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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试阅] 艾佟《掌上弃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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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试阅] 艾佟《掌上弃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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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4-29 12:43:01
|
阅读模式
出版日期:2016年4月27日
内容简介:
若非突来的一道赐婚圣旨,打破她自由自在的平静生活,
她以为穿越後的自己会一直跟着御医师傅在乡下行医到老,
一想到要回京面对因算命师胡言乱语而将她丢弃的父亲,
以及有克妻与放肆名声的未婚夫王爷,她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没想到王爷竟亲自来接她,给了她极大的脸面,使她风光重返国公府,
一路上疯狂斗嘴,她才知他根本是个超级毒舌傲娇男!
不过也多亏他的毒舌,两人相处起来轻松自在,毫无身分界线,
也因为他张扬地把自己纳入他的羽翼之中,让所有人都想讨好她,
她才能战力百分百地和庶妹、姨娘大斗法,并治癒母亲忧思郁结的心病,
当她想卖药茶、花茶时,他暗中帮忙从中牵线找铺子,却从不居功,
这样一个有点幼稚、有点霸道,却令她暖心的男人,她怎能不心动?
谁知她那个没脑的庶妹眼红这段好姻缘,竟找来表姨帮忙,
在去行宫避暑时,那表姨以宫中宠妃的身分调开守卫,下药迷昏王爷,
而庶妹就可以藉着孤男寡女独处一夜的名头,逼王爷娶她,
可这傻子根本不知王爷那时偷偷夜探敌人,身受重伤,正由她治疗呢,
所以说,蠢妹妹到底是跟谁过夜呢?!等王爷清醒,大家就有好戏看罗!
第一章 傲娇的王爷
大周文武百官,甚至市井小民,皆知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并非後宫的环肥燕瘦,而是最小的弟弟——?英亲王周璿尹。
莫以为这是笑话,皇上对英亲王的宠爱有目共睹——?英亲王带着一万铁骑逼北燕大军退出北门关五十里外,皇上为此大赦天下;英亲王生病发热,皇上亲自侍候汤药;英亲王遭到暗杀,皇上不眠不休守在其身边三日三夜……不过,皇上再宠爱英亲王,却不曾插手他的亲事。
英亲王成亲两次,皆是太后赐婚,说白了,皇上舍不得英亲王娶个不喜欢的女人,因此不愿硬塞女人给他,但位高权重的英亲王又怎能孤家寡人一个!因此操心他亲事的就成了太后。
可是,今日皇上却下了圣旨赐婚,指的还是一个没落国公府养在乡下的女儿,瞬间,整个京城沸腾了,皇上脑子烧坏了吗?酒楼茶馆、大街小巷,众人议论纷纷,各种臆测,倾倒罊竭,而结论最终导向一个——?皇上终於厌弃英亲王了吗?
众人一致为英亲王默哀,但也未见一人羡慕那位没落国公府养在乡下的女儿,因为英亲王恶名昭彰,成了两次亲,克死了两任妻子,还害惨了许多太后看上的第三任王妃候选人。总之,人人皆有共识——?英亲王的命太硬了,若非那种大难不死的命,只怕没本事为他生儿育女。
此时,人人口中英雄般却又令人胆颤害怕的英亲王,正坐在床上接皇上亲自上门颁布的赐婚圣旨。
许久,周璿尹终於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这是从哪儿蹦出来的女人?」
「这是母后打听来的。」周璿灏此刻绝不是权力顶天的帝王,温柔有耐性的口吻简直像在哄女儿似的。
「母后从哪儿打听来的?」母后不是笨蛋,但是严重缺乏识人的本事。
「朕倒没仔细追问,不过,平日围在母后身边的就那几个嫔妃。」
「母后看上哪家姑娘,皇兄不是应该先向臣弟透露吗?」
「这一次母后有备而来,事先防得很紧密,直接逼朕下圣旨赐婚。」
「母后要皇兄赐婚,皇兄就赐婚吗?」当皇帝的怎能如此没骨气?
虽然早习惯英亲王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无礼之姿,几个在一旁听着的下人还是恨不得将自个儿缩到好似不存在。王爷,好歹给皇上面子,这种没大没小的口气真教人心惊肉跳。
「母后哭哭啼啼的,朕还以为天要塌了。」
「皇兄顶着,天不会塌下来。」
周璿灏嘿嘿一笑,「你不是想找个机会出京一趟吗?成国公府的大姑娘从小养在岐县,你正好可以藉着打探她的名义出京。」
顿了一下,周璿尹微微挑起眉,「皇兄不是不相信臣弟吗?」
「朕不是不相信,只是,你很可能看错了。」在众人面前跌落山崖死掉的人,怎可能又活过来?当然,若是精心预谋,也不是不可能,可是,那日上天云山狩猎乃他心血来潮之举,非计划中之事。
「皇兄忘了臣弟记性最好吗?不过是消失三年,臣弟还是可以一眼就认出来。」
正因如此,周璿灏一直耿耿於怀。在外人看来,尹儿是蛮横无礼、手段粗暴的武将,可事实上,他心思细腻、处事谨慎。
「当时暗杀你的刺客蒙着脸,难保你不会看错了。」周璿灏称得上是个胸襟宽阔的帝王,可是要接受自个儿遭人算计还毫无所觉,确实太为难了。
「臣弟不会看错。」他岂会不明白皇兄的心情?皇兄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遭人算计已是奇耻大辱,更别说当初他没有给大皇子辩解的机会,就将大皇子以意图谋害三皇子的罪名圈禁,从此形同废人,这教他情何以堪?不过,皇兄终究是一个贤明的君王,时时将黎民社稷放在心上,要不,这会儿也不会答应让他查明真相。
「你如此坚持,若是朕不给你机会证实,你岂不是要骂朕昏君?」
「皇兄最英明了,臣弟岂会骂皇兄昏君?」
周璿灏没好气地撇嘴,「朕给你机会出京,你就夸朕英明。」
哪壶不开提哪壶,周璿尹的火气又来了,「皇兄有很多理由可以让臣弟出京,何必非要下圣旨赐婚?」
「你自个儿说,京城还有哪位姑娘没遭你嫌弃?如花似玉的,你嫌弃柔弱娇贵;聪明绝顶的,你嫌弃工於心计;深具才情的,你嫌弃刻板无趣……难怪母后要说,管她长得是圆是扁,西施还是东施,只要大难不死,生命坚韧如杂草,直接下圣旨塞给你就好了。」
几个旁听的下人真想给太后拍拍手,没错,英亲王这种不知好歹的人,就该直接塞个女人给他,最好还是个麻子脸,吓得他连一句话都挤不出来——?单是想像这个画面,就教人充满期待。
「若她是个白痴呢?」
「你应该有方法对付她吧。」想到那些被母后看上的名门千金,她们的下场一个比一个还难看,周璿灏只担心成国公养在岐县的女儿,至於周璿尹喜欢与否,这从来不是问题。
周璿尹沉默。他何必浪费口舌呢?此事他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回,母后看上的那些名门千金闹笑话出丑,不全是他搞出来的鬼,可是没有人相信。
