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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试阅] 寄秋《山神家的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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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24 15:4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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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山神家的小狐狸》
作者:寄秋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11月21日
女主角:狐姬
男主角:遥光
【内容简介】
问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为什麽能把代理庙祝当得这麽好,
比她外公还厉害,所有疑难杂症都能解,让土地公庙香火鼎盛,
答案是──因为她有遥光啊!
村里作物眼看要被虫子吃光,偏偏她不懂农事怎麽办?
村民的水井不出水,打不赢井里作祟的龟妖怎麽办?
村长的五岁小儿子失踪,抓人的蛇精很毒怎麽办?
以上通通没问题,遥光会帮她,他什麽都懂、什麽都会,
她眼中的难题,对他来说都不是难题,
问她遥光是谁怎麽这样厉害,又为什麽这样罩着她?
他是把她养大的人,她在这世间最最喜欢他,当爹的那种……
但为什麽有个美人喜欢他,她却好嫉妒?
第一章 我当代理土地公了
「哎哟喂呀!哎哟喂呀……」
一名白胡子老头趴在床上,在他的床头边放了和人等高的竹拐杖,天然形成的竹头就像小老头,和他有六分相似,笑呵呵的,只是此时的白胡子老头笑不出来,一张常年笑脸变成苦瓜脸,两道细长眉毛是打结的,五官都纠结成团。
「哎哟喂呀……痛……痛死我老土地了……」这是走哪门子霉运,他明明离楣神很远。
「老头子呀,你到底要不要紧,都听你嚎了好几天了,真不行就找个人治治你的老腰……」穿着一身锦红的老妇细长的眉毛紧蹙,关切地说。
仔细一看,看起来年约四、五十岁的她胸口挂了金灿灿的金牌,数一数有十来片,花样不重复,还沉重得很,亏她挂得住。
没办法,山里村、流水村、杏花村三村共同祭祀一间土地公庙,土地公庙坐落在三村相连的山坳底下,庙里的土地婆就爱这黄金俗物,挂得越多她越灵验,百试百灵。
其实土地婆已有千岁高龄了,只是为了配合土地婆婆的形象才塑造成今日的样貌。
而趴着哀叫的老土地姓张名福德,世人称福德正神,但他身边的老婆却不是元配,他是众分灵中法力最弱的一个,分配到事不多的穷乡僻壤,孤寂百余年才决定找个老伴作伴。
张福德有很多的分灵,但分出去的灵各成一体,与本尊虽有连系却各有灵智。且随着民间百姓越来越多,他们开拓出的土地也越来越多,光靠张福德和其分灵有些应接不暇,因此一些在地方上有善名的修行者一旦亡故,便会借调为土地,虽然挂着「福德正神」之名却不姓张,代管土地,为正牌土地公分担些日常琐事。
原先这儿并没有所谓的山里村,流水村,杏花村,只散居三、五户逃难的百姓,後来他们开荒、耕种,慢慢的繁衍起来,几百年过去,此处才形成几百人杂居的村子,外来户也越来越多,逐渐分成了三个村子。
安居乐业久了,其中一村的村长想永保安乐,因此向其他两村村长提起建庙一事,其他两村同意了,只是因为小村子没什麽钱,盖不了大庙,所以就想自己动手抹土叠砖盖间小庙,用来祭祀护佑一方百姓的土地公。
一开始的土地公庙真的很小很小,屋顶还没一个成年男子高呢,不懂事的孩子弯着腰躲进去玩躲猫猫,一次只能藏一个,庙小得连土地公都觉得住得委屈。
後来村子里有人在土地公的指示下赚了大钱,那人一高兴就把小庙翻新,改成如今能容十数人进去上香的庙宇,两旁加盖了厢房和厨房,还挖了口井,供村民闲暇时来此歇个脚,泡泡茶。
不知何时,土地公庙旁边长了一棵榕树,不到几年功夫大得足以遮荫,又过了十余年树冠宽得盖过土地公庙屋顶,像一把大伞似的,让村民们更乐於走动,在此闲嗑牙。
在这段期间来了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头,在土地公的「同意」下成为庙祝,此後每隔三、五十年就有年龄相当的老汉流落至土地公庙,接替年老身亡的老庙祝。如此过了百余年,庙里多了位土地婆婆,之後的庙祝就是携家带眷来的,有时还有长相奇怪的小孩。
土地公庙每一位庙祝都十分长寿,活至百岁才寿终正寝,故而乡间耆老常言土地公庙很灵验,只要不作奸犯科,做些好事,通常十求九应,让人心想事成。
其实三个村子里,很多人都想要当这个庙祝,光是百岁长寿这回事,村里的老人哪一个不想要?更让人眼红的是香油钱,三村三百多户,加起来一千多人,没钱的投个十文、扔个六文,有钱的一两、十两、百两的捐,积少成多,累积下来的数目相当可观,看在银子的份上,谁不想把土地公庙占为己有,每天闲着走来走去就有钱花。
可惜没一个如愿,庙里的庙祝不是想当就能当的,而是要先请示土地公,得到圣筊才得以留下,若强行入住,自称庙祝,想获得保佑的,隔天便会在乱葬岗醒来,怀里抱着一截白骨。而贪心无度,想将庙产据为私产的,不是霉运连连便是怪病缠身,怎麽都好不了,听闻有个人背部还长了个大包,像个龟壳,长蛆化脓。
一个两个……许多怀着贪念的人试过,都得了教训後,三个村子的百姓们都晓得土地公有灵,不允许信众们胡来,神明保佑家宅平安,五谷丰收,六畜兴旺,就该知足了。
只是百姓们不知道,那些得到土地公允准的庙祝,其实就是现在趴在床上哀叫的土地公的化身。
「老婆子,我这痛呀!一时半刻好不了,你别理我,痛久了就好了……」痛到麻木就不痛了,老土地乐观的想着。
「要不,我帮你揉揉,你忍着呀!」瞧他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她心疼呐!
老土地点点头,「你轻点,别太用力,我这把老骨头禁不起太多的折腾……」
「闭上你的嘴,我一个老太婆能有多大的气力,谢谢你看得起我。」活了几千年还得来服侍他也真命苦,都怪这老头不好好照料自己。
「老婆子……」他动容於老夫老妻的夫妻情深,正想说两句好听话讨好她,可是口中却先嚎出杀猪声。「啊——?我的腰……」她这叫没力气?女人的话果真听不得,不论是人还是神。
「很痛?」土地婆眉间多了一抹忧心。
「痛。」他吸着气,忍痛
她幽幽叹了口气,「自找的,怨得了谁,叫你别去你非要去,人家一约喝酒你跑得比谁都快。」
闻言,他一瞪眼,似有不服。「美酒当前谁能不快,不赶紧上去和太上老君喝两杯,一等秋收我哪有空闲,田头、田尾都得巡,以免这一年的粮食遭了灾。」
村民就靠粮食过活了,遇到个好县官,丰衣足食,家家有余粮,若来个苛捐杂税的贪官,缴完税的那些粮食根本不够一年嚼用,他又得有得头痛了。
「是呀!你说的都对,对极了,可是你也得掂掂自己的斤两,以为你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吗?还随着人扭腰摆臀?」人贵自知,他都是一方土地了,还脑子不清楚。嗜酒如命,一闻到酒香两眼就发亮,再远也飞着去就罢了,喝酒喝到跳起舞扭了腰,他这也是天庭里唯一一个了。
听着土地婆的轻声责备,老土地脸一红,有些害臊,呐呐辩解,「不能怪我一把年纪少年心,老君他那洞府有他徒弟孝敬的大萤幕,足足上万个,整个屋顶都挂满了,一抬头就能瞧见古往今来多少事,我一看就入迷了……」
太上老君这是炫耀,看得他羡慕嫉妒恨呀!
