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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试阅] 绿光《食医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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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11 15:3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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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7年8月16日
内容简介:
在柳家会医术不稀奇,毕竟她爹是太医院院使,耳濡目染下都会一些,
但拿锅铲加擀面棍来医人,别说柳家,放眼整个王朝独她一人,
她擅长将药材巧妙地添进入口的食物,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治病兼养生。
这一手好功夫,让她赢得长公主与德妃娘娘的喜爱,却也引来一个头痛人物——
这个尹二爷,几年前意外受伤後,不但忘了自己是谁,性情也大变,
不再是叱吒商场、不择手段的奸巧皇商,而是一个流连点心铺的废柴兼吃货!
这男人的舌头利到不行,她在点心中放了什麽药材他都能一一说出,
且视糕饼如命,甚至为了吃,硬是使出无耻的计谋将她娶回家,
洞房花烛夜,人家是红帐暖春宵无限,而他们却是灶火暖面团任你玩……
虽然有些失望自己的下半辈子就搭在这样的男人身上,但也松了口气,
毕竟用吃食来得到人心,对她来说小菜一碟,更何况他是吃货界的高手,
她的用心她的做法他都懂,就像伯牙遇到锺子期,遇见知己原来是如此快活,
然而要填饱胃袋,钱袋子得够深,废柴相公终於振作要拿回皇商权力、赚大钱,
这下可得罪了人,他们这对吃货夫妻一时大意中了招,狠心小叔竟对他们下毒,
但怪的是,她身中剧毒性命垂危,好不容易才被救回,而他怎会一点事都没?!
楔子 坟前遇奇怪男子
艳阳从林叶间筛落,一地的碎光,柳芫走着踩着,心里恼着悲着。
冬末的艳阳天,天空是恁地湛蓝,彷佛驱散了寒冷,但却驱不走她内心的寒冻。
此处是柳家宗祠,一旁是柳家的族坟,就在三天前,这里多了一座新坟,葬在新坟里的,是太医院柳院使之女柳九,她的九姊。
为什麽九姊死了?她无声问着。
九姊是整个柳家後院里与她最亲近的庶姊,在姨娘走後,在五姊出阁後,一直都是九姊照顾着她。以往,她总觉得哪怕没有九姊,她也能将自己照料好,可是九姊走後,她才惊觉想像与事实是不同的,而九姊并非出阁,是遭人害死。
九姊死在宫中的湖里。
怕水的九姊,哪怕是条小溪都宁可绕道而行,根本不近水,可她偏是溺死在湖中。
是谁害死了九姊?她无声问着,但下一刻脚步骤停,目光落在坟前的身影。
她冷冷地看着坟前男人面无表情的俊脸,然後脚步一转,走到一旁的树下坐着,将手上的食盒往地上一搁,抱膝看着那座新坟。
那男人是威镇侯,是当今圣上的外甥,身世显赫,在九姊出事之前,他俩一直走得很近,甚至特地上柳府向父亲禀报要纳九姊为妾。
可惜,九姊福薄。
而他,倒是有情有义,与他们一路从京城送九姊到了梅林县,守着她的坟已三日。
柳芫的目光落在搁下的食盒,里头盛装的是九姊喜爱的醍醐糕,她还特地在上头加了角麻和桃仁……看着,不禁泪水再度涌上,眼前模糊了起来,她垂首啜泣,瞥见食盒旁有什麽东西被日光映照射出光芒。
她抹去泪水顺手拾起,瞧见竟是一只耳璫。
耳璫上镶了颗红玉,日光下显得鲜红璀璨,她正摩挲仔细打量时,眼角余光像是瞥见了什麽。
她微转过头,发现一步外竟躺了个男人,教她吓得起身就想跑,却见那人彷似昏迷了。
「怪了,什麽时候出现的?」她喃喃自问,狐疑地看向四周,半个人影都没有,这个男人到底是什麽时候倒在她身旁的?
她实在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重要的是,她没瞧过这个人,他是怎麽进到宗祠里的?要是被人撞见他俩在一块,她不管是跳哪条溪都……不对,她会直接被沉塘吧!
这是谁丢来的男人,竟用这种法子害她?
柳芫忿忿不平地正准备走人之际,她刚拎起的食盒却被拉住,她疑惑地往下一瞧,惊见以为昏迷的男人竟一手抓着她的食盒。
这是什麽抢劫新招吗?
「放手。」她低斥着。不要逼她喊人,到时候下场堪忧的也有他一份。
「好香……」男人沙哑喃着,从食盒底下抬起了脸。
柳芫不耐地垂眼,适巧对上他张开的双眼,她蓦地倒抽口气,难以置信这世上竟有长得这般俊美的男人。
那双黝黑深邃的勾魂眼,像要将人魂魄摄入般,教她忘了别开眼。
「姑娘,你可怜我吧,将里头的东西赏给我吧。」男人嘴角噙着勾人的微微笑意央求着。
他那温煦的笑容教柳芫几乎直了眼,她怀疑天底下有哪个人能够拒绝这个男人的要求。
虽然心知不该跟个陌生男子交谈,但她还是搁下了食盒,出声问:「你到底是谁,为什麽会在这里?」
男人徐徐坐起身,像是没听见她的问话,自顾自地打开食盒,拿起醍醐糕就往嘴里塞,那俊魅的脸上说有多满足就有多满足,彷佛尝到了天底下难得一寻的珍馐美味,这模样稍稍满足了柳芫的虚荣心。
就说她小小年纪手艺就近乎无人能敌,是九姊太挑剔。
不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瞪着他一口一口地吃着,她等着他回答。「你不是柳家人,你不该进宗祠的。」
男人意犹未尽地吮着指头,噙笑问:「还有吗?」
……算了,她现在走人还不算太迟!
见她连食盒都不收拾就要走,男人赶忙道:「我不记得自个儿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会在这儿,你说,这该怎麽办才好?」
柳芫回头,瞧他就连面露无奈都恁地俊美无俦,不禁叹了口气。「不管你是谁,你还是赶紧离开吧,柳家正在办丧,要是被误认为盗墓者,可有得你受的。」
昨儿个五姊说了,梅林县东陲的王家宗祠被人盗了墓,还在追查贼人呢……应该不是他吧?
她撇了撇唇,算是尽了告知的义务,他走不走都不关她的事。
男人眼睁睁地目送她离开,好一会才回神,扼腕不已地喃喃自语,「唉,忘了问姑娘的闺名了,下回我要上哪找这般好吃的糕饼?」现在追上去应该不算太迟吧。
忖着,他朝方才她离开的方向走去,可这宗祠像座小山丘,加上一见有人他就避,就这样转来转去,转到最後,别说房舍了,连坟都瞧不见了。
「这是哪呀?」他挑了块石头坐下,托着腮很专心地思索,可脑袋里却是空白一片,连自个儿是谁都不清楚。
这一坐,坐到天色半暗,忖着今晚要到哪借宿一晚时,却突地听见——
「二爷!」
那洪亮的大嗓门在这人烟稀少之地显得分外刺耳,他懒懒抬眼,就见个年轻男子飞快地跳下马,像阵风般刮到自个儿面前。
「二爷!还好你平安无事,要不我真不知道该怎麽回府了!」
二爷?「……我?」骨节分明的长指指着自己。
洪临傻愣愣地瞧着他,分不清他家二爷现在又与他玩哪招,他服侍二爷近二十年来,似乎不曾见过二爷笑得这般慵懒自在。
二爷总是沉着脸,不住地盘算,不断地防备……他真没瞧过二爷的笑呀!用力地再三回想之後,洪临忍不住打量他,但横看竖看都是他家二爷,如假包换的二爷呀!
「二爷,你不要紧吧?」他怯怯地问着。要说怪,就怪在二爷那打趣的眼神,丝毫不减的笑意……他家二爷不是这样的,可那张脸分明就是他家二爷呀!
总不可能在这荒郊野岭遇见鬼吧!
「嗯……是不要紧,就是……对你没什麽印象。」虽然这人二爷二爷唤得亲热,他却是一点真实感都没有,脑袋没有半点似曾相识的画面。
洪临抽了口气,脸色瞬间刷白。「二爷,你连我都不识得了?这这这……这得要赶紧找大夫才成,二爷你走不走得动?要不我背你吧。」天啊天啊,真是出大事了,虽说每回遇袭,二爷总是吉人天相地一再脱困,可这次数一多,就连老天都顾不及了。
不过,不管怎样,二爷摔下山腰却浑身无伤,只是记不得他而已,说不准一会就想起来,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见他一脸真情诚挚地蹲在面前,男人目光淡淡一扫,慢条斯理地道:「倒是不需要人背,不过……你先说说我叫什麽名字。」虽然他对这家伙一点印象都没有,但人家都找来了,说不准他真是他家二爷,先探点底细也好。
「二爷,你不会真是摔坏脑子了吧,你是京城尹家二爷尹安羲啊,我是你的随从洪临,跟着你快二十年的洪临呀,你要是真把这些事都给忘了,回去我要怎麽跟老太太交代?」洪临一张老实脸都快要挤出苦瓜汁了。
「嗯……忘了也无妨,你提点些就成,倒是有一事比较要紧。」
瞧主子的神色认真了起来,洪临也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压着气音问:「二爷尽管吩咐。」
「这附近哪儿有卖糕饼?」记忆什麽的都不是顶重要的,唯有糕饼才是人生大事。这是他刚才吃过糕饼後,悟出的人生真理。看着洪临呆愣憨傻的神情,他忍不住再添了句——「我饿了。」
嗯,够明白了吧,想要他当他家二爷,也得喂饱他肚子里的馋鬼。
洪临一双眉纠结到不能再纠结,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
糕饼……二爷从不吃甜的呀。
谁来告诉他,眼前的二爷到底是不是二爷!