「你想如何就如何,朕只要你凡事当心,别以为你有本事杀了北燕第一勇士,你就是天下无敌,谁也动不了你一根寒毛。朕不想再见到你受伤了,知道吗?」
又来了,老当他是小孩子,忘了他都二十四了,不过……周璿尹别扭地道:「放心,他们不会再轻易出手。」他怀疑那日行刺的死士目的在测试,而非取他性命,至於测试什麽,也许是想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
一年前他领着大周铁骑战胜北燕最厉害的胡狼军,其实算是侥幸,因为北燕并不知道大周有擅於马上作战的军队,而且他也非打败对手才爬上铁骑将军的位置,所以对於他的实力,谁都说不准,因此他难得出京巡防,当然有人会按捺不住动手试探他。
「朕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如何说?忠臣变成逆贼,不过是一念之间。一个月之前,你可曾想过有人敢刺杀你?」
「知道了,臣弟会当心。」
「你赶紧出发,这几日成国公府就会派人去岐县接人。」
「臣弟还未见到人之前,岂容他们将人接走。」不过,周璿尹还是下了床。
养了一个月的身子,小病都养成大病了,可是,为能使他看起来不堪一击,他也只能忍着当病人……若非如此,母后岂有机会弄到赐婚的圣旨?好吧,母后再不长脑子,也不至於在他的亲事上犯糊涂,势必派人查探过了,他就去瞧瞧吧。
岐县张家村外的路旁,有一座与此处穷酸景象截然不同的八角亭,修得极其宽敞舒适。路过此处的客旅深感不解,而岐县百姓却是人人皆知,这是因为每月初一楚大夫都会在此为穷苦的百姓义诊,岐县百姓深受感动,便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将原来的草棚修建成如今的八角亭。
思儿跳下八角亭,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色,扯着嗓门道:「小姐,待会儿恐怕要下雨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应该不会再有人来这儿寻你看病。」
楚意宁忙着看邸报,没空理她。
「若是有人得了急症,自然会上村子寻小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思儿退回亭子,懊恼地伸手挡住邸报,「小姐,这玩意儿如此好看吗?」
「好看啊,要不,当官的为何要看?」
「……小姐又不当官。」她差点被小姐骗了。
「若是下雨,方嬷嬷一定会让采儿送伞过来。」楚意宁不甚在意的道。
她在此义诊,起初是迫於无奈,师傅在,谁愿意找她这个徒儿看病?况且她还是个女娃儿……当时,她第一次感受到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无力感,不禁举头问天,为何让她穿越来此?但不管如何,路是人走出来的,於是她义诊,没钱看病的人果然寻来了,名声渐渐传出去,最後,连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都来找她看病,终於让她摆脱靠师傅才能接触病患的局面。果然做好事绝对不会毫无收获,从此,她固定每月初一在此义诊。
「是啊,可是回去又要挨骂了。」
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思儿立马护到楚意宁身边,紧盯着已经奔至亭子前方的三人三骑。
黑衣劲装的三名男子同时翻身下马,看着立於村子口,上面写着「张家村」的木板。
「思儿,他们不是贼。」盯着人家不放,人家还能对她们视而不见吗?
思儿连忙将视线收回来,低声提醒,「小姐,他们身上有杀气。」
楚意宁目光一沉。
思儿原是生活在靠近南楚的陈家村,以种植草药为生。当时南楚与大周关系紧张,战争一触即发,南楚物资缺乏,便盯上陈家村的草药,一夜,派军潜入陈家村,陈家村瞬间血流成河。村子有几名孩子被大人藏起来,顺利逃过一劫,却从此颠沛流离。
他们一路行乞北走,想寻栖身之处,却发现普天之下竟无处容身,後来他们之中最小且是唯一的女娃儿——?思儿病了,求到岐县最大的医馆,不过没有银子,连医馆的门都进不去,正好遇见送药材去医馆的她,於是她出手相救,思儿不但成了她在大周的第一个病人,最後还和几位「哥哥」留下来跟着她。
总之,行乞的岁月让思儿练出一双火眼金睛,能够准确捕捉对方身上的气息,即使对方藏得很深。就像现在,她能看出这三个人武功不错,气质也很不错,应该出身很好,尤其领头那一位,高傲得不可一世……当然,她也看得出杀气。
「视而不见。」楚意宁再度低头看邸报。
思儿很想跟小姐一样潇洒,可是一见到三名男子系好马儿,只有一名步行进入张家村,其他两位转身往亭子而来,不自觉就绷紧神经。
周璿尹完全无视於亭子里的一主一仆,待周峻在石椅上铺了皮毛,他坐下来,发现坐着的女子在看邸报时,这才让他正眼看过去。
楚意宁抬头看向扬起眉的他,再看着他屁股下面的皮毛,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是好。出门在外,派头摆得如此大,有必要吗?
周璿尹抬起下巴,一副「大爷我就是喜欢,不行吗」的模样。
楚意宁唇角抽动了一下,显然在说:行行行,你高兴就好。
不过,周璿尹显然还是不满意,继续用眼神控诉她:没见识的丫头!
楚意宁不服输地再用眼神回他:是啊,我就是没见识,与你何干?
虽然两人自始至终不发一语,可是烟硝味弥漫,身边的人都感受到了,目光不时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
此时,一辆牛车好像发疯似地冲过来,还未到亭子,就见牛车上的人挥手道:「楚大夫,我娘一早突然昏倒,不醒人事。」
「思儿,我们走。」楚意宁收起邸报站起身,快步出了亭子。
思儿随手拿起石桌上的药箱跟过去,两人一前一後跳上牛车,转眼之间,牛车已经从来时的路上消失在八角亭能见的视线外。
周璿尹怔了许久,终於挤出声音,「那个村姑竟然是个大夫!」
村姑?!周峻眼角跳了一下,人家明明貌若天仙,怎麽会是村姑。「应该是借医行骗的铃医吧。」
铃医的医术大多来自师傅口授,每每有独到之处,当然,其中混杂几个略懂皮毛便借医行骗的人实属难免。周峻当然不会多嘴跟主子争辩铃医的问题,主子岂会不知?无论铃医还是御医,在主子看来都一样,主子只是没想到那位姑娘有本事……主子性格是别扭了点,可是单凭一眼就将人家贬得如此卑微,这是不曾有过的。
「没错,那个村姑绝对是个骗子!」
主子真的太反常了,周峻不自觉就脱口开了一句玩笑,「主子看上她了吗?」
周璿尹冷眼一扫,周峻缩了一下脖子,做了一个将嘴巴缝合起来的动作。
顿了一下,周璿尹忍无可忍地问:「本大爷看起来如何?」
「主子一如往常地尊贵迷人。」这是实话,不过主子实在太小气了,总是不愿意给人家一个正眼,更别说笑一个了。
「那个村姑自始至终未曾正眼看本大爷,她眼睛瞎了吗?」
主子是不是太在意那位姑娘了?「乡下丫头看不懂主子的尊贵迷人。」
「是吗?」
「乡下丫头不值得主子计较。」
「这倒是。」周璿尹的脸色还是很难看,村姑一个,竟敢对他不屑……虽然她有眼无珠,看不出来他身分尊贵,但是,他从头到脚都比她尊贵好吗!
