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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试阅] 阳光晴子《相爷房中乐》(请君入被窝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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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6-7-30 10:34:53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出版日期:2016年7月22日

内容简介:

要不是着了太后党的暗招,让他身中剧毒,唯有这年轻寡妇能治,
他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也不会落得如今这样憋屈,
这女医性子沉静得像个木头人,问她一句话,她要半晌才有回应,
他火大的愈是催她,她就愈是一步一步慢、慢、来,让他气得频频吐血,
不想加速毒素窜行死在这里,他只好按捺急躁性子「请」她医,
因为他还有很多重要事得做,就像前朝宫变一事,他正查到关键证据……
可看看他身上扎了近百针活像只刺蝟、胸前伤口綑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那一坨比女人胸前还雄伟,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她在整他,但为了伤好他忍,
然而京城传来他的死讯,为了避免朝中大乱、幼帝被利用,
他让她以小妾的身分跟着他回京,条件是在京城帮她开医馆,
为了治伤,他夜夜宿在她这「宠妾」房里,不知是不是被毒素影响,
看着她,他竟开始有些怦然心动,还放下手中朝务,亲自陪她去看医馆地点,
见她被府中其他女人欺负,他怒;见她被其他男人觊觎,他妒,
他再迟钝也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看来该是将这「房中乐」给坐实的时候了……






  楔 子

  雷声轰隆,一道道白光划过乌云密布的天际。

  瞬间,巍峨皇宫笼罩在滂沱暴雨中,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太监踉踉跄跄的跑进大雨中,沾着脏泥水的皮靴快步的越过中殿,再抄小路的左弯右拐奔进东宫。

  不久,一群大内高手亦脚步迅速的朝东宫而去。

  雷雨声中夹杂着锵锵刀剑交击声,空气中,隐约嗅得到浓重的血腥味,没多久,东宫的阶梯上倒卧了一名又一名惨死的护卫,他们湿热的血溅湿台阶,随即渗入急骤奔流的雨水中。

  殿宇後方的阴暗处,一个娇小身影紧紧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在快步穿过挂着红绢灯笼的长廊後,她奔入大雨中,不时的回头看,又是一声响雷,白光陡地一闪,映亮她那张稚嫩又充满惊恐的少女脸孔,脸颊上的水已分不清是雨是泪。

  轰隆一声,又是一声巨雷。

  「哇!」怀中的婴儿哭啼出声。

  少女脸色惨白,一手急急的摀住婴儿的唇,不敢再回头望,她脚步不歇的奔过後方院落,来到假山旁,她跪了下来,瑟瑟颤抖的手在泥泞的地上拚命的摸索,终於,她按到一个机关钮,假山开了一个小缝,她跌跌撞撞的奔进去,假山的门再度关闭,也为她跟婴儿寻得一线生机。

  暗夜中,冬风凛冽,雨势未歇,东宫被血洗,明亮灯火下,雕梁玉柱被鲜血抹红,宫奴、仆佣倒卧血泊中,太子、太子妃及他们刚出生的男娃都遭遇死劫。

  再一个月後,卧病在榻的皇帝驾崩,年仅五岁的二皇子继承帝位,是为神烈元年。

  第1章

  神烈五年

  春寒料峭,一轮皎洁白月高悬天际,柔柔月光照亮繁荣的南城。

  夜已深沉,环绕南城的长长运河上,船只静静停泊,街道上,商家关门,不见行人,而一栋古色古香的清幽宅第就静静的矗立在巷弄间,黑瓦土墙的大门上方挂着一面写着「仁医堂」的匾额,厚实门板上,还贴着亮澄澄的大红春联,透露出年味仍在,其实,元宵节庆也只过几日,大街小巷热闹了好几个昼夜,直至今晚才恢复寂静,但这个夜晚,又要不平静了。

  杂沓的马蹄声打破寂静,由远而近,接着是好几声马匹的嘶鸣声。

  「砰砰砰……开门!开门啊!」

  大门被敲得砰砰作响,还有几声吼叫。

  「谁啊?大半夜的吵人啊。」

  老管家频打哈欠,撑着浓浓睡意,一手拿着灯笼,另一手才拉开门栓,大门就被撞开了,他一个退後不及,踉跄跌坐地上,连手上灯笼都落地着火了。

  「唉呀,谁这麽粗—」

  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几名黑衣人搀扶着一名高大的男子冲进来,接着,一名约二十多岁的男子又紧跟在後,老管家呆若木鸡的看着这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另一名黑衣人竟驾着马车强行闯入,他吓得屁股连连往後挪,就怕被撞到了。

  没想到,还有呢!马车後方,又跟进三名骑马的黑衣人,每一人又各拉一匹骏马进门,就这麽一会儿功夫,他们这中药堂拿来晒药材的大前院便被占去了大半位置,老管家目瞪口呆,都傻了。

  「大夫!大夫呢!」

  一群人凶神恶煞般的推门进入偌大的厅堂,还迳自点燃灯火,一见这充满药香味的厅堂,一大柜面的各式药材、拿药处、诊脉处,还有一间针灸室後,两名黑衣人立即走针灸室,将里面的一张单人床铺拉到厅堂,再将受重伤的主子放上去。

  老管家这时才回了神,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正要冲到後头去喊人时—

  傅耕民已经走出来,身後还跟着一名胖胖的小厮。

  老管家连忙跑到他身边,「老爷,他们这一大群人就这麽闯进来,连马车、马儿都拉进院子了!」

  「无妨。」傅耕民年约五旬,有一张斯文的脸孔,看病的药堂突然闯进近十个人,但他看来相当镇定,目光一一看过众人,「我就是仁医堂的大夫傅耕民,这位就是病人吧。」他直接走到躺卧在床榻的男子身边,回头喊了一声,「小煜。」

  这一喊,那名小厮立即俐落的端来椅子,让傅耕民坐下,再拿脉枕将伤者的手腕放在其上,让傅耕民把脉。

  傅耕民这一听脉,心陡地一沉,脸色凝重的道:「快将他上衣脱了。」

  小煜明白上前,但几名黑衣人动作更快,将男子的上衣脱掉,几人齐齐倒抽了口凉气。

  傅耕民虽然已猜中几分,但这一看,也不由得变脸。

  男子赤裸结实的右胸上方有两片勾子状的刀片没入胸肌,却因为这暗器淬了毒,所以,此时在皮下呈现一团凸起的乌紫外,还有蛛网状的黑线缓缓的往左胸及腹部蔓延。

  狼蛛毒!傅耕民抿紧了唇,狼蛛是多年前外族进贡的毒物,色彩斑斓,毒性极强,还曾有几名宫奴在不知情下被咬,中毒身亡,另有两名被咬的嫔妃,他虽然尽心治疗,还是回天乏术,这名男子怎麽会中此毒?