就在马车停下时,街上买的酥酪糕,全数都进了尹安羲的肚里,当洪临拉开马车门,瞧见丢在一旁的油纸袋时,忍不住乾呕了下。
他已经记不清从梅林县回京的路上,二爷到底吃了多少各式各样的糕饼了,他光用看的就想吐了。
「洪临,方才买的酥酪糕味道不对。」他颇嫌弃地道。
洪临眼角抽了两下。「改日再买就是,二爷先下马车吧。」
「到了?」他噙笑问。
「是,二爷。」
他跳下马车,看着面前的朱红大门,门房小厮早已迎了出来,连脸都不敢抬。他不以为意,只是跟着洪临往里头走,就见房舍雕梁画栋,园林小桥流水,假山峥嵘,处处穿柳渡杏,花香扑鼻,他再不济,也看得出这确实是所谓的大户人家。
只是—— 才刚踏进厅门,怎麽里头一张张的脸都像是见鬼一样?
哪怕只是一闪而逝的惊慌失措,他也瞧得一清二楚。真是有趣的反应啊,不过他现在是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只能当自己寄人篱下,也就大度地不跟他们计较了。
重要的是—— 「洪临,京城里的糕饼铺子有几家?」
洪临无奈又无力地叹了口气。「……二爷,先找大夫好不好?」他不是二爷……虽然他顶着二爷的脸,但他真的不是二爷!
第一章 皇商二爷变吃货
两年後 威镇侯府——
一抹纤瘦的身影下了马车,快速地走进威镇侯府,犹如识途老马般地直朝主屋而去,迎面而来的丫鬟皆朝她施礼。
「春喜,夫人在房里吗?」近主屋时瞧见了姊姊的大丫鬟,柳芫噙笑问。
「十三姑娘,夫人在书房候着十三姑娘呢。」春喜笑眯杏眸说着。「对了,厨房的红枣杏仁糕可以起锅了吗?长公主正等着呢。」
「你上厨房,让胡大娘拿根筷子插上瞧瞧,胡大娘要说成了那就是成了。」柳芫噙笑解说着,见春喜施了礼朝厨房方向走,她随即朝书房而去。
「九姊,我回来了。」她一进书房,就见她家九姊正坐在案前看书,和往常一样,看的不脱是一些医书,有些还是威镇侯特地进宫向皇上求来的,她家九姊简直跟个医痴没两样,比爹还糟。
但,再糟都无妨,只要九姊能活回来,什麽都依她。
静静地坐在柳九的对面,柳芫露出满足的微笑。有谁想得到,一个死去两年的人竟能借屍还魂,如此光怪陆离,荒诞不经的事,可她就是信了。
如此擅针使药解毒的九姊是绝无仅有的,这天底下不可能再出现另一个医术同样了得,性情同样精明的女子,况且就连威镇侯都认出九姊,她这个和九姊相处了十年的妹妹怎能没认出她。
而九姊又是何其有幸,能与威镇侯再次相守,甚至在威镇侯的相助之下,让爹答允她以爹的外室之女身分回到柳家,顶了行九的排序,重新成为柳九。
正专注在医书上的柳九,翻动书页同时微抬起眼才瞧见面前坐了个人。
「十三,怎麽来了也没叫我一声?」
「叫了呢,是九姊不理我。」柳芫无奈地叹口气。
柳九听得出她无波的话语中正酸着自己,便阖上了医书,问着正经事。「五姊那儿怎麽说?」
「五姊说成,她那儿栽种的药材全都供给咱们,不过她说要炮制的话—— 」
「我自个儿来就成了,再不然你帮我。」不等柳芫将话说完,她笑得坏坏地道:「五姊想再赚我一票炮制的钱,叫她别作梦了。」
大夥都是出生在柳家这个杏林世家里,药材如何炮制煎制大抵都知晓,谁都别想占谁的便宜。虽说她家相公有权有势有银两,但该花不该花的银两,她心底可是雪亮得很,毕竟相公的家产是在刀口舔血换来的,要是这一文一钱没花在刀口上,要她怎麽对得起相公?
柳芫微张的嘴乖乖地闭上了。真不亏是九姊呀,连五姊打什麽如意算盘都知道,既是如此—— 「九姊应该直接跟五姊谈的。」干麽非得要她当中间人斡旋来着?
柳九呿了声,看着她像是看着个无知的孩子。「你傻了,我顶着这张脸去跟五姊谈?你以为她会怎麽待我?」
「可是九姊是正式向爹和嫡母敬过茶,也顶了行九排序的,而且我觉得你回魂的事大可以跟五姊说呀,五姊肯定会信的。」柳家几个庶姊妹真正走得近的没几个,五姊柳菫可以算是少数的一个。
「得了,五姊要是知道是我害爹被解职的,肯定先宰了我。」五姊是个面善心恶之人,那张嘴吐出的没句好话。
「才不,五姊知道那是嫡姊惹的祸,她也认为爹爹告老还乡没什麽不妥,她说这麽一来,金家的人才会离她远远的,永远不会再去烦她。」
这事说来有点话长,简单的说,她们的嫡姊柳葳原本进宫被封了个昭仪,可谁知道她野心太大,竟想祸害其他嫔妃和皇子,甚至还因而害死了九姊。而九姊在借屍还魂後,和威镇侯联手将其揭发,救了皇上有功,可是爹却受了牵连,被卸下了太医院院使一职,带着嫡母回梅林县老家了。
而五姊是在三年多前,被嫡母卖给了京城富商金爷当妾,进金府不过三天,五姊就被赶出府,至於到底是做了什麽,她们不得而知,只知道五姊离开金府之後,带着嫡母给的嫁妆两亩瘠田开始栽种桑棉,如今手上可是管着几家庄子的地主婆呢,两年前也开始栽种药材,品优价高,她当然不愿意金家觊觎。而如今柳家出事,金家自然止步,对她而言,勉强也算是好消息。
柳九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十三,五姊嘴上说是一回事,心里想的又是一回事,我和她,不如你和她那般亲近,况且我回魂的事愈少人知道愈好,这可是你姊夫再三交代的,你可别犯了你姊夫的忌讳。」
柳芫想了想才道:「回魂的事可以不提,可是九姊当年走时,五姊可是特地回了宗祠,在你坟前骂了快一个时辰。」
「我还得谢她咧。」柳九没好气地呿了声。
「要是不相干的人,五姊连句话都不会说的。」
「知道,我还不知道她那性子。」愈是亲近的人愈是没半句好话。「我呢,只要知道她过得好就好,而你,赶紧着手酒楼开张的事,店铺你姊夫都已经替你打点好,现在只要将食材和夥计们找齐,酒楼就能开业了。」
柳芫沉默了会,才道:「好端端的,为什麽突然要我开酒楼?」虽说她对自己的厨技是颇有自信,但总觉得太突然。
「你没自信?」
「我会没自信?」她忍不住笑了。
两年前她和九姊进威镇侯府医治长公主时,她的手艺就已获好评,几个月前她随九姊进宫熬煮药汤和甜品时,皇上的宠妃德妃娘娘更是赞不绝口。
「有自信就好,那家酒楼往後就是你的嫁妆,有个体己傍身,他日你出阁时,才不会教夫家欺负。」
柳芫不禁顿住,「九姊,你会不会想太远了?」
「我能不想远吗?十三,你已经及笄了,我能不替你着想吗?要不你以为我为何要将你留在威镇侯府?」柳九不禁发噱。
柳芫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奈地闭上。
其实她很想跟九姊说,依她现在的处境,出阁实在不算易事。九姊以为她身为威镇侯的姨妹子,就会有一堆人为求亲而踩烂威镇侯府的门槛,可事实上在旁人眼里,她这个姨妹子住进威镇侯府里,等同是与姊姊共事一夫,谁还会上门求亲?
况且,她还有个祸乱後宫的嫡姊和被解职的爹,这般微妙的身分,根本不会有人想上门求亲的,九姊这个精明鬼怎麽就看不透,硬是这般抬举她?
「横竖这酒楼的事,是我跟你姊夫都同意的,你看着办就是,要是短少了什麽只管说一声,我让人去打理,你呢,就只能待在厨房,不准在外头抛头露面,知不?」柳九三申五令地嘱咐着。
柳芫乖顺地点着头,不忍心告诉她外头的残酷现状,反正等一段时日之後,九姊应该就会发现了,况且,有家酒楼让自己一展长才,倒也是挺有趣的。
「还有,要是得闲了,赶紧拟些菜单,对了,那道醍醐糕可以当招牌甜品。」
「可是醍醐糕很费功夫。」那是她和九姊都爱吃她才肯做的,要是旁人想吃,她得考虑考虑。
「把价格定高就成了,那道醍醐糕肯定会吸引不少姑娘家。」
柳芫还没开口,却突地听到——
「什麽是醍醐糕?」
一道陌生的男音教柳芫侧眼望去,就见个男人不知何时站在桌边。男人有张异常俊美的面容,唇角笑意带着几分温煦,一身绣纹绿衫,俨然就像是桃花精下凡般,教人转不开眼。
「……书生,你怎麽来了?」柳九脱口而出。
书生?先别说这人名字古怪,倒是九姊的嗓音怎麽像是颤抖着?柳芫狐疑地望去,就见柳九刷白了脸,简直像是撞鬼了。
「九姊,这人是谁?」她轻声问,目光偷偷打量着男人,他也太放肆,不管他是谁,都不该如此踏进威镇侯夫人的书房里!