周峻默默祈求老天爷让周岭赶紧回来,要不,他真担心主子越想越气,最後恼羞成怒,直接下达命令将那位村姑找出来教导一番。
念头一转,周岭真的回来了。
「主子,我找到成国公府的庄子了。」
周璿尹终於将那女子逐出脑海,「见到人了?」
「没有,门户关得很紧,我又不能曝露身分,便不敢上门惊扰。」
「左邻右舍如何说?」
「我一提到成国公府的姑娘,众人纷纷闭口,若非有几个野孩子贪图我手上的铜钱,将位置告诉我,我还真找不到成国公府的庄子。」略微一顿,周岭忍不住想要骂人,「成国公真是太不像话了,竟然将女儿送到如此偏僻的庄子。」
周璿尹微皱着眉,「夜里再来打探好了。」
「我也以为如此更好,说不定夜里可以看得更仔细。」
是啊,夜里总能将人逼出原形,关起门来,再丑陋的事也不稀奇,不过,他可不愿意未过门的妻子粗鄙不堪。虽然圣旨也不能逼他成亲,可他的亲事已将京城搞得乌烟瘴气,这一次若是再不成,母后肯定日日缠着他哭天喊地。总之,成国公府这位姑娘只要不是不堪入目,至少他可以勉为其难将人娶回去,而她能否坐稳英亲王妃的位置,这就与他无关了。
打开门,探头看一眼,没有,再缩回来,关上门——?采儿不记得这麽做是第几次了,不过一个时辰,她觉得自个儿已经老了好几岁……这是什麽道理呢?她不懂,总之,小姐就是这麽说的。
见状,方嬷嬷忍不住嘀咕,「不是教你盯紧小姐吗?这几日京里就会派人过来接小姐,可不能让京里的人知道小姐不但拜师习医,还四处行医。」
采儿没好气地撇嘴道:「说要来接人,可是过了十日还没见到人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来。」
方嬷嬷皱起眉头,「不可胡言乱语,应该是有什麽事担搁了。」
采儿轻哼了一声,「这担搁得也未免太久了吧。」还好小姐不当一回事,说等京里的人来了再收拾箱笼,要不,早早收拾东西等着人家来接,却迟迟等不到人,看起来真是笨死了——?小姐的道理听起来很怪,但是深得她心。
「小姐心胸宽厚,不拘小节,可成国公府里各个都有好几个心眼,你去了那儿可不能再逞口舌之快。」
「我娘早就唠叨过了,嬷嬷就饶了我吧。」采儿做了一个鬼脸。
采儿的娘如娘原是成国公夫人的大丫鬟,後来离开国公府嫁人,生下了女儿采儿。当时,成国公夫人正为刚出生的女儿寻找奶娘,得知如娘日子不好过,便找上她,甚至还同意她将女儿养在身边。三个月後,一位高人路过成国公府时巧遇成国公,受邀进府为国公府的子嗣算命,没想到国公爷的嫡女被高人断言活不过十岁。成国公原就重男轻女,当然不愿意花银子养个毫无价值的闺女,便要求妻子将孩子送到岐县的庄子。成国公夫人原想跟着女儿来岐县,可是放不下三岁的儿子,最後只能将女儿托给自个儿的奶娘,同时请求如娘一家人跟过来照顾女儿。
「我也是担心,不知道府里会派谁过来接小姐,小姐好不容易可以回京,可不能出什麽差错。」方嬷嬷忧心道。
十岁那一年,小姐不小心掉落河里,病得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一命呜呼,彷佛真的应了高人所言,谁知,三个月後小姐奇蹟似地好了。不过,因为夫人病了,自顾不暇,而国公爷好像忘了小姐似的,根本没有派人来接小姐回去的意思,要不是这次皇上下旨赐婚,小姐也不知什麽时候才可以回去。
「嬷嬷不是不清楚小姐,小姐想做什麽,岂是我能左右?」采儿很无奈。
是啊,自从四年前小姐大病醒来之後,就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主意大得很,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小姐看医书,上山采草药,自个儿炮制药材拿去医馆贩售,从而大大改善了他们的生活,後来小姐帮了落难至此的秦御医,救了秦御医的小厮,秦御医便收小姐为徒。习了医术後,小姐不仅跟秦御医四处行医,还与药铺合作,卖起药茶,最後索性自个儿种草药,还有种花做花茶,一年前甚至开了一间卖花茶的铺子,交给她爹娘和陈家村那几个孩子打点。
这一切彷佛一场梦,她真担心突然梦醒,小姐又变回那个沉默寡言,好像听不见外面声音的傻子。
说真格的,她至今还是想不明白小姐为何有如此惊人的转变,娘教小姐识字时,小姐总是学不会,一病醒来,读书练字却突然比做女红还熟稔……可是,何必非要弄得明明白白?重要的是小姐的日子越过越好,还能照顾他们这些人。
「无论如何,明日开始,你寸步不离跟着小姐,不准小姐出门。」
「若只有小姐,我总能想到法子缠着小姐不放,可是,还有思儿那个野丫头。」
提及思儿,方嬷嬷就头疼,这丫头聪明机灵,堪称小姐的好帮手,可惜太野了。
这时,她们期待已久的敲门声终於响起了,采儿立马冲到门边,准备开门。
「慢着,待会儿在小姐面前要板着脸,别嘻嘻哈哈。」方嬷嬷交代道。
采儿觉得板着脸对付小姐也没用,不过,她还是点点头,然後打开门。
「采儿姊姊,小姐给你买了灌糖香,可以分我一点吗?」思儿的反应真的是一等一的机灵,贿赂的礼物抢在对方开口前先递到采儿面前。
采儿最喜欢灌糖香了,将方嬷嬷的交代瞬间抛到脑後,笑得无比灿烂,「姊姊我最大方了,分你一半。」
「真的吗?」思儿欢喜地推着采儿去一旁分食灌糖香。
方嬷嬷唇角抽动了一下,没出息的丫头,一包灌糖香就将她打发了。
叹了口气,方嬷嬷只好自个儿唠叨了起来,「昨日是初一,小姐要义诊,嬷嬷我不敢阻止,若非村民相助,我们如何安居在此十几年?可是今日,你实在不该再偷溜进城为人看病,我们不缺银子。」
「嬷嬷,离开之前,我总要去看一下孙老夫人。」孙老夫人可是第一个愿意给她看病的贵夫人,礼貌上,她原就应该过去关心一下,何况人家过来请她。
「嬷嬷明白小姐的心情,既然有一身医术,岂能对寻上门的病人置之不理,可是,绝对不能让成国公府的人知道小姐行医。」
楚意宁无意让成国公府的人知道自个儿是医者,倒不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大夫身分不高,而是没必要,也省得有人藉此大作文章,不过,她却道:「知道又如何,难道他们就不接我回京了吗?」
方嬷嬷一时怔住了。
「他们决定接我回京,不就是因为皇上赐婚,他们不得不吗?可是,皇上为何挑上我?英亲王位高权重,就是长相不佳,也是京中贵女属意的夫君人选,结果却是我这个自幼养在乡下的人抢下英亲王妃的位置,这说明什麽?这位英亲王肯定有问题。」楚意宁向来很实际。
再不济,英亲王也该挑选自幼娇养在府里的姑娘。当然,单看成国公这一房,她是唯一的嫡女,不娶她,只能娶庶女……那问题就更大了,以此来看,如今成国公府怕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不入流权贵……她从何得知?这是因为真正的权贵之家不会做出将嫡女养在乡下这种蠢事。
所以,非选个不入流权贵家的女儿为妃,就算是养在偏乡的也没关系,这英亲王肯定大有问题。
方嬷嬷说不出话来,确实如此,英亲王可是皇上最疼宠的弟弟,身分何其尊贵,皇上怎可能指婚指到小姐头上?况且,国公爷都遗忘了的女儿,皇上又是如何得知小姐的存在?英亲王若是好姻缘,只怕早就落在林姨娘所生的女儿身上了,绝不会轮到小姐。
