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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试阅] 子纹《甜食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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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试阅] 子纹《甜食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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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16 16:3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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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6年11月23日
内容简介:
哼,这群没见识的,她是白子症,才不是天生不祥!
不过「有娘的孩子像个宝」这句话没说错,
为了保护她,娘亲不惜带她离开嵘郡王府那个富贵地,躲在乡下装寡妇,
要知道,她娘人美心好还有双巧手,刺绣、下厨都难不倒,
做出的甜食美味到连糕点师傅都甘拜下风,有这样厉害的娘亲她好骄傲!
偏偏她的特殊给了觊觎娘亲的恶人可趁之机,
为了不让娘亲被迫当小妾,她只得上京找她的王爷爹爹来救命,
所幸她那嗜甜如命的爹早开始万里寻爱妻,
找到人後马上把欺负她和娘的家伙整得鸡飞狗跳,
在娘亲面前更是化冰山为绕指柔,老耍花招想独占娘亲和点心,
她不过吃两块她爹的甜食,竟被骂不孝,争宠争成这样真是太不要脸,
只是爹啊爹,想要她们母女答应回京团聚,总得先拿出诚意,
别忘了郡王府里尚有祸害人的麻烦长辈没解决……
楔子 生死相随,如梦尽散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跟着自己的爹相依为命,父女俩住在江南的一个小镇郊外,附近有个很大的庄园,但旁边只住了他们这户人家。
庄园的人不少,但都没了呼吸—— 说白了,这个大庄园就是存放棺材的义庄。
当然义庄里的棺材不会是空的,里头的屍体有的是一时未来得及寻得风水宝地安葬,暂时借放;有些是客死异乡,等着家人领回故土,但也有些是无名屍,甚至根本就穷得无法入殓,便放在义庄之中。
她爹是个小小的提刑官,手底下管理着两、三个仵作,地位不高,薪饷也不多,好几年前她娘亲带着她从老家到这个小镇要与她爹一家团圆,可惜在路上病倒,抵达小镇後拖了几个月,几乎花光了家中钱财,人还是走了。
她爹带着她一个女娃儿,身上没积蓄,总是心中不踏实,便想要多赚点银子,正好看管义庄的老伯老了,就顺势接了看管义庄的工作,和她一起住在义庄旁的小屋里。
住在这里多年,她接触冷冰冰的屍体的机会比活生生的人还多,不过她爹是个正气凛然的北方汉子,教导她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因此就算县衙事多,她爹几天不见人影,她也懂事的自己照顾自己,丝毫不觉害怕。
她这辈子永远记得,遇到他的那天。
那一年的冬天很冷,一早起来地上都结了霜。
半夜,她爹被官府的人叫出去,这种时候,她就知道镇上肯定发生了不小的事。
等到天色微亮还不见她爹回来,她乖巧的生火煮饭。穷苦孩儿早当家,在她的个儿都还没炉灶高时,就已经做惯了家里的大小活计。
简单的吃了饭,她走到义庄去上炷清香—— 这是她爹多年来的习惯,她爹若不在家,就由她来做。
日子一如过往的平静,除了这一天真的冷,是冷到骨子里去的冷。上完香,她本要离去,却听到了义庄深处有些奇怪的声音。
脚步微顿了下,她记得昨儿个傍晚她来上香时,还特别将门关好了,所以不至於有小动物跑进去。她敛眉想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踏入了有些阴暗的庄子深处,最後在众多棺木的间隙中,找到了个衣衫破损、额头受伤的好看娃儿,他坐在冰冷的地上,一张脸已冻得没有血色,一双漂亮的眸子正警戒的盯着她。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由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她从没见过这麽漂亮的小男孩,看年纪不过六、七岁,她蹲在他的面前,对他伸出手。
这附近因为靠近义庄,平时人烟罕至,她不知道他怎麽会出现在这里,但肯定需要她帮助。
看他动也不动,以为他怕生,她只好柔声安抚,要他跟着她。
他没半点反应,但她才起身,他竟飞快的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衣角,彷佛怕她走开似的,她不禁一笑—— 真是个好看又别扭的孩子。
於是她就让他拉着自己的衣角,回到温暖的屋子里,细心的打热水给他擦了脸,包紮伤口,端给他一碗热粥,像她生病时娘亲照料她的方式一样照顾他,她一口一口喂着他吃粥,让他暖暖身子,看他的脸色慢慢变得红扑扑的。
一开始他不太说话,她向来习惯照顾人,既然他不想说话,她也没逼他,更不曾对此生气。然而她发现,不论她走到哪里,他就拉着她的衣角跟到哪里,像条甩不开的小尾巴。
她猜他是害怕了,只是不想承认。她没有点破,只是更有耐心的跟他说话,他没有反应也没关系。