柳九经她这麽一问,不由得狠抽了口气。「十三,你瞧得见他?」
柳芫秀眉微拢,心里狐疑着。什麽意思,难道,她不该瞧见他?抑或者,他是个不该被一般人瞧见的……
「柳九,你何必说话吓自个儿妹子,难道她就不能瞧见我?」书生哧笑了声,双手扶着案缘,微微凑近柳九。「我知道你有些话想问我,但你这话要是说得太急,吓着了你妹子可不好了,是不?」
柳芫不语,静静地打量着他们,不动声色地思索着。
柳九咽了咽口水,乾笑道:「呿,你知道就好,这下破了我的梗,还有什麽好玩的?十三,你先出去吧,书生是我的故友,说了这两天会拜访我,谁知道一声不响地进门,我待会好好地训他。」
「九姊,孤男寡女不宜共处一室。」柳芫淡声提醒着。
「是是是,我知道,可他……唉,你别担心,故友,他是我的故友,你就先到外头,我跟他说几句话就好。」
柳芫听完,乖顺地应了声便走出门,门外有两名嬷嬷看着门,一见她出来便低声招呼问安。
她不禁回头看了眼。那男人进门必定会遇到这两名嬷嬷,嬷嬷是不可能不禀报就放行的,可这两名嬷嬷彷似压根不知情,难道说那个男人是九姊还魂前相交的故友?
九姊的寝房外,入夜之後必定有侍卫站哨,她因觉得古怪而探问,威镇侯却道九姊回魂时身边曾跟着阴间鬼差,他差人站哨就是想藉着阳气来防鬼差抢了九姊的魂,而那个人该不会就是威镇侯说的阴间鬼差吧?
书房里——
「书生,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为什麽我家十三瞧得见你?」柳九压低嗓音质问。
这人,可不是普通人,他是阴间文判!阳间人看得见他时,便是死期已近,这是她刚回魂时几次经历确定的,可偏偏刚才十三瞧见了他,要她怎能不心急不担忧?想灭了他的心都有了。
书生瞅着她,低低笑着。「我说柳九,你何时胆子这麽大了,见了我不惧不怕,一脸想将我挫骨扬灰样?」
「十三是我唯一的妹子,她要是出事……说呀,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要不是怕惊动外头的人,她真是要拍桌质问了。
「呿,你担心什麽?我以实体现形,任谁都瞧得见我。」
「……真的?」柳九水眸一转,微松口气後又问:「那麽你特地前来又是为了什麽?不会是跟十三有关吧?」
她可是没错过他不住打量十三的目光。
「她?」书生煞有其事地沉吟着。「要这麽说……好像也成,可真要说她,又觉得不那麽妥当。」
面对书生恶意的绕口令,柳九缓缓吸了口气,稳了心绪後才挤出和气生财的笑脸问:「书生,我是认为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既然特地来找,肯定是有我帮得上忙之处,倒不如说出来,咱们商议商议。」
书生笑邪了桃花眼。「你近来是越发的聪颖了。」
「好说好说。」老是面对这些牛鬼蛇神,不精明点怎麽活。
「其实这事你肯定能帮。」瞧她耐着性子等下文,他恶意地把话拖得更慢。「这事简单,不过就是想跟你借个地方,让我住上一阵子。」
柳九笑意不减,眸子转了又转,谨慎地问:「书生特地上阳间到底所为何事?」
「倒也没什麽事,不过是找人罢了。」
「……找谁?」
「这事倒不需要你操心,这人我已经找了五百年了。」意指绝对是与她不相干之人。
柳九不着痕迹地吐了口气。找了五百年……那还是人吗?但反正是与她无关的人,这事确实不需要她操心,而他说的事更是好办,卖他个人情,日後要是有什麽事需要他帮衬,他肯定闪不了。
「我明白了,要是书生需要安身之处,我可以让我相公帮书生找一处安身。」
「不用麻烦,我挺中意这威镇侯府的。」
柳九脸上笑意随即僵硬起来。「书生,我倒是认为人鬼殊途,你上阳间理该离群索居较合适。」
她家相公见过他,对他可是敌意满满,两人要是碰头,不小心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这日子是要她怎麽过。
「柳九,不想知道小清过得如何吗?」他懒懒地笑问着。
柳九顿了下,放轻了嗓音问:「我娘还好吗?」
她幼年丧母,可是娘亲却一直守护在她身边,更在她死时,将她魂飞魄散的魂魄找齐再推进现在这副躯壳里,教她得以借屍还魂,直到确定有人能照料她,才终於甘愿下黄泉成为摆渡者,以还书生纵容其十多年逗留人间的恩情。
「说来也是命运安排,上回我上阳间寻人,却先遇到了小清,那傻娘子央求我让她守在你身边,直到你长大成人,那年你才五岁大呢,可瞧她那傻劲,加上答允当忘川摆渡人还恩,横竖原本的摆渡人要卸职投胎了,我便允了,可谁知道十年後你却遭人杀害,我又答应她去寻找你的魂魄,甚至答应她助你借屍还魂,一路到了现在……这恩情真是难算了,不过我这人也不是铁石心肠,至少也讲道义的,她如今在阴间过得还不错,有我照拂着,谁敢动她。」
听至此,柳九忍不住叹气了。说到底,就是要跟她讨人情就是了!
「书生,好歹你也给我一点时限,否则我要怎麽劝我家那口子。」
「我也想给你时限,可偏偏那人已经消失了五百年,我时不时上阳间寻找,却是遍寻不到他的身影,这事我也头痛。」书生双手一摆,十分诚意地表达他非恶意整她,实是状况不是他能掌握的。
「那人到底是谁?非找着不可吗?」她忍不住好奇了。
书生似笑非笑地看向窗外美景。「都找了五百年了,当然得要继续找。」
柳九深知他是不可能透露更多,而且也铁定赶不走他了,却不知道该怎麽跟她家那口子提起这事……唉,好日子都还没开始,怎麽乌云又罩顶了?
「找到之後,非要给他一顿饱拳不可。」最终,书生噙笑说着。
远处,有人打了个喷嚏——
「哈啾!」
城东尹府主屋偏厅里,传来响亮的喷嚏声。
尹安羲揉了揉鼻子,将吃到一半的酥酪糕塞进嘴里,随口道:「有人骂我。」
「二爷多想了。」洪临叹了口气,递上了手巾。
尹安羲接过手,优雅地拭了唇角,顺便擦了手便往桌面一搁,面露遗憾地道:「素娘的手艺确实是不错,但为何总是差了那麽点味道呢?」
站在身侧的洪临嘴角抖了两下,已经想不出任何话应答了。
素娘,是他一年前结缡的妻子,还是二爷作的媒。至於二爷怎会福至心灵地作媒,原因就出在素娘有双巧手,有做得出可口糕饼甜点的好手艺,才会教二爷硬是向老夫人将素娘给要来。
是的,素娘本是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是寻常替主子们或办宴时做糕饼的。想当年二爷刚回京,吃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糕饼铺子後,毫不掩饰满脸的不满意,直说要再回梅林县,还是老夫人派出了素娘才勉强将二爷给留在京城的。
为了让素娘得以为己所用,还逼迫他非娶不可……虽说下人们的婚事是由主子作主的,但好歹先问过他呀,怎能赶鸭子上架。
所幸,素娘的性情还不错,两人相处还算融洽,尤其在二爷拿出体己开了家糕饼铺子交给素娘打理後,他们夫妻俩感情更好了。
「对了,素娘呢?」尹安羲漫不经心地问。
「应该还在铺子里吧。」洪临想了下。
「是吗?」他喝了口茶,语气还是那般漫不经心,但目光瞄了他一眼。
「不是吗?」洪临有些疑惑。
听完,尹安羲叹气了,朝他摆了摆手。「再去帮我拿两盘酥酪糕,虽说不怎麽对味,但勉强凑合也是成的。」
洪临忍住了乾呕,待反胃感稍缓後,才道:「二爷,你不能老是吃些糕饼充饥,这一日三顿膳食也要多少吃点才成,否则往後我就让素娘再也不做糕饼,届时可别说我没警告二爷。」
尹安羲认真地听他说完,懒懒抬眼看着他,黝黑深邃的眸噙着笑意,但不知怎地就是教人不由自主地打颤。
「……我随便说说而已,怎会不让二爷吃糕饼呢?只是三餐膳食也得吃呀,总不能每日都吃那些甜食,二爷……我去拿。」话说到最後,终究是被那双黑眸里潜藏的无形压力给逼得移开步子。
尹安羲瞧他走远,才无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厅外,放眼望去,园林造景雅致,假山傍溪,倒是挺诗情画意的,然而再美的景致看了两年之後,任谁都会无感。收回目光,朝厅旁的长廊走向通往北苑的腰门,他一路畅行无阻,避开了房外的嬷嬷丫鬟,绕到了後头,听着房里的交谈——