「嬷嬷,我们一定要回京城,但是如何回去,这可不能顺他们的心。」
闻言,方嬷嬷忧虑地皱眉,「小姐这是何意?」
「放心,我有分寸。」虽然她不是原主,但是原主受的委屈不能不讨回来。
「小姐可不能乱来。」方嬷嬷不相信她的分寸。小姐并非莽撞之人,但是胆子大得很,爬树不稀奇,翻墙不稀奇,更别说行医时看男人的身子,总之,小姐的分寸与常人不同。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还有你们。」上一世,她出生在中医世家,从她识字开始,父亲就将她扔进药材堆,教她自个儿想法子认清楚药材,因此她自幼养成独立的性格。直至穿越来此,她的思维才从独立个体转成一群人,不是她吃饱穿暖就够了,後面还有一群人要照顾,因此她不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免得害死别人。
方嬷嬷终於安心了,小姐就是这一点好,侍候的人对她而言如同亲人,且遇到事情时,她总是站在最前面,将其他的人护在身後。
「嬷嬷,师傅大约申时会过来,师傅喜欢暖锅,我们今晚就来围炉!累了一个早上,我去歇会儿。」楚意宁打了一个哈欠,赶紧溜回房里补眠。
庄子外,周璿尹已经在外观望许久,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不是没见过破旧不堪的庄子,可是,好歹是国公府的庄子,这是不是太不像话了?周璿尹转头看着周岭,「你是不是弄错了?她真的住在这个庄子?」
周岭小心翼翼地点点头,「那些孩子应该不会骗我。」
顿了一下,周璿尹强忍着暴跳如雷的冲动,「成国公府很穷吗?」
「我不知道成国公府是否很穷,不过,这是成国公名下最破旧的庄子,其他倒不会。」原本五日前他们就应该夜探庄子,可是那一夜突然下起大雨,此事就搁置下来。他想到这个庄子实在破旧,便飞鸽传书回京,让人打听国公府其他庄子的情况,没想到,除了眼前这个庄子,其他庄子皆有良田美景。
眉一挑,周璿尹的火气显然上来了,「你是说,成国公将本王未过门的王妃丢在最破旧的庄子?」
「若是成国公知道皇上会为嫡女赐婚,绝对不会将她丢在如此破旧的庄子。」周岭不自觉往旁边悄悄移了一大步,深怕某人控制不住火气,不小心烫着他了。
「她真的是成国公的女儿?」
周岭明白主子的意思,哪有人家会如此对待自个儿的女儿?若是庶女,也许还有,可是,这是嫡女,还是唯一的嫡女。周岭解释道:「据说,未来的王妃出生时身子不好,成国公请了高人为她算命,高人断言她活不过十岁,成国公便将她送来这儿,大概觉得在这儿还有养活的机会吧。」
周璿尹终於搞清楚了,原来皇兄说的「大难不死,坚韧如杂草」是这麽一回事。不过,他有一点不明白,「她如今都十四岁了,不是吗?」换言之,她早就破了那位高人的预言,成国公为何没有将人接回去?
「……成国公太忙了,因此拖延至今还未将人接回去。」
「成国公不是在礼部混吗?」周璿尹唇角抽动了一下,「本王记得他很闲。」
周岭乾笑了几声,「主子真是好记性。」
「当然,本王可不想遭人蒙骗。」周璿尹别有用意的斜睨了一眼。
周岭觉得好无辜,若他火上加油指责成国公的不是,主子岂不是要发飙了吗?
「一出生就送到这儿,只怕被养废了。」周璿尹不在意成国公如何养女儿,只关心未过门的妻子会不会逼他出手毁了这门亲事。
「要不要我先去打探一下?」
「不必了,本王可没有那麽多闲功夫耗在这儿。」若非这是他出京的名义,待人回京再看就好了。
「时候不早了,还是赶紧进去瞧瞧吧。」
周璿尹点了点头,随即甩出一条牛筋做的绳索,拉着绳索跃上庄子内墙边的一棵栗子树,周岭也跟着甩出绳索紧随在後。
庄内。
「小姐是不是很喜欢赏月?」思儿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小姐每日都要坐在廊上赏月?有时候月儿藏起来不见人,小姐还是很坚持出来等。
楚意宁并非喜欢赏月,而是想藉着赏月这件事思念前世的父母。甩去脑中思绪,她点了点头,笑道:「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以为每个地方的月亮长得都不一样,不知道月亮只有一个,是因为太阳的关系才有不同的月相。」
思儿有听没有懂,不过,这不是她关心的事,如今他们最挂念小姐的亲事。
「小姐真的要嫁给英亲王吗?」
「能够不嫁吗?」
「小姐不想嫁,一定有法子不嫁。」
「你对我还真有信心。」
「小姐最厉害了,我还不曾见过有什麽事难得倒小姐。」思儿发自内心崇拜小姐。
虽然她从来没有神力女超人的自知,可是在别人眼中她竟如此了不起,还是教楚意宁忍不住屁股翘起来……不是,是双脚翘起来,因为她的屁股坐着。
「我哪有如你所言如此能干?其实,我也经常束手无策。」可是,她神采飞扬、嘴角上翘,看来十分满意思儿的称赞,完全不符合她想表现出来的谦虚。
这一次,思儿的神情非常严肃,不是闲聊,是很认真地想知道主子有何打算,「虽然皇上赐婚,不能不嫁,可是若能不嫁,小姐要嫁吗?」
唇角一抽,楚意宁微微挑起眉,「你刚刚还说,我不想嫁,一定有法子不嫁。」
「是啊,可是小姐有这麽多人要照顾,没法子随心所欲溜之大吉。」虽然是因为小姐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和陈家村的几位哥哥才会跟着小姐,可是若非小姐重情重义,他们也不会忠心耿耿地听命於小姐。
「十个人而已,我还会带不走吗?携家带眷从来不是问题,重点在银子,我的小库房太单薄了。」楚意宁自认为很务实,没有银子,可谓寸步难行,况且抗旨是要杀头的,不能一边逃命一边赚钱,需要更多银子才行。
「若能不嫁,小姐究竟要不要嫁英亲王?」思儿可没有忘了最重要的问题。
「这还用得着问吗?你不是说英亲王性情残暴吗?」言下之意,嫁过去根本是自寻死路,她又不是傻子。
「镇上的人确实是这麽说的,可是小姐不也说过,谣言不可尽信吗?」
「……是啊,不过,我还是不想嫁给他。」楚意宁直言道。
「这是为何?」
楚意宁发出欲呕的声音,「太脏了。」
「嗄?」
「後院养了一大堆女人,这不是很脏吗?」
愣怔了下,思儿虚心求教,「我不懂小姐的意思。」
「一堆女人共用一个男人,你不觉得很脏吗?」她曾听过有人如此形容男人——?男人就像牙刷,很贴切不是吗?别说真跟别人共用,单是想像,就觉得恶心。
思儿实在不晓得要如何反应是好,虽然早知道小姐偶尔会说出惊人之语,可是有时候,还是教她理解不了。
「你也知道我最爱乾净了,一日不净身就受不了,教我跟一群女人抢着一个脏兮兮的男人,这是要逼疯我吗?」
思儿还真不知道要回答什麽,而某个坐在栗子树上的男人更是深受打击,俊颜严重扭曲,很想扑过去咬人。
村姑竟然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个刺激够大了,没想到还嫌弃他脏兮兮!他哪儿脏兮兮?他也很爱乾净,不是妻子,他绝对不碰……不对,就是妻子,他也是迫於无奈才沾手的好吗。
这个村姑是不是脑子烧坏了?他是什麽身分,她又是什麽身分,能够嫁给他,是她三生有幸,她有什麽资格嫌弃他!
