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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试阅] 单飞雪《真正的勇敢》(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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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6 13: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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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6年8月2日
内容简介:
《上》
徐明静很酷,她可以不怕死的救下坠楼的小女孩,也可以把合作企业的总裁放生在山上,
反正她身上的包袱很重,伤痕很痛,随时可以撩落去。
徐明静有自己的坚持,她讨厌有钱人,讨厌那个嚣张的崔胜威,
她曾见识过他在商场上的傲慢,也见过他拿她没辙的无奈,
就算命运让他们一直相遇,她也不改初衷,就算他没有弃潦倒的她在路旁,还陪她一整夜,她也不心软。
应该……要这麽演才是按照她的剧本走吧?
可为什麽,该是她人生中配角的他,却让她无法不心动,明知此路不通,他还硬要向前闯?
她仅剩的自尊和勇气快卸甲投降,原来,她是软弱的,真正勇敢的人是他,
是那个明知付出真心会让自己一身伤,却还是奋不顾身拥抱她,给她救赎的男人──
《下》
身为恒星饭店的总裁,崔胜威经历过的人生很精采,他曾是天之骄子,也曾沦落到一无所有,
好在他的胆识不简单,放手一搏为自己拚出条活路,从谷底爬起,才造就今日成功的他。
所以他有本钱在员工面前很机车,因为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不让自己变得坚强,怎能应付身边的虎豹豺狼?
这样嚣张跋扈的男人,能为哪个女人折服?大概也只有徐明静吧──那个遇上她,就让他嚐到苦果的女人。
他跟着她学吉他,也跟着她学会爱,就算她曾在爱里受过伤,筑起心墙不让人闯,他也不会放弃;
如果她不够勇敢也无妨,因为他可以陪着她一起变得更强。
可他却忘记,命运在他十三岁时考验他,现在又怎会轻易放他一马?
当现实横亘在他们之间,逼他做出抉择,他会──
第一章
不论拚事业还是求爱都需要勇气,但是比勇气更重要的是计算成本,投资事业是希望事业爱你,付出感情则是希望对方爱你。别说付出不求回报、投资受损也无所谓,那麽大爱的伟人暂不在讨论之列。
然而投入多少成本、付出到几时,没收获就该停损?
勇敢,就是坚持到底吗?
「……那麽请投资独到、经营饭店有成的崔总裁和我们发表一下他的高见。」
「投资股票、买卖权证甚至是经营事业,『停损』的设定最重要。恒星饭店之所以转型成功,成为明星调养身心的最佳场所,就是因为在经营策略上,只要执行效果不彰,就会毫不犹豫立刻放弃,但是一般大众不懂停损。讲个黑话,你们知道『沈没成本偏误』吗?」
「『沈没成本偏误』?我是第一次听到。」财经电台主持人追问。「请崔总裁帮我们说明。」
「打个比方,有人买股票,当股票持续下跌,为了弥补损失,不是接受现实停损出场,反而加码买进,为什麽?因为舍不得已经投入的成本,於是产生观念偏误,以为只要加码投入更多,等涨回来就可以平衡损失,还能大赚一笔。结果大部分的人最後都抱着成本沈没到底,输到血本无归。不要捡落下来的刀子,惨还有更惨、低还有更低——我这麽说够清楚吗?」
「也就是说要懂得『断尾求生』?」
「对,凡事留得青山在,有柴可烧自然不会熄火。永远记得要给自己留活路。」
「哇,听起来这个『沈没成本偏误』很像是我在等公车时,公车一直不来,但是等越久我就越不肯放弃——」
「因为随着投入的时间成本越多,你就越执迷不悟。你举的例子不够好,但勉强可以解释。」
主持人继续问道:「曾濒临破产的恒星饭店在总裁手中翻身,成为台北最时髦的美容圣地,甚至吸引法国AGO饭店集团的注意,提出采购意愿,这都是因为您大刀阔斧,撤掉您父亲以亲子为主题的总总措施,重新装潢打造时尚空间。当初执行这样的决策,不会造成您跟父亲之间的冲突吗?」
「『断尾求生』包括Fire掉失格的父母。」
「听起来您和父亲之间有矛盾,父子关系很紧张吗?」
崔胜威低笑。「不紧张,我们之间从不吵架,因为不管有任何压力,只要来一趟恒星饭店的美容室和健身房,就会烟消云散。不过,主持人是邀我来讨论经营之道,还是聊亲子话题?」
以上是午後三时,财经电台的节目访问。
提到沈没成本偏误,让人不禁思量起自己的处境。苦苦追逐梦想、追求爱情、投资事业,甚至是守住早已失去热情、只是为了退休金苦捱的工作,这是否都犯了「沈没成本偏误」?
真正的勇敢,是当舍则舍?还是趁早认赔杀出?