「二爷还是老样子,整日就等着糕饼吃。」开口的人正是洪临以为在铺子里的妻子素娘。
坐在榻上的尹老夫人罗氏,拿起茶盖揩去茶沫,嗓音带着几分哀切。「这孩子也不知道是遭谁给害的,去了趟梅林县,回来就变了个人。」
「老夫人别担心,二爷虽老是讨着糕饼吃,可瞧起来心智并无大碍。」素娘神情跟着悲切起来。
「两年前大夫诊治後也说无大碍,就是丢了记忆罢了,可任谁都能丢了记忆,他可不能,他是皇商,经手的可是宫中的买卖,如今两年过去,他的记忆压根没恢复,这重担不得已交到了三爷手上,就怕族中耆老以为是我趁机夺权,殊不知我日夜都盼着二爷能恢复记忆。」罗氏说到最後,拿起了手绢拭着眼角。
房里的嬷嬷丫鬟闻言,莫不一个个安慰着。
「老夫人,耆老们不会这麽想的,毕竟这事是二爷允的,二爷自个儿也说了,他没了记忆什麽都办不了,要倚靠三爷的。」素娘柔声安抚着。「如今三爷也做得有声有色,耆老们还能说什麽。」
「说的是,那孩子倒没教我失望。」听到这儿,罗氏才破涕而笑,状似有些难为情地笑着道:「喏,尝点糕饼吧,听说是长春街那头新开张的酒楼做的糕饼,一些千金闺秀都说与众不同,你也尝尝,改日也给二爷做点不一样的。」
素娘应了声,房里的丫鬟嬷嬷提了别的话题,一夥人说说笑笑,素娘待了一会,拿了几块小巧糕饼包在手绢里才退下。
一路走往主屋腰门,後头突地传来熟悉的嗓音——
「辛苦你了,素娘。」
素娘回头望去,朝尹安羲福了福身,神色压根不意外,只因每月月初都是这样的。
「哪儿的话,不过是老规矩了。」当初老夫人会把她交给二爷,一来是倚仗她的手艺,二来是要她充当眼线,几天就把她找来问过一回。
教她意外的是二爷竟早有防备之心,拿了家糕饼铺子收买她,好让她在老夫人面前将他说得无害。唉,这也不能怪她贪心,毕竟她在府里不过是二等丫鬟,哪有什麽前景可言。虽说眼下二爷是失势了,但二爷毕竟是个正主子,改日要是恢复记忆了,权势还不是得交回二爷手中。
「等等,我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尹安羲走近她时,突道。
素娘眼角抽了两下。「二爷的鼻子可真是灵,方才老夫人赏了我一些糕饼,说要我尝过之後给二爷变个花样。」说着,将糕饼捧递出去。
「哪来的?」他一翻开手绢,里头搁着四块小糕饼,约莫就是一口一块的分量。
「老夫人说长春街那头新开的酒楼。」见他拿起就要尝,素娘赶忙阻止。「二爷,回房里再吃。」
尹安羲呿了声,还是忍住了慾望。「对了,你那些酥酪糕味道不怎麽对。」
素娘忍不住想翻白眼了。「又是哪里味道不对了?」
她花费快要一年的时间,终於抓到了二爷的口味,知晓二爷偏爱奶味糕饼,所以便从酥酪下手,可这酥酪她都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回,从羊奶、马奶、牛奶全都试过了,偏偏就是不对味。
「不知道,就觉得不够浓,少了点什麽。」
「哪能再少什麽?酥酪大抵就是那几种做法,难不成要我试人奶?」
「成吗?」他满脸认真地问。
素娘颓丧地垮下肩。
其实,她是有点怀疑二爷不但失了记忆也撞坏了头,要不怎会听不出她在酸他?
可说他脑子坏了,偏他又懂得防备老夫人……也对啦,瞧瞧主屋这头压根没什麽下人走动,真正近身服侍的也就她相公一人,想也知道老夫人是故意冷落二爷,把人给一个一个地抽走,不过倒也没听二爷抱怨过。
「二爷,你是跑哪去了?让我去拿酥酪糕,你人倒是不见了,也不差人跟我说一声,就不怕我担忧吗?」洪临在长廊那头走来嘴里不住地叨念着。
「唉,把你配给他,你可怨我?」尹安羲难得愧疚的问。
真不是他要嫌弃的,洪临真的不是个普通话痨,哪怕他一声都不吭,他也能一个人叨叨絮絮地念个没完。
一个洪临就够他受的了,要是再塞两个像洪临的货色给他,他会选择离开尹府。
「……」素娘无言。
「二爷手上拿的是什麽?」洪临快步走来,瞧见他手上的糕饼,眉头一皱,忍不住又叨念了起来。「二爷呀,素娘不是已经做了很多酥酪糕了,怎麽你手上还有其他糕饼?就跟你说这些糕饼不能吃那麽多,你的三顿膳食……」
尹安羲自动地把耳朵关上,拿起糕饼塞进嘴里安抚自己,岂料这糕饼才一入口,瞬间化在他的舌尖上,那绵密柔滑的口感,比酥酪更浓郁的奶香,教他一把将洪临推到一旁,沉声问着素娘。
「素娘,这打哪来的?」
素娘无奈地抽了抽眼皮。「二爷,刚才不是跟你说了,是长春街那头新开的酒楼卖的糕饼。」
「酒楼是什麽名?」
「老夫人没说。」
「去问,快!」尹安羲沉着脸道。
难得见到尹安羲板起脸,素娘心中一抖,赶忙提着裙摆往回跑。
呼,二爷向来笑脸迎人,没有架子脾性,有时笑得极温煦无害,累得她跟洪临一般说起话来没分寸,几乎快忘了他是主子。
可方才他那眉眼一沉,不凶不恶,却不知道为什麽,就教人心底怕着。
然而,素娘一走,尹安羲神色随即一转,笑得那一整个春光明媚,百花盛开,犹如艳阳四射,教洪临傻了眼。
找到了!他魂牵梦萦的滋味,彷佛惦记了几百年,在心版上抓着挠着,存心不让人安生,如今找着了,犹如无止尽的黑暗终於见到一丝光线,寻着光线,他即将得偿所愿……
想到最後,尹安羲扬起浓眉思索了下,不禁想,是不是太夸张了些?不过就是找到一道好滋味,怎麽却像是他死也瞑目。
走在长春街上,洪临脸色青白,厚实的唇紧抿着,忍住一波波反胃的呕吐感,而那个导致他如此的始作俑者却像没事人般地走在前头。
「洪临,再往前还有酒楼吗?」尹安羲闲散走着。
「……小的也不清楚。」他希望没有。
尹安羲回头睨了他一眼。「身子不适?」
「有点。」
「为何?」
「……太饱了。」
「咱们今日走了四家酒楼,可吃的只有我,为何你会太饱?」尹安羲满脸狐疑问着。
「闻饱了。」他一连闻了四家酒楼里的各式糕饼,能不饱吗?
说什麽长春街新开的酒楼……一上街才知道长春街新开张的酒楼竟然有好几家,这样沿路找,简直是要他的命!
尹安羲摇头连啧了几声,看他的眼光像是看个无知的孩子。「竟然连美食都不懂得品尝,你还活着做什麽?」
洪临闻言,不服气地道:「当然是保护二爷!」
尹安羲看他的目光充满怜悯。
一个不知人间险恶的老实青年,到底是要拿什麽保护他?他和他那个老实派的总管爹,压根不明白最险恶之人就在尹府里,甚至看不懂这大宅里的争斗,那个姨娘抬成续弦的老夫人摆明了就是要弄死他,好让自个儿的儿子上位,他若不装疯卖傻,恐怕就连糕饼都没命可吃了。
在尹府待了两年,哪怕一点记忆都没恢复,但他就是能肯定他绝对不是尹家的正牌二爷,就因为寄人篱下,所以他也乖顺地不与人争,横竖原本就不是他的,他没兴趣拿,更不会碰。
只是,这安逸日子过久了,除了糕饼能吸引他,还真不知道他活在这世间到底有何乐趣。
当人啊,怎会如此乏味?
「两年前让二爷出了事,我至今还反省着,但我发誓,绝不会再让二爷涉入险境。」洪临涨红脸说着。
尹安羲忍不住叹气了。瞧,他还在提两年前的事,只觉得两年前的事才是凶险……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二爷,你是不相信我吗?这真不是我要自夸的,我的武艺是一等一的强,当年武师傅教导过的所有孩子,唯有我的资质最高,而且……」
尹安羲掏掏耳朵,懒得听他偏离正题的发言,举步寻找着他魂牵梦萦的糕饼。
唉,哪有人买糕饼却不知道酒楼名的?累得他从长春街头开始找……嗯,那头还有家千风楼,门面挺新颖的,咦……门口那位挡着姑娘家上马车的无耻男子,不正是他家三弟吗?
第二章 终於找到那一味
「小姑娘要上哪去,在下可以送你一程。」尹安道左挡右挡,硬是不偏不倚地挡在柳芫面前,後头还跟了几个侍卫家丁。
头戴帷帽的柳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隔着帷帽瞪着造次放肆的男人。
这人简直是无耻至极,她才刚踏出酒楼,便被他挡住去路。
柳芫正不知道该怎麽脱身时,马车上的柳堇走了下来,柳芫心里不禁哀哀叫,待会肯定要挨一顿骂了。
「又一个美人儿……」尹安道赞叹道。
哪怕同样戴着帷帽,可他这双眼利得很,能透过帷帽一观美人儿容貌……他今儿个可真是走运了,一箭双雕!