原本做了点甜糕要给爹回来时吃,发现他很爱吃甜食後,为了让他高兴,把甜糕给他以外,她还做了不少各式各样的甜品。
她终於让他笑了,他的笑很好看,看着他的笑容,她也嘴角上扬,任何人都没法子抗拒这麽一个好看的孩子。
几天之後,她爹一脸疲累的回来,见到他惊奇不已,她才知道这几日她爹忙得无法回家,就是因为要找他。
这个小她两岁、才满六岁,有些骄气、任性,爱吃甜食的漂亮孩子,原来来头不小——他是镐京城来的嵘郡王小世子。
一个提刑官之女和一个郡王世子,在任何人眼中看来都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她已经懂事了,知道两人身分悬殊,即便她真心喜欢他,可惜他终究得走,偏偏他骄气又任性,像只小兽似的挣扎,不愿离开她身边。
嵘郡王得知後迫於无奈,勉为其难在京城给她爹安插了个位置,从那一年起,她的生命里多了他。
他以世子之尊拜她爹为师,成日与仵作和屍体为伍,还替她寻来宫里的教养嬷嬷,教她读书、识字,让她变得知书达礼,并在她爹打算给她寻门亲事时,以还一饭之恩为由,不顾一切定下与她的亲事。
他的任性与霸道将嵘郡王府闹得天翻地覆,终於在他十五岁时,他如愿成为她的夫君,她也更清楚嵘郡王府中的暗潮汹涌——
世子爷的生母在生下侯府嫡长女後多年未孕,大度的将自己的么妹迎进郡王府当侧妃,两姊妹共事一夫。老天垂怜,在妹妹产下庶子隔年,她自己也有了身孕,多年来总算盼到後嗣,可惜运气不好,世子爷不到三岁时人就去了。
嵘郡王丧妻,念在世子年幼,原打算将身为世子亲姨母的侧妃扶正,但因嫡长女撒泼拒绝,嵘郡王烦不胜烦,最後不了了之。不过纵使嵘郡王妃的位置空悬,侧妃在照料世子爷上也是尽心尽力,嵘郡王府一家和乐。
自己与世子无所不谈,因此不像外人只看到嵘郡王府表面的和乐。两人相识在他下江南遇险时,要不是遇上她,他早已殒命。一切看似意外,但郡王府暗地里波涛汹涌的日子过久了,小夫妻都深刻明白这世上没有太多所谓意外。
世子自小聪慧,明白自己羽翼未丰,只能隐其光芒,他自小便立誓,就算赔上一切也要手握权势,此生唯一失算便是遇上了她—— 一个身分低下的提刑官之女,让他甘愿冒着可能失去世子之位的风险也坚持要娶她为妻。他对所有人冷漠,独独对她狠不下心。
她是世上唯一知道他深藏心中苦的人,她立誓此生与他相守,何况他不顾一切娶她为妻,她也为他义无反顾、倾尽所有。
只是恩爱的日子在她生下一个雪肤白发、双眸闪着琥珀光亮的孩子时便变了样。一个异於常人的白子被世人认定为不祥,她不相信自己的骨血不祥,偏偏倒楣的事一件接一件,最後夫君竟然被派离京城,至水患多年、百姓怨声载道的南方为官,加上嵘郡王府接连遭难,嵘郡王忍无可忍,要夫君在孩子与妻子之间,选择去留……
她明白夫君从小积压在心中的恨,心知他一心等着有朝一日夺回所有,她想助他,可惜一个不祥的孩子不见容於嵘郡王府,他选择留下她,决定将闺女送养。
在权势面前,有舍才有得,但她无法像他一般心狠,她无法眼睁睁送走自己的骨血,迫不得已动了自请下堂的念头。相互扶持多年,她第一次看到总对她像个孩子似撒娇的男人怒火滔天,最後气愤的甩头而去,天还未亮就孤身离京。
她知道他怒了,原本不顾一切想带着孩子去追,她爹却突然一病不起,最後撒手人寰,等她打理好一切,他早已远在千里之外。
因为她爹的死,嵘郡王府更加盛传的不祥之说令她几乎无法喘息,庆幸老天垂怜,让她得以以尽孝为由,带着孩子在她爹的坟边守孝三年。
守坟三年,嵘郡王府无人闻问,但日子平静。她也庆幸外派离京的夫君因祸得福,到南方後不单治了水患,还让百姓过起了安居乐业的日子,三年的时间就让一个死气沉沉、看不到明日的水患之地一步步变成繁华的鱼米之乡。
他立下大功,被召回京,他证明了自己无须嵘郡王府庇荫,也能拥有自己的一片天。
在嵘郡王府为他所办的洗尘宴上,她带着闺女不请自来,原以为终是等到他回来一家团圆,谁知前来郡王府庆贺的护国公世子失足落湖时,她的闺女就在一旁。这场意外,使得她原本以为的一家团圆场景,只剩众宾客窃窃私语,尽是充斥着那句「不祥」。
她的夫君没问原由,一怒之下,决定将孩子送往家庙领罚,她没来得及开口求情,向来戒备森严的嵘郡王府却出现刺客,他因此身受重伤,在生死之间徘徊。她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直到天明,总算等到大夫一句脱离险境。
只是在她一心记挂着夫君生死时,没留心向来被她紧护在身边寸步不离的孩子不见了,那夜孩子被嵘郡王和郡王侧妃带走,承受了一切责难,被狠狠打得遍体鳞伤。
看着倒在嵘郡王府大堂前的院子里、冷冰冰石板上那个满身是血的孩子,一瞬间,她失了神,心想或许这孩子真如旁人所说的不祥,死了也好……
一声微弱的「娘亲」,是孩子的呼唤,她回过了神,不知何时,这个富贵的嵘郡王府已一点一滴磨去她本性中的良善,为了保住夫君的权势,她得变得跟畜生一般,对自己的骨肉冷眼旁观,只是她毕竟身为人母,无法狠下心。
她像是疯了似的抱着伤重的孩子夺门而出,带着终究不见容於嵘郡王府、只剩下一口气的女儿走了,从今以後,她的女儿自有她来守护,她只要女儿,不再需要或等待另一个人。
成亲那时的一句生死相随,如梦尽散。夫妻多年,当年的一饭之恩早该两清,从此夫妻缘尽……
第一章 与众不同的白子
有句话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句话在多年後的今日看来,舒恩羽自然认同,只不过随着年龄增长,她更体会到此话的另一层真理—— 一份对她来说是福气的日子,对另一个人或许代表着不幸。
夕阳西斜,晕黄光芒晒在小小的身板上,年纪不大却已看得出好模样的她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後,踢着地上的小石头,耳里听着倦鸟归巢的啾啾叫声,一旁圈养着的小鸡也不甘示弱的啼叫,一切如昨日的平静,但又有些不同。