面对心仪的徐明静,陈安古已投入大量的心力和时间,眼睁睁从她身边有人等到如今单身,他的爱情有没有希望?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徐明静没给他爱,只给他钱——
「这是这个月的演出费。」戴爪戒的纤纤小手数完钞票後放到他面前。
「领完钱,再喝上十八小时慢滴的冰滴咖啡,就是我陈安古人生最爽的事。」尤其对面还坐着你。他将钞票收入口袋。
今天的徐明静也美得教他屏息,即使是数着俗气的钞票也美得好空灵。
「这麽冷还喝冰的?肠胃很好嘛。」现在的气温才十三度啊。「下次约工作室就好,干麽浪费咖啡钱?」
「不这样做你会陪我喝咖啡?等一下我们去看电影,我请客。最近有一部很好看的……」陈安古热烈地说着,希望能引起佳人兴趣。
徐明静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天空开始神游。
「怎样?去不去?」陈安古问。
「看电影?」
「我就当你答应了喔,现在去应该还赶得上五点那场。」
「喔……」
「『喔』是什麽意思?」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看见她连头都没转过来看他,只是瞅着天空,陈安古又问道:「喂!现在是把我当空气吗?」
「不是啊,只是……安古……」
「唔?」
「那是脚吗?」徐明静指向窗外上方。
「脚?」
陈安古往上看。脚?脚?!他跳起惊呼,还真的是一双小脚,就穿着童鞋悬在半空中!
「是脚对吧?」徐明静纳闷说道:「从刚刚就挂在那儿,好奇怪。」她正说着,小脚突然滑下,小孩的腿出现在视线里,接着又往下溜——
妈呀!滑下来的是个约三岁的小女孩,就挂在半空中,双手紧紧抓着楼上花台底部延伸而出的排水管。
「快报警!」陈安古大喊。
接着是一阵混乱,不久後警笛大响,消防车来了,可巷弄违停的车太多,堵住前方的路。
路旁围着许多看热闹的路人,消防员们忙给气垫充气。不知谁家的小孩不小心坠出楼外,悬在四楼的咖啡厅外,偏偏五楼屋主不在,就算联络锁匠开门,但对於有钱人家厚如岩石、重锁如铁的铁门,锁匠一时间也没辙。
「能抓住她吗?」消防队长拿着对讲机问楼上的队员。
「正在试……」四楼咖啡厅的窗前,两名消防员爬上桌子试图靠近,可恨窗外没有站立之处。
「消防车开不进来,先用绳子套住她,快。」队长指示。
情况紧急,但消防员都有家室,行动更显得谨慎小心。「不行,构不着,小朋友快撑不住了啊——」
突然,小女孩双手一滑,身子往下坠,霎时人人尖叫,只有一个人没叫。那人在危急瞬间探出窗外抱住小女孩,连带着被往下扯——
「明静!」陈安古及时抓住徐明静的脚,顿时也被拖过去。马的,这场爱情有重要到要赔上性命的地步吗?
幸好,消防员也及时抱住陈安古。马的,这份职业有重要到需要赔上性命吗?
徐明静挂在墙外,死命抱住小女孩,这时被陈安古揪紧的靴子松脱,她像一尾坠海的美人鱼,好凄美地掉下去了。
「妈呀——」
「完了!」
顿时一片鬼哭神号,陈安古感觉心跳停止,手中只剩下她的靴子。
人呢?!
楼下传来一声声响。
徐明静仰躺着,原本以为自己会跌在坚硬的地上,摔得粉身碎骨,没想到却深陷软垫之中,而被自己牢牢锁在怀里的小女孩早已吓晕过去。
「不要乱动!医护员?医护员!」队长大吼,医护员赶紧冲来检查,将小女孩小心地挪出去。
「小姐你没事吧?听得见我的声音吗?有没有哪里痛?手脚能动吗?」医护员随即检视徐明静的状况。
徐明静还是躺着,动了动手脚,毫发无伤。她仰望阴郁的天色,耳畔是此起彼落的喳呼声。
「好勇敢喔!」、「天啊,幸好。」、「唉呦,你救了小朋友呢!」、「应该叫市长表扬你!」
围观的群众纷纷向她比出大拇指。
虽然徐明静异常冷静,可救护员依旧不敢大意,轻触她手脚检查。
这时一张熟悉的脸出现,陈安古俯视她,咬牙切齿。
「你太过分了。」
「应该夸我勇敢吧?」
「勇敢?呵,少装了。」她才不勇敢,她是孬种,因为没勇气活,才会无视危险又不怕死。陈安古眼中燃着怒火。「我早知道你厌世很久了。」
「我不看电影了。」徐明静别开脸。好朋友就是这麽讨厌,太了解你的背景,害你无法伪装自己。
城市里什麽状况都有,就在三条街外,恒星饭店柜台一阵骚动,订房员向赶来的经理报告。
「6号彗星房一小时前就该退房,可是人没出现,对方也不接电话。」
马的,什麽情况?男经理脸一沈,拿起对讲机通知组长。「快派人进6号彗星房看看。」
Shit!最讨厌这种事了。一名女房务员接到指令,万般不愿地拿着房卡前往6号彗星房,她刷卡推开门,只见里面一片黑暗。
啪!女房务员打开灯,房内瞬间大亮,而且很红。
「啊!」床褥尽是血染的风采。女房务员摀嘴,将尖叫吞回去。她不能声张,也不能尖叫,只能颤抖着声音朝对讲机说:「出事了,快叫救护车。」
一报告完,她立刻冲上前去。
只见一个女人倒在床上的血泊中,睁着眼,左手腕上的伤口裂开。她抬起血淋淋的手,手中还握着手机,看向奔来的女房务员说:「你……跟我男友说,告诉他我真的快死了,叫他来——」
什麽情形?女房务员听见手机里传来男人的咆哮。
「操你X的去死啦贱货!马的又来这招,这个月骗我八次了你他妈的最好去死!这出戏要演几次才会下片?我再过去我就是他妈的贱——」
「我、我先帮你止血。」女房务员抽来面纸,颤抖地靠近那只血手。
「你跟他讲!」自杀女握住女房务员的肩膀,裂开的伤口在她面前淌下更多浓稠的血,很像她中午吃的番茄面。
自杀女瞪大眼珠,厉声道:「你告诉他是真的……这次是真的……」
咚!