「这不是三弟吗?」
另一个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柳芫微抬眼,就见眼前的登徒子转过身去,柳堇随即趁机一把将她给拉上马车。
尹安道见是他那两年前坏了脑袋的二哥,正打算开口打发他,听见马车驶去的声响,一回头,见两个美人儿已经上车走人,恼得他劈头就对着他发火,「二哥,你好端端地不待在府里安养,到外头做什麽!」
最气人的是还坏了他好事!那小姑娘刚从酒楼里走出,哪怕戴着帷帽,他还是瞧得见她细致秀丽的五官,尤其她一身纤柔体态,教他瞧得心底都快冒火了,还没问出是哪户人家的千金闺秀,人就这麽跑了!
「怎,我不能到外头走动走动?」他安分了两年,如今不过是头一回逛大街,被软禁得还不够吗?
「你八成是到外头找糕饼吃的吧?」他故意提高声调说,惹来路人注目,身後的侍卫更是掩嘴低笑,毕竟一个大男人嗜吃糕饼,传出去实在不怎麽光彩。
洪临闻言,虽有怒火,但也认为男人嗜吃糕饼真不好说,一时反驳不了。
「是啊,我就是来找糕饼吃的,三弟陪我一道吧。」尹安羲压根不觉被羞辱,毕竟糕饼是他活下去的动力,何来可耻的说法。
「要吃你自个儿去吃吧。」说着,从袖袋里取出了一两银子就往地上一丢。
洪临难以置信地瞪着尹安道的举措,更担心他家二爷真会傻乎乎地弯腰去捡,然就在这当头,他听见他家二爷开口了。
「捡起来。」
尹安道横眼瞪去,却见尹安羲脸上浮现教人头皮发麻的笑,一双眸子教人莫名胆颤心惊,逼得他只好朝身後摆了摆手,让手下替他捡了回来。
「二哥,我怕你出门带得不够,这一两银子你就拿去吧。」双手把银子规规矩矩地递了出去。
「确实不怎麽够,再多给些吧。」尹安羲笑眯眼道。
「……」尹安道从荷包里掏出一半,全都递了出去。
「走吧。」尹安羲掂了掂银两,状似亲热地往他肩上一勾。
「去哪?」
「正午了,难得咱们兄弟在外碰头,一道用膳吧。」
「不用了,二哥自个儿……」尹安道本要试着挣脱,可谁知道尹安羲的臂膀像是铜墙铁壁般箝住了他,他只能很丢脸地被拐着进了酒楼。
更丢脸的是,这家新开张的千风楼最有名的是药膳,可他家二哥一进门却是点了一堆糕饼。
「二哥……糕饼不需要上个十碟吧。」试想,两个大男人坐一桌,桌上摆着十碟糕饼,这事要是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
可瞧尹安羲压根不肯退让,他赶忙抓住小二加点了几样菜。「再来几样大厨的招牌。」
「这位爷儿,咱们大厨拿手的有人蔘滋补盅、理气白玉蹄、南瓜八宝饭……」
「都上都上。」尹安道不耐地喊道,只要别让桌子只摆着糕饼就成了。
「马上来。」小二笑脸招呼着,朝另一头招着手。「给两位爷儿上茶。」
小二一走,立刻有其他的跑堂凑向前倒茶水。
随後,这一桌冷场了。
尹安羲没意愿攀谈,随意打量着千风楼里的摆设,而尹安道乾脆托腮转到另一头,瞧见邻近几桌人的衣着打扮,不禁面露兴味,脱口道:「这千风楼肯定有来头。」
尹安羲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怎麽说?」
尹安道睨了他一眼,本要嘲笑他有眼无珠,伤脑又失忆,但一触及他噙笑目光里的冷冽时,随即挤出笑脸道:「二哥是失忆所以忘了,瞧,坐在那桌的不就是玉商贺家,同桌的还有米商林家、布商王家,而再过去那桌,瞧那腰间绶带,肯定是个朝中高官,而同桌的必定是同侪,教人不禁好奇这千风楼的老板到底是什麽来历。」
瞧瞧,光是一楼就已是座无虚席,还见跑堂的直往楼上送菜,才开张的酒楼就能引得高官达人上门,算是相当了得了。
「重要吗?」尹安羲又问。
尹安道本要低斥他无知,但那双该死的眼就是教人打从内心一阵冷,硬是逼得他缓了语气,温和地道:「其实也没什麽,说说而已。」
可恶,二哥以往的眼神就是这样吗?虽说二哥性情本就偏冷,但再怎麽冷也不至於教人莫名生惧,如今就是笑脸迎人,仍有股教人不得不屈服的威仪,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二哥该不会是要恢复记忆了吧……得跟娘说说才成。
「我对糕饼比较有兴趣。」要不是人多,他真想趁这空档要洪临到前头探探是否还有其他新开业的酒楼。
尹安道转向他瞧不见的角度,鄙夷地嗤笑了声,适巧瞧见小二端了壶茶过来。
「这壶五味茶是小店赠送,两位爷儿尝尝。」小二见桌上的茶水都未动,就知道两位出身尊贵,一般粗茶是不入口的,便动作俐落地替两人倒了茶。
尹安羲尝了口,满嘴药膳味,辛甘酸苦咸全都具备了,难怪说是五味茶,不过酸甘两味较突出,在喉头处微微回甘带酸,在这春末夏初之际,倒挺合宜的。
小二见尹安羲颇满意,随即笑道:「咱们大厨说了,春天补肝,夏天补心,秋天补肺,冬天补肾,这滋补也得看天候,喝茶更得看时节,两位爷这时节来,咱们供应的有五味茶、六合茶、提神茶和安神茶,约莫再半个月,咱们还会配合时令,再加上莲子冬瓜汤和红豆苡仁汤等等,届时还请各位爷儿务必前来尝鲜。」小二口条分明地解说着,一边倒茶的动作也不疾不徐,讲究优雅。
「那糕饼呢?」尹安羲笑问着,当没瞧见尹安道嘴巴歪了两下。
「爷问到点上了,这茶点甜汤都如此讲究,更别说是糕饼、药膳了,咱们大厨的食谱琳琅满目,四季品味皆不同,届时爷儿们一一尝过了,就知道小的所言不假。」就在小二讲解完毕时,糕饼也适巧上桌了。
有那黄澄透明的桂花糕,像是染黄的冰块里包裹着花儿,晶莹剔透得教人食指大动,更有那层次分明的椰汁红豆糕,碟子一上桌,弹牙般地颤动了两下,还有印压出牡丹花样的山药糕,秀美如画,光是搁着就赏心悦目,教人赞叹不已。
然而,瞬间攫住尹安羲目光的是最末搁下的糕饼,看似通体玉白绵密,上头撒上了人蔘果和核仁,他二话不说地取了一块入口,黑眸瞬地一亮,大手抓住小二便问:「这是什麽?」
「爷儿真是好眼光,这道醍醐糕可是咱们大厨的功夫菜,今儿个是大厨心情好才做了一小笼,明日後日肯不肯做还是一回事呢,实在是太费功夫了。」小二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见早已将厨房里所有的菜单都摸熟了。「而今天醍醐糕就剩这一碟了。」
「醍醐糕……」他哑声喃着。
就是这个味道,教他一尝就牵肠挂肚忘不了,这般折磨人的好味道,终於教他给找着了。
「不就是块糕饼,倒说得一盘学问了。」尹安道嗤笑了声。
「这位爷儿有所不知,这醍醐糕做法确实是繁琐复杂,大夥都知晓牛乳成酪,却不知酪成生酥,生酥成熟酥,熟酥成醍醐,这醍醐是酪之上品,是用牛乳反覆煮、滤来着,爷儿尝一口便可知跟其他糕饼铺子所售的酥酪完全不同。」
「是吗?」尹安道拾起最後一块,尚未就口,手就被转了个方向,醍醐糕被叼进了尹安羲的嘴里。「二哥……」人家都说得天花乱坠了,他这付钱的大爷尝一口都不成吗?
「小二,能否引见大厨?」那入口即化的芳香浓郁教尹安羲立刻有了主意。
「爷儿真是对不住,咱们大厨是不见客的。」
「你们大厨姓啥叫啥,家住何方?」他不死心地再问。
「这……」小二面有难色地沉吟着。
「二哥,你这是做什麽?不过是尝道糕饼也审问起人家家世来了?」
「我是想将大厨给聘回府里。」
小二闻言展眉一笑。「爷儿,那是不可能的。」方才还摸不透这爷儿的想法,教他不敢透露太多,如今知晓他的打算,这倒好处理了。
「价钱都还没开呢。」
「爷儿,这不是价钱的问题,而是咱们家大厨乃是威镇侯爷的姨妹子柳十三姑娘,如此尊贵的身分岂会教人给聘回府呢。」小二含笑地把话说得委婉。原本是不想把话说白的,但这两位爷儿不像是一般商贾,还是将侯爷搬出来挡一下较妥,省得之後他们到千风楼堵十三姑娘。
尹安羲噙笑点着头,心想原来她名叫柳十三呀,两年前那个娇俏的小姑娘。
「啊……威镇侯的姨妹子啊。」尹安道连连咂嘴。
尹安羲凉凉看他一眼。「你识得?」
「不识得,不过……」尹安道想了下,摆手让小二先退下。「二哥,那是威镇侯的女人,碰不得的。」
「不是说了是姨妹子?」
「呿,那是他们自个儿说的,可有脑袋的都弄得明白这个中蹊跷。」尹安道左看右看,确定没人注意这儿才压低嗓音说。
「什麽蹊跷?」
「二哥,你真的是脑袋坏了,仔细想想,有人会娶了姊姊还将妹妹给带进门的吗?这不是摆明了姊妹共事一夫?」天啊,二哥脑袋真是坏得彻底了。
尹安羲不禁回想起那张娇柔却偏冷的面容,可以想见过了两年,正是含苞待放之龄,会是出落得何其娇艳,不过—— 「威镇侯又是什麽人?」
谁的女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上她的手艺了,如今再尝,手艺更胜以往,而方才几口压根解不了馋,要是得不到她,岂不是要憋死他了!