听到面前的木屋大门被拉开,她怯怯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在那道杀人於无形的严厉目光底下,缓缓缩回踢着石头的脚,站直身子。
「姨母,」终究捱不住这窒人的瞪视,她嗫嚅的开了口,「我娘的身子如何?」
看着小丫头一脸内疚的模样,冉伊雪冷冷一哼,「天底下就你舒恩羽最出息,能够直接把自个儿的娘给气晕过去!现在知道难受了?死丫头,你动手打人时,怎麽不想到你娘?」
舒恩羽缩着脖子,扭着手,想开口解释,偏偏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动手打架是不对,说再多都是辩解……想起自己的娘亲晕倒在面前,她的眼眶红了,「姨母,我娘是不是会死?」
冉伊雪虽想再多责怪几句,但看她快哭的样子,没好气的说道:「说什麽鬼话,有我在,你娘不会有事。」
舒恩羽闻言心头一松,眨了眨含着水雾的眼,把眼泪给逼回去。她长大了,要保护娘亲,不能像个娃儿一样爱哭。
「娘没事太好了。这几日我娘亲睡不好,我本就在担心她,谁知道这时不知哪个混蛋把我打了虎子的事告诉她,才会害我娘一口气没喘过来就突然晕过去。姨母,我看我娘晕过去,都吓坏了。」
冉伊雪闻言,伸手戳了戳她的太阳穴,又气又恼的教训,「吓坏了?!怎麽不索性把你吓死算了!有脸说别人混蛋,你舒恩羽才是真混蛋,成天除了闯祸之外,你还会什麽?」
「姨母我一时气不过—— 」
「气不过?!气不过就能动手,这是谁教你的规矩?真不知你娘亲性子这麽好,怎麽就生出你这德性的闺女?」冉伊雪心头实在纠结,不知这个任性的丫头到底像了谁。
舒恩羽被数落也不敢有一丝怨言,只能讨好的拉着冉伊雪的手轻晃了晃,「姨母别生气,先进屋去喝口茶歇歇,时候不早,我这就去生火煮饭,一会儿就有好吃的了。」
压根不吃舒恩羽献殷勤这套,冉伊雪反手拉住了往屋里走的她。「你先别忙,把话先说清楚。」
舒恩羽立刻听话的停下脚步。
冉伊雪沉默的看了她好一会儿,迟疑了下,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她的发上有些黏腻,染发是小丫头每日必做之事,若没有乖乖照做,她便连家门都不能踏出半步。
虽然常被她气得半死,但也知道这个丫头不容易,想当初第一眼在破庙里见到她时,她被打得浑身是伤,一身雪白—— 不单衣服白,连头发也近乎银白,身旁还守着她着急的娘亲。
这对母女好运气的遇上了她,她同情母女俩孤苦无依,善心大发,甚至不惜打破杏花村不收外人的传统,将这对母女带回这个风景气候皆宜人且民风纯朴的村落。
一转眼数年经过,日子算是平静,但这份平静得要是小丫头安分的时候。
「你爬树、泅水也就算了,现在还打架?!出咱们杏花村去打?!」冉伊雪原想忍着气,但越讲火气就越大,「虽然我答应过你娘,以後不再动手打你,但你今日若不给我一个好理由,我也不得不破戒,狠狠的抽你一顿!」
「姨母……」舒恩羽的声音一低,咕哝着说:「你不是最常挂在嘴边说,头可断,血可流,士可杀,不可辱。他人若不敬我,我也无须客气,自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虎子对我不客气,那我动手打回去,这可是天道之理。」
冉伊雪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说这什麽鬼话?动手打人还扯上天道之理,还说是老娘教的?!敢情你这性子长歪了还怪到我头上不成?」
舒恩羽暗暗躲开冉伊雪挥舞的手,杏花村里的人口不过一百多人,彼此感情好,就像个和乐的大家族似的,大伙儿三天两头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确实有不少人私下说她的性子跟冉伊雪像了七八分。
毕竟她娘亲在这村子里是人见人夸的美人儿,讲话轻声细语不说,还烧得一手好菜,信手拈来就是一盘美味点心,绣功又了得。她也很想像她娘亲,但就真的没半分相似……至於姨母,她长得是不错,医术也好,就是脾气不好,连救人也是端看她心情。
看得顺眼的人,不收半毛银子,她倒贴药材也要救下人,但若是对方让她看不顺眼,就算把全副身家都捧到她跟前,跪上三天三夜,她也不会心软半分。
如此古怪又任性,确实跟她挺像。
冉伊雪见她想跑,眼明手快的拉住她,伸出食指用力的又戳了戳她的额头,「真是个没脑子的丫头,你这次真闯了大祸!」
舒恩羽被戳得痛到嘴扁了起来。
「当年你娘带着伤重的你,没个安身立命之地,幸亏遇上了我。这些年,你们孤儿寡母好不容易在杏花村安定下来,今日你却动手打了隔壁村村长的儿子,两村若为了你一人起争执,我看你拿什麽谢罪!」
一个小小的村长,冉伊雪也不是真怕得罪对方,只是不想惹是生非,毕竟自巴蜀迁村至雍州宁安,已平静过了二十余年。
杏花村向来以和为贵,与邻近几个村子相处起来还算愉快,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杏花村数里外的俞阳山山头挖出了铁矿,一下子令原本称不上富裕的宁安县热闹了起来,来往的人多了,原本看中此地纯朴才定居於此的悠闲也不复见,反而多了偷拐抢骗、人民失踪,甚至路有屍骨等等的凶案。
离杏花村最近的一个村落叫长顺村,走路不过半个时辰,一村几乎以姓崔的为大宗,村长原本也算老实,但人一有了银子,心思就不正,晕晕然的忘了自己是谁。
这种狗仗人势的家伙,冉伊雪向来没兴趣相交,反正杏花村从来就独立於世俗之外,她不需也不用巴结任何人,但也不会没事找事的去得罪。
因为舒恩羽异於常人的特别,为了让她出外时不要太惹眼,她花了些时间钻研,将黑豆泡在醋中,加热煮烂,熬成膏状,让舒恩羽涂在自己一头银丝上,若不近看不会察觉她异於常人。
只是几个月前,长顺村里有户李姓人家的媳妇半夜产子,一时找不到产婆,竟急匆匆的跑到了杏花村求救。舒恩羽入睡前才沐浴洗去那一切的伪装,听大门被敲得紧,没多想就开了门,吓了来人一大跳,自此杏花村里有个白子的事就悄悄传了开来。