人家是大神,收徒何止千千万,其中几个尊师重道的就够他面上有光了,藉口约大夥儿喝酒,实则是炫耀徒弟,瞧老君三句话不离徒弟的得意劲,他们下界众神多心酸。
谁说土地公收徒弟的?
没有,倒是契子、契女收了不少,可没一个想到弄几个未来的液晶电视孝敬他,个个惫懒得很。
事实上是土地公修行有限,收的义子女也只是一般民间百姓,不像太上老君法力高强,座前弟子个个有神力,拥有撕裂时空的本领,上下两千年自由来去。
唉,那上万台液晶电视,虽然讯号接收得不是很清楚,但能用在观看人间百态,注入点法力还能查看当下各地的情形以及百姓们的一举一动,这功用多好呀!如果他有这些萤幕,不用走出土地公庙便能知天下事,老土地看得心里痒痒的,一不留神就喝多了。
「一入迷就跟着一时兴起了。」
一想到那事,老土地就满脸通红了。
他边和太上老君畅饮琼浆玉液,一边看着头顶上的萤幕,谁知看着看着就看到一群精神抖擞的婆婆妈妈在公园跳舞,他看到动作简单又有趣,便跟着甩手,抬脚,转圈圈,谁知这一转就惨了,闪到腰。
当时他爱面子,说没大碍,没跟老君讨药吃,谁知回了家越来越疼,疼得都爬不起身。
「我也不想的……」以神寿来说他还年轻着,哪知不敌一只脚都快入棺材的婆婆妈妈。
「找个时间到天庭请老君帮你治治,他会炼丹,那儿肯定有你用得上的丹药。」若是没有便开炉炼制,对太上老君而言轻而易举。
「我哪走得开,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我这腰少说得治个两、三日才能好,你说这三村的百姓我放得下吗?要调解村里事,才刚插下去的秧苗要防虫害,还得看雨水足不足。」
山里村、流水村、杏花村的附近有条小河,所以没有供水、争水的大问题,顶多就是婆媳不和,兄弟斗气,打老婆和虐夫。
但事再小也禁不起多呀,这些家常琐事看似无关紧要,但若不抹平了,使百姓和乐,後面接踵而来的事儿可不少。
所以每每遇上这些纠纷,他化身的「庙祝」便出来说合了,这边说两句,那边磨三句,让大夥儿把心中的怨气放下,重修旧好,大夥儿一时虽然意难平,但在他的说合下,多少会给点面子,时日久了,气也就消了。
可是自己不出面,没人拦着,这事就闹大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演变成持刀互砍的事件,一不小心还会死人。
记得那一回他去给丈母娘拜寿,半个月不在家,等他发现事大了也来不及,人死都死了还能回魂吗?起死回生这种事他办不到,天道轮回是命中注定,他一方小神哪管得了生死,该死就得死。
「这……」土地婆也为难着,土地虽是小小的地方神明,可也不好长期擅离职守。
「哎呀!老婆子,无妨,我再忍忍就是,过个十天半个月总会好全。」他这是自我安慰,其实神躯不比凡身有自我修复能力,神的形貌是化形而来,伤得是元神魂魄,若没有丹药疗治,仅靠自身疗癒好得慢,三、五年来不见得有多大成效,还有可能形成痼疾。
土地婆心里难受,劝道:「去治吧!看你整天哀嚎我於心不忍,大不了找个人来帮你分忧解劳。」
老土地一听,双眼中出现一丝亮光。「那要找谁好……」
「看你觉得谁合适就找谁,咱们能选择的也不多。」方圆百里内就他一名土地,哪能请旁得土地看顾一、二。
「我看呐……」他沉吟着。
「土地爷爷,土地爷爷,我捉了一只鸡,你看要清炖还是红烧,或是烤着吃,我饿了……」
听到喳喳呼呼的少女脆声,老土地和土地婆互视一眼,露出会心一笑,心有灵犀。
一只体型比同类略大一些的雪白狐狸出现在庙里,嘴里叼着血淋淋的断气野鸡,却是发出少女清脆的嗓音。
「土地婆婆,你看好肥的鸡呀!够我饱食一顿了,我勉为其难分你们鸡头、鸡脚、鸡屁股……」
不是她小气,是她最爱吃鸡了,无鸡不欢,她的鸡肉要是分出去太多她心疼。
「狐姬,你来了呀!」土地婆笑得特别和蔼可亲,一双眼睛都眯成线了。
见状,跑得像一阵风的小狐狸忽然止步,一脸警戒的抬起脸看向两个神,不自觉後退两步。
土地婆婆对她虽然也很好,却不会溺爱她,更没这样温柔过,这一定有鬼。
「狐姬呀,你有三百岁了吧!」老土地也比平常更加和蔼,好诱骗涉世不深的小狐狸。
「怎麽,你要剥了我的狐狸皮做围脖?」她的皮毛可值钱了,不少人围捕她就是为了她一身的皮。
「呿呿呿,说什麽胡话,你是我老土地看着长大的,我要你的皮干什麽!」
狐姬是人、狐结合所生的後代,身上一半是人,一半是狐的血统,因为她体内人类血脉被封,她非但不能维持本来就有的人形,连化形都比纯血狐族慢,光是幻化成人形就用了两百多年,而且还不稳定,一下子是人,一下子是狐,一下子人身狐面,一下子又成狐身人面,所以她很少以人的样子出现在人前,大多以狐狸的样貌来去。
狐姬的娘与一名寒窗苦读的书生相恋,书生在娶了狐妖幻化的妻子後,得到她的帮助一飞冲天,官至二品,两人前後生了三子二女,都是人形。
偏偏狐姬出生时,狐姥姥找到私自离家,并擅自成亲的狐姬娘,大怒之下封了腹中孩子的人类血脉,以至於狐姬娘临至生产时生下一只狐狸幼崽。
狐姬父大惊,视为妖胎欲斩之,狐姬娘阻拦丈夫,狐姥姥把狐姬带走,狐姬娘却不肯跟着离开,并对狐姬父吐露她是九尾天狐一族,因与他相爱才甘愿为他生儿育女。
狐姬娘以为以两人的深浓感情,狐姬父仍会爱她如昔,谁知他认为自己的妻子是妖物之事一旦暴露会引起麻烦,甚至丢官,为了得来不易的官位他便杀妻,还谎称她难产而亡。
之後他担心三子二女成长了也会变成狐狸,便假意扶棺回乡,将妻子葬於祖坟,半路上安排了假土匪,将其子女一并杀害。
守完妻孝的他又续娶了宰相之女为妻,他意气风发的认为再无人阻拦前途,封侯拜相指日可待,他会位居高位,青史留名。
哪知迎娶那日,带走小狐崽的狐姥姥来了,她以人的样貌现身在喜堂,当着众人的面指出他杀妻害子的事实,并引雷将其诛杀,雷光一闪,他胸口破了个大洞,死时一脸错愕。
也为了这件事,狐姥姥一直没解除狐姬身上的封印,以至於她的修行之路非常困难,每每一到化形时便使不出力,而一旦幻化成人形也维持不久,最多两个时辰。
而在狐姥姥有意的放纵下,她对修行不感兴趣,只喜欢玩,整天追着自己的尾巴也乐呵呵。
狐姥姥在十几年前渡劫失败,被十道疾雷一劈後不知去向,也许死了,也许受伤太重闭关疗伤,总之从那日雷劫後狐姥姥就消失了,没人知道她是死是活。不过狐姥姥在渡劫之前将懵懂无知的狐姬交托给土地公,让他代为看顾,狐姬也就平安活了下来。
「那可说不定,我变漂亮了,你看我的毛发又白又好看,还泛着光,围在颈项上多暖和呀!」爱漂亮的狐姬自吹自擂,她一身雪白皮毛全无杂色,美得像雪。
「说的也是,这身毛柔软得……」神仙也会冷,一到冰天雪地的冬天他就想要一件毛皮大裘暖暖手脚。
「咳咳!老头子,你把话题带偏了。」轻咳两声的土地婆提醒犯糊涂的老土地,瞥向他闪到的老腰。
他一个激灵,连忙把话题转回来,「哎,土地爷爷的意思是你长大了,该办点正经事,不能整日胡玩,你看比你小的狐仙仙都到凡间历练了,她的道行比你高了不知有多少。」
老土地希望狐姬见贤思齐,急起直追,以她的天分只要用心定不会太差,可是被狐姥姥带大的她有些长歪了,别人向往的事她一点也不稀罕,拥有仙骨却是半个废柴,只想玩。