尹安道拍着额,满脸同情地看着他,然一触及他的目光,随即转而瞪向桌面的糕饼,解释道:「二哥,威镇侯花世泽的娘是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姊姊,换言之,威镇侯是圣上唯一的外甥。」
「很有权势?」他问着,慢慢地朝桌上的糕饼进攻。
尹安道无声咒了一句,要不是太怕他的眼神,真想狠狠骂他一声蠢。「二哥,那是皇亲国戚,还不算有权势?况且,约莫两个月前,威镇侯偕其妻解决了後宫斗争一事,还顺便摆平了朝中党派,如今可说是权倾一方,你说有没有权势?」
尹安羲微闭着眼,享受着满嘴红豆与椰汁交融的甜润滑腻,半晌才问:「所以,你认为有什麽方法让我聘他的姨妹子当厨子?」
原来,她拿手的不只是酥酪,就连其他糕饼都是一绝呀,这要他怎能放手?
尹安道无力地闭了闭眼。「二哥……不可能的。」他说了老半天,他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威镇侯之妻柳九医术了得,专治妇科,後宫嫔妃多倚仗她,而柳十三可谓是食医,以药膳调理圣上与嫔妃,就连长公主据说都被调理得容光焕发,年轻了二十岁,你想,人家会到咱们家当厨子?」
或许对别人而言,皇商确实是挺了得的,可皇商不是官,不过是平头百姓罢了,他这坏了脑子的二哥未免也太抬举自己了,他敢说,他还不敢听咧。
尹安羲又尝了块绿豆甘草糕,浅勾笑意点头道:「确实是挺懂药理的,将解毒汤都做成糕饼了,如此聪慧的姑娘真是少见。」
口感绵密细软,甜而不腻且齿颊留香,他尝着尝着,觉得自己都快醉了,心更痒了,满脑子只想着非她不可。
这无趣的人生有了她,才能算是真正活着呀。
尹安道抽动眼皮,怀疑自己分明是对牛弹琴。「横竖绝无可能的,二哥,你死了这条心吧。」
「三弟,我一直觉得你能将生意打理好,该是相当聪明的,难道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尹安羲尝完最後一块山药糕,带着几分意犹未尽地吮了吮指尖。
迷汤谁都爱喝,尹安道听他说自己聪明,便低头想了想,嘿嘿恶笑两声,凑近他道:「二哥,倒也不是真的没法子,不过这法子有点险。」
「说来听听。」
「找个法子坏她清白,闹得众人皆知,就能把她给娶回府里。」说着,他都忍不住笑了。
对,坏了柳十三的清白,他这二哥就准备死在威镇侯的刀下吧,往後他就不需要再提防他恢复记忆,这招借刀杀人还真是不错。
尹安羲微扬浓眉思索着。娶妻吗?他没想过要娶妻,但这不失个好法子,要是真能迎娶她,往後他不就有享用不尽的糕饼了?
难得了,这蠢蛋三弟也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威镇侯府。
「有人堵十三?」柳九蓦地从医书里抬眼,瞪着正瞋瞪着柳菫的柳芫。「十三,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就……我也不知道啊,我听九姊的话,出外都戴帷帽的。」柳芫委屈地垂着眼,却又偷偷地瞪向告密的柳菫。
太不讲道义了,回府的路上她一再央求五姊,五姊也明明答应她了,结果还是把这事告诉九姊。
柳九微眯起眼,思索了下。「十三,你这几日都别出府,我让人先去查查那人的底细,咱们再作打算。」
真是麻烦,柳家专出美人,好比柳菫艳如梅,柳芫秀如莲,深蕴着一种孤傲,偏偏男人最无法抗拒的就是这种美人,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要十三出门戴帷帽,可谁知道登徒子还是找上门。
「可是咱们酒楼才刚开业……」
「你就把一些菜单交给里头的二厨打理,暂时先如此。」
柳芫听完不禁微抿起嘴,这是她头一回执业掌厨,都还没听听一些客人的想法便要将她禁足,实在是……想了想,不禁又偷偷瞪了柳菫一眼。
「你那是什麽眼神?你九姊这麽处理是为了你好。」柳菫没好气地道。
「我哪有什麽眼神……」反正她们欺负她最小就是了。
柳九瞧两人逗嘴逗到用眼神无声交流着,思索了下,道:「五姊,时候不早了,留下来一道用膳吧。」
柳菫淡淡看她一眼。「不用了,我赶着回庄子,田里有些农活得忙。」
「五姊,我炖了富贵九头鲍,掂掂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尝尝很可惜的。」柳芫亲热地挽着她。
「九头鲍又不是什麽稀奇玩意儿,改天拿到一头鲍再跟我说吧。」
「五姊,你不懂,这九头鲍弹牙多汁,绝对不是一头鲍能相比的。」
「下回吧,庄子里的农活,有些事我不在不方便。」柳菫浅露笑意,朝柳九欠了欠身。「夫人,我先退下。」
柳九微蹙起眉头。「五姊,咱们是姊妹,不需多礼的。」叫她一声夫人,到底是要让彼此搞得多生疏。
柳菫朝她客套地点了点头,便先行退出房门外,柳芫见状,忙道:「九姊,我送一下五姊。」
房外两名丫鬟随即朝两人福了福身,柳菫往长廊前後一瞧,拉着柳芫走远了,才低声道:「威镇侯府发生什麽事了?」
「没有啊。」柳芫眨眨黑白分明的大眼。
「没事会在侯府里置那麽多侍卫?」更夸张的是,在柳九的寝房书房,约莫就是她的活动范围里,根本就是布下了重兵。
她今日是去酒楼找十三,见她被登徒子骚扰才陪着一道回来,这是她头一回来侯府,但怎麽看都觉得不对劲。
「呃……」她该从何说起呢,因为打从那位书生在侯府住下後,姊夫就从宫中调派出一支禁军了。
「是不是之前威镇侯和夫人联手查办了後宫一事,招惹了什麽麻烦?唉,真是麻烦事,我的身分又不适合把你接过去住,可你住在这儿更是大大的不妥,你当初怎麽不跟爹回梅林县算了?」
「九姊怕我被母亲给欺了,怕我及笄了,母亲会随意地发派我的婚事。」柳芫低声说着。
柳菫闻言,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盘算倒也有所依据,毕竟她就是嫡母狠心给卖进金府当妾的,哪怕她早已离开金府,可名义上她还是那金大爷的妾,想起来就觉得呕,说不怨嫡母都是假的。
「不过,她怎会知道母亲的性情?不是说她是外室生的,一直都住在梅林县?」柳菫不解的问。
「嗯……八成是有所耳闻吧。」柳芫的头愈垂愈低,真怕五姊打破沙锅问到底。她的表情拿去骗骗外人绰绰有余,想骗自己人,她的道行明显不够高。
「怪了,为什麽我老觉得你跟她亲近得紧?」柳菫眯起漂亮的杏眼,上下打量着她。
就她所知,这丫头不是个能随意与人亲近的,要不是日积月累的相处,她是难以轻信人的,可偏偏她却对柳九唯命是从,彷佛这个柳九便是以往的柳九。
「这……真要说的话,应该是因为她跟九姊的性情相近,而且又待我很好,所以就这样了。」早知道就不要为了避开九姊追问而送五姊一程了,把自己搞得这麽累做什麽。
「性情相近?」柳菫沉吟了下。「确实是有些相似,尤其骂你的口吻,我几乎要以为是柳九再世了。」
「九姊是柳九没错呀。」她轻轻地暗示了下。
柳菫睨她一眼,摇了摇头。「爹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就算她跟柳九是同年同月,也不该让她顶了柳九的排序,这不就等於抹灭了真正的柳九。」
柳芫闻言,笑嘻嘻地挽住她的手。「就知道五姊是将九姊搁在心上的。」
