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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试阅] 青微《素手擒悍夫》(长相思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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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6-10-23 18:46:20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出版日期:2016年10月13日

内容简介:

他人一旦多情,欢场上的甜言,不过是一场风流;
女人一旦痴情,情场上的等待,不过是情债一场。

自古男子从来只闻进青楼玩狎,哪曾听过上青楼求亲?
连翘无父无母,又被亲人给卖进妓院,她能弹、能唱,
又有一张天仙般的美貌,加上她卖艺不卖身,
想一掷千金夺得她初夜的男子不胜枚举。
自古青楼即是是非之地,什麽达官贵人、贩夫走卒,
榻上的甜言蜜语,下了榻哪还算数。连翘有自知之明,
今生她没想寻得良人托负终身,但也没想当人妾侍共侍一夫。
在薛一飞这恶人出现前,她本在青楼混得逍遥,
可因为他的一句要娶她为妻,还仗着官威跟权势,
她想迎门卖笑,门都没有。这人逼她出嫁就罢了,
把帐房丢给她也罢了,竟然还起了念头,
想把外头的女人给丢进府里养着,那就先休了她再说!






  第一章

  阳关湖畔,碧草连天,清风微拂,平静的湖面上漂着几艘画舫,琴师弹的俱是旖旎、缠绵的小曲,舞姬也翩翩起舞,一点不怕这是在水上漂着。

  细细一看,每艘画舫都有不少人,举杯共饮的公子哥凑在一起欢声笑语,到处都洋溢着旖旎的欢快,只有一艘船上的气氛看起来有点紧张,歌姬跳得犹豫,左顾右盼,琴师心不在焉,欲言又止,目光都暗暗打量旁边站着的男女。

  那一男一女挨得很近,瞧着很亲密的样子,关系非同一般。可如果仔细一看,就能看出其中的端倪,那女子一直在躲闪,男的倒是步步紧逼。

  彷佛是让女人的後退弄得心烦,男人猛喝一声:「别弹了!」

  倏然,满船寂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麽好。

  把手里的酒杯递给女人,男人似笑非笑,「连翘,别躲了,喝!」

  身後是船柱,已经没有退路,被喊作连翘的女子稳住脚步,半推半就地饮下许岩递来的酒,不胜酒力一般闭上眼,摇摇头,「许公子,连翘要醉了,不能再喝了。」

  看她喝下去,终於露出点笑容,许岩凑得越来越近,「醉了好,不都说酒後吐真言,正好告诉本公子一句实话,连翘姑娘到底怎麽想的?」

  眼睛里闪过一丝漠然,连翘掩饰过去,又微笑起来,「公子这话何意?连翘听不懂。」

  看着眼前这个艳丽夺目的女人,许岩心底痒得要命,很想抓住她啃上几口,可想到这个烈性子的美人会以死相抗,又有些不舍得,只是口气有些不客气,伸手去抓她,「别装傻了,你这麽聪明,会不知道我说的什麽意思吗。」

  笑容微微一僵,连翘想要躲开,可人还没逃开,手就被紧紧抓着,「许公子,你喝醉了吗,这样不太好吧。」

  虽然有抗拒的意思,可口气没有多严厉,连翘并不想得罪这位许公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他的身分比自己这个青楼女子高得太多,弄得太僵没什麽好处。

  果然又是敷衍,她永远都是不拒绝、不答应,许岩的脸色沉下来,觉得没面子,「连翘,你别再装了,本公子今天一定要知道答案,你答不答应做我的妾侍?」

  没想到他这麽直接,就连伪装都撕掉了,连翘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好的预感,「公子真的醉了。」

  「我没醉,我就问你愿不愿意。」得不到这个女人的愤怒让许岩红了眼,气急败坏地质问。

  他追求弄春馆的连翘已经一个多月,还放下豪言壮语会让她心甘情愿嫁为妾侍,可这个女人总是敷衍了事,让他成为朋友里的笑柄,如果不是连翘身边围绕不少公子哥,怕闹大了不好收场,他都恨不得直接绑了连翘丢到床上。

  看着这张千娇百媚的脸,许岩的心蠢蠢欲动,这一次,他万万不会再让她逃过去。

  连翘没有给他答案,只是不着痕迹地错开身子,「就算公子怜惜连翘,愿意娶我,对夫人那里也不好交代。我出身低微,怎麽配得上许家,恐怕会连累你的名声。」

  「那臭娘们管不了我。」想到家里蛮横无理的妻子,再瞧瞧眼前娇滴滴,吃不到嘴的美人,许岩心痒难耐,有一种抓心挠肺的难受,「只要你答应进我家的门,我保证只宠你一个人。」

  嘴角露出一丝笑,连翘没有回答,这个男人的独宠,她还不稀罕。

  许岩就爱她这样妖娆神秘的模样,也气她的镇定。这颍州城不大不小,可要论哪家的清倌花魁最清高,第一个就是连翘,她很美、很艳,可也很傲,无论谁出多少银子买她的初夜,她都会拒绝,说是当初说好卖艺不卖身,可这世上有几个真正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不过是价钱不合适。