「为什麽要历练,我这样也很好呀!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我娘、我姥姥修行了几百年还不是殒落了,我干麽自讨苦吃被雷劈,你看我姥姥被雷劈得全身焦黑,活像冒烟的木炭,我才不要死得那麽委屈。」
天算什麽,雷说劈就劈,姥姥用了一千年的时间在修仙,可是几道雷就毁了她,而人飞昇是满天霞光,无风亦无雨,这公平吗?天道以什麽评断人与畜的不同,不都是一条生灵。
众生平等是一句屁话,狐狸也在众生之中,为何得不到护佑,她只看见上天的残忍。
土地公、土地婆苦笑,有些说不出话。
沉默半晌,土地婆叹息着开口,「话不是这麽说,修仙有修仙的好处,一旦你顺利飞昇成仙,到了天庭後你就无忧无虑了,不用再担心有人剥你的皮……」
「可是会被要求遵守一堆莫名其妙的天规吧。」以她的个性肯定受不了,她最讨厌受束缚了。
「呃,这……」是有不少规矩。
「土地婆婆,还是帮我把鸡煮了吧!我饿得肚子都扁了。」狐姬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流露出「我饿了我想吃」的眼神。
「你这孩子没偷村里的鸡吧?」挺肥的鸡,有五斤重。
狐狸爱吃鸡是天性,狐姬刚来时不晓得村民饲养的鸡不能捉,一见鸡就流口水的她见鸡就扑,咬死不少家禽。土地公、土地婆教了她好些时日才教懂她一些为人之道,她也从吃生食变成只吃熟食,人的一面逐渐苏醒。
少了狐姥姥在身旁加强封印,她的封印逐渐松动中,假以时日,人类血脉复苏,到时她不化形便能维持人形。
「土地婆婆,这是野鸡,我不偷鸡已经很久了。」她眼露鄙夷,好像在鄙视土地婆连家鸡、野鸡都认不出来。
「好好,是土地婆婆说错了,你要吃小鸡炖蘑菇还是辣椒炒鸡肉,村民送来不少鲜蘑菇,此时吃正好。」
她和土地公少吃人间食物,需要的是信众香火,但有狐姬在,供品还是会被消耗,那是村民的心意。
狐姬纠结了好一会儿,撒娇道:「我两样都想吃。」
「好,那一半炖,一半炒,可好?」把孩子喂饱最重要,她又瘦了。
「嗯!」如愿以偿的狐姬声音雀跃。
往前走了两步,她身子便立了起来,後足一站跨走了两步,毛绒绒的狐狸脚变成女子纤细长腿,秀足套着绣花鞋,身上凭空出现一袭衣裙,裙长及踝,掩去美景,年纪看来十五、六岁的少女笑盈盈,眼角微微上扬的杏眸有几分勾人的娇媚,色艳桃李。
「咳咳!老婆子,别忘了我的老腰。」老士地扶着腰,艰难的翻个身。
「知道了。」土地婆一摇手,表示听见了。
「遥光,遥光……」
狐姬还没走进山神庙,那娇脆的呼唤声就先传进庙里了。
从土地公庙再往深山走二十里处,有个石头搭建的山神庙,外表看来有些年头了,墙上有修补的痕迹,新旧不一,屋顶铺的是石板,一片一片不太整齐,除了大殿,没有多余的屋子和香客落脚处,就庙门口有几块用剩的石头充当桌椅。
但是入内一看还挺乾净,不大的地方能容七、八人站立,供桌也是用石头打磨而成,供奉一尊石雕山神,香炉里插了三炷清香,香烛燃到一半,表示有人刚刚上山了,一堆烧化的金纸犹有余烬。
这座山神庙虽然不如寻常庙宇恢弘大气,但一般想入山拾柴,摘山菜,采山珍的村人,以及猎户仍会时不时来上香,以保佑平安,入山不拜山神会被视为冒犯,通常不是崴了脚便是被蛇咬了,更惨的是跌落山谷,把腿摔断了。
虽然没出过人命,但和山神有关的传闻不断,更有人言之凿凿,说自己见过山神,山神俊美出尘,但双眼冷若冰岩,被他一盯上全身僵硬无法动弹,从脚开始冻结,一直冻到头顶。
「遥光,遥光,你在哪里,回我一句嘛,不然我要在你脸上撩爪子喽!」
穿着一身桃红色衣裙的美丽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进了山神庙,她一进庙就跳上供桌,对着石像又挠又抠,非常不敬地用身後的狐狸尾巴拂神面,咯咯咯地直笑。
「下来。」沉厚的声音宛如从泉水中发出,冰凉而冷漠。
「遥光,我当土地公了,你看我有神牌了。」狐姬兴冲冲的展示有「代理」二字的金片,她挂在胸口。
「土地公?」男声更低沉了。
这时供桌上的石像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神色慵懒,侧卧在供桌上的男子,他全身上下就穿着一件长袍,前襟是敞开的,露出匀称的古铜色胸膛,每一块肌肉都美得有力。
狐姬点头如捣蒜,「嗯嗯,土地爷爷伤到腰,他说要去治伤,叫我帮他顾好这一带的百姓。」
「他老婆呢?」男子面色冷肃,一听就知道她被坑了。
「也去了。」土地爷爷和土地婆婆感情好,走到哪都形影不离。
「他用什麽条件和你交换?」这只小狐狸明明灵智已开,偏偏蠢得不像天狐一族,少了天生的狡诈。
她笑得眼睛都成了两道月牙,「一百只鸡喔!土地婆婆教我怎麽煮鸡肉,她允我一天吃一只鸡。」
「她有说离开几天吗?」
「三天。」她比出三根指头。
山神遥光坐起身子,冷冷的瞪她,「你从不用你的脑袋瓜子吗?只去三天为何要给你一百只鸡,三只就够了。」
一听到一百只鸡变三只鸡,狐姬很不高兴的扁嘴。「鸡是我的,谁也不能跟我抢。」她要把所有的鸡通通吃掉,一只也不留。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嘴馋吗?看到区区几只鸡你就傻了。」遥光简直要磨牙了,恨铁不成钢。
狐姬不满的瞪大双眸,「什麽意思,你在嘲笑我吗?」
「原来你听得出我的嘲弄,还没蠢得彻底。」她不是没有智慧,只是从来不肯思考。
「臭遥光,你欺负人。」她哪笨了,明明比人聪明,林子里一堆的鸡还用得着养吗?她一爪子能扒下三只,偏偏人类就是笨,捉都捉不到才得养。
「你哪来的胆子敢骂我?」遥光冷然一瞥她放错位置的小爪子。
刚刚气得跳脚,一根手指就戳上他胸口,现在还不知死活的狐姬咯咯直笑,「我的胆子是你给的,我们天狐一族都晓得我是跟你混的,他们都不敢招惹我。」
「几时你归我管了,为何我毫不知情。」遥光脸色黑得如同乌云,再次觉得做神不能心软,他一次随手一帮,就後患无穷了。
山神庙存在多久没人知晓,修修补补十来次,四周都是参天大树,被掩在林中,只留出一条不生杂草的碎石路,看起来阴森。
狐姬无意间闯入山神庙那年还是幼崽,那时她丧母不久,没奶的狐姥姥外出为她寻奶去,她饿晕了便跌跌撞撞走出狐仙洞府,不识路的她东走走,西走走的找吃食,也不知道她是怎麽走的,居然走到山神庙。
感应到狐妖的气息,正在打盹的遥光张眸一睐,发现是只嗷嗷待哺的小幼狐,一时心软,看到供桌上快发霉的糕点便扬袖一挥,碎了一地的甜食勾着小狐狸的胃,她一跌一撞地走到糕点旁吃了起来,还吃得津津有味。
从此以後,小幼兽的巢穴多了一个,不时有供品出现的山神庙成了狐姬第二个家,她由一开始的糊里糊涂到今日回家般的自在,遥光的无视便是主因之一,当然,也有宠溺的因素在。
遥光眼看着狐姬由一只小幼崽成长到今日能化形的地步,把她的点点滴滴都看在眼里,虽然嘴上老是嫌弃她蠢,却终究是有一份感情的,在无止境的岁月里有只逗趣的小宠在身边,也不觉得生命漫长而孤寂了。
「遥光,遥光,你别这样冷淡嘛!我是这一带的土地了,你要送我什麽当贺礼?」她的士气旺盛,没被打击到。