  他按下心中的震惊,看向小煜,「快到我房里,将彩御丸拿来。」

  小煜一愣,那是傅大夫旷日废时、炼制几年才成功,堪称可以起死回生的救命丸。

  「快去!」傅耕民催道。

  小煜回了神,很快的跑开。

  此时,一名袍服打扮的二十几岁男子愧疚的开了口,「我明明替爷把了脉,竟然不知道爷已经中毒了。」

  爷?傅耕民看了他一眼,再看着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年轻男子,他相貌俊美,但面容隐约苍白外,脸上确实看不出有中毒迹象,但这也是狼蛛毒能杀人於无形的主因。

  「咱们都跟着爷的,爷是什麽时候中了暗器?怎麽我们都不知道?!」

  「咱们还让爷一路带着我们,我们算什麽下属?!」

  几人懊恼自责声不断,小煜已快步返回,手上多了一只小小黑瓷瓶。

  傅耕民立即倒出两粒,众人随即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味,看着他将黑色药丸塞入主子口中,再略微抬高脖颈让主子咽下後,吁了口气,才直视着他们道:「你们这位爷身受重伤、毒入内腑,应该不是三、五天的事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却无人开口。

  他们跟随主子南下查缉一桩牵连极广的皇室秘案,没想到遭人埋伏,一路被追杀,折损不少人,主子带着他们奋力反击,直到昨日将那些人彻底歼灭,主子也昏厥了过去,他们才知道主子受伤,算算,已有七日。

  「是我的错,爷受伤已有多日,但我只察觉到爷脸色苍白,即使把了脉,却察觉不出脉象有何异状。」潘伯彦很是自责。

  「不能怪你,狼蛛毒非一般毒,潜伏在体内,沿着血流缓慢毒发,外观不会有异状,直到形成蜘蛛网状时,才会脉象浮动,但也意谓必死无疑。」傅耕民沉重的说着。

  必死无疑?!众人脸色丕变,除了潘伯彦外,他怔愣半晌才道:「傅大夫说的是天下奇毒狼蛛毒?!这毒我听说过,也曾在太医院看—」他倏地住口,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太医院?!傅耕民心里暗惊,这些人果真与皇宫有关,想起自己刻意隐瞒的身分,下意识的,他不想与他们有太多接触,他将手上的黑瓷药瓶交给潘伯彦,「这药是我亲自研制的解毒丸,只能延缓毒性继续蔓延,却无法解狼蛛毒,各位还得再另觅良医。」

  但没人伸手去拿,这一行人互看一眼後,一名外貌粗犷的男子开口。

  「实不相瞒,咱们在来到仁医堂之前,已找了多名大夫,但没人看出我家爷中毒,就连—」邓风火大的瞪了潘伯彦一眼,「自称医术过人的那家伙,也一样。」

  「是啊,请傅大夫帮忙救命吧。」潘伯彦不介意被讥刺,只希望能治好主子。

  傅耕民面露为难,「这爷的毒伤得外敷内服外,更重要的是得扎针驱毒,但我的手曾受过伤,能替人看病,却无法替人针灸。」

  「胡说!我们打听过了,你被人称做神医善针灸,下针神准,在南城可是远近驰名。」邓风忍不住怒声咆哮。

  「你跟那些大夫都一样,怕遭了池鱼之殃,不敢帮忙吧!」高瘦黝黑的段宇恼火的忿忿出声,几名黑衣人也激昂变脸,锵锵锵的同时拔刀,将一把把森冷刀刃架在傅耕民的脖子上。

  「傅大夫不医咱们的爷,咱们就拿你这条命陪葬!」邓风撂下狠话。

  气氛僵滞,所有人站立不动。

  老管家跟小煜吓得瑟瑟发抖,惶惶不安的看着自家主子。

  潘伯彦虽然也是大夫,但他没有制止邓风等人的行为,因为此刻在场的都是主子的心腹,大夥全让主子救过命,主子若死了,他们自然也不会苟活。

  这群人看来是豁出去了。傅耕民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几把长刀,额冒冷汗,不得不屈服,「这麽吧,这位应该也是大夫,我口述,就由他扎针吧。」

  他看着潘伯彦,没想到,潘伯彦却摇头了,「不是我不愿意,只是,若我没记错,狼蛛毒要下针驱毒,得以循经取穴的针灸手法,补泻得当的调整体内血之阴阳、虚实、寒热,手法相当复杂,并非可以一人口述一人扎针。」

  「这自然是下下策,但我无法下针亦是事实。」傅耕民没有否认。

  「该死的,潘伯彦,你拖拖拉拉干啥?!什麽循经补泻的,爷现在昏迷不醒的躺在那里,你就照傅大夫说的做就是!」邓风这个脾气火爆的都快气疯了。

  「不行,《黄帝内经》中提及针灸补泻原则虚则补之,寒则温之,菀陈则除之,邪盛则虚之。补泻得当,事半功倍,要是相反,火上加油,岂能轻率为之。」一向斯文的潘伯彦难得动怒,攸关主子的生命,怎能不慎重。

  两人大眼瞪小眼,没人妥协,气氛再度陷於紧绷。

  只是,在场明明有两个大夫,却没一个能下针,这是老天要爷死吗?!众人一时之间,还真的欲哭无泪,不知所措了。

  「他奶奶的!既有针灸室,怎麽可能无人扎针!」邓风又闷又气的大爆粗口,他将手上的刀直接顶在傅耕民的心脏位置,脸上铁青的咬牙道:「傅大夫,我邓风一向就不是个斯文人,我跟我家主子在战场上杀敌,砍了多少头颅,眼眨都不眨一下,可我这条命是我家爷救的,今儿我救不了他,你跟我就一起陪他下黄泉,不对,还有那抖个不停的一老一小。」他嗜血的黑眸扫向老管家跟小煜。

  「老爷……」老管家跟小煜面露乞求,他们还不想死啊。

  「没错,邓风说的对,既有针灸室,肯定有下针之人,何况,那里看来并未被弃置不用。」潘伯彦也气愤的看向傅耕民。

  傅耕民见所有人都冒火瞪视着他,一副你不下针,咱们一群人便一起陪葬的模样……难道还是无法避开?这群人代表的就是麻烦,他一点都不想让女儿陷入这团麻烦中啊。

  他轻叹一声,不得不坦承,「好吧,下针的其实是我的女儿,只是,她男人早逝,只留下一个女娃儿,但我女儿有一张惹眼的面孔,想要将她纳为妾的男子太多,若是再加上高明医术,怕是会增加更多不必要的困扰,所以我会跟病患拜托,别让他人知道是她扎的针。」

  呿!美人儿,他们主子在宫中看过多少?主子府中的妻妾哪个不是美人?!这该死的大夫拖拖拉拉的,竟然只是怕女儿的美色曝了光,他们会强抢民女还是对她如何吗?他们又不是禽兽,当然,也非长舌公一族!

  邓风跟段宇互看一眼,眼里的不屑透露两人有相同的心思。

  「请她扎针,我们对外绝不会说什麽的。」潘伯彦急急的请求。

  「可是,除了胸口上的伤,光这狼蛛毒要完全拔除,至少要扎针半年,而且,你家爷胸口的伤一旦切开,就不好移动,否则,体内的毒会走得更快—」

  「够了!别再罗里罗唆了,叫你女儿出来,不然,我们自己进去抓人!」邓风抽回刀子就要往後方闯。

  「不必麻烦了。」

  一道清脆嗓音突然响起。

  闻声,众人齐齐朝声音来处看过去,乍见从竹帘後方走出来的美人,个个怔愣,她身穿素雅的月牙色裙服,柔美娇小的身姿步步生莲,身上有股天生的优雅气质,肤白似雪,粉唇如樱,那双澄清如静水的黑白眼眸不见畏惧。

  几个人惊为天人的目光,傅雨柔早已习惯,所以,她只是走到床榻旁,她身後还跟着眼眶泛红的丫鬟中玉,亦步亦趋的,都快贴到她後背了。

  她好笑的回头看她一眼,示意要她退後一步。

  中玉长得圆润,乾乾净净的一张脸是色如土灰,她就是害怕嘛,但还是乖乖的後退一步。

  傅雨柔趋近,看着年轻男子的伤口,再抬头看向父亲,「爹,我知道怎麽处理。」

  傅耕民也只能点头,而且,从她淡定的神情中看出,她应当在後面已听到不少了,这孩子,一向能忍,也比他人沉得住气,是个慢郎中,就不知这个性是好是坏。

  「中玉,把我的药箱拿来。」傅雨柔又说。

  中玉吞咽了口口水,害怕的穿过那些黑衣人,从针灸室里拿出一只黑色药箱,再颤抖着走回主子身边,看着主子沉稳的从药箱里一一拿出纱布、针线、夹子及一支利刃。

  其实,她们主仆在竹帘後面偷看也偷听好久了,她是冷汗直冒,但比她大没几岁的主子却是冷静聆听,神情偶而拧眉,但与寻常一样,没有太大波动。

  「小姐,你小心啊。」中玉还是忍不住颤抖的开口。

  傅雨柔神情沉静的点头,开口说的却是,「请你们按住他的手脚。」

  这一柔声下令,不少人才从她惊人的美貌中清醒过来,尴尬的上前,只是心里不免疑惑,主子都陷入昏迷了,她还要他们按住他的手脚?