长顺村村长的独苗叫做崔南辉,名字听着气派,长得五大三粗,有个小名叫虎子,他是长顺村村长的心头肉,也一时好奇来杏花村瞧过几次。
冉伊雪原以为他不过就是个无须放在眼里的小子,没料到却跟舒恩羽打了起来,而她回村时,还没得及去问虎子被舒恩羽打成什麽模样,就听到舒恩羽的娘晕了过去,连忙赶回来瞧瞧。庆幸诊察过後,瞧出舒恩羽的娘这阵子应是累极,一时体力不支才昏了过去,休息会儿便没有什麽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长顺村的村长家是你能惹的吗?你也不想想那位村长夫人,别的本事没有,碎嘴长舌的功力却是一等一,平时无事就爱一群女人凑着说闲话,一人一口口水就足以把你和你娘淹死。这几个月,他们村子里不论是当面或私下议论肯定不少,虽说你娘亲鲜少出村,但肯定多少耳闻,她疼你,听你被说闲话,心里肯定难受。
「你倒好,不知安分也就算了,还尽往麻烦里钻。好了,现在打伤人,对方再拿你的外貌作文章,说你不祥,要把你赶得无处可去,让你娘跟着你四处漂泊,你就乐了?!」
说到不祥,舒恩羽心头一刺,她的容貌始终是她的痛,她至今还想不通她到底犯了何错?微敛下眼,她语气不平,「我不过就是白子症,除了头发比常人白、皮肤比常人白、双瞳色彩比常人淡之外,一切与常人无异。娘亲总说我长得特别,是上天给我的珍宝,我没有一星半点输人,我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无知又对我指指点点、全然不了解我的人。我不是故意要打人,真的是虎子欺负人。」
冉伊雪一时哑口,意会到自己气急脱口而出的话不经意伤了舒恩羽,在她这个习医之人眼中,舒恩羽确实只是白子症,只可惜未开化的人多,不过是长相特别,便人云亦云的归成非我族类,拿异样眼光看待也就罢,更糟的是有不少人将此视为毒蛇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想起当年舒恩羽被打得那一身伤,虽然母女俩没多提,但她也大概知道就是为了一句「不祥」。
「我不是数落你的容貌,」冉伊雪的唇一抿,不自在的想要替自己脱口而出的伤人话语解释,「你也不小了,行事实在不该冲动。宁安最近不平静,去年来了个新县令,心术不正,我是担心你娘亲—— 」
「娘!」一个圆滚滚的身子从屋外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冉伊雪因为自己的话被打断,不由眉头一皱。
舒恩羽一见冉伊雪的神情,立刻很有眼色的抓住了跑进来的纪修齐,偏偏这小子的伙食太好,虽然只有六岁,个子不到她肩膀,但是重量却是自己的两倍不止,一时之间她没将人没拉住,还因为扯得太用力,让他一个踉跄,整个人往前一扑,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在地上跌成一团。
「好疼。」纪修齐被舒恩羽一压,眼中聚集了泪。
「别哭,让姊姊瞧瞧。」舒恩羽连忙从纪修齐身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哄着他,「齐哥儿别哭,没事儿。回头姊姊给齐哥儿你最爱的蜜枣糕,晚上再杀只鸡给你补身子。」
冉伊雪看着他们一副姊弟情深的样子,忍不住翻着白眼,「补?!他都胖成这副德性,还补?!」
舒恩羽抱着纪修齐有点吃力的站起身,「不是补齐哥儿,是为了娘亲和姨母。姨母累了几日,今日才回来,娘亲身子也不好,正好杀只鸡,炖个汤,让娘亲和姨母一起补补气血,齐哥儿不过只是顺便吃些。」
这番说辞令冉伊雪觉得好气又好笑,要不是舒恩羽年纪太小,生不出自家这个小胖子,不知情的人还真会以为舒恩羽才是纪修齐的亲娘。
「说得好听,只怕最後我和你娘亲才是顺便吃些的那个,不论是什麽东西,只要是吃的,哪一次不是全进了这小子的肥肚里了?」冉伊雪的手不客气的拍了拍自己儿子那一圈胖肚子。
「娘。」纪修齐见娘亲的神情稍霁,讨好撒娇的凑到了冉伊雪的面前,伸手抱着她。
「走开!我才回来,还未来得及梳洗,身上脏,你别尽往我跟前凑。」冉伊雪口气不耐烦,但也没将人给推开。
「齐儿想娘了。」纪修齐说着,一颗眼泪就掉了下来。
冉伊雪看到那滴泪,原本才消去的火气突然又往上直冲脑门,她不知道是走了什麽狗屎运,生的儿子性子比女子还要娇弱不说,打小看到大的舒恩羽却像个汉子,每每看着姊弟俩极大的反差,她只觉得头一抽一抽的痛。
「想娘?!好啊!下次娘进雍州城去找你纪二伯母的时候就带上你,到时咱娘俩也别坐马车,你就跟我走个一天一夜,担保以後你就情愿待在家里想我,不会掉眼泪了。」
纪修齐委委屈屈的哽着声音说:「不会的!齐儿想要跟娘亲一起出去。」
「好!话可是你说的,算算日子……後天娘要去雍州城的开国县侯府,给府里的老夫人问疾,你若跟着去,路上可别抱怨,若你抱怨一句、掉滴眼泪,我就把你给扔在路上。」
纪修齐看到自己娘亲恶狠狠的眼光,不由脖子一缩,不敢吱声,他有点後悔,但又害怕因此又被娘亲数落。
舒恩羽倒是护得紧,「这可不成,这一趟路得走个大半日,齐哥儿还是待在家里的好。」
冉伊雪淡淡瞄了舒恩羽一眼,「怎麽,舍不得?」
「不是舍不得,」舒恩羽一本正经,「只是齐哥儿还小。」
冉伊雪捏了捏纪修齐胖胖的脸,「你别总宠着他,他已经六岁,也不小了。他这性子太软,不能放任下去,你是姊姊,疼他、爱他可以,但将来合该由他来护着你,而非你事事挡在他前头。」
「姨母,」舒恩羽扬了扬下巴,「我没关系。」
冉伊雪好气又好笑的瞧她一眼,「你是没关系,但我可不能由着他。被这小子一搅和,都忘了你为何要动手打虎子,是不是他拿你是白子的事作文章?」
舒恩羽微敛下眼,长长如雪般的白睫毛轻覆而下。
看她神情,冉伊雪就知道自己猜中了,想想这个地方似乎越来越不能待了,连个小小村长的儿子都能欺负到他们头上来。