「代理的。」瞧她兴奋的样子,不过是小小的土地,值得她欢喜得都要飞上天吗?真是没见过世面。
又射无形箭戳她心窝,遥光太讨厌了,她昨天才接下差事,今天就跑来跟遥光说了,他是她第一个想要分享的对象,结果他却这样。
「代理也是土地,土地爷爷没回来前,这片土地归我管。」狐姬很有雄心壮志。
「土地有说他要去哪里治伤吗?」
狐姬摇头。
「土地受伤,是元神魂魄受伤,要治疗也只能去神才能去的地方。」遥光一根指头往上一比。「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他跟你说三日即归,事实上你三年後才能再见到他。」
「什麽!」要代理……三年?那她哪有时间玩,她不能再追着尾巴,也无法在杂草堆上打滚,翻肚晒日头更是奢侈的事。
以往能做的事都要放弃,她还要维持人的样子……不行,不行,太累了,她不要了成不成?土地爷爷、土地婆婆快回来呀!她撑不住。
可是老土地他们哪里听得见狐姬内心的呐喊?狐姬也知道期望他们回来不实际,便把希望投向眼前一看就很厉害的神。
「不用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不会帮你代管,你死了这条心吧!」他连绵延数千里的大山都懒得管理了,指望他插手人间闲事?她作梦去还比较快。
「遥光……」狐姬两眼眨巴眨巴的望着他,宛若琉璃的眼中似有水光浮动。
这只烦人的小狐狸……遥光忍了又忍,终究开口了,「我最多送你一样法宝,让你三日内不变回狐狸原形。」
「就这样?」她面露失望。
「自己答应别人的事自己负责,别想依赖人,还有你的修为太低了,一条两百年的蛇妖就足以打倒你。」她空长了年龄,狐族会的法术一知半解,她比白纸还乾净。
一提到修为,狐姬羞愧地红了面颊。「我也有在修炼,可是……」
「修到一半就跑去玩了,看到蝴蝶从眼前飞过便想去追,秋高气爽想睡觉,风和日丽追鸡去,一下起雨来踩水花,雪一落就钻雪堆里……」他细数她以往半途而废的劣迹。
其实在没有天敌的情况下,修不修行并无太大的差异,在天狐一族的族地有实力强大的狐尊保护着,这些贪玩的小狐狸们没有一丝危险,只要他们不出栖息地就是安全的。
狐姥姥的想法也是如此,她认为有她在,谁敢伤害她的小狐姬?学得多反而容易自大,想往外跑,狐尊护不住不在族地的天狐,因此狐姥姥不希望小孙女学得太多,半吊子能自保就好。
狐狸修到第一百年会长出第二根尾巴,那时便有化形的能力,天狐一族男的俊,女的美,天生就能魅惑人,但是在狐姥姥的纵容下,狐姬除了拥有天狐一族的美貌外,其他都学得零零落落,同龄的天狐有的已经有两根、三根的灵尾,而她还是如出生一样,不多不少一根尾巴,丝毫未有进步,还迟到两百多岁才化形。
天狐一族的寿命都不长,通常四、五百岁,不是他们的修行不够,而是他们容易骄矜自大,自以为无所不能。为了增强修为,有一定功力的天狐便会离开族地,混迹人群,以人的精血为助力,不断的扑杀,掠夺,以杀生来精进修为。这不是修行的正道,会有人替天行道,纵使寿命早就因为修行而延长,也没有机会活那麽久。
而在族地修行的狐狸修为都不高,没有外物的助力很快就衰老了,像狐姥姥这样能活到千岁遭遇雷劫的狐狸少之又少,但她也有狐狸一族的毛病,那便是过於自信。
狐姥姥自认活了一千年,什麽没见识过,小小的雷劈在身上不痛不痒,她扛得过去。
可是天雷一下她才知道惨了,她太高估自己,一道、两道天雷她扛得下来,三道、四道天雷有些吃力,五道、六道天雷是拿千年修为跟天拚命,七道、八道之後那便是听天由命了。
「遥光,我以後不吵你睡觉,你别再数落我那些年少无知,谁没当过孩子嘛!」尽说她见不得人的糗事,天狐是爱玩,好动的族群,要他们安静乖巧地待着才是怪事,完全违反天性。
「我。」他由雷电中出生,一睁目已是天庭中的一员悍将,具有控雷使电的强悍力量。
狐姬讶异的睁大眼。「你没有爹娘?」
「不需要。」
「为什麽不需要,人人都有爹娘,虽然我没见过我的爹娘。」姥姥养大的狐姬还是渴望有父亲、母亲的疼爱,她从未感受过什麽叫亲情,姥姥常不在族地,也会忘了她,任她自行觅食,独自过活。
「因为那是多余的东西。」遥光起身,一甩袖,冰冷的石像再次矗立供桌,而他已回到自己的洞府中。
有别於山神庙的残破,放眼一看,小桥流水飘在半空,鱼无水也能游,许多喊不出名字的花草蓬勃生长,鸟兽不怕人的漫步四周,几座仙殿隐在云雾间,根本是神仙住的仙乡。
这处仙境是遥光制造的,是真的,也是假的,这里的仙草仙花能治病,一如在天界,可是这个洞府凡人看不见也进不来,犹如不存在的幻境。
满满压枝的仙果充满灵气,吃了能增进修为,甜美多汁,摸得到,触得到,吃在嘴里汁液甜如蜜,但只要遥光伸手一挥,眼前的一切将化为乌有。
「遥光,遥光,我要吃果子。」好多好多的果子,光是果香就让人受不了,口水直流。
「你怎麽又跟进来了?」甩不掉的牛皮糖。
他语气不悦,却没把她赶走。
「遥光,我要果子。」她跳呀跳,还是不够高。
「自己摘。」他哪来的闲功夫带小孩。
「摘不到。」她很沮丧的说着。
想想她低到令人发火的修为,再想想她接下的差事,遥光脸色又冷了几分。
「吃完这些就走。」他手一挥,便是一箩筐果子落下来,强迫她以吃的方式增进修为,他可不想看她因为修为低微,别人上门找麻烦就应付不来。
狐姬不明白他的苦心,还喜孜孜的以为他是被她说服了,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
第二章 除了姥姥最喜欢的是他
「遥光、遥光,那附在稻禾上红红的东西是什麽?」好多哟,密密麻麻的,好不吓人。
一大清早,狐姬就冲进山神庙,比手画脚地描述了一番田里的景象,有村人到土地公庙里说稻子不知被什麽吃掉了,她去看了看却也看不出所以然,只好跑来找遥光。
这样的情形,前两天都已经上演过。
「那是虫卵。」
「那要怎麽消灭它?」
忍耐着耳边的聒噪声,遥光冷冷地推开那张快贴到他面颊的芙蓉面容。「放鸭子去吃,吃光虫卵。」
「哇,遥光真聪明,我为什麽想不到呢?快告诉村民去。」得到解决方式的狐姬快如电光,咻地一下子就消失。
因为你不够聪明——?遥光这句话没能说出口,不想她再闯进山神庙,他布下阵法,一层又一层,然後进入修复自身伤势的沉睡里。
可是他显然太低估狐姬的破阵能力,天狐一族具有解禁的天赋,任何阵法、禁令在他们眼中形同虚设,有些成年天狐还有穿越时空的本能,即用爪子一抓就能划破虚空,去他们想去的时空。
不过不是每一只天狐都有这样的能力,这是由血脉传承的,有天狐王血脉的才能办到。
狐姬的姥爷是上一任天狐王,渡劫飞昇了,这一任的天狐王本该由她娘承继,但狐姬娘殒落了,天狐族一度大乱,为谁是新的天狐王而大战好几回,谁都不肯让出狐王宝座。
狐姬的修为太差了,搅和进去会有危险,狐姥姥带她避开了一阵,等狐王之位落定了才回来。
新的狐王是前任狐王的左右手,但新狐王应当无穿梭时空的能力,狐姥姥要狐姬守住她能穿梭时空的秘密,谁也不能告诉,这是她保命的绝技。
不过遥光察觉了,在她一次又一次闯过他布下的阵法後,那一张令天地黯然失色的俊颜黑得快滴出墨汁。
「遥光,你的脸好黑……」他不会中毒了吧!