自杀女怔住。「喂?」
原来是女房务员倒地,谁教这场面太刺激,让她先躺平歇会儿。
一辆银色VOLVO轿车正驰往饭店。
一名身穿三件式西装的男人坐在後座,身形精瘦,双手盘在胸前,正闭目养神。
他是刚接受电台采访的恒星饭店总裁崔胜威,而坐在他旁边的是助理车东元。
车东元抱着他的公事包,笑嘻嘻地拿手机求他看盘势。
「你看今天跌成这样,我可以买宏达电吗?还是买中华电?厚!哥,报一下明牌啦。」
崔胜威长叹口气道:「闪电。」
「闪电?」有这支股吗?这时手机响起,车东元立刻接听。「什麽?自杀?哥,慧星房的客人自杀了——」
「死了没?」崔胜威连眼皮子都懒得抬。
「正送往医院急救。」
「调查客人背景,通知律师拟文件向对方要求赔偿。」
「是。」哥也够冷静了。
「等一下,用什麽方式自杀?」崔胜威又问。
「在床上割腕。」
「要求三倍清洁费,资产耗损和整理房间的损失都要求赔偿。」
「呃……是。」
「还有——万一没救活,赔偿费就跟家属谈。别忘了,还要确认住房费结清没,还有我们饭店的客人和房务员的精神赔偿,也要记得找合理的名目索讨。」
车东元脸一歪。「这、这时候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请公关表达关心?这位客人一定是很难过才会想不开——」
「好吧,确实不近人情,不如派你贴身看护给她支持,让她有活下去的动力,还是你要抄几本心经回向给她?」
闻言,车东元立刻闭嘴,但太迟了,老板睁眼,两道冰冷的视线射来。下一秒他哀嚎,头发被老板揪住。
暴君咆哮。「你是要多蠢?我还要关心她?想死去深山死啊,割腕流出来的血还能给花草当肥料,干麽弄脏我的地盘?看她是要血流成河还是血染长城我都没意见,但是跑到我的饭店割腕,弄脏我的资产是犯罪,做出这麽低级下流的事,我还要表达关心吗?」吗吗吗吗吗——吼得太大声,车东元耳鸣。
「是是是,我错了,我知道了——拜托,哥,我是敏感发质,很脆弱的。」
真是快气死!崔胜威松手,一撮发丝落下,再见了,东元的秀发。
「快回饭店。」崔胜威对司机说。
「是。」司机抖了一下,但刚巧遇上红灯,车子停了下来。
路人纷纷走过车前,包括刚做完检查离开咖啡厅的徐明静和陈安古。
一阵风吹来,几片枯叶飘落,徐明静看见长靴的鞋带松了,立刻蹲下。
号志灯切换,她还在慢慢系鞋带,垂落的长发掩住她的侧脸,也挡住车里射来的怒光。
「该死的用路人,叭她——」崔胜威大动肝火。时间就是成本,他崔胜威一小时多贵她知道吗?
叭——司机听话地小声叭。
车东元见老板火气很大,惊恐道:「哥……忍一下,等会给你买苦茶喝。」
叭什麽叭?不怕死的徐明静仍慢条斯理地系鞋带。
「快点,灯号换了。」陈安古催促。
「可是蝴蝶结的两边翅膀要一样大。」
唔,同意,我们明静坚持的点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车内,崔胜威等到翻白眼,他按下车窗,将身子探出去,刷地朝前头掷出一堆千元大钞。「去捡钱!」
瞬间蝴蝶结不重要,她拔腿手刀奔去捡——最好是这样!
崔胜威还没疯,只能忍着。车东元体贴地靠过来频频帮老板拭汗,而司机则是害怕到肩膀僵硬,这疯疯的总裁抓狂起来很可怕的。
果然,崔胜威发疯了,他越过司机肩头,在方向盘上用力按下喇叭。
叭——
叭得惊天动地也没用啦。徐明静淡定地系妥一样大的蝴蝶结,这才缓缓起身。
「干麽忽然计较蝴蝶结的大小?」陈安古疑惑地问。
「我喜欢让VOLVO等。」她讨厌有钱人,尤其是有钱又嚣张的王八蛋,如果再加上开VOLVO,脑海连结到的就是那个让她吃尽苦头的女人。
她知道这不理性,可她连命都不想要了还管它理性跟感性,和全世界为敌她都敢。
身而为人,到底真正的勇敢是什麽?是不怕死地牺牲自己搭救别人,就像徐明静一样,还是……对他人的不幸缺乏同情,也毫不怜悯,就像崔胜威?