「哈,我将她搁在心上?是啊,要不是那天我没带鞭子,就开棺鞭屍了。」
「真是如此,九姊走了,五姊是这麽难过呀。」
柳菫瞪了她一眼。「你是哪只眼睛瞧见我难过?我是嫌她丢脸,我是笑她蠢,千防万防却防到那般下场……」说着,喉头一紧,一把拉开柳芫。「不用你送了,回去吧你。」
「五姊,多和九姊相处吧,九姊……一直是九姊。」柳芫不戳破她泛红的眼藏着悲伤,轻声说着。
「再说吧。」话落,潇洒离去。
柳芫看着柳菫离去的背影,无奈叹口气,要是她能将实情告诉五姊就好了。是九姊没和五姊亲近相处,否则五姊定会看出端倪的。
回头欲回主屋,然还未抬头,便瞧见前方有双黑色绣云彩的靴,她蓦地顿住,缓缓抬眼对上书生似笑非笑的俊颜。
「书生。」她怯懦笑着。
虽说不知他的底细,九姊和姊夫也未多作解释,只说书生是为寻人而来,但光是看姊夫大阵仗的防他,就知道他绝不会是什麽好东西。
「十三姑娘的耳璫很特别。」书生扫过她耳垂下的红玉耳璫。「怎麽只戴一边?」
柳芫下意识地抚着圆珠状的红玉耳璫。「因为只有一只。」
「是吗?」书生沉吟了下,又问:「打哪来的?」
柳芫垂眼思索他的询问之意,半晌才道:「是捡来的。」
「捡来的?在哪捡的?」
「在梅林县的柳家宗祠捡的。」她如实道:「两年前九姊去世後回葬柳家宗祠,我随父亲送九姊,在宗祠里捡到的。」
她和书生向来无话交谈,可她总感觉他的视线不知为何老是盯着她。
书生微眯起眼,寻思半刻才道:「十三姑娘捡到这耳璫时,可有何异状?」
柳芫心底微诧却没彰显在外,但老实没有隐瞒地回答,「当时好像突然冒出一个男人,抢了我的糕饼。」
书生神情微动,问:「然後呢?」
「我不知道,後来我就没再见过他了。」
他微闭着眼问:「他长得什麽样子?」
这可问倒柳芫了,她并不如柳九那般擅画,要谈男人面貌……「可以说是个绝无仅有的美男子。」
当她第一次见到书生时,她便觉得书生和那个男人相像,相像的并非外貌,而是那股气韵,一种非比寻常的气质。
可要说他俩不是人……春末夏初的艳日下,他倒是站得直挺挺的。
书生听完,勾唇笑得愉悦。「多谢了,十三姑娘。」
「书生客气了。」她福了福身,见书生转身走了,彷似还哼着歌。
她这麽做对不对?九姊说他为寻人而来,但既然问起了她的耳璫,她当然就顺着他的话试探,而她也没撒谎,句句属实,只不过两年过去了,那个男人还在不在梅林县,她就无法保证了。
唯一能保证的是—— 他应该会离开一阵子,而至少这一阵子,九姊是安全的。
柳芫端着刚出炉的豌豆黄进房,就见柳九仍坐在案前看着医书,不禁没力地摇了摇头。
「九姊,歇一会吧,书搁着没人会给你偷看,你犯不着抱着书不放。」
柳九从书中抬眼。「十三,你知道吗,这些全都是御书房里的珍藏,这本医书是千年前一名叫华逸的皇族亲自编写的,是外头找不着的,我还想偷偷誊写呢。」
「我帮你誊啊。」反正她闲着很。
她斟着五味茶,配着豌豆黄,搁到柳九面前。
「好啊,就这麽说定了。」柳九拿了块豌豆黄吃下,那口感细腻,几乎是入口即化,教不爱吃糕点的柳九都忍不住称赞。「十三,你这把好功夫,就算是摆到宫中也是一绝。」
这种细豌豆黄作工很繁复,别提豆沙要炒匀,那火候更得要掌握得巧,这道细活可是宫中御品,亏她也能学得精巧。
「嘿嘿,就是从宫中偷学来的。」柳芫笑得贼贼的,尝了口豌豆黄,也忍不住觉得自己真是太有才了。
「一会送一些给长公主。」
「已经让人送去了。」这点小事还不用九姊提点。柳芫呷了口五味茶後,状似漫不经心地问:「要不要留一些给姊夫和书生?」
「你姊夫不喜糕点,不用留,至於书生……」柳九顿了下,笑眯了眼。「他说暂时离开京城,也不知道什麽时候会回来,不用替他留了。」
柳芫笑得甜甜的问:「九姊,书生到底是什麽人?」
「他……」柳九脸上的笑意瞬地不见,像是思索着怎麽回应,突地听见脚步声,一会便见春喜进屋来。
春喜是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自从她嫁进威镇侯府後,长公主便将春喜和秋喜送到她这儿伺候。
「夫人,这儿有张邀帖是给十三姑娘的。」
「给十三的?」柳九狐疑地接过手,看着上头的帖子写着「茶食馆」,便将帖子递给柳芫。「你什麽时候和这家铺子的人往来?」
「没呀,我听都没听过。这斗食宴又是什麽?」柳芫瞧着帖子上头写着斗食宴,邀请者则是茶食馆掌柜,一时也摸不着头绪。
「我也没听过,这到底是什麽铺子?」
一旁的春喜忍不住掩嘴低笑,瞬地,两姊妹有志一同地看向她。春喜向来是很讲究规矩的,对待她俩跟长公主没两样,可如今,她俩被笑了。
「春喜,你不会是笑我俩像个乡巴佬吧?」柳九佯怒道。
春喜用力地抿住唇角。「不是的,奴婢不是那意思,奴婢笑是因为茶食馆是约莫一年多前开张的,听说里头的糕点种类众多,而且口味新颖,擅长采用当季食材入味,在京城里也算颇富盛名,而十三姑娘擅长做糕饼也爱吃,这段时日常在外头走动,怎会不知道呢?」
柳芫挠了挠脸,笑得有些尴尬。「唉,没注意那麽多。」她在外走动都走九姊规定的路线,哪能到处晃?况且一般大宅里的庶女哪来的闲情逛街来着?她能踏出柳府,还是托九姊的福呢。
「不过,对方无缘无故怎会寄了邀帖给十三?」
春喜想了下。「奴婢猜想,会不会是已经有人知晓十三姑娘是千风楼的大厨,又尝过了十三姑娘的手艺,所以才会特地递帖邀请?既然是斗食宴,许是想跟十三姑娘一较高下,又或者是当日会展出各种糕点让与会者尝尝吧。」
柳芫一听,随即露出狗腿的笑。「九姊,让我去瞧瞧吧。」
「不成,我得先打听打听这茶食馆的老板到底是谁。」柳九想也没想就道:「上回拦你的那个人,听说是当今皇商尹家三爷,说不准这家茶食馆的幕後老板就是他,而这张帖子就是他抛出来的诱饵,引你这傻子上门。」
「可奴婢听人说茶食馆的掌柜是位小娘子,手艺确实是一绝,要不怎能在京里占得一席之地?」
「九姊,要不咱们一道去吧。」
「等我先查清楚再说。」
「那就赶紧查吧,距离斗食宴只剩下五天的时间了。」
「你这吃货,早晚栽在这张嘴。」柳九毫不客气地捏着她的小嘴。
「到时—— 」
「嗯?」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春喜。
「不知道能不能让奴婢跟着?」春喜满脸恳切地问。
柳九不禁叹气,原来府里的吃货不只十三一个。
第三章 夜闯侯府讨吃食
当威镇侯府的马车来到茶食馆附近时,便见茶食馆外已是车水马龙,几辆马车堵得水泄不通。
「想不到居然有这麽多人。」柳芫掀开车帘,难以置信地道。
「把车帘放下,十三。」柳九没好气地道。
「九姊,这般看来就可以确定这斗食宴是真的,不是什麽诱饵。」
柳九忍不住叹气了。「十三,你怎麽会这麽天真这麽傻?」如果她要设圈套,当然得要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九姊太防人了。」柳芫嗫嚅着。九姊什麽都好,就是防备心太强。
「是你太不懂防备,不知道人心难测,况且茶食馆的掌柜即是皇商尹家的小娘子,怎麽想都觉得不对劲。」
「可是姊夫不是说了,尹三爷现下不在京城吗?」正因为如此,她才央求姊夫去说服九姊,否则今日哪能成行。
「横竖防着点才不会生事。」
她特地让夫君去查探了尹家的事,知晓皇商本是尹家二爷,可尹二爷在两年前失足坠马後,丢了记忆,所以如今才是尹三爷掌家,天晓得尹三爷不在,那位尹二爷会不会来凑热闹?