  潘伯彦、段宇、邓风及另一名黑衣人分别按住主子的四肢後,就见她以药水沾上纱布擦拭刀身後,一手拿刀,一手拿着准备吸血的白棉布,俯身就要下刀—

  「姑娘不必先涂些麻沸散以减轻爷的痛楚?」同为大夫的潘伯彦忍不住开口提醒。

  傅雨柔动作一顿,拧眉看向他,似在思考什麽?久久,久久,久到潘伯彦等人都不懂她为何不动,但也只能耐着性子看着她,等着她要说什麽?

  只有傅耕民、老管家、小煜跟中玉明白,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碰到一些需要思索的事就直盯着某人细想,可眼里并不是真的看着这个人。

  但潘伯彦可不知,且他也就二十四岁,还没娶媳妇儿,一个粉雕玉琢的美人儿瞅着自个儿看得目不转睛,他被看得脸红心跳,也说不出话来了。

  「咳,雨柔,大家都在等着你开口呢。」傅耕民不得不开口唤她。

  她缓缓的直起身,将刀递给潘伯彦,心平气和的说:「那就潘大夫来处理吧,这屋里的任何药材都可以任意使用。」

  潘伯彦错愕的看着那柄小刀,都不知该不该接过手。

  她想这麽久就丢这句话?邓风一呆一愣,差点没飙粗口了,只是,面对这张清艳绝伦的娘儿们,莫名的,他还真的不好爆粗口,只能转个对象,粗鲁的拍了潘伯彦的肩膀一下,「我说潘伯彦,你别打岔行吧?爷忍得住的!在战场上,比这更可怕的伤爷都受过了,俺也没看过爷哼过一声。」

  「狼蛛毒的痛非比寻常,爷可能是痛昏过去的—」潘伯彦忧心忡忡的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什麽,他再度看向眸光莹润的傅雨柔,口气有不满但也有形容不出的尴尬,该是刚刚被她的美丽摄去魂魄似的困窘吧,「傅姑娘既知道我姓潘,还是名大夫,显然已听了不少,然而,人命关天,竟迟不出面,姑娘的心也太狠了。」

  「是吗?我刚刚也一直在想着,一群拿着刀子恐吓不医治病患就要大夫陪葬的凶神恶煞,他们的主子会是个好人吗?」她神情平静的说着,「我若救了他,日後要是因为他而死了更多好人,请问,我到底是救了一个人还是帮忙他杀了更多人?」

  一席话竟让潘伯彦无言以对,的确,他们一群人闯进来也没表明身分,就拿刀逼迫,怎麽也站不在理字上,他涩声道:「是我们鲁莽了,但事有轻重缓急,还请姑娘见谅,快医治我家爷吧。」

  潘雨柔没有再说话,只以沉静明眸一一巡视过众人,似在确定无人再有异议後,她看向父亲,他朝她点点头。

  她暗暗的做了个深呼吸後,持刀俯身轻轻划过男子胸口肿胀发黑的皮肉,黑血涌出,她以白布微压,一次又一次的,一团一团沾染黑血的布被弃置在地上的铁盆里,待血不再涌现後,她洗净手,以布擦拭双手,再拿起夹子,夹住伤口内那薄薄的勾子,「将他按好,别让他乱动。」她再次叮咛後,才略微施劲,缓缓的要拉出卡在胸膛内的勾子。

  「呼呼呼……」年轻男子发出痛苦的急喘声。

  邓风等人见主子一张俊脸扭曲苍白,额冒薄汗,双手握拳,似乎正极力的忍着剧痛,但昏迷的他下意识的要挣脱箝制,不时的挣扎着,他们愈压愈使力,却也更感觉到他的痛苦。

  「姑娘快点!我家主子一定很痛。」邓风还是按捺不住的吼了动作慢条斯理的她。

  「不行硬拉!这勾子抓得很深,而且,看来并不只是一把勾子。」傅耕民也在一旁帮忙看着。

  「没错,千万别硬拉。」潘伯彦看得更清楚。

  在一旁的几名黑衣人也发现到了,这只薄片双勾暗器比他们预料中的都还长,而且两个尾端呈齿列状,嵌进骨肉内相当的深。

  黑色的血液随着拉出的勾子愈流愈多,傅雨柔甚至得以刀片切挖进血肉,才能将後方刀片拉出,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男子的痛苦,她突然觉得很不忍心,若知道这暗器扎得这麽深,她绝对会先使用麻沸散,但为时已晚,她只能尽力缩短时间,终於,她瞬间拉扯出这只齿勾暗器後,男子突然痛吼一声,整个人弹身坐起,黑眸瞬间睁开—

  只差咫尺,男人狰狞痛楚的俊脸几乎要撞上傅雨柔的脸庞,「呼呼呼……」温热的气息喷呼在她脸上,她倒抽口凉气,直觉的往後拉开距离,一双沉静明眸也略显慌乱,好震慑人的杀气!

  「爷!」几个人用力的扣住梅城桓的手脚,他再度跌回床榻。

  「呼呼呼……」他痛得喘气,嘴角逸出黑色血丝,黑色血泉不断从他受伤的胸口涌出,看来相当可怖,但一双犀利黑眸紧紧的锁住傅雨柔那张陌生而美丽的脸庞。

  傅雨柔已回过神,神情镇定的以乾净白布一再擦拭他染血的胸膛,一边开口道:「我要下针止血,才能处理他的伤口。」

  「止血?不是应该让毒血全流出?」邓风又开口了。

  她习惯性的再看向他,也不说话,也不动作,到底谁才是大夫?

  邓风是个粗人,跟傅雨柔一双明亮星眸直勾勾的相望,不自在的挠耳搔头。

  「一定要先止血,不然,爷大量失血下去会有生命危险。」潘伯彦着急开口。

  「大夫……你……你是大夫?该死……只找到娘儿们,你们这些饭、饭桶……呼呼呼……还不放手!」梅城桓的胸口充塞着一股被沉沉压迫的剧烈痛楚,像是被压了千斤万斤的石块,他痛得都要窒息,喘的让他连一句话都无法说得完整,这几个该死的下属还硬压着他四肢不放!

  潘伯彦等人脸色丕变,急急松开压制的双手,愧疚低头。

  梅城桓全身更不舒服了,胸口的痛楚像有人拿了火焰在烧他的五脏六腑,这发烫的烧痛感还一路往腰腹蔓延,痛得让他几乎要昏厥过去,他不得不咬紧牙关,也逼自己维持清醒。

  只是,他痛楚的眼眸对上娘儿们那双沉静得不见波动的明眸,忍不住暴喝出声,「看什麽?不是要下针止血!」

  傅雨柔定定的看着面色苍白的他,却是将手上的白布交到潘伯彦手上,但话还是对着他说的,「爷要是看不起娘儿们,现在就可以命令你的人把你抬出去,我跟我爹原本就不想救你的。」这一席话的口吻没带半点火气,说得云淡风轻,却也因此更恼人。

  「你说什麽?!」梅城桓强忍着痛,再度咬牙咆哮。

  「我说,是爷的人拿了好几把刀架在我爹的脖子上,逼得我不得不出来替你扎针,可我看得出来,爷也不想让我医治,那麽,何不成全彼此?」她嫣然一笑。

  美人一笑,倾国倾城,但没人敢多看一眼,梅城桓暴怒的黑眸正射向众人。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说出前因後果,包括只有这家大夫看出他中了狼蛛毒一事,他们也是不得已的。

  竟然是狼蛛毒!哼,皇宫里那一位给的「惊喜」还不小,待他回京後,他一定要她加倍还回来!