命运就爱恶作剧,这不怕死的女人和这嚣张的男人,即将正面交手……
「隐星草」是珍贵的中药材,生长在海拔两千公尺以上。其花小色白,能强身美颜,夸张点说还能逆龄。传说连续饮用此花煎制的茶汤一个月,脸上的黑斑会消失,还能肤润如玉、抚平皱纹,让秃头生发,不过必须全程以自然农法栽种才具有神效,因此培育的农场很少。
午後,中部山上「静薪农场」的隐星草园区,一群工人头戴斗笠及防晒面罩摘隐星花。隐星草的花容易受伤,必须手工采摘,此时正逢花季,人力需求极大。
云雾缭绕,寒风阵阵,徐明静跟李茱花一组,一个负责摘、一个负责验。
徐明静动作轻巧地捻下花蕊,抛向竹盘。
李茱花拿起放大镜检查。「这个不行,被虫咬了。」
放在腰间藤篮里的是供应恒星饭店的高档花,瑕疵品就要放在地上的竹篓供农场自用。
李茱花验得头昏眼花,花儿却不等她,咻咻咻如雪片般纷纷坠,很快就堆成一座小白山。「你慢点啦,太快了我跟不上。」
「我三点要下山。」预定要摘的这排只完成三分之一。
「急什麽?乐团有演出?」
「七点要到。」
「厚,三点不可能摘完,现在都两点了。」
「摘不完你负责。」
「我负责?小姐,这你家农场欸!」
「反正我是来打工的。」说着又咻咻咻抛落一堆花。「趁我还在,验快一点。」
「姊,我只有两只眼我都脱窗了我——」
忽然一阵音爆,工人骇得掩耳。
「test、test,嗯嗯、啊啊——注意注意,所有人立刻停下动作。」後边坡上,某人持扩音器朝园区喊。
「靠!是『三七步』。」李茱花骂。
又来了?徐明静翻白眼,回头望。只见一个男人戴着墨镜,肩上披着英式军大衣,身着铁灰色背心式西装,踏着嚣张三七步,手持扩音喇叭向工人喊。「全部停下动作!」
「快停下来——」男人身旁的助理跟着喊。
山风疾,吹得嚣张男人的黑发更猖狂。
「很闲欸!到底一个月要来几次啊!」李茱花扔下放大镜。
对契作农场来说,爱突袭的业主绝非善类。恒星饭店总裁崔胜威在农场员工眼中很欠揍,而他贵为饭店负责人,偏爱凡事亲力亲为,动不动就来突袭。
「唉呦,崔总裁怎麽有空来?」胖胖的农场经理杨玉环手刀奔来,脸上堆满笑容。「天气这麽冷别冻着您了,快快快,来贵宾室休息,我让人准备姜茶——」
杨玉环挽住他的手,想把他拖走。
「干什麽?」崔胜威用力甩开。
「唉呦,总裁今天穿得真帅,这件大衣是新买的吗?唉呦呦,穿在您身上,加上这个体格,天啊,我心跳得好快咧,哈哈哈哈哈。」
「不要笑,离我一尺远。」崔胜威指着地面,要她退退退。
「唉呦,我怎麽能不笑?我见到您开心呀。」
「再这麽笑下去我会觉得很反常。」他忽然指向前方三点钟方向。「那个绑马尾的,我看见了,你丢什麽东西在地上?东元,过去捡!」
车东元立刻奔去处理。
崔胜威瞅着杨玉环问道:「是化肥还是农药?要是敢乱搞,你们农场就等着赔死。」
恒星饭店是农场的大雇主,除了隐星花,这间农场生产的有机作物全让饭店包了。
「唉呦呦,我们哪有那个胆啊!」杨玉环急嚷。
车东元从那苍白着脸、高举双手的女工旁搜出证物,是一个罐子。他奔来,恭敬地呈上。
崔胜威打开罐子,里面是黑墨色的液体,味道有点呛,他拿给车东元嗅闻。
「报告崔总,这个是——」
「是什麽?」
「一种熟悉的味道,可是又想不起来是什麽。」
杨玉环朝那女工喊。「阿娥你罐子里装的是什麽?」
那女工高声回。「我之前生孩子嘛,我妈给我喝的生化汤啦。」
崔胜威瞪车东元。「你熟悉这个味道?你也生过孩子?」
噗——工人们颤抖忍笑。
崔胜威扔下罐子,车东元立刻接住,跑去还给女工。
接下来崔胜威这边指、那边比地朝车东元喊。「这边、那边,还有最远的那排,去。」
车东元好忙,拿着剪刀和保鲜袋在园区跑来跑去忙采样。
「采样结束前,大家都不准动。」崔胜威宣布。
「呴,他警察吗?」茱花咬牙切齿,唯有徐明静冷眼旁观。
杨玉环继续努力挤出笑容。「总裁,我们跟您的饭店都合作那麽久了,您可以相信我们。」
「所以我久久才来一次。」
「是的,我们能充分感受到您对我们农场的信任,这个月也才突袭五次。」
「是啊,以前每个月至少十次对吧?」
「对。」她好想哭。
「最近饭店生意越来越好,没时间来。」
「所以我有个小小的建议,其实我们的食材在进饭店厨房时,您可以请主厨抽验,这样能节省很多宝贵的时间,创造更多业绩。」
「是啊,我蠢到都不知道有这麽好的方法。」
「您那麽忙,怎麽可能去想这种小事。」
「饭店蔬菜用量很大,每箱都要验吗?就算抽验其中一箱也不能保证其他箱没问题,有些农药最後收成时还验不大出来。我们向顾客保证用的是自然农法种植的食材,你觉得我是不是直接来抽检,才最能确保商誉?」
「也是,不过这种事犯不着劳驾您,派助理来就可以——」
「然後让你们贿赂他吗?」
他?谁?车东元正忙溜。
真是,这家伙真难搞。虽然气温只有八度,杨玉环却狂冒汗。
另一头,徐明静看看手表,快三点了,这肖ㄟ还没发病完。
这时一个驼背老人气喘吁吁地奔来了,是可怜的农场场主徐正国,便秘三天正有感觉要去解放,就收到杨总发来的讯息,立刻急忙杀来。
唉,这一吓大概又要「秘结」好多天。
「崔总裁,这麽冷您还特地过来,真是辛苦——」
徐明静看爸爸一边陪笑,一边跟崔胜威硬聊,他长年务农驼了的背此刻看起来更弯了,像扛着千斤重。
X!有钱就可以这样磨人?