「娘亲,」纪修齐在一旁小声的开口,「虎子说,要姊姊去他家做奴才。」
冉伊雪闻言一怒,声音一扬,「他要你姊姊去他家做奴才?!」
纪修齐点头。
冉伊雪的脸冷了下来,甩开自己的儿子,一把拉过舒恩羽,「跟我说清楚,怎麽回事?」
「前几日我带着齐哥儿要去山上采桑果回来给娘亲酿甜果子,却在路上遇到了正好也要上山的虎子,他带着几个人挡着我们的路,跟我说,他娘告诉他,我长这副模样没人敢要,因为怕娶回家晦气。但他喜欢我,所以替我去求他娘,终於让他娘点头同意,说要娘亲和姨母说个价钱,把我卖给他们家当奴才,若是我奴才当得好,再过几年,兴许还能给他做个通房。我听了之後气不过,才会趁他落单的时候动手修理他。」
冉伊雪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该死的小鬼,毛都还没长齐就想着女人,也不想想自己那长相,套上个犁都能去耕田了!你打得好,那小子活得不耐烦,你就该狠狠的死命打他一顿。」
舒恩羽看着姨母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心中也生起了一丝的雀跃,果然自己没做错!只是……她眼中的光彩一暗,「可是我娘被我气病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娘亲性子好,」冉伊雪轻挥了下手,要她不用放在心上,「听到虎子的话,她肯定心里难受,总之让她休息几日,身子就没事了。至於虎子……这不长眼的小子,就不要落在我的手上,不然看老娘怎麽教训他!」
纪修齐见状,连忙开口邀功,兴奋的说道:「娘亲、娘亲,这次的事儿齐儿也有功劳,我也有替姊姊出气。」
「你?」冉伊雪打量了下自家的小胖子,这德性,她真没指望他能帮上什麽忙,但是……她目光炯炯的看向舒恩羽,就见她正跟纪修齐使眼色,她的神色立刻有些阴郁,嘴边则泛起一丝危险的甜笑,「乖!齐哥儿,跟娘亲说,除了打人之外,你们还做了什麽?」
纪修齐一派天真,傻笑着据实回答,「我跟姊姊趁机在他喝的茶里加了京大戟的粉末,让他腹部急痛,整个山头跑着如厕,趁他拉得虚脱,再联手姊姊打他一顿。娘亲,我跟姊姊很聪明对吧?」
「是啊!聪明。」看着纪修齐一脸得意,冉伊雪的怒火一下冲天,起身拿下挂在墙上的藤条,在小胖子还一脸懵懂、搞不清楚情况时,不留情的朝他的大腿一抽。
纪修齐一痛,跳了起来,「好痛!」
他委屈的扁起嘴,躲到舒恩羽的身後,「娘亲,不要打我……娘亲,我痛!」
「就是要打得你痛!」
「姨母,」舒恩羽连忙护着纪修齐,「你别生气,齐哥儿也是为了帮我才下药,你别打他,要打就打我好了。」
冉伊雪闻言,也不客气的抽了舒恩羽一下,「你们俩倒是姊弟情深,一个护着一个,弄得老娘像是後母似的,我几天不教训你俩,你们都要上天了。下药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也做,一个不好可是会出人命,你们姊弟俩出事无妨,到时可会拖得一整个杏花村陪葬,你们真是混帐!」
舒恩羽的眉头因为痛而紧皱,但抿紧着唇,硬气的没吭半声,被护在她怀里的纪修齐却哭得好像天要塌了。
「小胖子,给我过来!」冉伊雪挥着手中的藤条,这小子哭得她更是一肚子的火,这软弱的个性,出去不给外人一口吞了。「闭嘴,不许哭。」
纪修齐摇着头,哭得更大声,圆圆的身子更往舒恩羽怀里缩。
舒恩羽抱着他的手一紧,也紧紧护着不愿放手。
看着两人看她的眼神,冉伊雪猛翻着白眼,「小胖子,你给我过来,别以为你躲在你姊姊身边就可以少挨几下,过来!」
「姊姊—— 」纪修齐摇着头,圆圆大眼睛滚下的泪水像是不要钱似的,祈求的看着舒恩羽。
「纪修—— 」
「妹子,别打了。」
第二章 美貌惹来祸事
听到身後的声音,冉伊雪停下怒吼,微转过身。
纪修齐一看救星来了,立刻松开了舒恩羽,直接扑向来人,「姨母。」
「乖。」舒云乔被撞得退了一步,连忙稳住自己,反手抱住了纪修齐圆滚滚的身子,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後背,抬头看着冉伊雪一脸盛怒难消,劝道:「孩子大了,别三天两头动气,动手打孩子。」
看着舒云乔,冉伊雪悻悻然的放下高举藤条的手。
回想当时初见,她还以为自己见到了仙女,这女人很美,美的不单是容貌,更有一份骨子里透出来的从容淡雅,虽然共同生活了好些年,偶尔一见还是会被舒云乔惊艳一把。
「不是我想打他,」吸了口气,压下脾气,冉伊雪才道:「而是这小子好的不学,学人家去下药,我让他们跟着我学医理、药理,是要他们有朝一日能助人,不是要他们去害人。药亦是毒,他们想要讨公道不是不行,但就是不能置人命於不顾。」
舒云乔拍了拍纪修齐,眸光微黯,「我明白你是爱之深,责之切,方才我在屋里全听见了。这事并不全然怪齐哥儿,他毕竟也是替恩羽出头,是恩羽不好,没个当姊姊的样子。」
「是啊!」舒恩羽也不在乎将罪过全往自己身上揽,「怪我,全怪我。」
「他们俩都怪,全是讨债鬼、惹祸精。」冉伊雪没好气的用力将藤条一放,看到舒云乔脸色不好,担忧的走过去。
躲在舒云乔身後的纪修齐一看娘亲接近,立刻一闪,以他那球似的体型,闪躲的功夫还挺灵活。
没空理会他,冉伊雪迳自扶着舒云乔坐下,「方才我也问了恩羽,知道今日这事说到底也怪不得他们姊弟俩,是虎子欺人太甚。」
舒云乔自然清楚来龙去脉,但毕竟女儿动手伤人,已经有理说不清,她的翦水双眸看着冉伊雪,问道:「你可去看过虎子了,他可有事?」
「我还没机会去看虎子,等会儿—— 」
「娘、姨母,虎子不会有事,」舒恩羽连忙插话,「我们只用了半钱。」
「是啊!姨母,」纪修齐抹了抹眼泪,跟着接口,「真的只有半钱,吃不死人的。」
冉伊雪听到两人一搭一唱,立刻冒火的双眼瞪了过去。
纪修齐脖子一缩,舒恩羽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後,两人都识趣的不再多话。