  阴鸷黑眸露出一抹嗜血光芒,他再看向仍静静站立的美人儿,「既只有姑娘能扎针就快扎吧。」眼下,为了活命,他也没别的选择。

  他似乎听到她轻叹一声,他难以置信的瞪着她,「你叹什麽气?!」

  「我以为我们有共识。」

  她平静的看着他,脑子仍在思考,这种人真要救吗?虽然习医就是为了救人,但瞧瞧他们这一群人夜闯又威逼的求医行为,还有这个主子醒来後的态度也这麽差,本以为他会傲气离开,怎麽就妥协了?她真是失望透了。

  「傅姑娘,请你快下针吧。」潘伯彦瞧她似乎又陷入思绪,忍不住开口催促,他一只手可还拿着白布替主子按着伤口呢。

  她没看他,仍直视着受伤的男人,轻轻抿唇,再抬头看向父亲,她知道爹不想看这名病患的,但爹对着她点头……

  「我的姑奶奶,你可不可以快一点啊。」邓风是个急性子,都快抓狂了。

  这些人真的很让人反感,她无奈的再看向躺在床榻上似乎也正要吼她的男子,「我可以扎针,但一针扎得会比一针还痛,请你尽量忍耐,要扎的针可不少。」

  「该死的,就做你的事,哪来那麽多废话!」

  梅城桓再次咬牙怒吼,着实是身子愈来愈多地方如针刺般的烧痛,这女人还慢吞吞的,要做不做!

  又吼?!她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好压抑频频要冒上胸臆间的怒火,她现在一点都不後悔没给他下麻沸散,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对他太好,待会儿下针,也不必太客气!

  「爷—」众人早已习惯梅城桓的暴躁脾气,但怎麽说此刻面对的也是个俏生生的美姑娘,还是要医他的人,这麽吼她,实在有些恶劣,何况,他的生命可说是操在她的手上,万一她火了,怒了,乱扎一通可怎麽办?或是再来那招,你急你的,我就刻意慢慢来?!

  众人心都沉了!因为,傅雨柔的确是慢慢来了。

  她先要中玉端一盆微热的清水来,她将双手缓缓洗净,再以布巾缓缓擦拭双手後,让中玉将她惯用的针灸包在一旁的长桌上摊开,近百根长短不一的一排银针映入众人眼帘,她却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些针不动。

  即使每个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即使梅城桓冒火的黑眸狠狠的瞠视着她,但她不急不慌,嘴角微扬,一针一针慢慢下,还时不时的将手搭在他的手腕脉门上,观其脸色,再下一针,有时下得快一点,但大多时候,下得极慢,手法也相当复杂,但乌龟般的速度更让众人煎熬。

  但旁人只是看,梅城桓却真真实实的感觉到痛,而且,不是普通的痛,她的每一针都像扎在他的心坎上,痛得他好几次都差点抽气出声,想咆哮吼人。

  最终,梅城桓放肆的黑眸直勾勾的锁在她那张美得出尘的脸上,虽然不想承认,但瞧她沉静又专注的神情,他多少可以转移点心思。

  终於,他眉宇从痛楚拢紧到渐渐和缓下来,不知何时,天空已经泛出鱼肚白,他再度昏睡过去。

  一抹晨曦划过黑暗天际,金瓦红墙的太后寝宫内,桌上烛火忽明忽暗,床榻上的纱帐被拉了开来,三十二岁的皇太后一双含着淫慾的明眸,肆无忌惮的看着从她床上起身的单亲王。

  龙眉凤目的单岳勳全身赤裸的下床,将昨夜散落一地的衣物一一拾起穿上。

  「亲王要走了?」她凝睇着他俊俏的侧脸。

  「与太后『议事一晚』,是该离开了。」单岳勳回头看她一眼,继续着衣。

  皇太后走下床,一样裸着身子,从他後背抱住他,「哀家不想你走,你回去还跟王妃翻云覆雨吗?」她的口气里有满满的妒嫉。

  他转过身来,看着眼前面如桃花的她,「宛宛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子。」

  她啐了一口,「那又如何?你爱的是我。」

  他勾起嘴角一笑,「你是太后。」

  这话似乎令她恼火,她想也没想的就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双手拉着他的手去碰她的身体,她以火热的吮吻要再度燃起他的激情。

  因为她是太后!所以,她要他的眼里只能有她,她不愿意让他还留有精力去碰他的妻子!

  「你这个淫妇!」单岳勳眸中燃起火苗,粗喘着啃咬她的唇瓣,一把将她抱起後,再度回到床上,狠狠的再次要了她。

  她吟哦出声,要他的动作再粗野些,再说些淫秽私语,要他邪恶,更邪恶後,她再次得到狂乱的极度欢愉,喘着气儿紧紧的抱着他汗湿的裸体。

  「满意了?」单岳勳低声笑着。

  「嗯,」她的纤纤玉手抬起,轻抚着他额际上热烫的汗水,「昨晚的事是真的?你的消息没错?」

  单岳勳放开她,坐起身来,眸光闪过一丝冷光,「没错,再过几天,梅城桓的死讯就会传出来,这世上,就本王所知,还没有人能解得了狼蛛毒。」

  皇太后跟着坐起身来,青丝散乱,全身上下有他啃咬吸吮後的点点红痕,激情後的身体透着抹嫣红,一双迷蒙眸子充满着笑意,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是美丽诱人的,只是,野心太大,除了打着垂帘听政的主意外,在情慾的需索上,更是如狼似虎。

  「辅佐幼帝的多名辅国大臣中,哀家最讨厌的就是他,」皇太后看着他,「一旦他死了,空出的相爷位置,哀家就作主让你递补。」

  「太后是想要本王死?!如此一来,外人不都知道是本王派人杀了相爷?」

  她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比哀家聪明呢,众所周知,梅城桓不是在京城吗?他对外宣称他生了病,到京城近郊的梅家老宅养病,一律不见客呢。」

  单岳勳一笑,「所以,在南城死掉的又怎麽会是梅城桓?只是—」他执起她的下颚,「太后还是不能告诉本王?梅城桓得亲下南城坐镇查的皇宫旧案是什麽?」

  她脸色丕变,一把拉掉他的手,「你快离开吧,宫女再过不久就会进来侍候梳洗了。」

  「太后还是不相信本王,真让本王伤心呢。」他笑说着。

  皇太后脸色严肃,她的母族不显,所以,就算她进宫成了妃子,也不得皇上恩宠,没能生下一儿半女,若非五年前的那场宫变,皇帝命她养育二皇子,今日,她何来太后之位?

  只是,其中的布局,她一直以为无人知晓,没想到,在当年宫变中逃过一劫,还让皇帝在垂死之际,命他为辅佐幼帝的辅国大臣的梅城桓,却在这一、两年开始调查当年的旧案,还真的让他查到线索……

  单岳勳下了床,迳自穿妥衣服後,看也没看床上的女人一眼,步出太后寝宫。

  一出寝宫,他的眼神变得极为复杂,成了太后的入幕之宾三年,他很清楚,一旦他没法满足她的慾望,这寝宫,他是踏不进来了。

  但她有她的野心,他也不是笨蛋,若即若离、欲擒故纵,让她离不开自己,未来垂帘听政的是谁还不一定!