脸黑的遥光露出森寒白牙,若是其他神明见了准会吓到由云上跌落,「说,说完就给我滚出去。」
「叶片上有小小白白的虫那是什麽虫?捉都捉不完,蚂蚁在牠们身边爬来爬去也不咬牠们。」
「蚜虫。」他简单扼要地说,想让她快走,省得他一时手快扭断她雪白的小颈子。
「那要怎麽杀光牠们?」原来是蚜虫,长得小却繁衍速度惊人,一个晚上就布满一片。
「捉瓢虫、大草蛉吃牠们。」那是天敌。
「没那麽多瓢虫和大草蛉。」三村几百顷的土地,哪来那麽多的虫子,用法术变也变不出来。
遥光手举起来,在她细颈上滑过,压抑着火气,「将辣椒剁碎,煮一锅辣椒水,洒在蚜虫肆虐的作物上,或是将大蒜磨成泥,和入水,用蒜头水来喷洒,三天内看得到成效。」
「遥光,你好厉害,什麽都知道。」他太强大了,简直是她心目中最伟大的神,土地爷爷要往後排。
「修行不行就多看书,别丢我的脸。」另一只空无一物的手一摆,丢出两本农书,直接砸在她头上。
「啊!这是什麽?」她最讨厌书了,一看就头昏脑涨,两眼发晕,它们一个个凶悍无比的飞向她。
「书。」
「我不要。」这玩意毒害人心,姥姥说天下的读书人都是负心汉,心无人伦,养出一群狼心狗肺,为了出人头地连妻儿都能舍弃,一书在手,宛若千毒万毒,能将心腐蚀掉,只剩下空洞。
只是她好奇,偷偷到村里学识字,也偷看过那些凡间女子看的书,不料一看发现真不是什麽有趣的东西,叫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从从从……她就不懂了,从出生到死亡只为别人而活,那活着何用?
他们天狐族才不做这种傻事,谁的能力强谁开口说话,不论男女都能成为天狐王,掌管一众狐民,她才不需要读书呢,要是被凡人那一套害傻了怎麽办?
看到又丢回怀中的农书,冷沉着脸的遥光直接瞪人,「不背熟就不要找我,我不是代理土地公。」
「可、可是……我不识字。」狐姬眼神闪烁,不敢直视他一眼就能将人看透的冷瞳。
「要我教你吗?」他皮笑肉不笑,很是凶狠。
「不……不用了,我学不来。」
「我可以一字一字的教你,每天写上一千个大字,直到你学会为止。」还想骗人,这只小狐狸的道行太浅。
「一千字!」她惊恐的白了脸,头摇得快断了。
「狐姬,你真不识字吗?」他冷冷的问。
狐姬鼓着腮帮子,恼怒地噘嘴,「遥光坏神,都不帮狐狸,我们不是该守望相助?你不能欺我年纪小。」她避开他的问题不回答。
「三百岁还算小?」虽然神的寿元上万载,三百岁在他看来连零头都不到,但对於凡间众生已经很长了。
「比你小多了。」当她还是小狐崽时,他就长这模样,过了几百年还是没变,能有这样的修为,他一定很老很老了,跟族地里万年树妖一样的老。
狐姬没料到自己误打误撞的猜对了,遥光的确是远古大神,因能力过於强大而引发猜忌,自请下凡守一方大山,几千年安於平静,仙界都快遗忘有他这号人物了。
其实他不怕跟其他神仙争斗,体内有着满溢的战意,但为了逃开某个紧追不舍的爱慕者,他放弃众人仰望的神位,甘愿下凡蛰伏。
「是小多了,我用小指的力气就能捏死你,所以你最好别再给我玩些小花招,乖乖的把这些书拿回去读。」不自量力,若是以前的他,她早成了一堆粉末。
她气得脸红,气呼呼地用手指往他裸胸一戳,「你欺负狐狸,我鄙视你。」
遥光一把捉住她纤细的指头,轻轻一握,她就动弹不了,「狐姬,你太放肆了,我是山神,而你是连一堆火都升不起来的小狐狸,你哪来的胆子对我叫嚣。」恃宠而骄。
「我……我会变强的。」她眼睛噙着泪。
「何时?」
「很快。」她是狐王後裔,资质不会太差。
「你的很快是两百年後吗?」他嘲讽。
狐姬声音一滞,竟回答不出来。
她无心修行是事实,也讨厌被逼迫,看到姥姥被雷劈,她更确定不要修仙,时间一到就入轮回,她不为人,要当血统纯正的天狐,在吃喝玩乐中过完一生。
修行有何用,一道天雷下来就什麽都没有了,她为何要拚死拚活遭雷劈,努力了还没有回报,这也太亏了。
狐姬在心里暗暗猜想,自诩天道的神肯定害怕渡劫的仙人,先一步将其毁灭,让尚未壮大的小仙们不能威胁他们的地位,太卑鄙了。
她又猜中了,神也有私心,不容许比自己强大的新神诞生,他们用尽心思的阻拦,把其中的强者扼杀。
「狐姥姥给了你几颗延寿丹?」看见她瞪大眼睛一脸戒备,遥光冷哼了声。
哼!她还防他,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下等丹药他会抢它不成。
被他一哼,狐姬心里一慌,回答道:「五颗。」
「只要你潜心修炼,我再给你五颗延寿丹,助你登仙。」以她的修为连一百年也撑不下去,若没有延寿丹早就烂成一堆泥了。
「四颗。」才不要活到一千岁。
遥光眉一挑,笑得十分嘲弄,只听过有人嫌少的,居然还怕太多。「为何?」
狐姬一脸惊恐地回答,「被雷劈很痛的,我是姥姥渡雷劫渡到一半被带走的,那时我都闻到姥姥身上的焦肉味,太可怕了,我不要死得那麽丑,像块木炭。」
闻言,遥光顿时有哭笑不得的感觉,竟然有人因为怕死怕痛而拒绝上万的寿元?