  但连翘这个女人就是这麽顽固,无论出多少银子都不答应,若逼得紧了,多的是看不过去的公子出头,实在不行,这连翘就以死相拒。也是因为怜惜美人,还没人闹个玉碎瓦全,能近得了她的身,让颍州城不少公子哥都垂涎欲滴,又不好第一个下狠手,得了骂名。

  「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家里没人能管得了。」眼睛都是淫邪,许岩看到她,心里就火烧火燎的,再也装不下去,「你这会答应,咱们这就去里面圆了房,你就乖乖等着进我们许家的门就好。」

  看男人这麽急切,连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慌,这是在船上,她身边只带着弄春馆的琴师和舞姬,如果闹将起来,只能吃亏。她需要委婉地拒绝这一次,只要上了岸,自然能想出无数个法子对付这个不学无术的纨裤子弟,比如把消息透露给他的妻子。听说那位娘子性格刚烈,家世又好,还能找人帮着斡旋一下,也不致於闹翻。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翻涌,可不知为何,看到眼前这人,连翘脑海里一下子想起前些天发生的一件事,那也是弄春馆的姐妹,与她关系只是一般,可那女子被赎身之後却被虐待,最後逃回弄春馆求庇护。可已经出了门,哪里还有回头的道理,最後人生生被拉走,生死不知。

  连翘是个开朗的性子,可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就是想不透,越想越觉得这些男人恶心,做不出敷衍的姿态,不愿笑、不愿推诿,反而多了几分不耐烦,厌烦了这样的生活。

  从四年前父母双亡,被堂哥卖入弄春馆开始,她一直在忍耐,可到底要忍耐到什麽时候?并不是没想过乾脆答应一个人,离开弄春馆,可只要瞧见那些人贪婪的目光,那个念头就退去。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一个男子能救她出水火?

  连翘从来没这麽沉默过,许岩有点急,怕自己话说得太不软和,连忙揽着她的腰,满脸谄媚的笑,「我的心肝宝贝,想什麽呢,你就从了我吧。」

  倏然闪开,连翘躲开他的掌控,一颗心疯狂地跳起来,面无表情,「许公子,如果我不想答应呢?」

  「你什麽意思?」

  「我说,我不想答应,不想为妾。」

  「连翘你是在说笑对不对?别惹我不高兴。」以为她在闹脾气,许岩压抑着怒气,还笑着。

  「我说的是真话。」终於说出这句话,终於不用再敷衍,连翘松了口气,笑得却苦涩。

  脸色变得难看,许岩冷笑数声,加重力道按着她的手腕,「看来你就要和我作对了。」

  「我连翘,不做妾。」

  「不做妾……呵呵,你真把自己当成什麽宝贝,这世上就不会有人愿意娶一个妓女为妻。」

  「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做许公子您的妾侍。」

  一言既出,众人皆慌,他们从来没见过好脾气的连翘姑娘这麽不给人面子。

  舞姬们年纪还小,都吓得瑟瑟发抖,不敢上前。琴师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连忙陪着笑脸凑上来,「许公子,我们连翘姑娘来的时候身体就不舒服,您向来心疼她,别和她计较……」

  「滚!」怒骂琴师,许岩夺过琴丢下水,看着连翘阴笑起来,「本公子心情也不好,既然连翘姑娘这麽高傲,我姓许的高攀不上,就别留在我的船上了。」

  琴师吓得簌簌颤抖,也不敢再说,只用哀求的眼神希望连翘认错。

  连翘这会表情反倒平静下来,微微一笑,「许公子的意思是……」

  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许岩看看漂在水上的那把琴,「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只配游回去,要嘛答应嫁我,要嘛跳下去,你自己选择。」

  许岩一脸得意,尤其在看到舞姬和琴师都吓得脸色发白的时候,笑得更是欢畅,笃定连翘这个女人不会跳下去。虽然这天暖和,正适合下水,可真跳下去游到岸边,对一个女人来说很难,「要想改变主意,我就再给你一次……」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机会。」许岩乾巴巴说出那两个字,可再瞧瞧已经跳进水里的女人,只觉得脸被人打了一般。

  身上累赘繁复的衣裳让连翘不断下沉,她乾脆俐落地扯开丢掉,只剩下贴身的长裙和薄衣,被水弄湿透的发丝贴在脸上,她却依旧笑着,表情格外畅快,「多谢许公子成全,等我回去,一定备厚礼送到府上,以示感谢。」

  ◎             ◎             ◎

  「稳住、稳住,别乱晃。」

  「你来。」

  「我干不了这种事。」

  「那你他娘的别废话!」

  湖里一条旧船上,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在争吵,他们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弄得船摇摇晃晃险象环生,两个人却乐此不疲。