李茱花在一旁也忿忿不平。「你看他嚣张的,你爸年纪都那麽大了,还要让一个小屁孩欺负。你看着很难过吧?」
「嗯。」她确实难过,且这一闹已经快三点了。
李茱花继续说:「我常梦到我在呼他巴掌,啪啪啪,爽快地甩他耳光。」
徐明静点点头,她能理解。「很奇怪,每次看到三七步,我心跳就特别快。」
「我也是,精神也变得特别好。」李茱花说。
「嗯,感觉全身更有活力。」
李茱花同意。「心动的感觉跟揍人的冲动原来这麽像。奇怪,他长得那麽帅,干麽不去把妹?一天到晚来这靠夭?」
「跟你赌,三七步是处男。」徐明静轻蔑地望向崔胜威。「年轻时失恋被狠狠践踏过,所以人格扭曲,喜欢虐人。听说精神科医生常常精神出问题,所以开养生饭店的身心出问题——」
噗!李茱花喷笑。
这笑声吸引崔胜威注意,冰冷目光扫来,撞上徐明静轻蔑的眼神。
第二章
「他听见了吗?」李茱花看到崔总裁的眼神,惊呼。Shit,死定了!
那边,崔胜威脱下大衣扔给车东元,走向她们。
李茱花赶紧闪到徐明静身後。「都是你啦,你干麽害我笑!」
徐明静别开脸,压低斗笠。
「真的过来了,死定了……」李茱花很紧张。
徐明静低着头,不想惹事。但见一双棕色的雕花男鞋停在面前,鞋面抛得超亮,真骚包。
「你们刚刚是在笑我吗?」鞋主蹲下来问。
徐明静沈默,这男人骚包就算了还很小心眼。
李茱花憋着气,不敢吭声。这男人太高大,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在他蹲下来时,身上的西装衣料绷紧,更加突显出他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膛,以及阳刚紧实的腿部肌肉线条,让她心跳怦怦,感觉很有压力。
徐明静很镇定,凛着脸,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
「刚刚我好像看到你们不屑的表情,有意见就站起来当我的面说,我能接受批评……」
「哈哈哈唉呦唉呦总裁啊——」杨玉环笑嘻嘻地过来解围。「别吓她们了,女孩子们感情好爱讲话,绝不是在说您,肯定是在聊八卦是不是?」
「就是嘛,我们怎麽敢批评三七——总裁?」李茱花吓到口吃,差点连三七步都讲出来。
他问低头不语的徐明静。「这位小姐,我刚刚好像看到你不屑的眼神,对我有意见吗?」
这你也看得到?视力2.0哦?徐明静依然缄默。
「为什麽不回答?」崔胜威摘下墨镜盯着她。不知何故,虽然她戴着斗笠和面罩,只露出眼睛,但他彷佛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气氛凝重,但沈默是金,徐明静决定化为金子不吭声,随便他爱瞪她多久。
「对不起。」徐场主突然哽咽,决定示弱。「如果让总裁您有哪里不高兴的,我替她们道歉。年轻人不懂事,您大人大量——」
「别吵。」示弱无效。崔胜威挥手制止他说话。「我是问她。」
可她看也不看他,这无视的态度令他火大。
山风吹得隐星草沙沙响,如一阵阵海浪声,他好似打定主意要和她耗下去,她不吭声,他也不罢休,两人沈默对峙,时间彷佛静止了。
「不说话吗?看来真的对我很不爽。」
徐明静瞄了一眼手表,三点了,她该走了,但三七步还没闹完。终於,她像回过神,施舍般地给出点回应。
她谦卑地摇摇头,口气温柔。「我对总裁没有不爽。」只是不想鸟。
「没有吗?刚刚不是瞪着我?有意见就讲。」
「没意见……」她说得更小声,语气也更加温顺,甚至还体贴地补上一句。「只是——您的鞋子很好看。」
这谦卑的态度终於令崔胜威满意,他起身,结束对峙,对徐场主道:「我想四处逛逛,可以吧?」
危机解除,众人暗喘口气。
「当然!总裁想参观哪里?我跟玉环奉陪。」
「不用跟来,你们忙你们的,当我不在。」
哥哥你存在感这麽强是要怎麽当你不在?