  天空已经半亮,几名宫女提着灯笼,穿过长廊,一见到风度不凡、相貌出众的单亲王,个个粉脸儿一红,羞答答的行礼,再起身时,单亲王已大步离去。

  她们都是太后的人,入夜前,单岳勳就进了太后寝室,直至天明,而这段时间,她们都不能近身侍候。

  单亲王是太后的男人,虽然是公开的秘密,但私下,她们也不敢议论,那可会惹来杀身之祸,但处在这个权力斗争的血腥皇宫里,多的是不能说的秘密,待久了,人心都会被腐蚀的。

  第2章

  梅城桓高烧昏迷六个昼夜,直到第七天才真正退烧清醒过来,邓风、段宇等几名守在屋里的心腹差点高兴到落下男儿泪。

  梅城桓一清醒便问了些问题,让他们立即排排站的回答。

  梅城桓从属下口中得知,他们这一群人目前暂住在仁医堂的南院。

  这里原本就是傅家父女让一些需要长期治疗的重症患者入住的地方,而仁医堂里,除了傅耕民跟傅雨柔父女外,还有傅雨柔的五岁女儿沈淳淳,老管家跟负责煮饭的林婆婆是一对老夫妻,另外,还有一名小厮小煜跟一名丫头中玉,人口简单,生活作息也正常。仁医堂在看诊时间,会有一名帐房跟两名抓药的夥计来上工,这三人都是南城居民。

  傅家父女说来很会用人,这几日,除了五岁女娃外,其他人虽然进进出出的,但都口风紧得很,无人在外碎嘴仁医堂有一大群外地人入住。

  「所以,爷可以安心的在这里把伤养好。」邓风笑着说。

  梅城桓蹙眉,一手抚着乾净的下颚,回想几天前,他在客栈的房间内洗浴,几名黑衣人破窗而入,他一人难敌数手,才中了其中一人的暗器,接下来,他的人虽冲进来护卫,但黑衣人人数之多,他只能在自己人的掩护下匆促穿衣,带着众人一路破敌,那群人数量太多、功夫极高,他太小看宫中那个女人,竟然有这麽一帮黑衣人替她卖命,要他如何安心?!

  邓风不知道主子在想什麽,只能猜着说:「爷净身、洗脸跟刮胡子的事,都是我亲自侍候的,爷的衣物也是段宇跟两个兄弟洗涤晾晒,就跟在军中一样,对了,考量咱们人数众多,吃食也都是咱们自己人外出购买,没麻烦到傅家人。」

  梅城桓点点头,靠坐在床榻上,忍着胸口隐隐抽痛的不适,再看着众人道:「确定『没有人』跟上来?」

  「没有,这几天一再确认过了。」段宇这几日都带了人外出潜伏查看,并未见到任何可疑人物。

  「爷究竟是在何时中暗器受伤的?!我们这些属下实在太没用了。」邓风问出众人心里的疑问,也说出心中的愧疚。

  梅城桓将当时的情况大略说了,「怪不得你们,我是在跟对方近身打斗时被射中的,伤口不见血,刀片又小,你们冲进房时,只有拚命的份儿,分心注意就是死,」他沉沉的吸口长气,「这一连打了几天,现下就算解决了那帮黑衣人,我们也不能在此久待。」梅城桓担心皇宫有人趁机作乱。

  「可是傅姑娘说,爷的伤势至少要等到胸口的外伤癒合了才能行远路,而且,要拔除在爷体内的毒更得夜夜针灸,时间须半年。」邓风说。

  梅城桓低头看着赤裸的上半身,胸口上缠着布条外,蛛网状的几条黑紫线在胸膛上仍清楚可见。

  「傅姑娘说的是真的,爷这毒,伯彦都跟我们大家解释过了,他在太医院的病历上看过。」段宇将潘伯彦要他在主子醒来後,仔细与主子说明其毒的潜伏及发作情形,要主子千万别轻忽,然後又说着,「伯彦还说,傅大夫能藉由把脉就看出爷身上中这奇毒,实在很不可思议,但更令他汗颜的是傅姑娘,小小年纪,那一手神乎其技的针灸术,不是伯彦夸大,就怕皇宫里的太医也无人能与之相比。」

  这话的弦外之音是,主子得控制暴躁脾气,不然,这对医术出色的父女极可能会拒绝诊治呢。

  梅城桓脑海里浮现傅雨柔那张像朵莲花般沉静的美丽脸庞,还有那突如其来的嫣然一笑,在他暴怒的当下,就连男人都吓到噤声,她的胆识倒真不小!

  邓风用力点头,「是啊,那娘儿们长得美不说,那一手沉定扎针的好功夫,甭说伯彦看得羞愧,连我这老粗都叹为观止,总以为她是仙女下凡来救爷的,唉,可惜了,这麽早就成了带个拖油瓶的小寡妇。」

  还真是可惜了!梅城桓莫名的也替她感慨起来,只是,正想开口问潘伯彦怎麽不在屋里时,敲门声陡起。

  傅雨柔开门走进来,她身後的胖丫鬟还端了一碗汤药,见所有人看向她跟主子,手上拿的药碗抖抖抖的看起来就要打翻了,邓风连忙上前接过手。

  傅雨柔看着气色好了不少的「爷」,一张棱角分明的俊颜,黑眸蕴藏着冷冽,他薄唇轻抿,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慑人的气势,她爹说了,这个男人绝对是个大麻烦,她要能让他早点离开仁医堂就让他离开,但他反覆发烧昏迷近七日,怎麽让他走?

  「爷总算是醒了,把药喝了吧。」她说。

  梅城桓蹙眉,对她不甚友善的口吻感到不悦。

  他将略显苦涩的汤药喝下後,将汤碗递给邓风,再看着她,她也不说话,只是坐在床榻上,打开药箱,拿了一把剪刀剪断环胸的纱布,将纱布放到一旁的铜盆内後,准备替他换药。

  「伤口癒合需多久?」他问。

  「至少要一个月。」她边说边打量他的伤口,抹上药後,她跪坐在床榻上方,倾身将手上的布条在他的胸口间来回缠绕,这个动作她势必得靠他靠得极近。

  梅城桓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儿,有教养的闺秀,就算是寡妇,如此不避嫌的几乎贴身了,也该会不自在,但她脸上竟然不见半点的害羞腼腆。

  「傅姑娘常帮赤裸男子近身医治?傅大夫又怎会允许,还是医者眼中,没有男女之分?」他纯粹是好奇。

  她爹当然不允许,但能怎麽办?拜这个男人之赐,她爹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但她什麽也没说,只是神情平静的继续手上的工作。

  不过,梅城桓一问出口,倒是注意到其他人表情怪异,邓风先是尴尬的看了傅雨柔一眼,再看着主子道:「爷啊,其实,在爷第一晚发烧昏迷时,是傅大夫来替爷换药的,可是,爷可能伤口痛,加上毒发时热时冷,神智不清,就、就—」

  「吞吞吐吐的什麽样子!」他受不了的一吼,再度扯动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而且,他咬牙看着仍在替他缠纱布的美人儿,是他的错觉吗?怎麽布条好像缠得更紧了?