  船头另外一个静坐的青年终於忍无可忍,猛地回头,「都闭嘴,再废话就丢你们下去喂鱼。」

  被当头一喝,两个人都讪讪地笑笑,可安静了没一会,又都没皮没脸地凑过去,完全不把刚才的事情当一回事。

  「大哥,咱们回去吧,这里哪有鱼。」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陪着笑脸凑到船头青年身边,「钓鱼这事要心静,咱们三个大老粗哪里干得来,还不如脱了衣裳,痛痛快快下去捞。」

  另一个哈哈一笑,又一脸鄙视地看着他,「薛三你也不看看这是什麽地方,你以为是咱们的兵营吗,看到没,那些花船上都是姑娘,你只要敢脱衣裳,人家立刻骂你流氓。」

  「你才流氓。」薛三翻个白眼,看看满湖上的花船,遥遥听着传来的小曲,还有看不清眉目,只能想像的花娘,有点羡慕,「小爷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活下来,结果还是比不过这些纨裤子弟。早晚有一天,我也要弄这麽一艘船,弄几个姑娘……」

  话没说完,船头的青年回头冷冷地看他一眼。

  只一眼就安分了,薛三讪笑,「大哥你别瞪我,我就是开玩笑而已。薛二,你也不帮我说说话。」

  看兄弟这麽赔小心,和他打闹的薛二也有点不忍,想岔开话题,可想了想,都不知道说什麽好,只眼睛骨碌碌地乱转,瞧见不远处飘来什麽东西,一开始还以为是衣裳,可仔细一望,眼就直了。薛二脸色一变,拍了一下大腿,「大哥,水里有人,像是个娘们。」

  薛三和青年同时顺着他指得方向看过去,那处却只飘着粉色的衣裳。

  「真的是人,我瞧见有一只手伸出来。」越说越觉得害怕。薛二犹豫着该不该救人,所幸这是大白天,要是夜里还不把人吓死。

  薛二还在犹豫,可青年猛然翻身入水,朝着那方向冲过去。

  「大哥……」

  「放心吧,大哥水性好,他是水中蛟龙。」薛三嘿嘿一笑。

  看青年很轻松就把落水的人救起来,两个人又讨论起来。

  「是个女的。」

  「我早说了就是个女的。」

  「瞧不清楚长什麽样子。」

  「肯定很漂亮。」

  「你怎麽知道?」

  「我猜的。」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还不忘帮着拉人上来。

  救人的青年不慌不忙地把人抱上来,又帮着拍拍後背,等到那女子拚命咳嗽起来,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又轻柔了不少。

  把吐乾净水的女子靠在船上,青年帮着她把黏在脸上的头发弄到耳边,刹那间,空气像是被凝固,青年的动作停住了。

  身後的薛二、薛三面面相觑,眼里闪动着惊喜。

  「真他娘好看。」

  「就是。」

  青年的目光也是亮了一下,可他听到另外两个人的赞美又沉下脸,「闭上眼,不准看!」

  「好吧,不看、不看。走,继续钓鱼,等她醒过来再说。」

  「好。」

  连翘知道自己得救了,可眼睛沉得要命,像是睁不开一样。她高估了自己,在赌气跳下来的时候,以为能够游上岸。她从小就出生在江南水乡,原本是不畏惧水的,反而喜欢玩水,所以才会以为她能够顺利离开,却没想到这些年都没游过,早已生疏,身上的累赘让她疲惫,游了没一会又脚抽筋。

  就在连翘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去的时候,陌生的男人声音让她燃起希望,忍不住挣紮求救。

  这一天,她做错两件事,第一件,不该和许岩硬碰硬;第二件,不该跟着来湖上泛舟。之前几次都敷衍过去,让她太过自信,以为没有人能够伤害她,这会出了意外,才意识到一个恼羞成怒的男人什麽事情都做得出,那许岩压根不是什麽正人君子。

  幸好,有人救了她。

  连翘的呼吸渐渐平缓,酸疼的身子总算好一些,过了好一会,她缓缓睁开眼,一眼就瞧见她面前有三个男人,其中两个背对她,正在说话,却没有人回头看她一眼。

  「这王八蛋要做什麽?靠这麽近。」

  「要撞咱们的船吗?」

  「他敢,咱们钓咱们的,要是敢来惹事,老子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闭嘴。」青年说了一声制止。

  「大哥,这姓许的王八蛋我认识,上次在街上不小心碰了他的轿子,他的人还想打我,让我乾净俐落地打了十几个,哈哈,他再敢靠过来,看小爷怎麽收拾他。」

  「好样的,我帮你。」薛二也跃跃欲试。

  这三个男人始终没有回头,连翘不知道说什麽,反倒听出他们话里的意思,下意识看向旁边,果然许岩那艘船靠了过来,也就十几米远。

  是看自己死没死吗?连翘的唇角露出冷笑,远远瞧着那许岩,原本还有些怕连累这几个人,可听到那些话,再看看许岩踟蹰不前的惧怕样子,最後一点不安也消失了。看来,那许岩真的很害怕,船只是遥遥待着,始终没敢靠过来。