众人看向崔总裁,他侵门踏户,如入无人之境,像个国王般巡视领地,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给他军队、赠他玉玺,他肯定立刻据地为王,将徐氏家族流放蛮荒,或披囚服当他奴隶。
祸害走远了,杨玉环蹲下来将徐明静用力搂住。「干得好,阿姨真怕你跟他呛起来。」
「何必跟疯子计较。」徐明静摘下手套。「收工。」
「收、收工?还没摘完啊!」见徐明静离开,李茱花崩溃。
姊姊狠心一走,剩下那一排的花都让她采,呜……够狠啊姊!
崔胜威领着车东元巡过菜园,一路指示他采集土壤、采摘菜叶,然後他巡视的范围越来越广,脚步也越走越急,路径也越来越偏。
眼看老板开始乱走,车东元的神经越绷越紧。
拜托,老板千万不要发神经,千万不要。
当他们经过一群银杏树时——
干!我就知道!车东元在心里骂。
崔胜威咻地往树後闯,大衣下摆突地被扯住,一张苦瓜脸逼近,小声祈求。
「哥,那里不能去……」私底下车东元总是「哥哥、哥哥」地叫,盼这亲昵的呼唤能唤回老板的理智。
「切,放手。」
「不要去啦,您是多尊贵的身分,让人家看到多丢人?」
可惜崔胜威的回应一点也不尊贵,还很流氓,他抡起拳头,车东元只得放手。
他立刻穿过树群,很快的,眼前出现弧型的玻璃温室,他来到温室外,握住门把。
因为兴奋,他手心很烫;因为心动,他心跳很快,每次久别重逢,他都会这麽亢奋,他转动门把,正要开门——
「哥!」
又来了。崔胜威翻白眼。
车东元追上,冒着被K危险挡在门前,指着门把上挂着的警告牌,上面清清楚楚刻着几个大字:私人领地,闲人勿进,违者法办。
「这是违法的,」车东元用力戳了戳「法办」两字,企图唤回老板的理智。「哥看到了吧?」
崔胜威叹息。「东元,你知道为什麽明知违法,人们还是要偷情?因为『感情』是没办法控制的。」
「我知道,今天如果你要跟女人偷情,我不会阻止你,问题是你发情的对象不是人——」
「但是比人更可爱。」崔胜威架起车东元拖往一旁,手指向前方。「乖,去把风。」
车东元不依。「每次都要我做这种事,万一里面有东西不见,赖在我们头上怎麽办?」
「被你猜到了,我正想偷几个回去。」
「什麽?我不想坐牢。啊——」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揪起扔远。
喀!崔胜威开门走了进去,站定,闭眼,展开双臂,深深吸气,再缓缓睁眼,露出微笑。
「我来了,你们好吗?」
很好,你呢?
他彷佛能听见回答,目光含笑,浏览眼前绮丽风景,像见到恋人般怦然心动。
他摀住胸口,是啊,他真的是来偷东西的,偷什麽?偷片刻的快乐、偷这惊人的美景。
他置身在各种模样特殊、色彩绮丽的多肉植物群里,金色的夕光从玻璃天棚洒落,一群胖家伙闪耀着,它们不是花,却有花般的颜色,有的在木架上,有的窝在地面,也有比他高的,那是至少两百公分的巨大仙人掌。
这些造型逗趣的胖植物统称为多肉植物,如今更被世界肉迷戏称为「萌宠」,因为其外貌太疗癒。
右边架上的是「桃红美人」,叶肥润,微粉红,叶面覆薄粉。他趋近,轻抚叶面,粉润触感温暖他的心。
「怎麽只胖了一点?你在节食啊?不需要,你越胖越美知道吗?」
桃红美人被帅哥盯着,感觉更粉红了些,是否是因为害羞的关系?