看她真的是一脸抗拒,他无奈,一句话溜出了口,「雷劫我替你挡。」
「不是要自己承受吗?雷击伐毛洗髓。」真的能让旁人代替?她第一回听见。狐姬水亮的眸子波光潋灩。
「路不是只有一条,伐毛洗髓有别的方式。」当然,一样要千锤百链,才能淬链出最完美的筋骨。
好像不是那麽难嘛!想着不用吃苦就能换到寿元,狐姬小小地动摇了一下,但随即又想到别的事情,「我不想被天道规矩束缚。」
遥光眼目低垂,「修成九尾天狐才会渡劫飞昇,你只要压制修为在八条尾巴就不用遭雷击。」
「啊!我怎麽没想到这漏洞呢!修什麽仙嘛,半仙、散仙也是仙,只要有源源不断的延寿丹,想要活多久就有多久。」她一脸笑呵呵的盯着山神大人,那眼中闪着金光,显然把他当成宝山,觉得他一定能满足她的需要。
「投机取巧的行为不可取。」遥光很头疼,他原意是激励她,这会儿倒给她偷懒的理由,被她顺着竿子往上爬。
「这法子是出自你口。」她只是借来用而已。
遥光面色一冷,决定不再被她牵着走,「我会看你修炼的成果,两百年後你若没有丝毫进展,那就掘好坟穴等着,我不会给你一颗延寿丹。」
「不要一颗,是四颗。」她捉他语病。
「我的意思是一颗都不会给。」这只小狐狸平常傻得很,在这种事上居然学精了。
「坏神,捉弄狐狸。」她生气了,要和他断交三天。
「是半人半狐,你体内的人类血脉快要摆脱禁制了。」一旦狐血中融入人血,她修炼的速度就会变快。其实他有一件事没说,以狐姬半狐半人的资质,她就算没有九条尾巴也无妨,只要修为到了一样飞仙渡劫。
「你就会挑我语病……你先放开我成不成?我疼,你捉痛我了。」疼得受不了,她才肯露出委屈的神情,一根纤白的指头都捏得泛紫。
遥光一怔,看向手中纤指,脸上出现恼怒之色。
他力道分明不大,怎麽还是伤了她?这蠢狐狸却也一声不吭?
「学着忍耐,以後还有得你受的。」话一说完,他朝扭曲的纤纤葱指吹了一口气,而後布满淤紫的指头在瞬间恢复葱白,笔直修长如初,没有半点受伤的痕迹。
伤好了,手自然不痛了,皱着眉头的狐姬也笑了,一再翻来覆去的看完好的手指。
「你怎麽办到的?」这一招要学起来,她好治疗大山里的鸟兄鹊弟,一干动物姊姊妹妹,在山林里生活,哪有不受伤的。
「修行。」
一听到修行,她马上泄了口气。「不行,我头痛,腰痛,脚痛,全身都痛。」
「那延寿丹你也不要了?」
狐姬眼珠子骨碌碌的一转,讨好地笑道:「遥光,你不会不给我是不是?我最喜欢的除了姥姥就是你了……」
「少谄媚,我不听花言巧语。」她就那一点能耐,他会不清楚吗?他从她一丁点大看到如今,不就是不想修行,只想靠着撒娇耍赖拿到延寿丹,他才不会让她得逞。
「遥光,遥光,我活久一点才能陪你呀!要不然只有你一个神的山神庙多孤寂,平时活人不见一个,只有我不嫌弃,不时的找你玩。」瞧!她是多好的狐狸。
如两汪泉水的双眸泛着动人的波光,看着逐渐娇媚的小脸,遥光平静如古井的心湖轻漾了一下,嘴巴却是很硬,「孤寂本来就是一个人,我乐在其中。」
「说反话。」她不快的双手环胸。
「你太吵了。」吵得山神都要发火。
「不吵,不吵,我最乖了……噢呜!」偷袭不够光明磊落,他不是正人君子……呃!不是好神,坏!
狐姬揉着被书敲疼的头顶,目光冒火的瞪人。
「拿回去,看透了,背熟了,你就不会在农事上有所困扰。」被她三天两头的找上门,他的无上仙居都成狐狸窝,一股狐骚味。
「可我讨厌看书。」狐姬挣扎着。
「这世上不是每件事都能随心所欲,身处红尘俗世都有一、两件为难的事,你不去解决克服,它永远都在,想想老土地这些年对你的照顾,你既然答应帮他,又怎能半途而废?」
她最大的弱点是重情,谁对她好都会牢记在心,一有机会必定回报,所以老土地他们才能说服她代理土地公一职,又以百只鸡引诱,让她不可抗拒的点头。
「遥光,万一我做不好呢?」她很害怕,打她出生至今就没做过一件正经事,只跟着姥姥到处去玩。
遥光微微扬唇,「我在一旁看着。」
不知是不是被她缠久了有了一丝心软,每每一遇到她,坚硬如石的心就会产生裂缝,明明嫌烦想一脚踢开她却又伸腿勾近,让一身雪白毛发的她趴在脚边,看她全无忧虑的打着呼噜,心里也莫名的平静。
听他会帮着她,狐姬不安的心定了,以仰慕目光凝视他,笑盈盈地勾挽他臂弯。「遥光,你不要离我太远,不然我会怕。」
她没有爹,遥光便是令她安心的岛屿。
「好。」反正他有无尽的寿元,陪她一段又何妨。
看着他,狐姬笑得好甜蜜。
「不过你的修为还是要提上去,不要连只小虾蟆精都应付不了。」狐狸差点遭到四脚虾蟆吞食,传出去太丢人了。
她俏脸一红,多了三分娇媚,「讨厌,讨厌,你干麽一直提醒我那件事,那次是我轻敌了,以为不到我体型一半大的癞虾蟆,我呼口气就能把他灭了……」
谁知虾蟆成精了,张口朝她喷出毒液,吓了一跳的她跌坐在地,是姥姥适时的叼走她,不然她一条小命只剩一半。
「这也是在告诉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理所当然,凡事有不可预期的万一,一步错就有可能万劫不复。」牵一发动全身,一个小小的变动有灭世之力。
「遥光,你别念咒了,我头晕。」「老人家」的经文是不是都特别长呀?一起头就没完没了。
遥光目露无奈,顽皮成性的小狐狸听不了念叨,懒得再跟她打嘴仗,他伸手往虚空一抓,一份玉简出现在他的掌中,「这是迷狐幻步的玉简,是你们天狐族才有的功法。」
「真要学?」她哀嚎着驼了背,一下子好像有千斤重压在双肩上。
「学了对你有好处,打不过就逃,迷狐幻步能迷惑敌人的双眼,敌人以为你在原地,实际上你已经远离战场。」身形已移形换位,一步就到十里外,脚程再快的人也追不上。
「好吧!听你说得满有意思,我勉强学一学。」背口诀,练步法,缩地成寸,逃命的时候就用得上了。
遥光恨她不成材的往她鼻头一弹。「废柴。」
「嘻嘻,废柴分你鸡吃,走,我们到土地公庙,我杀两只鸡请你。」她难得大方一回,可知吃鸡是她的最爱。