  反倒是薛三有些失落,看着那艘船,跃跃欲试,「过来呀、过来呀,来了爷就给你点颜色瞧瞧。」

  「来来来。」薛二看热闹不怕事大,一脸期待,就差站起来吆喝,最後有点遗憾地开口,「他娘的,怎麽走了?扫兴。」

  薛二啐了一口,「没种。」

  比起他们的嚣张,画舫上的人都很小心翼翼。满脸狰狞的许岩盯着那艘小船,可最後还是不甘心地开口,「走!」

  他原本只想杀杀连翘的傲气,让她认命地从了自己,谁知道半路杀出这三个人,让他满心的算计落了空。

  看许岩如此不甘,旁边有小厮献媚,凑上来,「公子,您不是要把连翘抢过来?他们就三个人,看着也不像是什麽大人物。」

  「滚!」许岩怒吼一声,气冲冲进了船舱。

  「公子,那这些人……」船夫询问怎麽处置琴师他们。

  「扔……算了,丢到岸上。」很想把舞姬、琴师这些人丢下去,可想到那小船上的三个人,要是这麽做,让那个人看不顺眼,找上来……想到那人的残忍,许岩忍了又忍。

  直到画舫远离小船,方才那小厮才小声说起来:「公子这是怎麽了?他们才三个人。」

  「你个蠢货,没认出来那是谁吗?」

  「那是谁呀?」

  「蠢货,那是薛阎王。」另一个小厮来了兴致,眼睛发亮,「薛阎王你不知道,是一年前回来咱们颍州,章家的逆子,他十年前就去从军,回来的人都说他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一夜屠杀几千人,公子都不敢招惹,你敢吗。」

  ◎             ◎             ◎

  看画舫渐行渐远,连翘终於舒口气,犹豫着看眼前三人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麽好,想了半天终於开口,可还没来及说就咳嗽起来,「咳咳咳……」

  薛二、薛三回身,目光闪亮,「你醒了。」

  「嗯。」

  「醒了就好,还担心你会出事,大白天跳什麽湖。」

  「谢谢你们救了我。」语气温柔,连翘微微一笑,瞧着薛二、薛三两个大男人躲闪的目光,觉得好笑。

  「是我大哥救了你。」薛三很直接,手掌重重地落在中间青年身上。

  「多谢你救我。」瞧着那个始终不肯转身的男人,连翘的目光落在青年结实的脊背上,他浑身湿透,衣裳贴在身上,更显示出力量。

  许久,青年回应道:「没事。」

  那声音很冷静,没有一点起伏,声音却悦耳。连翘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好奇,她忍不住多说:「不知道几位家住何处,我备下礼物……」

  「不用。」

  连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麽好,她只觉得这人有些冷漠,并不想和自己交流,倒是旁边两人挤眉弄眼地看着,很是热情。

  就在连翘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话的时候,青年突然转身,「你和姓许的什麽关系?」

  听他的声音很清朗,以为这人也是谁家公子,可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连翘意识到自己想错了,他果然是能让许岩害怕的人。明明不知道这人是谁,不知道他的身分和地位,可只是对上他的眼睛,她就觉得心头一震。

  这是一双什麽样的眼睛?锐利、深邃、冷漠,透着冰冷的杀气,可那里面又没有恶意,气势像是随身而来的一样。在这样的气势下,容貌反而显得不那麽重要,尽管已经长得很英武,雕刻一样的眉鼻很好看,可这些词反倒像是侮辱了这个人。

  这个青年很难用简单的词汇形容他,他本身就是复杂而神秘的。纵然见过太多男人,连翘还是第一次磕巴,「谢、谢谢你救我。」

  青年没有不耐烦,只目光紧紧盯着她,重复一遍,「你和姓许的什麽关系?」

  连翘不喜欢别人逼问什麽,听到就会心生厌恶,可这个青年并不在此之列,也许是因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或是因为他的眼睛里既没有贪婪,也没有不屑。

  这个青年的目光让她放下心防,连翘自嘲地一笑,「我不是寻死,是不得已。他要娶我,我不答应,就被撵下来。」

  听到这话,青年目光一沉,反倒是薛二、薛三都气得不行,「就那玩意,哪里配得上你。」

  他们直白的反应让人温暖,连翘却不愿意隐瞒自己的身分,「我是弄春馆的人,不是良家女儿,他纠缠了一个多月,想纳我为妾,我不答应,就被他逼着跳下船。」

  这一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连翘觉得青年深邃的眼睛里露出一点笑意,可来不及细看,就发现那里面什麽都没有,沉沉的一片,便只又说道:「多谢你们救了我。」

  青年的唇角微扬,不知道是不是在笑,「你已经谢了三次。」

  薛二、薛三相视一眼,都笑了,「小事一桩,下次看到那小子,我帮你收拾他。」

  他们眼里没有一点瞧不起,也没有贪慾,豪爽得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好感,这让连翘反倒不知所措起来,她犹豫着去看青年,却发现那人幽深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都没有躲闪。