  「爷揍了傅大夫肚子一拳,第二天,就换傅姑娘来了,但她要我帮忙缠纱布,但缠的松紧不对,爷躺下後呼吸困难,所以,还是麻烦傅姑娘重缠,接下来,就傅姑娘自己来了……」邓风愈说头垂得愈低,粗犷的脸也难得泛红,糗啊,看似简单的事,他一个大男人竟做不来。

  梅城桓顿时有些困窘,他看着表情沉静的傅雨柔,她正在将布条绑结,难怪,她口气如此不善,但他的目光再看了看,问:「潘伯彦呢?」

  众人都知道爷在想什麽?潘伯彦也是大夫,没理由这种事他做不来。

  「傅大夫被爷揍那一拳,身体不适,只能在床上养着,所以,潘伯彦只能以傅大夫来访远亲的名义,凑巧遇到傅大夫身体欠安,义不容辞的帮忙坐镇看病,这时候,可能还在看病走不开。」段宇也对傅家父女感到抱歉。

  梅城桓直觉的看向傅雨柔。

  「南城的百姓并不是很习惯让女大夫看病。」段宇跟在主子身边多年,自然清楚主子心中所想。

  傅雨柔将布条放回药箱内,这个爷真的很看不起女人,让女人医治很丢脸?!傅雨柔没说话,但心里嘀咕着,她还巴不得这群人早早离开!

  她下了榻,沉静的看着他,「晚上再扎针。」

  她转身就要走人。

  「你爹的事,我很抱歉,这样吧,用最好的药材让你爹的伤快一点好,当然,钱不是问题,」梅城桓顿了一下,「还有你,就守在我身边,专心照顾我的伤,能早几日让伤口癒合就是几日,爷重重有赏。」

  她回过身来,眨着一双秋水美眸,直勾勾的看着这张俊美的面孔。

  每个人,包括梅城桓都认为她想提出什麽条件,没想到,等了半晌,她才慢条斯理的开口,「爷真是财大气粗,但这世上,钱并非万能。」

  梅城桓黑眸倏地一眯,咬牙低咆,「爷还有很多事要做,就是没空在这养伤,钱非万能,但没钱万万不能,你就直接开个价,别煞有其事的假装清高!」

  这一怒,胸口的伤拉扯又疼,「呼呼呼……」他喘着气儿,神色阴鸷的瞠视着她。

  见他眼睛都要喷出火来,邓风及其他人都不敢出声,中玉脸色发白,眼眶已泛泪光,身子拚命抖抖抖。

  但她胆大包天的主子只是微微蹙着柳眉,一双沉静明眸还是直视着榻上脸都气到半黑的男子,呜呜呜……主子一定又神游了,怎麽自己就学不来这门功夫啊。

  时间缓缓流逝,梅城桓咬紧牙关,忍着、忍着、再忍着,等着她开出价码。

  终於,她不疾不徐的开口,「爷若没空养伤,现在就可以走人,医药费算至今日,包括住宿,就五十两吧。」

  邓风等人瞠大了眼,这、这是他家爷要听的话吗?她没看到他家爷黑眸里的怒焰烧得有多麽旺,那张俊脸扭曲到想杀人了?她到底是眼睛不好,耳朵不好,还是脑袋不好?!

  梅城桓额上青筋一抽,怒不可遏的将一旁圆桌上的药碗打落地上,「砰」地一声,大掌往桌上一拍,坚硬的木桌顿时碎裂落地,他的俊脸忽红忽黑,狂怒出声,「你以为爷爱留在这里?要不是这该死的伤,爷早就离开了!噗—」他气血翻腾的喷出一口血箭。

  「爷!」邓风等人脸色一变,急急冲上前。

  梅城桓不仅吐血,身上才缠好的白布又见朵朵血花,这两日胸膛上缓滞不动的紫黑线,也因他动了内力,加速毒发,竟又开始蔓延。

  「呼呼呼……」他痛得脸色惨白,仍恶狠狠的瞪着一张貌如天仙的脸上波澜不兴的傅雨柔,其他人也不悦的瞪向她。

  中玉已吓到腿软,跌坐地上,没想到,她的主子还有空注意到她,「怎麽站着也会跌倒?都几岁人了。」她温柔的弯身将中玉扶起身来。

  呜呜呜……中玉好想走人,可是她双腿打颤发软,「小、小姐……他—那个爷……你看看他嘛。」所有人都凶巴巴的瞪着自己,她不想当众矢之的啊。

  「患者若不尊重医者,医者自有选择患者之权,将时间及心思放在值得救治的患者身上。」傅雨柔目光澄澈的看着吐血的男子,说得心平气和。

  梅城桓死死的瞪着她,她的意思是他不值得救治?!

  「傅姑娘……」邓风等人真不知该敬佩她还是咒骂她,她到底哪来的胆子敢这麽跟爷说话?即使不知他的身分,但爷此时的神态连他们这几个大男人都怕啊。

  「留下五十两,把爷移走。」梅城桓忍着剧痛,一手抹掉嘴边的血迹,咬牙下令。

  「爷,不行啊!」邓风等人异口同声的反对。

  「该死的,敢不听令,噗—」他面色阴沉的激动怒吼後,再次吐出一道血箭,这一次,他眼前一黑的昏厥过去。

  属下们全急了,「傅姑娘,请你快……」

  邓风等人的神情变得困窘,明明她什麽也没说,但就那双清澄明眸里的平静与无谓,众人竟不敢多言了,就怕他们说更多,她停顿的时间更长,此刻攸关的可是他们主子的性命啊。

  终於,她动了,他们连忙退开床榻,见她再次坐上床榻,剪断他家主子身上的白布条,擦拭血迹後,开始扎针。

  每人紧抿着唇,似乎搞清楚这美丽寡妇的性子,谁多问一句,那就等她「想」了好一会儿後,才会进行下一步。

  所以,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傅雨柔一针一针的扎着,也不时的看着男人面无血色的脸庞,不时的把脉,不得不承认,这男人长得真好,有一副肌肉厚实的胸膛,但旧伤疤不少,双手粗糙长着厚茧,但身上有股天生贵气,与他不时展现的暴戾之气一样惊人,这个男人脾气绝对是很差的,但他的属下们对他却非常忠心。

  「爷醒—」段宇突然开口,邓风却飞快的摀住他的嘴巴,其他人马上赞赏的给了邓风一个眼神,再心惊胆战的看着突然停止下针的傅雨柔。

  她正抬头看向刚醒过来的男人,接着,两人大眼瞪小眼,他们也不由自主的屏息瞧着,每一颗心都是怦怦、怦怦、怦怦的撞击胸腔。

  傅雨柔一手还拿着银针,她要继续扎针吗?这个男人只要再使用一次内力,她的努力全成了白费,有必要吗?

  梅城桓也不知怎麽的,明明与这个女人相处不久,但从她那双沉静明眸,他就是知道她在考虑要不要继续替他扎针。

  他心口堵着一股熊熊怒火,正要开口吼她时,一道黑影突然迎面罩下—

  邓风一个箭步上前,正确无误的点了他的哑穴!

  梅城桓难以置信的瞪着他,邓风陡地打个冷颤,急急的别开脸,不是他叛主,但是时势比人强,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其他人背脊发凉,也以看「烈士」的目光看着邓风,没人敢将目光看向主子。

  安静,很好,她一点也不在意男人想杀人的眼神,她的手轻按着他光滑黝黑的厚实胸肌,乾净白润的手指在下针时倒是相当坚定,一针一针再下一针……

  这是要把他扎成刺蝟吗?梅城桓看着自己胸前密密麻麻的银针,又见那纤纤玉指再往他的皮肉扎上一针……

  其他人虽不吭声,但也是看得心惊肉跳,这针不会扎太多了吗?!但没人敢开口,就怕某人又定住不动。

  终於,她收了手,等待留针时间,一切仍是静悄悄,没人敢动、没人敢开口说话,就连中玉也擦去泪水,静静站在主子身旁。

  但没人能忽略梅城桓那冒火的黑眸,他的存在感太强大,俊脸神情如阎罗,瞪着一个个不敢与他视线相对的属下。

  此刻,门外传来脚步声,这对屋内紧绷的众人而言无异是天籁,更让邓风一干人开心的是,进门的是一袭蓝袍的傅耕民。

  「爹,你怎麽起来了?」傅雨柔从椅上起身。

  「我来看看—」傅耕民走到床榻前,先见到一地木屑狼藉,又见患者身上近百根银针,他的话顿住,倒抽了口凉气,飞快看向女儿,「雨柔,你这是—」

  她眼中迅速的闪过一抹心虚,但很快就恢复一贯的沉静,「他刚刚吐血了。」

  这一记心虚眸光,别人也许没看见,但躺卧在床榻上的梅城桓确定他看到了!