要知道,尹家这对兄弟都不是什麽好东西,一个个都是为富不仁的混蛋。
「知道了。」
又等了一会,前头的马车一一驶远了,威镇侯府的马车才能往茶食馆的门口停靠,柳芫戴上了帷帽跟着柳九下车,而春喜则是随侍一旁。
把邀帖交给了门口的小二,不过眨眼功夫便见里头有位俏娘子快步走来,朝她俩福了福身。
「想必两位便是侯爷夫人和柳十三姑娘吧。」素娘微勾的眼不着痕迹地细细打量,依穿着和举措猜测柳十三该是站在後头那位。「奴家是茶食馆的掌柜,两位可以唤奴家素娘。」
「掌柜客气了。」柳九噙着柔柔笑意说着。
「请往里头走,今儿个宴请了京中的名媛闺秀一起品尝小店新做的糕点,待会两位尝完了,请务必告诉奴家该如何改进。」素娘边说边引着两人入内。
两人走进店内,跟着素娘从左侧的通廊走到後院,才发觉这茶食馆别有洞天,後院收整得相当诗情画意,小径两侧桃杏正盛开,通往前方的小桥流水,一座座的石亭错落在流水之间。
「十三,要走好。」柳九如临大敌地紧握住柳芫的手。
柳芫紧抿住笑意。「九姊也是。」
怕水的是九姊不是她好吗。不过这溪水极浅,就算掉进溪里,顶多及膝而已,九姊真是越发怕水了。
「请两位先在这儿歇息,一会就会送上糕点茶水。」素娘带着她俩进了一座石亭便先行退下。
石亭约莫能容纳七八人,此刻里头已经坐了三位姑娘,一入内,三位姑娘便主动攀谈起来,柳九身为侯爷夫人只好硬着头皮与她们交谈,柳芫拿下帷帽後偶尔插上两句话,或望向亭外和春喜低声交谈。
没过多久,茶水糕点一一上桌,柳芫往桌面一瞧,直觉得其中有道糕饼和她拿手的醍醐糕有几分相似。
她拾起一块吃下,任由糕点在唇舌间由绵化细,在舌尖上反覆的咀嚼感受,轻皱了皱鼻头。
看来是仿了她的醍醐糕,可惜只仿了皮仿不了骨,没有她的独门配方是不可能做出一模一样的口味的。
不过千风楼开张以来,她只做过一次醍醐糕,而且只留了一碟的分量在酒楼里,那小娘子不会那麽巧就尝到了那一碟吧。
忖了下,她没习惯将心思摆在细处,转而朝其他没见过的糕饼下手,尝了一口,教她不禁微眯起眼。
「十三姑娘,这道冷梅糕觉得如何呢?」
柳芫看向素娘,不禁笑道:「好特殊,这糕里头竟藏着无核的梅子呢,而这梅子酿得青脆,酸甜恰到好处,没有一丝苦涩,真是好功夫。」
「十三姑娘客气了,我尝过十三姑娘的手艺,该松软该绵密,那火候的掌握真不是普通的难,更难的是那醍醐糕,不管我怎麽试,我家爷儿都说只仿了皮仿不了骨,教我苦恼极了。」
柳芫愣了下,没想到她家爷儿的舌头这麽刁,和她的评价一模一样。「呃……那个是因为……」她有些为难,因为九姊说了,那独门秘方不可外传,可是就算外传了,也不可能做出相同的口味。
「十三姑娘别误会,我不是真想仿十三姑娘的糕点,而是我家爷儿对醍醐糕情有独锺,所以才试做罢了,想藉这回端上桌和十三姑娘切磋技艺,往後也不会对外贩卖这道醍醐糕的。」
说到切磋,柳芫双眼就发亮了。她爱吃更爱琢磨技艺,更渴望有同好能与她切磋,可惜五姊不懂吃,九姊是随意吃,就算她有时将繁琐工法道出,姊姊们也只会摸摸她的头说辛苦了。
可天晓得她才不是在埋怨,她只是很想有个人与她一样懂吃爱吃,眼前就有这机会,教她怎能错过。
「要是素娘不介意,咱们自然是可以聊的。」来吧,跟她聊,她迫不及待想倾尽所能地道出心得与工法。
「我不知道十三姑娘酿不酿酒?」
喔喔喔!果真是懂门道!「酿,我还自个儿做麴饼呢。」
素娘愣了下。「自个儿做麴饼?这不是太费功夫了?街上就有卖麴饼麴粉的。」
「素娘,你如果酿过酒必定会知道,麴种不同,酿出的酒的风味就不同,可一般市面上找得到的麴种都没有我要的风味,所以我便自个儿做,就好比……」话未尽,上茶的丫鬟走到她身旁时,不小心绊了脚,茶水就这麽往她身上一洒——
素娘登时脸色苍白,赶忙抽出手绢轻拭着她的衣裙。「这这……这该怎麽办才好?」
坐在石桌另一头的柳九见状,起身走来。「发生什麽事了?」
「真是对不住,都怪丫鬟笨手笨脚地翻了茶水,真是太对不住了。」素娘忙陪不是,见她月牙白绣莲的裙子有了大片污渍,忙道:「要不到後院我的小屋里换件裙子可好?」
「不用……」
柳九话到一半,柳芫随即按住了她的手,噙笑道:「换件裙子也好,这也没什麽,素娘可别责罚了丫鬟。」
她与素娘初相识,不知道素娘脾性如何,但这状况要是发生在柳宅,茶水要是泼在她的嫡姊妹身上,那丫鬟可是会见不到明日的太阳的,要她於心何忍,因此忍不住缓颊道。
素娘闻言,不禁暗暗欣赏起柳芫的泱泱大度。「如果十三姑娘没搁在心上,我自然是不会责罚丫鬟的,还请十三姑娘先跟我到後院吧,咱们还能一路上边走边聊。」
「也好。」柳芫应了声,起身安抚着柳九。「九姊别担心,我去去就来,你待在这儿别乱跑。」
「谁让你自作主张……」
「九姊,大夥都在瞧这头了,别引起注目,让东主难为。」柳芫按住她的手轻声说着,顺便将春喜给招进亭内,让春喜在里头陪着她。
柳九无奈,只好答允。
素娘松了口气,忙道:「十三姑娘,往这儿走。」并叫另一个小丫鬟跟着她们。
柳芫轻点着头,跟着素娘从旁边小径往後院而去,一段路不算太长,过了一道拱门便是座小巧院落。
「十三姑娘真是对不住,初次见面就这般失礼,还请你别放在心上。」素娘吩咐小丫鬟先去她房里备好衣服。
「你不用紧张,不过是桩小事,倒是我呢,很想寻个知己,聊点厨技聊点糕点。」她是打自内心渴望。
以往养在柳宅里,没有姊妹能与她分享她新做出一款糕点後的狂喜,姊妹们的舌头也没利到能尝出糕点里藏了什麽,总教她觉得遗憾。
「十三姑娘真是个好姑娘。」素娘由衷道。
可惜……被她家二爷看上了。
「我觉得素娘也很好。」她半是客气半是认真地道,看起来像是漫不经心,但不代表她没留意周围。「素娘的房还未到吗?」
都走上廊了,过了几间房,可瞧素娘压根没打算停下脚步,目光有些闪烁地朝前张望。唉,九姊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也没真的傻到什麽都不防,只是会有点遗憾,想要寻个知己真的好难。
「呃……十三姑娘,我不想瞒你,其实方才弄脏你的衣裙是故意的……」素娘压低嗓音说。
柳芫微扬起眉,意外她竟然吐实。「所以?」
瞧她压根不意外,素娘反而意外。明明她瞧起来就像是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唇角挂着憨甜的笑,像是一点防人之心皆无,没想到她竟是将一切看在眼里,如此深藏不露。
「就……我家爷儿想见你。」
「你的相公?」舌很利的那位?
「不是,是我家二爷,是……尹家二爷。」
柳芫随即顿住脚步,想起柳九提过尹家两个兄弟,不禁环顾四周,隔着一座园子,对面的长廊上有抹颀长身影,距离有点远,她瞧不清楚,但是总觉得那人像是扬着笑,而那人的眉目像极了——
「十三!」
听见柳九的唤声,柳芫随即回过头,就见柳九和春喜找来了,尤其柳九的神情铁青得很难看。
「九姊,怎麽来了?」她噙笑问,余光偷偷打量对面,庆幸那人已不见踪影。
「不是要换裙子,怎麽到现在还没换?」柳九脸色不善地问着。
她实在不得不起疑,亭子里那群姑娘家太缠人,缠得像是故意教她分不开身。
柳芫眼光一瞄,见素娘垂着脸不语,她思绪一转,纤指指着廊道边的地,道:「方才跟素娘聊麴种聊得太开心,她说她在这儿酿了白酒,我刚刚本想要过去瞧瞧,摸摸那土的温度,确定该不该将酒坛挪个位置,毕竟天候入夏了,温度太高的话,酒会发酸的。」
素娘闻言,微诧抬眼,不敢相信她竟替自己解危。
柳九半信半疑地看着柳芫。「不是都只做些糕点来着,还需要酿酒?」
柳芫无奈地叹口气。「九姊,有些糕点会以酒入味的,有的则是以酒酿,好比你喜欢的醍醐糕里头就添了酒酿,跟你说过好多次了,就知道你每回都虚应我。」
柳九抿了抿嘴,低声咕哝着。「谁知道吃点东西还要那麽多功夫。」
「素娘,那醍醐糕的最终秘方在於酒酿,你仿不来我的味道,是因为那酒酿里添加的麴种是我自个儿做的,市面上是买不到的。」柳芫为求取信於柳九,很自然地和素娘聊起麴种。
素娘回过神,忙道:「难怪呀,那风味确实是不同,从麴种到酒酿得费多少功夫?难怪我家爷儿上千风楼想解馋,却怎麽也尝不到,扼腕极了。」
柳九听两人交谈挺像回事,彷似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 「糕点得要自个儿研究,一味仿人还有什麽乐趣?我家十三说了,厨技在口,与其仿,倒不如先养刁自个儿的嘴,就能做出与众不同的糕点。」
「九姊,原来我说的话,你有听进耳里……」柳芫感动不已地道。
「你成天喳呼着,想不记得都难。」柳九咂着嘴一把拉住她,看向素娘。「天候看起来不好,我俩就先告辞了。」
「我送二位。」
「不用。」
「九姊,素娘不是要仿我的醍醐糕买卖,她只是要做给家人尝的,今日端出来只是想跟我切磋而已,你别误会人家。」柳芫挽着她的手不住地解释。
至於柳九回了柳十三什麽,已经远得教素娘听不清,素娘垂眼思索了下,穿过园子朝对面的房舍而去,打开其中一道门,尹安羲就坐在榻上。
「二爷,我没能将十三姑娘引进这儿。」素娘垂着脸道。
说来,她真搞不清楚二爷到底在想什麽。当年为了能一尝她的手艺,不惜要洪临娶她,如今看上了柳十三的手艺,竟企图坏她清白,藉此迎娶她……那是威镇侯的姨妹子,坏了她的清白,可不是嫁娶就能弭平的事。
「无妨。」尹安羲勾出和煦的笑。
「……二爷看起来心情很好?」真是怪了,她明明没把事办成。
「嗯,还不错。」他笑眯了眼,摆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要他怎能心情不好,是她呀,真的是她。
两年过去了,果真是出落得越发清丽,就连手艺也是更上层楼,哪怕今日无法与她一会,但只要确定是她,想碰头,还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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