另一边周岭恨不得将自个儿缩得不见踪影,为何让他听见如此私密的话?他不愿意让主子惦记上,没事就拿他练身手,这不是教他生不如死。不过,未来的王妃不但没有被养废,还口齿伶俐,这倒是可喜可贺,当然,若她不要一直嫌弃主子,就更好了。
「这个村姑……本王总有一日会被她气死!」周璿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下撕咬某人的欲望,也许是月色下这幅画面太美好了,让他咬牙切齿的同时,又生出一股莫名的祥和感。
村姑……为何主子会这麽叫未来王妃?周岭苦思了半晌,摇摇头,不重要,倒是王妃的前途令人忧心忡忡,可以将主子气成这样,主子不知道会如何恶整她……也许情况没有这麽糟糕,这位王妃看起来应该不是很好对付的人。
拉弓,射箭,正中红心——?这对周璿尹而言,就如同品茗一般优雅,如今却充满了杀气,好像那个红心是某人,他要将她狠狠射穿了!
「主子怎麽了?」周峻拉着周岭小声地问。昨日周岭陪主子夜探未来王妃,想必发生了什麽事,要不,为何主子一早就暴跳如雷?
「被嫌弃了。」周岭自认为是在陈述事实,可是却藏不住内心深处那丝幸灾乐祸。这一次太后为王爷选了一个好王妃,往後英亲王府应该生机勃勃。
「被嫌弃了?」周峻以为他在开玩笑,不要命了,谁敢嫌弃英亲王?就是皇上,在英亲王面前也不敢摆架子,大周最嚣张的人物莫过於自家主子了。
「对,未来的亲王妃。」
顿了一下,周峻可以理解地道:「死了两个亲王妃,王爷就不太受欢迎了。」
周岭送上一个白眼,「王爷真要看上哪家姑娘,谁不抢着嫁?那些权贵之家不过是故意装模作样。」
周峻想想也对,不说身分地位,单论那一张脸、挺拔的身姿,就已经迷倒京中一大群姑娘,可是,王爷为何会落得众家姑娘避之唯恐不及的境界呢?这其中绝大部分是王爷自个儿的手笔,王爷最讨厌人家硬塞女人进府,过去已经按着太后的意思娶过两任王妃,够了;另外一部分是与王爷过不去的人所为,至於是谁,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总之,王爷真有心求娶哪家姑娘,人家可高兴了。
「成国公的嫡女自幼养在乡下,没见识,不清楚王爷在大周的地位,回到京城之後,她就知道自己何其有幸,倒是王爷,应该看不上她吧。」
「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人家看不上王爷。」
「什麽?!」周峻好像受到严重惊吓,瞪大眼睛。
「她看不上本王?!」周璿尹突然走到周岭面前,吓得周岭和周峻动也不敢动一下,他视若无睹,自顾自地接着道:「她凭什麽看不上本王?本王还看不上她这个村姑。」
周峻惊愕的瞪大眼睛,「未来的王妃是村外见到的那位村姑?」
周岭终於明白了,难怪主子见到王妃的时候会这麽说。那日周峻提及一位不可思议的女大夫,还偷偷嘲笑王爷没气度,竟然说人家是村姑……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前途令人忧心忡忡的不是未来的王妃,而是这位别扭的王爷。
「她根本没资格看不上本王,是本王看不上她。」
两人很有默契地用力点头,「是啊,是王爷看不上她。」
「这像话吗?」
「不像话。」虽然他们一致认为主子在自言自语,并非询问他们,但他们很清楚要拍好主子的马屁,主子最不能容忍人家对他视而不见,因为,这是他专属的权力。
「是本王不想娶她,不是她不想嫁给本王。」
「是是是,当然如此。」两人下意识互看一眼,这次主子受到的打击真的很大。
周璿尹倨傲地抬起下巴,「她自幼养在这种穷酸落魄的地方,根本不清楚本王的身分有多麽尊贵,待她回到京城,她就知道能够嫁给本王根本是三生有幸!」
他们应该继续拍马屁,可是,有个念头却同时闪过两人脑海——?真的能够如主子所愿吗?两人都还没正式交锋,主子就被气得快失控了,若是真的交战……可以确定的是,未来王妃绝非没见识的村姑。
周璿尹似乎已经看见村姑变成哈巴狗摇着尾巴的样子,哈哈哈地笑了,周岭和周峻见了更担忧了,主子会不会乐极生悲?
「主子心情真好!」周河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不过,这是对一般人而言,在这武功高强的三位面前,他很难不被发现,可是这会儿不出声,不知道他们还会忽视他多久。
吓!周岭和周峻见鬼似地瞪大眼睛,这个家伙何时来的?
「你们很忙。」周河安慰道,尽管他这个大活人已站在一旁许久。
周璿尹也发现周河了,转眼又恢复骄傲高贵的模样,「成国公府派出来的人到了?」
周河摇摇头,「出了通州,马儿被炮竹惊吓到,撞了树,只好又返回成国公府。」
周璿尹唇角一抽,「这是第三次了吧,成国公府的马儿都如此不经吓吗?」
若非主子找麻烦,成国公府的马儿会如此不经吓?周河可不会实话实说找骂挨。
「成国公的脑子是不是坏了?竟敢随随便便派辆马车去接本王的王妃!」周璿尹越说火气越大。
虽然周河也觉得成国公太不识相了,就算看不上养在乡下的女儿,但至少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也该花点心思侍候,随随便便派个奴才来接人,受到一丁点惊吓就六神无主地往回走,如何接得到人?不过,主子是不是搞错了?这位王妃不是还未过门吗?他看着其他两位,没想到他们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难道他错过了什麽?
「要不,派人去提醒一下成国公?」周岭提议道。
周璿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种事用得着本王提醒吗!」
谁知道王爷对未过门的王妃会如此上心?他们三人只能腹诽,可不敢说出来。
周璿尹冷哼一声,「若他还继续怠慢本王的王妃,他就别想接到人。」
不会吧,主子还要继续玩下去?周河一张脸垮了下来。
「主子已经离京好些日子了,该回去了。」周岭提醒道。
「你怎麽跟皇兄一样唠叨。」
「王爷忘了吗?不久前,王爷才因为遭人暗杀而足足休养了一个月,因此这一趟出来,皇上特别交代,没事赶紧回去。」
「本王要亲自盯着王妃回京。」
「什麽?!」三个人同时惊叫出声。
「做戏要做足,懂吗?」
不懂,出京时,主子一直唠叨着要将某人的产业查个底朝天,找出应该三年前就跌落山崖死掉的人,至於未过门的王妃,瞧一眼就好了,这会儿为何变成做戏要做足?