  最後就连薛二、薛三都察觉出古怪,挤眉弄眼地做怪表情。

  时间像是被凝结,四个人都没有说话。

  最後,青年看向薛二,「我们回去。」

  薛二比薛三稳重一点,他哈哈一笑,「大哥,这就回去,咱一条鱼还没捞上来,还指望今晚有鱼吃,说好钓鱼,结果空着手回去,慧婶还不把咱们煮煮吃了。」

  青年不动声色,「你去买。」

  「就是,你去买。」薛三起哄。

  擡腿一脚踢在薛三屁股上,薛二不满,「银子呢,出来的时候我没带,你给我。都怪你们把银子花得这麽快,慧婶变得越来越抠门,都要不出来。」

  「那就不吃鱼好了。」薛三躲闪,还不忘狡辩,「就好像你没花一样,前两天是谁买了簪子送给临街姑娘啊,人家可看不上你个大老粗。」

  隐瞒的事情被揭穿,薛二涨红了脸,扑过去和薛三扭打,「你怎麽知道?」

  「我跟着你去了。」

  「你个兔崽子。」

  「你个花钱精。」

  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船好几次险险翻掉。

  连翘听着那些话,忍不住想笑,可看船摇摇摆摆,又吓了一跳,想要抓住什麽,却没想到青年突然伸手过来。

  下意识抓住那双手,连翘看着不动声色靠过来的青年,心一下子就砰然乱跳起来。

  「抓着我。」青年另一只手托着她腰,两个人都倾身,姿势暧昧,他的胸膛紧贴着她。

  愣愣瞧着这个几乎把自己抱在怀里的青年,连翘羞红了脸,因为他的靠近,觉得一股热气从身体里散发出来,两个人湿透的衣裳紧贴在身上,这样靠在一起,说不出的暧昧,可船摇摇摆摆一直不停,她根本直不起身子。

  也不知那两个人是不是故意的,靠岸的这一路上始终没有消停,连翘一开始还想着这样不好,到最後乾脆就认命地被青年半搂着。

  好不容易上岸,回去的路上没有马车,只能同乘一匹马,身後紧贴着青年结实的身体,连翘脸颊上的绯红始终没有退去,一路上都很不自在,说不清楚心里那种感觉是什麽,并非排斥,可又有些不安。

  走了半个时辰,马停在弄春馆门口,连翘心里异样的情绪升到最高点,有些不安,想从青年的眼睛里看出些什麽,可他始终没什麽表情。

  「进去吧。」

  「你……今日谢谢你。」

  青年没有开口,只是平静地点点头。

  你叫什麽?这话差点冒出来,可连翘看着他没什麽表情的脸,终於没有问,直到进了自己房间,看着身上那件青年的衣衫,人却沉默良久。

  这是青年的外袍,是路上给她遮掩用的,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还给他。

  第二章

  晚素把净面的水端进来的时候,连翘在看一件衣裳,净面後端出去再回来,连翘又在看那件衣裳,这次就连她都开始好奇,眨着眼看那衣裳,是一件男人的袍子,并不是什麽多好的料子,真不知道她家姑娘为什麽一直看。

  心里有话就憋不住,晚素凑过去,「姑娘,这衣裳有什麽奇怪的吗,你怎麽一直在看?」

  连翘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衣裳拢在一起,看到是侍候她的晚素,又松了一口气,「没什麽。」

  「没什麽?你都看了好多次了,自从前天回来,你时不时就要看几遍。」

  垂着眼眸打量这衣裳,连翘微微一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还留着,那人未必会来,何况是为了这麽一件不怎麽好的袍子。将袍子拿起来放在桌上,被洗过的袍子透着一股淡淡香味,却让连翘无故心烦起来,像是抹去了属於那人的痕迹。

  「我有点累,去歇息。」懒懒地坐起身,连翘往内室走。

  相比别的姐妹的住处,连翘的房间里没有那股旖旎的熏香,倒多了一些清冷的香味,这是连翘特意让人去配的,有安神的功效。

  「姑娘。」开口喊住她,晚素犹豫着开口,「早些时候有几位公子来,你一个都没见,待会知府公子要来,要不要见见?」

  身形一顿,连翘背对晚素微微一笑,有些无奈,「不见。」

  「姑娘……」

  「谁也不见。」连翘不想听这些罗嗦,径直走到内室,放下帘子,「让云姨去拦着,就说我身体不好。」

  云姨是弄春馆的鸨母,四十出头,颇有风韵的一个女人。

  「好吧。」晚素应诺。

  连翘躺在床上,脑海里都是一个人的影子,他的脸冷静得看不出一丝表情,可这些天总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梦里,让她怎麽都有些不明白,为什麽她就对这个冷面人感兴趣。

  越想越挠,心烦气燥得难受,她翻个身,以为自己睡不着,可不知道什麽时候就进了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外面传来喧闹声,连翘有些不耐地睁开眼,那种最讨厌的失落感又涌上心头,让她整个人无精打采。