「不去。」不知羞耻,被骂了还乐呵呵。
「不能不去,你是我当上代理土地公後第一个邀请的客人。」狐姬半拉半推的,不准他拒绝。
「你不是有其他朋友?」身为山神,山里的动静他多少知道,偶尔会看她跟她的狐狸姊妹、花妖乌兽玩在一起,她似乎很快乐。
狐姬眼中的笑意变淡了,垂下脑袋,「我的朋友不喜欢我了,他们说我和人走得太近了,不跟我玩。」
因为土地爷爷的请求,她常在三个村子走动,因此沾上不少人气,她的朋友中有不少亲友死在人类猎户手中,所以他们也把她恨上了,认为她是叛徒。
看她眼中的落寞,遥光的大手往她头顶一放,轻轻揉着,「记着,以後你的人类血脉会觉醒,人的特徵会慢慢明显,狐血会隐藏在体内,对他们来说,你就是人类了,你没发觉幻影石渐渐地失去作用了,可你能维持人形的时间却不受影响?」
幻影石是遥光用来维持她三日人形的法宝,使其不忽人忽狐吓着百姓,三日之後幻影石要在月光下吸收月华才能再启用,否则将失去作用,跟一般石头没两样。
「可是我喜欢当狐狸。」人的拘束太多,要守一堆的规矩,不如狐狸自由自在。
「你会习惯的,当人有当人的好,那是你该学习的。」她必须成长,不能停滞不前,他想看到她的成长。
「遥光,你要一直陪着我,不能放开我。」此时的狐姬像在悬崖上方学飞的老鹰,心中依赖着要将她推下崖,逼她成长的遥光。
这一刻的狐姬并不晓得眼前的山神大人是她日後最重要的人,只把他当父执辈般依恋,填补她父亲的空位。
天狐族的族地狐丘内有成千上万的大狐狸、小狐狸,看似她的家族十分庞大,定然有很多的亲人陪伴,不会孤独,但其实不然。
狐群之中也有勾心斗角,互争地盘,他们的修行资源就那麽多,食物来源有限,自然要想办法争取,表面上的平和不代表包容,私底下的暗斗不下於人类。
狐姬的出身尴尬,即使狐姥姥压制了她的人类血脉,狐狸间也能嗅出那一丝丝不同,狐姥姥在时,他们慑於其威而善待狐姬,狐姥姥渡劫失败後,昔日待狐姬好的那些天狐渐渐展露本性,开始排挤,言语挤对,不当她是族人看待。
谁叫狐姬修行太低,又是失去家族庇佑的孤狐,不拿她当平日消遣又拿谁?不长进的天狐是得不到尊敬的。
因此狐姥姥失踪後,狐姬就很少回狐丘的家,她大半待在土地公庙里,老土地和土地婆当她是自家孙女养,让她稍微感觉她是有亲人的,而不是遭到遗弃。
尽管如此,爹娘的位置是无法取代的,即便是狐姥姥也不能,她的不肯上进源自心里没有寄托,成就再高却无人分享,她修行何用?还不如在有限的生命里尽情玩乐,不辜负来世上一遭,得过且过便是狐姬的心态。
而她或多或少也受到狐姥姥的影响,对异性有着戒备,狐姥姥仇视男人也玩弄男人,她用身教告诉狐姬男人皆不可信。
但遥光在狐姬眼里不是男人,他是山神,又曾经在她幼小的时候照料着她,她便把他划归在家人的范围内,自然的亲近他。
她忽视了他的性别,任凭遥光在她心底的分量越来越重却不自知。
遥光看出她的不安与忧伤,却难以吐出好听话,只一脸不耐的说:「不管我怎麽做,你都会缠着我不是吗?你还担心什麽。」
狐姬眨眨眼,想着自己老是来找他,他每次虽不耐烦却也没赶自己走,又笑了。
「土地公,我家的猪不知为什麽就是不长膘,养了大半年了还是瘦巴巴的,我们家就指望卖了猪好扯几块布给孩子做新衣服,您就帮帮我们,让猪肥一点……啊!忘了说,我是山里村老朱家的二媳妇,我们已经分家了,您可别走错家了,一定要保佑……」
山里村的老朱家……在旁边扫地的狐姬思索起来,那不是懒媳妇家吗?他家的二媳妇既刻薄又懒惰,饭不煮、碗不洗的只会泼妇骂街,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走街串巷,到处说人闲话,到人家家里顺半斤豆子三两油的。
哼!这个好吃懒做,好逸恶劳的蠢货根本不用帮她,她家的猪不肥是因为她从不上山打猪草喂猪,猪三天两头的吃不饱,当然饿瘦了,不帮、不帮,下一个。
「土地爷爷,我家那口井不晓得为什麽不出水了,让人下去瞧也瞧不出所以然,我家离河边远,挑个水要走上老半天,麻烦您去瞧一瞧,看看有没有解决之道……」
这回请托的人是陈家人,看到他们拿来的供品有鸡又有鱼,狐姬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後面了,趁着人家烧化纸钱时扯了鸡腿大快朵颐,满嘴的鸡肉塞得腮帮子都鼓起来,还不忘捉了鱼来啃。
等陈家人来收供品时,顿时被那一片狼藉惊得目瞪口呆,久久无法言语,想着土地公显灵了!
他们纳闷的眼神不断瞟向土地公、土地婆神像,不解两位神明几时爱吃鸡了,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狐姬完全没引起怀疑。
不过自这次之後,三村村民的供品一定有鸡,不论是全鸡还是素鸡都可以,供奉了鸡的人家所求之事往往很快地获得解决,反之就慢慢耗了。
一时间,三个村子里养的鸡非常抢手,狐姬吃得满嘴油,身形似乎胖了一些。
「土地公,我家的稻子要收成了,请您保佑风调雨顺,别把这一年的作物给收了……」
天气要好要坏我哪管得着呀!行云布雨是龙王的事,不归土地公管,自个保重吧!狐姬听着暗地撇嘴,决定不管这事,顶多在天气要变坏之前先提醒一声。
「土地公、土地婆,我家那口子又去赌了,输光了两百个铜子还想牵我家的老牛去卖,我们家老的老、小的小,全依赖着老牛耕地,没有牛我们哪来的力气种田……」
狐姬听了妇人的话,简直想要叉腰教训她,质问她丈夫是赌徒她嫁什麽嫁,要本狐仙去暴打他一顿吗?赌一沾上是戒不掉的,还是把家里的银子藏好,别给偷了,男人没钱就不会作怪,看他拿什麽赌。
「土地公,我家的母鸡和鸡蛋莫名其妙的没了,我找了老半天也没找着,八成是黄大仙叼走了,您帮着说说情,别再来偷鸡了,我攒着鸡蛋卖钱呢!家里少盐缺油的……」
什麽,抢她的粮食!