见他们一脸蠢笨的样子,周璿尹又要暴跳如雷了,「你们是不是太久没有陪本王练身手了,连本王的话都听不懂!」
「懂,做戏要做足。」三人异口同声道。
周璿尹满意地点点头,「对,做戏要做足。」
「可是,难道主子不希望王妃早日回京,就可看清楚能够嫁给王爷是多麽三生有幸?」周岭最了解主子,想要改变主子的决定,就要看主子最在意什麽事。
周璿尹微皱着眉,倒忘了成国公这个人不太机灵,若是一直不开窍,难道他也跟着一直待在这儿受村姑的气吗?不过,也不能让他们随随便便将人接回去啊。
「好吧,这事本王再想想。」无论如何,他要看着村姑回京。
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主子总算愿意让成国公府提早接到人,至於主子会如何对付成国公,他们只能默默为成国公祈福。
第二章 风风光光回家去
成国公楚鸿鸣跌跌撞撞地冲进畅春院,果然见到娇滴滴的林姨娘正跪在老夫人前面,心疼极了,可是,想上前将人扶起来,又担心母亲的怒气更大。
「娘,这是怎麽回事?」楚鸿鸣讨好地凑到老夫人身边,拿起案桌上的茶盏递到老夫人面前。
「今日回来得可真早。」老夫人不像往常一样伸手接下茶盏,给大儿子面子,而是冷冷地瞥了林姨娘一眼。真是好手段,不到一刻钟,就有奴才通风报信将人带回来,难怪老大媳妇儿被她斗得只能待在兰馨院养病。
楚鸿鸣乾笑几声,将茶盏放回案桌上,「娘不是常夸晴娘乖巧聪明,若是哪儿做错了或是处置不妥,您教导她就好了,何必生那麽大的气?」
「是她自知理亏,跪下求饶,可不是我教她下跪。」老夫人过去看林姨娘满意极了,乖巧聪明是其一,与定国公府扯得上关系是其二,可是这一次,她竟使成国公府沦为京中权贵夫人之间的笑柄,只因她不愿意派像样的马车去岐县接宁丫头。
「怎麽了?」
老夫人不悦地皱眉,「难道你没发现宁丫头至今还未回来吗?」
「不是已经派人去接了吗?」楚鸿鸣的心思全摆在外面,而府里的事就交给林姨娘打点,有要紧的事,她自然会告诉他。
「是啊,派出府里最破烂的马车,将差事交给粗使婆子,结果如何?马车一出通州,不是车轮脱落,就是马儿病了、惊了,如今快一个月,不但没接到人,还闹得京里的贵夫人都在议论此事,说你不喜欢嫡女,不愿意嫡女高嫁英亲王,才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阻止嫡女回京。」
楚鸿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责备地看着林姨娘,不过是派人去接宁丫头回来,怎能闹到他的面子全没了?
「你还看不出来吗?这绝对不是巧合。」
楚鸿鸣细细一想,试探地道:「娘的意思是有人不满意晴娘派去接宁丫头的人?」
「宁丫头要嫁英亲王,怠慢宁丫头不就等於怠慢英亲王,按着英亲王蛮横霸道的性子,他可以容忍吗?」老夫人忍不住又白了林姨娘一眼,没见识的女人!
「我听说,英亲王很可能拒绝这门亲事。」楚鸿鸣至今未得到当上英亲王岳父的好处,原因很简单,没有人相信英亲王会顺利结成这门亲事,他当然感觉不到那位在岐县的女儿有何重要。
「你真糊涂,英亲王再任性妄为,也不敢公然反抗圣旨。」老夫人真是恨铁不成刚,这个儿子若是有点出息,成国公府也不会没落到二流权贵都算不上,如今还能撑住门面,那是因为她擅於经营,手上有不少良田铺子。
楚鸿鸣一噎。对哦,他听了不少关於英亲王的恶行恶状,独缺反抗皇上这一项,甚至英亲王往往是第一个跳出来支持皇上的人,譬如三年前皇上大胆用年轻武将领兵攻打南楚,朝中老臣都反对,唯独英亲王站在皇上那一边。
「你让骁哥儿去接宁丫头回来,他们是兄妹,正好可以藉此机会拉近关系。」老夫人可以说是成国公府目光调适得最快的人。以前楚意宁是短命鬼,如今是未来的英亲王王妃,除了太后,後宫的女人都要拉拢她。
「骁哥儿要读书,国子监那儿不好请假。」楚鸿鸣最看重儿子,尤其是嫡子,想要擦亮成国公府的匾额就靠他了。
「别忘了,皇后娘娘的百花宴就在下个月,宁丫头已经赐婚英亲王,皇后娘娘理当召见宁丫头,若是见不到宁丫头,说不定皇上会以为成国公府不满意这门亲事。」
「我让严总管亲自跑一趟。」
老夫人对他的安排显然不满意,不过,倒没反对。他如何想,她岂会不明白?这关系着面子,派人悄悄将人接回来就好了,大张旗鼓上岐县迎人,不是打他的脸吗?再说了,也不清楚宁丫头的模样,若是没见识的村姑,教人见了,多难看啊。
「林姨娘先回去吧,我还有细节与国公爷商议。」如今老夫人最担心的就是楚意宁的教养问题,虽然有老大媳妇的人在身边侍候,不至於目不识丁,不过,肯定是不懂规矩的野丫头,成亲之前不好好调教,将来顺利嫁去英亲王府,只会添麻烦,英亲王若因此迁怒成国公府,那就得不偿失了。
林姨娘颤巍巍地起身,可怜兮兮地行礼告退,临去之前,还瞥了成国公一眼,成国公终究心软了,安慰地回视她一眼,示意今晚会去她那儿。
林姨娘安心地翩然离去,出了畅春院,原本还娇柔的面孔瞬间转为阴沉。她太粗心了,竟然忘了英亲王有多麽蛮横难缠。
林姨娘刚回到晴芳院,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楚意歆心急地扑上前,「娘亲还好吗?」自小受宠的她丝毫不在乎嫡母的存在,往往直接称生母为娘。
林姨娘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手,「没事了。」
「祖母恼上娘亲了吗?」如今成国公府是林姨娘管家,楚意歆就是不出房间,也可以知道府里大大小小的事。
「这是我的失算,我不乐意那个丫头风风光光地回来,没想到却弄巧成拙。」
楚意歆懊恼地道:「这门亲事为何如此巧合地落在她头上?真是太便宜她了!」
「你爹要派严总管去岐县接人,算是给她面子了,不过你放心,你爹不可能为她开成国公府的大门。」虽然不是秘密,但是国公爷也不愿意大剌剌地告诉众人——?他一直将嫡女关在乡下,当然要悄然无声地将人接回来。要不,让楚家嫡长子去接人不是更好,何必派严总管?当然,严总管机灵能干,一定知道如何让那个丫头安静无声地回来。
「我只担心她生得太蠢笨了,影响我的亲事。」
「你别担心,你爹已经看上一门好亲事,说不定过些日子就有好消息。」
「我就是嫁入高门,也得不到皇上赐婚。」楚意歆不服气地噘嘴。皇上为何突然记起那个村姑呢?除了皇子,她不可能比那个村姑嫁得更好,可是,即便是皇子的侧妃,也只能是嫡女,庶女想嫁入皇家并不容易。
「皇上赐婚又如何?这也要她有那个命享受啊。」林姨娘恶毒地冷冷一笑,「英亲王性情残暴,手上沾满的血可以染红江河,那个丫头说不定嫁过去不到一年就被凌虐致死。」
楚意歆缩了一下脖子,「英亲王真有那麽可怕吗?」
「英亲王不可怕,会死了两任王妃吗?」
虽然楚意宁悲惨的未来令她开心,不过,那终究不是眼前的事,「我只要想到那个村姑下个月能在百花宴上大出风头,我就不甘心。」
「你何必跟她计较那麽多?」林姨娘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既然知道她是村姑——?没见识又粗俗,她只会在百花宴上闹笑话。」
「对哦,蠢笨至极的村姑还是别出风头,只会闹更多笑话。」楚意歆咯咯咯地笑了,好像她已经亲眼见到楚意宁出糗的样子。
楚意歆认定楚意宁是个粗俗没见识的村姑,必然轻视之,不过,林姨娘也知道楚意宁的身分比她们高,「那个丫头无论如何都是你姊姊,你在府里多少给她留点面子,免得落人口舌,说你没规矩。」
「谁敢说我一句不是,发卖了就是。」楚意歆不以为然地道。
「因为这次的事,老夫人又开始过问府里的事,以後还是收敛一点。」
楚意歆哼了一声,显然不当一回事。
「你可记住了?」
楚意歆应了一声,脑子却想着要在百花宴之前,先在府里办个茶会,当着京中贵女的面给那个村姑难堪,让她认清楚自个儿是什麽德性。
得知成国公府接人的马车到了,周璿尹就准备随时出发回京,可是,当周河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却不是因为楚意宁要启程回京,而是她病了。
「她不是大夫吗?」周璿尹看得出她是个有主意的,可是也没料到她会在临去之前闹上这麽一出……好吧,他很喜欢她的反击,难道他们来接人,她就应该迫不及待收拾箱笼跟他们回去吗?门儿都没有!不错,这个村姑有个性!