  连翘不喜欢白日睡醒的感觉,整个人像是不知道身在何处,飘飘渺渺的没个着落。相比身边那些总是哀哀戚戚的姐妹,她的性子向来开朗,可最近心里时常怪怪的……想到让她难受的罪魁祸首还是那个冷面青年,她咬咬唇。得,让人救了一次而已,做什麽想这麽多,徒增烦恼。

  甚至懒得再挽发,连翘从床上起来,晚素和云姨的声音就清晰起来。

  「姑娘瞧着像是心情不好,说了谁也不见。」

  「我去和她说。」这是云姨的声音,十分温柔。

  「云姨,知府公子你都帮着推了,来的这位爷到底是谁,有这麽大面子?」

  想到来人,云姨的笑容有些复杂,表情古怪,「这位不见不行,知府公子我敢拦着,可这位爷谁敢拦,他是个活阎王,一生气能把咱们弄春馆拆了。」

  晚素吓了一跳,还想说什麽,却见连翘打开门,「云姨,是谁呀?」

  看她出来,云姨的脸色柔和不少,「连翘,你醒了。」

  「嗯,谁来了?」

  连翘身上的纱巾随意披着,略显淩乱的发丝垂下几缕,整个人懒洋洋的,纤细的手指托在手臂上,可就是这麽随意的一个动作,偏偏弄出万般风情,就连云姨和晚素都看得呆了。

  「我们连翘真是美若天仙。」

  对云姨,连翘并不厌恶,比起旁家逼良为娼的,她算是不错,一直没干那些丧良心的事情,对姑娘也很好。起码自己以死相逼只做清倌的时候,她答应了,并且一直帮忙拦着,虽然也有擡高自己身价的意思,到底是帮了很多。

  「到底是谁来了?」能让云姨这麽看重的人,连翘倒是好奇了。

  「你们万万想不到。」先卖了一个关子,云姨微微一笑,「是薛阎王,呸,是薛一飞。」

  这一次,别说晚素,连翘也惊讶了。

  薛一飞,这个才回到颍州城一年多的男人,也确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那名声好像不怎麽好。

  关於薛一飞的传言,连翘真的知道不少,简单四个字,恶名昭彰。十五岁离家出走,十年未归一次,亲生父亲是颍州有名的章老员外,可他回来之後却已经改姓薛,别说孝敬老迈父亲,他回来的当日就打跑了章家的人,还带着几十个打手买了宅院,建了薛府。

  最气人的是,这薛府就和章家在一条街上,各占两边。可如果这个薛一飞只是做了这件事,顶多算是不忠、不孝,惹人诟病,万万不会得到一个薛阎王的称号。

  他之所以被人喊薛阎王,是因为有投军归乡的儿郎说了他的事情。薛一飞十五岁离家後就投奔了京都淩将军麾下,拜师从武,早年战乱的时候跟着东奔西走,征伐四方,後来又为圣上剿匪,从一个小兵做到参将,虽然因为天下太平,暂归故里,可只要皇帝一纸诏书,就能骑马上阵,可比知府的身分还高。

  据说,在薛一飞从军的那几年,杀的人能堆满半个颍州,最辉煌的就是一夜踏平敌营,连摘几千人头。

  一开始大家还都当笑话听,觉得夸大其词,可真正见过薛一飞後,大家都信了,说这男人身高八尺,膀大腰圆,一顿能吃十几碗,五斤肉,粗鲁无礼,大字不识,说话像是打雷,动不动就挥刀杀人……就这麽,一个薛阎王的名声算是落下了。

  说真的,连翘并不相信这些话,觉得多半有一些夸张,可现在听到这位薛阎王要来自己这里,心里还是忐忑好一会。

  「他没来过咱们弄春馆,为什麽突然来?」薛一飞虽然恶名昭彰,却没有流连青楼的传言,连翘很纳闷。

  「我也不知道。」想到刚才见到的男人就是薛阎王,云姨抚弄着胸口,安抚怦怦直跳的心,「要说这位爷长得可不像传言里那样,可那眼神……差点吓掉我半条命。」

  连翘抵着门想了想,「不见行吗?」

  「不行。」

  「为……」下意识开口询问,可还没问出口,就发现拒绝不是来自云姨。连翘循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薛二、薛三一脸笑容地朝着她挤眉弄眼,中间站着的男人除了那位大哥,还有谁。

  「为什麽不见我?」青年一步步格外沉稳地走上楼来,目光始终落在连翘身上,彷佛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你……」连翘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她有些懊恼自己没有梳妆、打扮,想到接连两次在他面前出糗,脸色微红,又咬咬唇,「我还有客人,你怎麽来了?」

  「我就是。」

  「你是什麽?」连翘朝着後面挤眉弄眼的薛二、薛三微微一笑,又一脸纳闷地看青年。

  云姨差点被吓死,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又一脸紧张,「薛、薛大人。」

  这话一出口,连翘愣住,「你是薛一飞!」

  ◎             ◎             ◎

  让薛二、薛三留在外面,薛一飞独自进了房间,他像是没瞧出连翘的吃惊,镇定自若地找地方坐下,然後就仔细打量这房间,目光直接得让人无法拒绝。

  浑身上下都觉得怪怪的,连翘不由自主放慢了呼吸,直到这会,她还是不能相信这个男人就是薛阎王,那些流言也真是太夸张。

  把房间看了一遍,薛一飞终於收回目光,定定瞧着连翘,「你不想见我。」

  他用的是肯定的口气,这让连翘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就是薛一……」想到直呼他的名字好像不太恭敬,连忙顿住。