是可忍,孰不可忍,敢从她嘴边夺食就得付出代价,三个村子里的鸡都是她的!她的鸡,谁也不能抢走一只。
只见土地公庙的香烟缭绕,信众们念念有词的求土地公护佑,一道凡人肉眼不得见的白光倏地冲出土地公庙,直奔丢鸡的那户人家,正是听得按捺不住,化为原形的狐姬。
代理土地公一职已经三个月了,一百只鸡也吃得差不多了,土地公还没回来,狐姬总算有被坑了的感觉,相信遥光说过的话,土地公去的地方是天界,没个两、三年不会回来。
气愤之余狐姬还是认真的干差事,不时的在三村土地巡视,帮村民解决问题,只是她是半桶水功力,看着是妥当了,事实上还留了不少残局,叫人哭笑不得。
三个月来,她大多以人的形貌出现在村民面前,并向他们解释原来的庙祝是她的外公,爷爷病了要回老家养病三年,这段期间由她暂代庙祝之事,村里人可以来找她。
由於她长得美又嘴甜,一双盈盈大眼好似能滴出水一般,本来不满她续任庙祝的村民没来由的点头,事後才一头雾水的想着怎麽就同意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真是庙祝的外孙女?毕竟庙里的香油钱不少,一年也几百两上下,万一是什麽歹人怎麽办。
但不说狐姬天生魅惑,能让人放下戒心,就说这三个月她确实「转达」了不少土地公的意思,替村人解决许多问题,大夥也就默许她继续当庙祝下去。
不过狐姬还是习惯用了几百年的狐身,当人反而别扭,一没人的时候她便会露出白狐原形,这边跳跳,那边跑跑,一下子追田鼠,一下子和蝴蝶、蜜蜂玩,对着石头磨爪子。
只是狐姥姥的封印越来越弱了,她体内的人血力量益发强势,几乎压过狐血,有时以狐身跑着跑着会忽然转化人的模样。
所以她尽量不在白天以狐狸的样子现身,以免被人发现她不是人,这一次是气极了,她忘了要隐身,飞快地到了丢鸡地点,想找出蛛丝马迹。
吃鸡吃到吐是她毕生梦想,谁也不能阻止。
「嗯,这儿有拖行的痕迹……」是鸡吗?怎麽看起来像蛇爬过的痕迹,还是条大蛇……
察觉有蛇,狐姬激动了,全身都在颤抖。
她不是怕被大蛇一口吞了,而是想着活蛇十八吃,她要如何把可恶又可爱的蛇吞下肚?
鸡和蛇是狐狸的最爱,牠们的肉质甜美又叫人欲罢不能,几百年来,狐姬不知抓过多少大蛇、小蛇、蛇祖宗,通通都进了她的肚子。
「你们,有看到谁拖走你们的同伴吗?」她用的是兽语,人类听来就是狐狸叫。
一群瑟瑟发抖的鸡不敢回答,公鸡、母鸡带着小鸡挤成一团,看到尖嘴巴的狐狸,牠们比看见大蛇还恐慌,蛇一次最多吞一只、两只鸡,狐狸本性贪婪,吃不了也要一口气咬死一窝鸡,再一只一只叼走。
「喂!你们干麽吓成这样,我刚吃饱饭,不会再吃你们……」左边那只芦花鸡很肥,改天叫这户人家宰了上供桌。
感觉到她饥渴的目光闪动,原本吓得不敢动弹的鸡群忽然骚动,咯咯咯地叫起来。
「怎麽了、怎麽了,是不是黄大仙又来了,快把拨火钳拿来,这次非打死牠不可……」
随着声音,一名壮硕的男子匆匆的从屋子跑出,手里拿着拨火钳用力挥动,气冲冲的冲向鸡舍,可定睛一看,他蓦地怔住。
黄大仙没瞧见,却看见一只毛色雪白的狐狸,尾巴摇得欢似在和他打招呼,偏着头的狐狸像是在对他笑。
见鬼了,狐狸会笑?
他猛地清醒,拨火钳握紧,朝着狐狸头使劲打下,「臭狐狸,原来是你偷鸡吃呀!害我误会黄大仙了,把我的鸡还来,我要吃你的狐狸肉,剥你的狐狸皮……」
什麽!他要吃她?
狐姬动作敏捷的跳开,避过拨火钳的挥击,她满脸怒色的弓起身子,爪子亮出,准备把眼前的男子撕成碎片。
可是这时候一个三岁孩子走了出来,手舞足蹈的对着她喊狐狸,她才突然想起此时的她是狐身,难怪会引人误解,换成是她也会误会狐狸偷鸡吃,因为她就在鸡舍前。
好大的一个黑锅她背定了,看到拨火钳又挥到眼前,她不多做逗留,身子很灵活的转身,跳过人高的院墙。
「好险,好险,差点被打死……」幸亏她跑得快。
回庙之後她一定假藉土地爷爷的名号,勒令三村百姓不得伤害白狐,那是镇庙圣兽,替土地公办事的。
惊魂未定的狐姬跑得气喘吁吁,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竟跑过了一个村子,从山边的杏花村来到靠近山坳处的山里村,离河边最远的一户人家便是山脚下的陈家,水井没了水的那户人家。
「来了就去看看,别说吃了鸡不办事。」她可是有良心的狐狸,绝不白吃别人的鸡。
左右看看有没有人的狐姬轻轻一跃,跳过陈家的院墙,姿态优美的走到井边,往上一跳到了井口。
低头一看,果真没水。
不信邪的她把水桶往下一推,叩的发出声响,好像敲到什麽了,乾涸的井底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
「谁呀!吵我老龟睡觉。」
老龟……咦?底下有乌龟?
狐姬好奇的扔了一块石头下去,正好敲着龟壳,叩的一声回音清晰可闻,井底的乾泥又翻动了一下。
「叫你别吵没听见吗?再吵老龟拿你来炼丹。」困死了,牠好不容易找了个灵气充沛的修炼地,这麽快就有人来抢。
「哼!是我拿你炖汤还差不多,你这一身肉够炖一大锅了,我能吃三天。」龟肉很补,延年益寿,想到这还是有道行的老龟肉,狐姬嘴边有可疑的亮光。
「谁敢吃我老龟,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把主意打到牠头上,看牠的震天壳砸晕她。
底下的井泥一翻动,现出将近五百斤重的大乌龟,乌黑的龟壳几乎要与井口一样大,长长的脑袋伸出龟壳,抬头往井口一看,逆光的龟目一眯才看得清楚上面景象。
「你才活得不耐烦,是谁让你占了人家的井,这户人家挖了这口井可不是让你来养老,你识相点自己出来,不要逼本大仙下去捉你。」
哇!这井好深,往下一跳还上得来吗?
未战先惧三分的狐姬缩缩颈子,嘴上威胁口气大,却没打算自个儿找死,拾了一颗又一颗的石头往下丢。
叩、叩、叩……在狐姬听来这是悦耳的声响,可是底下的老龟听来却是刺耳,简直气炸了,牠怒瞪着眼朝上大喝。
「不许再扔了,不然我老龟饶不了你。」不过是一只骚狐狸而已,也敢在龟爷爷面前猖狂!
「有胆你上来呀!咱们一决雌雄,别当缩头乌龟躲在龟壳里……啊!好像骂错了,你本来就是乌龟,嘻嘻嘻……」到了平地,慢吞吞的乌龟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你这只狐狸欺龟太甚,有本事下来呀!龟爷爷和你大战三百回合。」老龟仰头叫阵。
「呸!凭你也敢自称是本大仙的爷爷,要是我姥姥还在肯定轰破你的脑袋。」哼!你不上来,我就把你埋了,此处充做龟坟。
狐姬法力虽然不高,但挪动些砂土还绰绰有余,不一会儿砂土纷纷落下,彷佛她真要将老龟埋在井底。
「住手、住手,你在干什麽,底下的灵穴快被你封死了。」没有灵气牠修什麽修,想把牠活活闷死呀!
老龟挑中这口井是因为此井是风水极佳的水灵穴,长年出水不乾涸,适合水中生物修行,下面的灵穴不断涌出的灵泉,对修行者能助长修为,一般百姓喝了能不生病,解百毒。
牠趁夜深人静的半夜爬进这户人家,噗通一声扑进井水里,藉由井水的灵气增强自身。
「喔,原来是灵穴呀,难怪你赖着不走。」狐姬调皮的将五十公斤重的大石头丢向老龟,牠龟壳被重重一击。
「你……你竟敢让我的龟壳裂出细纹,龟爷爷我生气了,不可原谅,黑心狐狸纳命来!」牠的龟壳,牠最宝贝的壳,牠要修多久才能把壳补好?呜……呜……牠跟她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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