桃红美人旁边是一群毛茸茸的家伙,如兔耳朵般的叶子披上白色的毫毛,叶缘有墨色点点。
他摸摸兔耳朵,揶揄道:「这麽怕冷?老穿着毛衣都不热?」
这是「福兔耳」,它们被男人略粗糙的指腹轻抚,似也兴奋,叶身更暖了。
另一株是黑得发亮的胖植物。「『黑王子』你还是这麽酷,不错不错,最近更黑暗了。」
接着他摸摸通体如白玉的「玉露锦」。「你啊,就算是真正的玉,也没你漂亮。」
他拿出手机,将它们逐一拍照记录,待回家後再慢慢观赏。
迷恋沈默不语的植物,是崔胜威的怪癖。
经营饭店,与人往来频繁,人事烦杂,唯植物静美,不吵闹,只憨憨地生长。虽然他待人粗鲁,却爱植物成痴,犹记一年前误入此地,他便被深深震撼。
这里有他见过最大量的多肉植物,尔後又来过几次,花了快一年,终於认识每一个品种。他曾痴心妄想要全数购入收藏,偏偏——
「这温室不属於农场,我们只是代为管理,主人出国了没办法卖您,请您以後不要擅闯。」
当时徐场主这麽告诉他,他便请场主转达想收藏的意思,让对方开价。但这个失职的主人出国至今未回,而且自那次後,门把上就多了「禁止进入」的警告。
「真够狠的,怎麽舍得抛下你们这麽久?」
既然不爱,干麽又不割爱?害他老是藉巡视之名行偷窥之实。看看它们多争气啊,就算被主人抛弃,还是能自立自强,长得这麽好,这精神他怎能不爱?他跟它们惺惺相惜,因为它们就跟他一样,被老爸抛弃还是强大的活出自己的天地。
崔胜威抚弄它们、赏玩它们,拍照拍不停,耽溺於此,忘了时间。
「哥!」车东元终於奔来。「有人来了快走。」
最後是车东元把老板强拖出去,唉,没办法,老板一进来这里就傻了。
农场的更衣室里,上方气窗透入夕光,染黄白色地砖。
徐明静一脸不爽地从置物柜取出皮革大包扔向梳妆台,她站到镜前,摘下斗笠,如云般的长发倾泄,防晒面罩揭下,露出白皙小脸,她目光清冷,神情酷丽,接着又扯去蓝色连身工作服,裸出骨感纤细的身子,沐浴在夕光里,宛如遗世绝尘的仙女。
这样的美人儿,眼里却燃着怒火。
该死的「三七步」,方才真想就地灭了他,若非在爸的地盘需要忍,早就给他一顿排头。
她动作俐落地套上紧身裤,穿上白色斜肩毛衣,伸手将挂在椅子上的豹纹外套抓来穿好,接着又取出包包里的庞克爪戒套上无名指,再随意地梳拢长发,走出更衣室。
徐正国早就守在外头,见女儿出来,把她拖往餐厅。「喝完鸡汤再走。」
「我又不饿。」
「做仙吗?不饿也要喝。」
餐厅里,杨玉环已经热好鸡汤,待徐明静坐下,立刻将鸡汤端上。
看着超大的碗公,徐明静真要晕了。「拜托,太夸张了,你们对人的胃有点概念好吗?这个碗比我的胃大上一倍了吧?」
「快喝,鸡皮都先帮你剥掉了。」徐正国说,他知道女儿不敢吃鸡皮。
「你爸就是想让你喝汤才叫你上山帮忙,这汤熬了五个多小时,对筋骨很好。这阵子寒流来,他知道你舍不得吃好的又懒得煮,怕你营养不良。」杨玉环道。
「就说了我不饿。」
「你不饿?你真的不饿吗?」徐正国顿时老泪纵横。「你的胃从小就不好,都怪爸爸以前太穷了,让你吃不好——」
「我喝行了吧?」很爱哭欸,徐明静只得舀汤喝。
「好喝吧?」
「不好喝,我不爱喝鸡汤。」
「但你每次都有喝。」
「因为你每次都先斩後奏,也不问就煮了。」
徐正国笑了。「干麽问?反正问你要什麽你都说不用。」
杨玉环拿药丸给徐正国。「喏,你的药。」
「血压又高了?」徐明静问。
「只是有一点头晕。」
「都是那个死『三七步』。」
「三七步?」徐正国困惑。
「她骂的是崔总裁。」杨玉环开口解惑,惹得徐正国大笑。
「『三七步』?这是你给他取的绰号?也是,他是常站着三七步骂人,哈哈哈——」
「好笑吗?我刚刚要是开扁,你会笑得更厉害。」徐明静比个挥拳的动作。
「千万不可以,刚才看你跟他对峙,我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幸好你给我面子没和他计较。」
「知道就好,刚刚我差点就让他跟土地合一。」徐明静抬高脚,展示脚上的长靴。「刚好今天穿靴子,很适合把他踩进土里当肥料。」
「那会毒死隐星草吧?」
「哈哈哈——」大家一起笑了,看来崔胜威真的很惹人厌。
「爸,明年不要跟『恒星饭店』续约了,那家伙太嚣张了。」
「人家有嚣张的本钱。」
「不过开个饭店而已,有什麽好跩的?」
「你没听过他的事吗?」徐正国压低嗓音。「关於崔胜威的传说。」
「他是gay?」
「切,gay有什麽?这年代gay很普遍好吗?」
「不然呢?」
「听说他十三岁的时候,一个人摆平高利贷,用了什麽方法到现在都还没人知道。还有,他收拾了他爸留下的债务,要不是他,恒星饭店早就倒闭了,真厉害。」
「那又怎样?爸忘了吗?我四岁就会背三字经。」
这不一样好吗?「是,你也很聪明。但重点是,自从跟他契作,我们农场的获利是过去的三倍。」