舒云乔看着两个孩子,这次她气愤虎子欺人太甚,也气恼舒恩羽冲动伤人,但她更担心拖累了无辜的冉伊雪母子。眸光一沉,这几年在这里带着闺女过着近乎离群索居的生活,常有种与世隔绝之感,现在看来这日子是到头了。
「妹子和杏花村众人好心收留了我们母女多年,若是因为恩羽伤人,给村子带来灾祸,就是我们的罪过,我会立即带恩羽离开。」
「能有什麽灾祸,我们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你可别忘了,当年多亏了你,才让我免於被押入大牢杀头的命运。」
这段往事冉伊雪此生难忘,她向来自傲,自以为无所不能,但是就在她出手救了舒云乔母女没几日,宁安县县城里的柳员外家竟告官说她医死了人。
当时柳家的主母吃了她开的药方死了,正当她百口莫辩,舒云乔竟要求开棺验屍,与仵作一同,亲自在旁协助。
一个看似娇弱的妇道人家面对众人心生恐惧的屍首没半点惧意,最後舒云乔更在众人都笃信柳家主母是中毒而亡时,在屍体的头顶发现了几枝细针,证明柳家主母的死是有人存心加害,与冉伊雪开的药无关,替她洗刷了冤屈。
这份恩情形同再造,她感激於心,打定主意这辈子会把她们母女视为一家人。
「我岂是怕事之人?!不过是小小一个长顺村村长,我还没放在眼里,等会儿我便去找咱们村长出面,杏花村的人可不是好欺负的!其实这次的事也让我想清楚了,这里来往的人越来越多,咱们杏花村是时候再寻一僻静之处安居才是。」
舒云乔敛眼没有多言,杏花村的人个个和善,只是她也不是没看出古怪,杏花村虽说有个村长,但他们对待冉伊雪的态度恭敬,俨然她才是真正的一村之主。
她是冉伊雪带回来的人,因为这层关系全村都很敬重。这些年,她看得出杏花村排斥外人,甚至通婚都得经过祭祀天地神明,获得同意才成。
这个村的习俗、祭祀都与汉族有异,这五年来,她曾不经意的瞧过几次。她不是没有好奇心,只是冉伊雪不提,她也不多问。
她只知道在走投无路之下,是这个待人和善、不将自己闺女当成怪物看待的杏花村,给了她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因此对她来说,其他都不重要。
「不如赶明儿个你收拾点东西,跟我带着恩羽去雍州城纪二哥的福满楼住些日子。」冉伊雪说道:「这几年,你别说镇上,就连杏花村的村口都少去,更别提热闹的雍州城。」
「妹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向来不喜热闹,而且现在恩羽伤了人,事情若是闹大,扯上官府,只怕我与恩羽哪里都去不成。」
舒云乔是这个家里思虑最多的一个,或许因为如此,所以身子一直不见好,但有时她的担忧也不是没来由。冉尹雪不由沉默,以往舒恩羽跟旁人小打小闹不碍事,但这次事情确实闹大了—— 杏花村有着秘密,当年她不过三岁,便被姥姥带着,与随行的近百名族人选择在此定居,这些年来日子过得滋润平静,她也不愿意因为舒恩羽的事而跟官府打交道。
「放心吧!没事。」冉伊雪气势十足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等会儿就带着恩羽上长顺村去看看,只要虎子没事,我便带着丫头好声好气的赔个礼,虎子这次说的话是过分,但这小伙子的心思我也不是没看出来,他就是看上咱们闺女,说了几句浑话,不会真的想要得罪我们。只要虎子不追究,咱们再赔些银两,只要他们说个数字,不论多少,我都赔。」
舒云乔心存感激,只是她隐约明白这次就算有银子也无法善了。她的女儿一出生就注定了不平凡,只不过她的这份不平凡却硬生生的被压上了一句不祥。当年为了女儿,她抛下一切,她已不在乎自己这辈子的好坏荣辱,只是每每看到恩羽异於常人的雪白、特殊的秀丽,她心中难掩担忧,如果杏花村今日因为她们母女而有风波,更令她良心不安。
看出了舒云乔没说出口的担忧,冉伊雪说道:「姊姊你别多想,一切有我。」
舒云乔轻摇了下头,「这次就算有妹子都不成。」
冉伊雪看着舒云乔,在她的眼中似乎读懂了什麽,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原本的宁安县县令吴大人去年冬天暴毙死在县衙里,关於死因是众说纷纭,但是新任的县令吕大人来了後,就说吴大人是急病去的,草草结了案。一般小老百姓们听了,自然只能听之任之。
这个吕大人是不是好官冉伊雪不知,只知道他原在京城当差,府里莺莺燕燕不少,到了宁安县之後还是不改好色本性,带了正妻和二姨娘以外,又在宁安县收了一位三姨娘,据说是个清倌,很是受宠。三姨娘未嫁入县府时就喜欢舒云乔做的绣品,当了三姨娘之後更是财大气粗,硬是仗着身分派人请舒云乔过府一趟。
舒云乔当时因为不想得罪新县令,连累杏花村,勉为其难的走一趟,不料却在府里被吕大人瞧见。
吕大人这一瞧可说是惊为天人,虽说不是小姑娘,但舒云乔的神韵姿态都透露着一股从容与优雅,令人看了打心里喜欢。他立刻派人去查,才知道小小的杏花村藏了个大美人,尽管是个寡妇,也不妨碍他一心想要弄上手。
这里想要巴结新上任县令的人不少,毕竟宁安县那座产铁矿的山,虽说属於朝廷所有,但里头的弯弯绕绕不少,只要沾上一点边,都能得不少好处。想巴结的人知道县令的心思,自然是想方设法的想要让县令如愿。
虎子所在的那个长顺村,不说旁人,村长就是个标准见利忘义之人,说不准这会儿恩羽伤人一事,已经传进了吕大人的耳朵里。
「事不宜迟,」冉伊雪站起身,「恩羽立刻跟我去一趟长顺村。」
她的话声才落,就听到门外有声响,透过窗户,看到原本就不大的院子里,一下子挤进了数十人,有杏花村的人,也有长顺村的人,之中竟然还有县衙捕快的身影。
「来得还真快。」冉伊雪的脸一沉,怒火中烧,「姊姊,你跟恩羽和齐哥儿待在屋里,别出去。」丢下这句话,她没等回应就开门走了出去。
冉伊雪虽心知肚明舒恩羽动手不对,但这一切的起因全是因为虎子嘴巴犯贱,所以别说她护短,她就是不许来人欺到她家人头上!