周河愣怔了下,「大夫就不会生病吗?」
周岭反应机灵,立马明白主子的意思,「楚姑娘的病来得可真是巧。」
这会儿周河也反应过来了,「对哦,昨日一早还出门为人看病,怎麽今儿个就病了?」
周璿尹送上一个白眼,这个迟钝的家伙!
周河觉得好无辜,他又没见过未来的王妃,哪知道她是个难缠的……糟糕,王爷已经是难侍候的主子了,再来一个不省心的王妃,这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你们认为她会病多久?」周璿尹兴致勃勃地问。
周岭感觉到自个儿的脸垮了下来,主子的口气会不会太欢快了?为何他觉得很不妙?「我想应该病个两日就好了吧。」
「两日?」周璿尹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既然要闹,岂能不闹大一点?重重拿起,轻轻放下,这不是很无趣吗?
「成国公府的总管应该不会容许楚姑娘病得太久。」
周璿尹冷冷地挑起眉,「主子的事岂容奴才指手画脚。」
「是,楚姑娘要病几日就病几日。」周岭顺着主子的意说着,觉得自己好像喝下一碗苦不堪言的汤药。
人人都说主子性情残暴,这有失中肯,武将上了战场,若不想双手染上敌人的血,就等着自个儿的血渐渐流光,说白了,残暴是一种生存手段。不过,若说主子任性妄为、蛮横无礼,这绝对是事实,没法子,谁教主子骨子里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身分又尊贵,将折磨人视为乐趣毫不稀奇。
「她究竟会病几日?」周璿尹对楚意宁真的很好奇。
「主子认为几日?」周岭觉得顺着主子的意思方为上策。
想了想,周璿尹不屑地道:「终究是养在乡下的村姑,没有急匆匆地赶着回成国公府已经不简单了,难道还能期望她多病几日吗?能够撑个两日,她当本王的王妃也算是有那麽一点像样了。」
周岭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主子的结论不也一样吗?他突然生出一股恶趣味,真想看主子被未来王妃狠踩一脚的样子,「楚姑娘会不会又教人大吃一惊?」
周璿尹冷哼了一声,「村姑就是村姑,她能有多了不起的骨气。」
「是是是,主子所言极是。」周岭衷心期待未来的王妃能狠踩王爷一脚。
「马屁精!」
周岭好想叹气,若耍嘴皮子处处与主子作对,他岂不要沦为主子的人肉沙包?
「等着呗,不会超过两日。」周璿尹肯定道。
好像一切尽在周璿尹掌控之中,可是过了五日,他的脸就垮下来了——?
「她竟然病了五日!」周璿尹有一种被某人狠踩一脚的感觉。这个村姑真的很喜欢跟他过不去,病两日就够了,竟然搞到五日……
「楚姑娘好像还卧床不起的样子。」周岭小小声地提醒。他此刻的心情很矛盾,想放声大笑,主子也有大大失算的时候,可是,一想到皇上不知已经派了几回密使催他们回去,他就只想叹气。
周璿尹恶狠狠地一瞪,「她是病上瘾了吗?」
「病不好,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主子真的有够小气,若一开始预言病上十日,这会儿主子一定夸未来的王妃识相。
「我们去瞧瞧。」
「嗄?」
周璿尹懊恼地踢了他一脚,「上房顶瞧瞧她究竟在搞什麽鬼。」
「……是,主子。」其实他想告诉王爷,老是夜探佳人不太好,可是,主子决定的事岂容反驳?还好主子身手很好,溜得够快,要不,被逮个正着,那就丢脸了。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看起来病得很重,可是仔细一看,两眼闪闪发亮,绝对没有对外所言般病得昏昏沉沉。
「你这个丫头还要病几日?」秦御医真是伤透脑筋了。
「徒儿很担心师傅,放心不下师傅,这病就好不了,如何是好?」楚意宁看起来又可怜又委屈。
秦御医冷哼一声,「别想博取我的同情,我说过了,我不想回京城。」
「我真的不放心师傅独自留在此地。」师傅的性子过於耿直,很容易得罪人,要不,以他的医术,流落至此时不会穷到有一顿没一顿,後来还是靠她推销,师傅的医术才会在岐县得到认可,接着传到周边的县城,让师傅的医术能够发挥。
「没有你,难道师傅就活不下去吗?再说了,你回到成国公府,也不可能跟着师傅,更不可能继续一起行医。」
是啊,先不管她的身分,单是女儿身,出个门都不容易,不过,她有个梦想——?「我一直想为师傅开一间医馆,让众人见识师傅的医术。」
「傻孩子,何必呢?这无疑是跟梁淑妃公然对抗,师傅的命保不住就算了,只怕会将你拖下水。」秦御医的眼眶红了,心暖了。虽然遭人逐出太医署是极大的耻辱,但是得到一个聪颖又敬重爱护他的好徒儿,他真的没有遗憾了。
「将来是不是三皇子继位可不知道,梁淑妃也不见得可以一直如此风光。」虽然不在京城,但是经由师傅对宫中的描述,还有邸报透出来的信息,她总觉得当今皇上并非昏君,三皇子又不是极为聪明胆识过人之辈,选择外戚强大的三皇子接位,这不是将周氏王朝送到外姓手中吗?
秦御医摇了摇头,觉得她根本不知道强大的外戚对一位皇子有多重要,「皇后娘娘只有一女,四妃中唯独淑妃和德妃生了皇子,而德妃的出身远远不及淑妃,三皇子继位的可能性最大,这也正是皇后娘娘处处忍让梁淑妃的主因。」
「师傅,我忍让你,不见得是因为我怕你,有可能是为了降低你对我的敌意,但可以肯定一事——?皇后娘娘是个聪明人。至於出身,在我看来,这反而是德妃娘娘最大的优点,外戚的势力太大,绝非好事。」
「是啊,皇上不喜欢外戚的势力太大,但是想登上那个位置,没有外戚相助,也不太容易。」
这一点楚意宁倒无法否认,外戚往往是皇子成为九五至尊最重要的助力,除非皇上握有另外一股足以对抗的势力,而这股势力可以顺利交给皇上看重的皇子。
「师傅还是先跟我去京城吧,我已经让陈云川在京城置办宅子,师傅不便在京城为人治病,可以去城外行医,待我嫁进英亲王府,再接师傅去我的陪嫁庄子,在那儿,我就可以照顾师傅,再寻机会为师傅开医馆。」
「再说吧。」
楚意宁微微挑起眉,「师傅是担心我嫁不成英亲王吗?」
秦御医略一思忖道:「虽然师傅在太医署的时候未曾有机会见英亲王,可是关於他性情残暴的传闻,只怕是言过其实。」
楚意宁第一次对未来的夫君来了兴致,「师傅是说,有人刻意将他的名声搞臭?」
「师傅不确定是否有人在後面操纵此事,不过,皇上很疼爱英亲王,甚至将他一手栽培的大周最强大兵力的铁骑军交给英亲王,难免使英亲王更为惹眼,据说上个月英亲王还遭人暗算,伤得极重。」
楚意宁双肩垮了下来,「我究竟得罪谁,皇上为何赐婚赐到我头上?」
秦御医还真是傻了,一般人来看,委屈的人应该是英亲王,可是这个丫头却觉得倒楣透了……好吧,他这个徒儿就是与众不同,志气比天高,生性潇洒不喜欢拘束,对她而言,若非自愿,就是嫁皇帝也委屈。
某位偷听者的俊颜此时扭曲变形,这个村姑真的有气死他的本领!