  他黑眸半眯,她是故意的,根本不必施那麽多根针,该死的女人,她刻意报复他!

  傅耕民不知该说什麽,这几天,女儿见他肚子那一拳瘀青,在替他抹药时,神情上总透着一抹若有所思,问她,她也只答,「人善被人欺,不公平。」

  所以,这是趁机整一下揍他一拳的神秘男子,平衡一下不公平的心情吗?

  「中玉,你扶爹回房休息,留针的时间差不多了。」她微微一笑。

  中玉迫不及待的频点头,马上走到老爷身边,挽着老爷的手臂。

  傅耕民也只能说:「好吧,你这里忙完到房里找我。」

  傅雨柔微笑点头,看着中玉跟父亲离开房间後,她开始将男人身上的针一一拔除,费了些许时间,她再度洗净手,若无其事的坐下来,看着他迸裂的伤口,因她下针止血,虽没再流血,但还得重新上药包紮。

  「请帮我再换盆水来。」她说。

  有人进出,身边又多了一盆水,她以布巾沾水,慢慢擦拭男人身上的血渍,重新上药,以手示意他坐起身来。

  他凭什麽要听她的?!他怒视着她,动也不动,蓦地,陡地又有黑影靠近—

  该死的!又有人点了他身上的穴道,让他像个废人似的被扶坐起身。

  他怒气冲冲的狠瞪站在身边的段宇,就见他脸色一白,愧疚低头。

  叛徒!而这该死的女人再度靠近自己,重新替他的胸前缠上布条,一圈一圈再一圈,一圈一圈又一圈,再来一圈……他难以置信的瞪着泰然自若的她,她以为他眼睛也受伤了吗,先前缠的布条根本没这麽厚!

  所有人也目瞪口呆,这样,待会儿主子能平躺吗?这白布条缠凸得都像女人的大奶子了。

  但傅雨柔仍将布条缠到满意的厚度後,嘴角微勾,再陡地用力绑紧。

  他强忍着痛楚,恶狠狠的瞪着她,他敢确定她绝对是故意的!

  「爷的伤口迸裂得更大了,所以,得辛苦爷坐着休养几天。」她一脸平静的宣布。

  也就是他不能躺着养伤?也是,这不废话?任何人缠得像他这般可笑,有谁能躺平的?!这该死的娘们!

  「当然,爷若觉得辛苦,要下床走动也是可以的。」她淡笑着说。

  邓风等人飞快的交换一下目光,再看向主子那双充斥着杀戮之火的黑眸,这样的眼神,在战场上交锋的敌人看了都畏惧,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梅城桓气到都喘了!他真的要让她继续医治下去吗?会不会他会先气过头,不时动用内力,然後,走火入魔,吐血身亡?!

  梅城桓并没有吐血身亡,事实上,除了每晚被扎了上百根银针,每日换药缠布条时,将他的胸背缠凸到无法躺平,外加每天两碗像加了十斤黄连的苦药汤让他粗咒几声才能咽下肚外,他的伤势确实是一天天好转。

  当日,傅雨柔折腾了他好一会儿才离开,邓风立即出手解了他身上的穴道,接着,一行属下全数下跪,齐声请他忍耐,请他接受傅雨柔的医治,不然,他要是出事,他们绝不会苟活。

  所以,他忍了,一忍再忍,但那该死的女人,一天天以苦到让他难以下咽的药汤来整他,还一脸沉静如水的表情。

  人生头一回,梅城桓感到窝囊,但他不得不忍,她医术的确高明,不过二十天,他已能下床,此刻,才能站在亭台内,看着这小巧却精致的庭园。

  「咚、咚、咚。」

  一颗小皮球弹跳进南院,一路滚到梅城桓的脚边,跟着球跑进来的还有一名女童,她梳着双髻,绑着粉色发带,一身粉嫩绸衣裤装,脚上穿着绣花小鞋,在抱住皮球後,她抬起头来,看着高高在上的他,以稚嫩嗓音道:「你身上缠着白布条,我知道了,你就是娘在治疗的那个爷啊,你不冷吗?」

  这几日,春风冰凉,确有寒意,拜胸前那缠得极厚的布条之赐,他上半身根本无法穿上衣袍,仅能披着披风,好在,他是练功之人,倒没感觉。

  但看着这张仰起的可爱小脸,他说的直接,「你娘替爷缠这麽厚的布条,你认为我就算冷,能穿衣吗?」

  「不能。」淳淳蹙眉,看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肯定是很冷吧,她一脸认真的道:「我跟娘说,让她别缠这麽多。」

  「很好,我先谢谢你了,叫什麽名字?」

  「我叫淳淳,我今年五岁了。」她的双眸笑成两弯新月。

  这个女童跟她的娘一样,都是个美人胚子,只是淳淳比她那带着一张沉静面具的娘要可爱多了,他心想。

  「我得离开了,我娘说这南院是让爷跟你的人休息的地方,我不可以过来打扰。」淳淳拿着皮球,很有规矩的向他行个礼,才转身离开,她不再蹦蹦跳跳,而是一步一步的像个大家闺秀消失在他的视线。

  真难得,一个五岁娃就有此行仪。

  他蹙眉,不对,不只这五岁娃,这半个多月来,每看傅雨柔一次,他就觉得她的气质不凡,怎麽看都不像个普通的医者之女。

  认真说来,这一家三口都不太对劲,狼蛛毒不是一般的毒,傅耕民却能一眼看出,傅雨柔更有一手针灸的好功夫,就连潘伯彦这名太医院院长眼中医术最好的未来太医院长人选,都自叹不如……

  当段宇跟邓风打探消息回来时,就见到主子在亭台内沉思。

  两人互看一眼,还真不知该怎麽跟主子提那个震撼消息。

  邓风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拱手道:「爷,天冷呢,你怎麽在屋外。」

  「不碍事,何况,伤势好了不少,傅雨柔虽然行事慢吞吞的,但的确是很努力的要让我伤口的伤快快结痂,可以早早走人。」他冷声笑道。

  两人不敢多话,但他们也的确发现了,不只是她,傅耕民也是希望他们一行人快快离开,这些日子,潘伯彦虽不必代替傅耕民在仁医堂看病,但傅耕民却开始将他带在身边指点他如何下针,但并非潘伯彦笨,也非他资质差,而是那针灸功夫不易学,他向他们坦言,要练到傅雨柔那一手循经解毒补泻的好功夫,就算是他,也得练上一年啊,但缓不济急,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傅雨柔随他们回京,继续医治主子才是明智之举。

  梅城桓见两人闷不吭声,开口问:「怎麽了?」

  他们互看一眼,只好将潘伯彦说的话一一转述。

  梅城桓抿紧薄唇,有些头疼,本能的,他认为她不会同行,另一个重点是,他也不怎麽愿意让她继续医治,可是他的确没有其他选择,狼蛛毒不是人人能解,这让他对傅家一家子的来历更加起疑,「你们去外头打听看看,爷想知道傅家人的大小事。」

  两人虽然对这命令感到有些突兀,但他们从不敢质疑爷的命令,遂异口同声的道:「是。」

  梅城桓再看着他们,有些疲累的坐下来问:「京城那边没有消息?」

  他们互看一眼,神情为难,自然是有消息的,这也是他们一开始就犹豫不决的主因,迟迟开不了口。

  梅城桓倏地又起身,「该死的,你们是被傅雨柔传染了慢吞吞的病吗?」他吼声再起,气血一阵翻腾,吓得他连连吸气、吐气,顺顺气儿。

  两人早就吓得脸色丕变,忧心忡忡的看着主子,见他脸色缓和下来,才由邓风开口,「我们没有被传染,只是,京城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流言,竟盛传爷已经在京城的梅家老宅病死了。」

  「什麽?!」梅城桓再度忍不住的咆哮出声,胸口气血再度翻滚,他咬咬牙,拍胸抚气後,一双黑瞳燃着火花,额上青筋爆起。

  在此当下,段宇跟邓风胆怯的互看一眼,在心里不约而同的佩服起傅雨柔,怎麽她面对主子的暴躁怒火,仍然面不改色,甚至嫣然一笑?!