杏花村的村长叫纪云龙,脸上也明摆着不快,他冷着脸走了过来,低声对冉伊雪说:「恩羽这次的事可闹大了。」
冉伊雪看出纪云龙的恼怒,她微敛下眼,事情不到最後,她不想得罪官府,勉强的吸了口气,对他说道:「你先到一旁,此事由我处理。」
纪云龙闻言,双手抱胸,让到了一旁。
「这是怎麽回事?」冉伊雪一眼瞄过长顺村的人,最後定在宁安县的捕快身上,脸上带着一抹笑意,「瞧瞧,这是刘捕快吧?怎麽会突然来杏花村,真令我们这个小小村庄蓬荜生辉。」
「少说废话,」刘捕快没有被几句迷汤给忽悠,直接开了口,「立刻把人交出来。」
「交人?」冉伊雪故意露出不解的神情,「不知大人要我交什麽人?」
「你别装傻,长顺村的崔村长报案,说舒恩羽打伤了他的儿子虎子,本官奉吕大人之命来押人。」
两个半大不小孩子的打闹,硬成了伤人案件惊动了县衙,甚至来押人?明眼人都心知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若人真被带走,一件芝麻绿豆事都能成了杀人放火的死罪。
「我这几日不在杏花村,刚回村才听闻恩羽伤人。」冉伊雪忍着气,慢条斯理的讲道理,「只是请大人明监,一切是虎子出言不逊、轻薄良家妇女在先,恩羽为了自保,不得不动手,小小姑娘无故意伤人之意,下手并不重。」
刘捕快的眉一挑,今日他根本就不在乎虎子与舒恩羽之间有何过节,或虎子伤得如何,他走这一趟,目的是将舒恩羽带走,顺便让与她相依为命的舒云乔不得不跟随,其他一概不管。
他知道眼前的冉伊雪不好对付,而且杏花村几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就围在一旁,看得出都是练家子,虽说他是个官,也不怕他们动手,但也没兴趣跟他们动刀动枪。
他眸光锐利的看向崔村长,要他开口说话,将罪过全都推到舒恩羽的头上。
崔村长一对上他的眼,立刻机灵上前,声若洪钟的说:「笑话,我家虎子又不是瞎了眼,他怎会看上舒恩羽那吓人的模样?这村里内外谁不知这丫头是个白子,也不知道她身上是不是带了什麽不乾净的东西,说不准还是个不祥的妖女,不然怎麽没了爹不说,连娘亲都一副身子孱弱的模样。」
冉伊雪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你娘的,有种再说一遍!」
崔村长微惊了下,「你……你这人怎麽骂人?」
「谁叫你嘴臭,」冉伊雪火气一升,再也顾不得其他,劈头吼道:「恩羽是白子又怎麽了?!白子不过是外表与一般人有些不同罢了。她今年只有九岁,你家那个毛都还没长齐的虎子自个儿起了贼心思,对个小姑娘说浑话,被我家闺女教训算是扯平而已。你今日竟然不要脸的当着我的面扯上刑克之说?!老娘告诉你,白子是上天恩宠,叫你家虎子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的嘴巴也给老娘放乾净点!」
崔村长被她泼妇的样子给吓了一大跳,斥道:「说什麽上天恩宠,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泼辣性子无怪乎养出舒恩羽这种会动手伤人的丫头。」
「去你的,你再说—— 」
「别说废话,」刘捕快见情况快失控,立刻站了出来,「根据大齐律法,杀人者死,伤人者刑,现在虎子命悬一线,县令大人已发话要替虎子讨公道。冉大夫,你休要阻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命悬一线?冉伊雪气极反笑,虽说恩羽那丫头是泼辣了点,但是看那小胳膊小腿的,最好有能耐能把粗壮的虎子打得命悬一线。
「立刻叫人出来,若真有冤屈,吕大人明镜高悬,自不会委屈任何一人。」
明镜高悬?!冉伊雪真想吐口水,这话刘捕快敢讲,她还不敢听。「恩羽无罪,我就是不交,大人能奈我何?」
刘捕快的眼神一冷,立刻一挥手,他带来的六、七个衙役立刻上前。
纪云龙冷眼瞧着,虽说看不惯刘捕快欺人的嘴脸,但若真打起来,才是麻烦。「伊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低声劝道:「先让刘捕快将恩羽带走,明日我便想法子将人救出来。」
「我怕人进去了,出来就不是原本的样子了。」冉伊云冷哼,舒云乔把舒恩羽看得比自己的命重要,闺女被带走,她肯定也会跟着去,一旦进了吕大人的地盘,母女俩形同泥牛入海。「总之,她们帮过我,我不许任何人动她们母女。」
纪云龙闻言,微敛下眼,点了点头。接着上前一步,冷傲的开口,「想从杏花村带人走,大人也得看我们村里的人同意与否?」
刘捕快看着纪云龙不怒而威的气势不由心头颤了一下,但想起自己好歹是个官,难不成还惧怕一个小老百姓?