  眼底露出一丝笑意,薛一飞没有半点不悦,「那现在知道了,你喊我薛一飞就好。」

  「这样不太合适。」

  「我让你这麽喊,就这麽喊。」

  他很平静地这样说,可连翘却紧张了一下,这男人别说发火,就是多看她一眼,她整个心都能从胸口蹦出来。

  「薛一飞。」连翘最後还是乖乖地开口。

  「嗯。」

  这种紧张得不知道手放哪里好的感觉很奇妙,连翘抚过耳边落下的碎发,脸色微红,「你且等等,我去里面一下。」

  「去做什麽?」

  「我去……」连翘不知道该怎麽说自己是要去梳妆打扮,她怕这男人多想。

  薛一飞的目光落在连翘身上,看看那件半落的纱巾,略显淩乱的发丝,还有微红的脸颊,很肯定地开口,「你刚睡醒。」

  他猜得那样准,还直白地说出来,连翘有些羞赧地看他一眼,「反正你等一会,我去收拾。」

  「不用。」薛一飞的手掌突然擡起,按住她的手,一本正经的模样,「这样很好看。」

  两个人的手相触,让薛一飞粗糙的掌纹摩擦几下,连翘一下子就定住,想看他的眼睛,又不好这麽放肆,心头骤然乱成一团,不知道这男人是什麽意思。

  说他轻浮吧,那表情却极度认真,说他不轻浮,又说着这样放肆的话。

  眼前的女人脸颊微红,眸子乱转像是思考什麽,看起来像是害羞,又像是嗔怪,偏偏她还咬着唇……薛一飞向来自信自己看透人心的能力,可他发现竟然看不透这个女人,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也不知道她到底是高兴还是恼怒。

  还是说,她在怀疑自己的话是真是假?想到这,薛一飞很认真地点点头,「我说的是实话,你现在的模样确实很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退去了平时的浮华,显得格外真实,更为动人。

  这一次,连翘彻底涨红了脸。这个男人真是……有够直白,偏偏说这种话的时候还理直气壮,一点没觉得哪里不合适。对着这张正经的脸,连翘就连嗔怪都说不出口,只能顺从地坐下来,生怕薛一飞说出什麽更夸张的。

  那天的救命恩人竟然是颍州的风云人物薛一飞,这个事实让她很难接受,忍不住低声问出口,道:「你怎麽会来这里?」

  他的样子实在不像是经常流连青楼的人,到底来这里是为什麽事情?还是说是为她?不知为何,连翘心里升起一些期待,又拚命地压抑下去。在别人眼中,弄春馆的连翘姑娘从来都是温柔而善解人意的,很少让人难堪冷场,可不知道为什麽,只要瞧见这个男人,她就变得笨嘴笨舌,简直像个呆子。

  相比连翘的坐立不安,薛一飞很放松,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还推了一杯到她面前,他眉梢一挑,「你看到我好像很吃惊。」

  薛一飞倒茶的时候,连翘下意识看了他的手指一眼,那上面有好几道伤疤,大大小小。想着传言,再想到他十五岁从军,肯定吃了不少苦,她心里一沉,勉强微微笑了一下,「我只是没想到,当初救我的恩人会是薛一飞,不太像。」

  「我为什麽不像薛一飞?」他一脸认真地问。

  「你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样。」总是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可又忍不住去看他,连翘微咬唇想了想才开口。

  「你想像中的薛一飞是什麽样子?」

  看薛一飞执着想要答案,连翘的表情微变,因为她想像的画面太好笑,忍不住笑出声。

  她想像中的薛阎王虽然不如那些人形容的可怕,可也虎背熊腰,身材高大,脸上一定要有横肉,要很吓人,说话粗声粗气,吆喝起来让敌人闻风丧胆。可瞧瞧眼前这人,如果不是慑人的气势让人不敢小觑,他几乎像个温柔的男人,还有这不急不缓的口气,哪里像传说中不通文墨,只会杀人的大老粗。

  想像的画面让连翘憋不住笑出声,心里的紧张散去不少,总算不那麽战战兢兢,「不告诉你。」

  看着她含嗔带笑的模样,薛一飞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喜欢这个女人,一颦一笑都觉得有趣,虽然几乎可以想像她脑海里自己的模样一定很惊悚,却没有半分恼怒,那些传闻他早就知道,并不当作一回事。