「可是那个人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爸,隐星草不是什麽人都可以种的,我们农场有独门技术,应该是他要怕我们才对吧?干麽对他唯唯诺诺?」
杨玉环竖起大拇指。「说得好,我也是这麽跟你爸讲的。」
「以和为贵嘛。再说了,人家对品质要求,事业一定能做很久,跟他契作对农场有保障。」
「一天到晚跑来突袭,不伤自尊吗?你血压都飙高了。」
「没关系啦,我跟很多人合作过,那种好应付、笑咪咪、烂好人型的反而不靠谱,没多久就倒闭跑路,还不如跟崔胜威合作,他付款阿沙力,从不拖欠,订金也给得够爽快。看在钱的面子上,有什麽不能忍的?」
又是钱,怪不得世上多的是有钱就嚣张的。徐明静脑中闪过不快的回忆,脸一沈。「我要走了。」
「这麽快?鸡肉都没吃啊。」
徐明静走出餐厅,徐正国拎着打包好的鸡汤追出去。
「这个带回去,台北冷,喝这个好,顺便帮我问候你妈。」
「你怎麽不亲自去问候?」
「我和你妈都离婚了,干麽还这麽说。」
「知道了啦。」徐明静坐入车内,发动汽车驶离。
徐正国看着车子消失在山路尽头,依依不舍,眼眶又红了。
「舍不得齁?」杨玉环拍拍他。
「很心疼啊。」徐正国说。「我看她还没走出来,你也发现了吧?比上次看到的时候更瘦了,她一定没好好吃饭。」
「给她时间吧,经历过那麽可怕的事,怎麽可能马上恢复?」
「只要一天不把她弄上山,我就一天不安心。那女人一定还在找她麻烦,把我女儿吃得死死的,我们明静好可怜——」
究竟要等到什麽时候,阳光般的灿烂笑颜才能重回女儿脸上?
杨玉环忽然把头枕在徐正国肩头,徐正国愣愣看向她。
「你干麽?」
「安慰你啊——」没得枕了,因为徐正国闪离。
看他疾疾走开的背影,杨玉环气馁。大家都五十多岁了,都离过婚也经历过风霜,干麽还这麽衿持?该抱团取暖才是呀。
虽然高山气温低,但是风景很美。
夕光灿亮,回程路上,崔胜威坐在车里洋洋得意地滑着平板电脑,检视他完美的行程表。
车东元谨慎地驾着车,虽然已经开过很多次,但这又窄又蜿蜒的山路超难开,一不小心就会坠崖,所以他超讨厌来这里,每次来突袭压力都好大,看到农场员工嫌弃的眼神也让他心情差,真不知道老板的脸皮是用什麽做的,怎麽会这麽厚。
「看吧,现在下山到饭店、刚好赶上六点跟死老太婆的约。趁着在车上的时间,我来准备给她看的简报,啧。」弹了下电脑,崔胜威好得意。「我的行程安排已经强到无缝接轨的地步。」
他口中的死老太婆当然还没死,是高龄七十九岁的高金霞,她是恒星饭店的大股东,也是崔胜威在这世上唯一会怕的人。
车东元不爽。「哥,这不是强,是发神经好吗?说真的,今天行程已经够满了,没必要上山啊,老是突袭人家的农场,我很尴尬欸。」
「身为业主,有监督乙方的权利,是合约赋予我的正当权利。」
「但不包括闯入温室的权利吧?」
「开除助理也是老板的正当权利。」
「今天宏达电大涨,哥还要让我心情更差吗?」
「人家涨起来你干麽心情差?你『空』人家呴?缺不缺德啊你?」
「哥才缺德好吗?体谅一下老人家吧,徐场主都几岁了,每次都这样突击,万一他中风怎麽办?」
「安啦,农夫都很强壮。」
「积点阴德,不要老做惹人厌的事。」
「互相讨厌赚大钱,好过彼此喜欢但没钱。」
「哥与人为敌,到处结仇,小心被报复。」
崔胜威大笑。「还能怎麽报复?全天下还有比死老太婆更恐怖的人吗?」
有死老太婆在,他的抗压性大到无远弗届。
「就怕人家来阴的,哥没看过电影吗?多的是人在车里,忽然砰地爆炸。」
「你是说放炸弹吗?」崔胜威骇笑。「想像力真丰富,他们有那个胆吗?别搞笑了,农夫很呆的——」
砰!才刚说完,砰的一声巨响,车体一震,失控滑向路旁,直冲崖畔。
「啊——」两人来不及反应,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大叫。
原来是右後方轮胎爆胎,万幸一棵老松树挡住车身,救了一命。
崔胜威忙着用公事包K车东元。「你车子是怎麽保养的?快换上备胎,要是害我迟到你就死定了。」如果真的迟到,老太婆也会让他死定。
车东元缩着肩,乖乖挨揍,嘴里小声说:「没备胎。」
「那有领带吧?」
「有。」
「给我。」
「喔。」车东元把领带解下来给他。「要领带干麽?」
「我先消消气。」勒死他啊干麽?
可怜的车东元,被老板赐死在罕无人迹的山路上,其惨叫声惊走树上一群鸟。
好,发泄完了,现在他要冷静。崔胜威脑袋迅速转着,车子坏在半山腰,叫计程车来太费时,时间不等人,搭便车最快。
他赶紧冲到路前盼啊盼,盼了十多分钟,终於看到一辆白色小车从远方驶来。
「去!」崔胜威把车东元往前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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