「看样子,杏花村是想造反。」刘捕快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些刁民就别怪本官不讲情面,全都以抗命论,将你们全村拿下。」
「想将我们全村拿下?」纪云龙哼了一声。「在下就看看大人有没有这本事?」
「你—— 」
「民妇惶恐,只是天色已晚,不知能否请大人给民妇些许时间。」
听到身後的声音,冉伊雪猛然回头,看到舒云乔她不禁一楞,连忙上前挡住她,「你出来做什麽?」
舒云乔对她安抚一笑,有礼的对众人一个福身。
一看到她婉约的身影,刘捕快也不自觉的收起自己的戾气,有些不自在的点头示意。
舒云乔说话轻柔,身段柔软,虽然一身布衣,但婉约的气质掩盖不住,即便身边带了个孩子,还是个代表不祥的白子,但不单杏花村的男人,就连别村的单身汉都有不少人将心思动到了她的身上。只是她从来没动过心,且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一心只想守着自己的闺女,护着她成长。
「方才一进村里便听闻舒娘子晕了过去,」刘捕快来之前可被吕大人交代过,谁都能伤,就是不能伤了舒云乔一根寒毛,所以他的态度自然恭敬,「不知舒娘子现在可还好?」
「谢大人关心,只是些许不适罢了。」
「如此便好,」刘捕快不忘替自己的主子说句好话,「吕大人时刻关心舒娘子的身子,舒娘子最好能记在心头。」
「是。」舒云乔也不反驳,态度依然不卑不亢,「不知捕快大人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舒娘子这不摆明了明知故问?」刘捕快遇上舒云乔,语调没了方才的火气,这麽一个柔善的性子,怎麽就生出了个会动手打人的闺女?不过也庆幸舒恩羽冲动,不然还没法子让吕大人钻到空子。「舒恩羽打伤长顺村崔村长的儿子虎子,现在崔村长也在此,我也是公事公办,不如就由舒娘子亲自带着舒恩羽,随我走一趟县衙。」
「不巧,恩羽贪玩,现下还不见人影。」舒云乔双瞳闪着平和的光亮看着刘捕快,「可否请大人先带人离开,等恩羽一回来,明日民妇定亲自将人带到县衙。」
刘捕快闻言,原想拒绝,但一看杏花村的村民面色不善,只怕若今天他坚持要带人走,真得要动手。
舒云乔长得好,吕大人一上任,第一眼见到舒云乔这个俏寡妇就动了心思,想要得到她。原以为这漂亮女人日子过得清苦,只要给点好处便会随了吕大人,偏偏舒云乔心如止水,毫不动摇,越得不到,越令吕大人心痒,这下终於等到了机会,但若今日将事弄大,硬把人带回去,对吕大人的名声也是不好……
「难道大人担心民妇带着恩羽逃了不成?」
刘捕快衡量了眼下的情况,不以为意的一笑,「舒娘子说这什麽话,你既然开口,我自然信得过。就凭你们母女,就算想逃,只怕也逃不了多远,反正天色已暗,不如明日一早,你再带她过来便是。其实吕大人向来公正严明,只要舒娘子跟吕大人好好说明原由,舒恩羽未必会有事。」
舒云乔微敛下自己闪过嘲讽的双眼,轻声说道:「民妇明白,谢大人。」
「走吧!」刘捕快斜睨了崔村长一眼,暗示他不用再多语,转身就走。
官府的人和长顺村的人都走了,纪云龙这才开口,「舒娘子真打算要带恩羽去县衙?」
「此事不好牵连杏花村。」舒云乔歉然的看着纪云龙,「说到底,这次是恩羽冲动,我是她娘亲,总要由我出面解决才好。」
纪云龙点了下头,他早知道舒云乔是个明理之人,只是……他目光迟疑的看着一脸气恼的冉伊雪。
注意到纪云龙的眼神,舒云乔浅浅一笑,拍了拍冉伊雪的手,「放心吧!不会有事。」
「你要带恩羽去县衙,怎麽可能会没事?」冉伊雪急得想跳脚,「那个吕大人就是个色胚,一个人渣!」
舒云乔彷佛没有听到冉伊雪的咒骂,迳自看着纪云龙和四周的好邻里,「这次实在叨扰了各位,失礼。」
「舒娘子快别这麽说。」纪云龙连忙说道,「若有需要,你大可直说。明日我们村里能派人送你和恩羽进城,若有不妥,也能有个照应。」
「多谢村长。」
纪云龙点了点头,不再多说的带着杏花村的人离开,一下子小院子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舒云乔见人走远,一脸平静,看不出心里想法。
冉伊雪的眉头紧皱,知道舒云乔看似柔弱,但骨子里却很倔强,她决定了的事很难让她打消主意。
「反正我不管,」冉伊雪跺着脚,「明日我陪你走一趟。」
「孩子在看着,别让人笑话。」舒云乔看着冉伊雪任性的动作,不由一笑。
「亏你还笑得出来,反正要我眼睁睁的看你送上门给吕大人羞辱,还不如给我一刀,杀了我。」
「别在孩子面前口没遮拦。」舒云乔连忙制止她,看着女儿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她的心头微惊,她已许久没有见她的闺女流泪了,「担心无用,一切都明日再说。妹子,我看你急着回来瞧我的身子,都没来得及梳洗,你身上有股奇特的味道,快去洗洗。我弄些好吃的,我们开开心心吃一顿。恩羽。」
情绪低落的舒恩羽,一听到娘亲的叫唤,立刻挤出一抹笑,小步跑上前,习惯性的拉着舒云乔的衣角,「娘。」
看着她拉着自己衣角的小手,舒云乔有些失神,但情绪很快隐去,「来帮个手,很快就能吃饭了。」
整个屋里,只有舒云乔平静得彷佛什麽都没发生似的,就连只要有得吃就开心的纪修齐,看到一桌子好菜也难得的雀跃不起来。
甜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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