  把眼底的惊艳收起来,薛一飞的嘴角微动,「很高兴你觉得我和薛阎王不像。」

  好不容易忍住笑,谁知他突然这麽说,连翘忍不住笑出声,清脆的笑声流淌在房间里,让战战兢兢守在外面的晚素松了一口气。

  看这小丫头一脸逃出生天的庆幸,就差磕头,薛三很不满,「我早告诉你了,大哥不会为难她的,看你紧张的。」

  看薛三和里面那位脾气不太一样,瞧着没那麽吓人,晚素怯怯地开口,「那薛公子找我们姑娘有什麽事?」

  「你猜。」咧嘴一笑,薛三眉飞色舞。

  「我不知道。」

  「告诉我你叫什麽,我就告诉你。」

  晚素红了脸,「不告诉你。」

  同一时刻,房间里的连翘终於忍住笑,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你今天是特意来找我吗,有什麽事情?」

  「有。」很痛快地喝了一杯茶,薛一飞点头。

  「什麽事?」心情缓和不少,连翘总算不用那麽紧张,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来提亲。」见连翘没有回覆,薛一飞又说:「我要娶你。」

  他缓缓开口,很是沉稳,可连翘口中的茶却忍不住喷出去。猛地站起来看着薛一飞,她瞪大眼睛,「你说什麽?」

  「我要娶你,有什麽问题吗?」比起她的震惊,薛一飞算得上不动如山,就连被喷了一脸茶也面无异色,静静擦去。

  有什麽问题吗?连翘简直无语凝噎。这男人到底是不懂礼数还是胡闹,竟然这麽直白地找一个姑娘说要娶她。大名鼎鼎的薛一飞要娶她,这世上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最奇怪的是,她除了被惊吓到,竟然没有厌恶,听到薛一飞说要娶她的时候,甚至没问是不是做妾侍还是什麽,心里就乱成一团,有些惊吓、有些不安,还有一丝……像是喜悦。

  连翘觉得自己一定是迷糊,听错了。脑袋里一团乱,薛一飞要娶她,天呐,为什麽会发生这麽不可思议的事情?虽然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不像是传言中的坏人,可这和她要不要嫁他有什麽关系?

  比起连翘的失措,薛一飞很镇定,甚至又倒了一杯茶推过去,像是那句话只是最普通的问候,而不是决定娶一个女人,「冷静一点。」

  薛一飞镇定的口气让连翘终於找回一点理智,她脸色红透,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羞的,「你、你为什麽这麽做?」

  「为什麽?」挑眉看她,薛一飞想了想,「自从那天看到你,你就经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很喜欢你,难道这还不够?」

  他直白的语气让连翘愣住,完全不知道该怎麽面对这样的告白,他说得理直气壮,在他面前,所有拒绝的理由彷佛都变得可笑,她只能说出最重要的问题,「你应该知道我是弄春馆的姑娘。」

  薛一飞颔首,「知道。」

  「那你还说这种话。」

  「为什麽不能说?」薛一飞淡淡一笑,「你是清倌,有什麽关系。」

  他不隐瞒自己调查过连翘的事情,也不觉得哪里做错,她的美丽让他一见难忘,正巧性格、脾气也对胃口,还是清倌,最好的办法不就是娶了她吗,他完全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我配不上你。」

  看她自嘲的苦笑,薛一飞心头又冒出那种怪异的感觉,在想到如果自己没有救起她,这个女人会死的时候有过一次,如果薛三没说错,那应该是心疼。薛一飞因为这种感觉再次袭来而皱眉,「谁说你配不上?」

  连翘苦笑,「一旦这消息传出去,大家都会这麽想。」

  「嫁给我之後,没人敢笑你。」薛一飞压根没觉得这是什麽问题,反倒用很笃定的口气安慰她,「至於那些背後诋毁,不必去在意。」

  就像是他,早就知道背後人家叫他薛阎王,可那又怎麽样,与他有何关系。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连翘被带动着想了一下,那倒是,如果她嫁给薛一飞,大概再也没人敢当面招惹她,就薛一飞的名号已经让他们魂飞胆丧。而且这个男人看起来很可靠,比那些纨裤子弟不知道好多少倍,既然作了这个决定,应该会对她负责到底。

  对於青楼的女子来说,能找到一个良人比再投胎一次都难,要知道大部分的公子哥都是乘兴的时候为她们赎身,可过不了多少日子倦了、烦了,就会随意安排,好一些的还能给一个住处,安静待着过下半生,坏的甚至会再卖给别人,几番转手,年华逝去,以为自己出了狼窝,後来才知道进了虎穴,那才叫可悲。

  也正是因为如此,连翘从来没想过找男人赎身,最好就是攒够了银子自赎,可谁知道半路冒出来一个薛一飞,还这麽直接地说要娶她。大概他说赎身,就真的是帮她,可以後呢?

  想到要把将来交到才见过两面的男人身上,连翘退却了,跳得很快的心渐渐沉下去,艰难地开口,「薛公子好意连翘领了,可我不想离开弄春馆。」

  她的语气迟疑、表情艰难。薛一飞目光幽深,很认真地看着她,「你确定?」

  一个是字就卡在喉咙里,说出口却那样艰难,连翘握紧了拳头掐着掌心,终於缓缓开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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