  段宇更是在偷偷擦拭额上渗出的冷汗後,才开口,「我们的人已努力在京城洗清谣言,但夫人在老夫人的允许下,已经前往梅家老宅,要去见爷呢。」

  「无妨,靖远侯不会让她有机会闯进去的。」

  靖远侯也是辅佐太子的大臣之一,更是他的至交好友,这一趟南下,他们两人沙盘推演,除了如何应付可能发生的状况外,也包括要如何应付太后硬是赐婚塞给他的妻子郑芷彤。

  他深吸口气,「至於我死了的事,肯定是宫中那个老女人刻意散播的谣言,她知道我中了狼蛛毒,认定我必死无疑了!」

  段宇跟邓风都清楚那老女人指的就是太后,但太后一点也不老,年纪也不过大他们七、八岁,容貌可也是倾国倾城。

  梅城桓又交代两人去办些事後,他则返回屋内,原本想躺一下,但上身这布让他只能半坐卧在床上,他离京已太久,谣言又起,他势必得快快回京……

  敲门声陡起,他喊了声,「进来。」

  潘伯彦走了进来,站在床榻前,看着主子胸口那突兀又荒谬的一团白布,他只觉得愧疚,若非他医术不足,主子又何必受气?只是,傅雨柔真是名奇女子,举止娴雅,温柔恬静,怎麽会有这近乎孩子气的报复行为?

  又来了!梅城桓额际抽动,气得咬牙低咆,「这阵子老不见人,这会儿又不说话了?爷说你们这些汉子全让傅雨柔那娘儿们给传染了慢病不成!」

  这一听,潘伯彦俊秀的脸上浮上困窘的红色,「没有,只是拜傅姑娘之赐,属下等人的确不太敢主动吭声。」

  哼!这一点他不知道吗?!连他这个绍熙王朝的堂堂相爷也不得不练起忍功来。

  潘伯彦不敢再想傅雨柔,天知道,这阵子跟在傅家父女身边重新学习针灸之术,他有一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体悟,但他找爷,是另有要事禀报。

  「爷,我刚刚发现一件事,傅家父女恐不是一般平民百姓。」

  「说。」

  潘伯彦随即道来,傅耕民让他待在一间小房间学习下针,而那间房里堆放不少病历,他因练习下针太久,起身时,脚麻一下,不小心撞到一只木柜,一大叠病历掉到地上,他连忙蹲下拾起,捡着捡着,却不经意的拿到一叠纸张发黄的病历。

  「傅大夫正好进来,他脸色一变,急急的冲过来抢了去,一脸紧张的说着那是一位故人的病史,不方便给我看,虽然我没看到是谁的病历,但那一叠用纸可是太医院内专用的黄色麻纸,以益州所产的麻纤维所制成,细致耐用,是朝中砚官负责采买的文房四宝之一,朝中文书都用这种纸张,寻常百姓若非富贵人家,是难以购得的。」

  梅城桓沉吟片刻,「你确定?」

  潘伯彦语气坚定,「五年前宫变,死了不少太医,我才能进到太医院,当时,老太医交给我不少病历让我看,全都是一样格式大小的麻纸,绝对错不了的。」

  梅城桓抿紧了薄唇,看来,这里得留下人盯着傅耕民外,他还得说动傅雨柔随自己回京,他开口,「在我们离开前,看看有无机会翻看那叠病历,看看是宫中哪个皇亲国戚的病历记录。另外,你去游说傅雨柔,让她跟我一起进京。」

  潘伯彦一脸为难,在主子眼中冒火时,才急着坦白,「其实,我已跟傅大夫提了,但他没点头,至於傅姑娘,属下定会尽力游说,不过,我也会请其他人帮忙说,那个傅姑娘,并不是个好说服的人。」

  梅城桓还不明白吗?但就怕由他开口,就像急惊风遇上慢郎中,他会再度气到吐血,到时候,那娘儿们还不知怎麽整自己!「那就这麽做吧。」

  「还是将爷的身分说出来,会不会比较好说服?」他斗胆建议,可其实,对主子的身分,他已稍稍点了傅耕民,为的也是希望他能知轻重答应让傅雨柔随主子上京,无奈,傅耕民就是没点头。

  梅城桓摇头,「这太冒险,你先去试吧,真的不行,爷自己会说。」

  潘伯彦拱手离开南院,沿着石板路,进到另一个院落,这是傅家三口住的主屋,再穿过中庭就是看病的仁医堂。

  此刻,堂内人来人往,站在药柜前的夥计忙着低头抓药,等着看病的人交头接耳的闲聊,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药香味,明明是很普通的中药堂,但看病的人却一点都不普通。

  他的目光落到坐在大厅内,正替人把脉的傅氏父女。

  傅耕民的医术上乘,待人亲切,备受南城百姓推崇,看病的百姓总是一个接一个。

  傅雨柔也替人看病,但大多是帮妇人把脉,仅有几名年轻男子会给她看病,但那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这也是傅耕民不愿让外界知道针灸全得由傅雨柔下针的主因。

  思绪间,傅雨柔看完最後一名病患,一旁的中玉就弯身跟她说了些话,就见她看向自己,她随即起身,朝他走过来。

  他朝她点头,一颗心却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

  她微微一笑,「我以为潘大夫忙着练习我爹教授的针灸之术。」

  「潘某惭愧,傅大夫一手特殊针灸之术极为复杂,日夜练习仍未见火候,」他尴尬一笑,「医术浩瀚,潘某大受激励,日後定会努力习成,只是—」他顿了一下,「我家爷的伤势虽好了不少,但要完全拔毒需夜夜针灸,我想恳请傅姑娘跟我们去一趟京城,我家爷肯定有重赏。」

  他们是京城人氏!傅雨柔的心跳陡地漏跳一拍,待心神略定,她才开口,「承蒙厚爱,只是,京城的大夫还会少吗?你家爷的伤,小女子还没有自负到非我不可。」

  「这……爷的身分特殊,受伤一事不宜让外人知,偏偏潘某医术不精,实觉惭愧。」

  她微微一笑,「凭你家爷的『好』脾气,应该没有大夫敢不替他看病的。」

  潘伯彦顿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

  「我得去忙了。」她向他点个头,转身走回看诊桌,扶着一名前来的老婆婆,领着她在桌边坐下後,让老婆婆伸出手放在脉枕上,「叶婆婆,哪里不舒服……」

  他静静的看着她温柔的问诊,低头写药方……她似乎意识到有人在看着她,不由得抬头看向他,一对上眼,他俊秀的脸,竟莫名的红了,他急急的转身离去。

  他在太医院当差,皇宫里的嫔妃哪个不美?虽然有的温柔、有的骄纵、有的虚伪,但就不曾见过傅雨柔这种,总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做什麽都不急,慢慢来,连说话也一样,听来话中明明带刺,但她的语气就是淡淡的、柔柔的,让人也冒不出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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