楚意宁唇角抽动了一下,「难道师傅觉得委屈的人是英亲王吗?」
「师傅当然觉得英亲王能娶到你,可以说是他三生有幸。」
「这是当然,就怕他不识货。」
「皇家人自视高人一等,可是师傅相信不久之後,他就会明白了。」
楚意宁开心地笑了,果然是师傅,总要站在徒儿这一边。
秦御医起身准备离开,「你的病何时会好?」
「我的身子还很虚弱,再养个十日也不为过。」
「你这丫头也别闹得太过头了,套一句你的话——?将人得罪死了,就是将自个儿的路堵死,何苦呢?前进一步是悬崖,但是退一步,也许是海阔天空。」秦御医见她瞬间蔫了,一笑,转身走出去,侍立一旁的方嬷嬷紧跟在後。
某位偷听者的剑眉忍不住上扬,这位村姑竟能说出如此有智慧的言语!好吧,虽然听见她对皇位继承人的见解,已经令他大为惊奇,但是这会儿他更是要说,他还是太小看她了,她的见识不见得输给男子,当然,这不能否认她真的很令人生气!
守在外头的严总管一见到秦御医出来,急忙上前询问:「小姐如何了?休养了几日,应该好了吧。」
秦御医不愿意顺着楚意宁的意思,但也不想扯她後腿,只好折衷道:「小姐平日很少生病,一生病,往往要多养上几日。」
严总管惊愕地瞪大眼睛,「我们赶着回京。」
「若是你执意小姐这会儿定要起程回京,也无妨,可是,别怪老夫没有事先警告你,半路上若折腾出什麽更大的毛病,这就是你的错。」
严总管张着嘴巴,可是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老夫告辞了。」秦御医行礼走人。
「严总管,小姐也不想延误回京的时日,若是严总管不怕小姐刚刚转好的病情又恶化了,小姐也愿意明日一早跟严总管起程回京。」方嬷嬷连忙上前释放善意。
严总管苦哈哈地垮了一张脸,这会儿他还能催吗?这位再也不是那位被遗弃的国公府小姐,而是将来的英亲王王妃,就是国公爷也不敢在她面前张狂。
房里,思儿忍不住问:「小姐还要养多久的病?」
「养到我高兴为止啊。」楚意宁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将我丢在这儿十几年了,说要接我回去,我就应该毫无意见的回去吗?」
「他们确实很可恶,可是,小姐终究要回去,闹得不愉快对小姐不好。」
楚意宁戏谑地扬起眉,「方嬷嬷教你当说客吗?」
「不是,嬷嬷只是为我解说利害得失。若不是皇上赐婚,国公爷甚至可以随意将小姐嫁人,再说了,小姐可以不考虑唯一的同胞哥哥,却不能不管国公夫人。」
半晌,楚意宁心不甘情不愿地道:「知道了,待陈云川他们送消息回来,我们就出发,至於师傅,就等英亲王休了我再说吧。」
某位偷听者差一点从屋顶上滚下来,休了她!很好,真有本事,一次又一次教他「大开眼界」……这一次应该轮到他教她「大开眼界」了,要不,她一直搞不清楚将要嫁得是何方神圣。
虽然她不是出生不久就被遗弃的原主,她对成国公府没有任何期待,可是,她总想为原主出一口气,若能被风风光光地接回成国公府,当然更令人满意,不过,也用不着搞得如此盛大吧!这位传说中性情残暴的英亲王有必要以这种方式现身吗?这是想惩罚她第一次没有认出他是了不起的英亲王吗?这岂能怪她?如今的邸报又不像现代报纸会附上照片,她如何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英亲王!
「二姑娘,这样不妥吧。」严总管低声在楚意宁身侧道。若是真的让英亲王护送二姑娘回京,成国公府就要开大门迎接,这些年二姑娘一直被养在乡下一事势必会闹开来——?虽说这事在京城权贵圈子并非秘密,但是闹得人尽皆知,那又是另一回事。
楚意宁唇角一抽,「你觉得不妥,你去告诉那位王爷啊。」这位总管真当她是无知的村姑吗?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担心什麽吗?人啊,还是少做缺德事,免得有一日为此付上惨痛的代价。
严总管一看到倨傲地高坐在马背上的周璿尹,两条腿就软了。这位王爷恶名昭彰,单听见他的事迹就令人胆颤心惊,哪敢上前跟他说话?
瞥了严总管一眼,楚意宁不怀好意地接着道:「从这儿到京城大约五日,试问,有谁不喜欢舒舒服服,而是一路颠簸进京?若是严总管,想必也会选择坐英亲王府的马车吧。」
英亲王府的马车是宫里特别订做的,除了御辇,就是皇子府的马车都不见得比得上,更别说三流权贵成国公府用的了。严总管再无辜、再委屈,也只敢腹诽,不敢说出口,「这已经是府里最好的马车了。」
楚意宁幸灾乐祸地扬起眉,「此次来接我回府的若是父亲或哥哥,英亲王应该不会说要护送我回京吧。」
严总管真是欲哭无泪,若是国公爷知道会发生今日的意外,就是丢脸,也会亲自来接二姑娘。
周岭接到周璿尹递来的目光,再一次上前恭请,「楚姑娘,请上马车。」
「我要在下一个城镇上街逛逛。」楚意宁很理直气壮地提出请求。
周岭愣怔了下,连忙转身回到周璿尹的坐骑旁边,转达楚意宁的要求。
闻言,周璿尹眉毛挑了挑,终究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在心里腹诽:我这个未过门的王妃是不是太没有将我放在眼里了?好吧,村姑一个,根本不知道我的权势有多大,待回到京城,你就会认清楚,再也不敢如此怠慢我。
念头一转,周璿尹顿时变得志得意满,盼着回到京城後,楚意宁反过来巴结奉承他。
没想到美好的画面还未实现,他却先嚐到跟在楚意宁身後打转的滋味。
楚意宁去了一家又一家的药铺和贩卖茶叶的铺子。
早在岐县县城,她就知道这个时代药茶的方子很少,因此她藉着自己所知道的药茶方子与药铺合作挣银子,而药铺愿意合作是因为她会医术,加上她推出来的药茶很得夫人小姐的喜爱,毕竟药茶在岐县县城渐渐被推广开来。可惜她无法用同样的方法在京城贩售药茶,因为连让府里的人知道她懂医术都不妥了,更别说公然行医,不过,这世上的事很难说,先了解状况,将来有机会时,就可以用得上了。至於卖花茶的铺子,相对容易多了,可是,在京城开一间铺子不容易,还不能教人知道与她有关。
「你想卖药茶?」周璿尹实在无法忍受被人漠视的滋味,只好主动上前搭话。
楚意宁侧头看了他一眼,「王爷知道药茶?」
周璿尹骄傲地抬起下巴,「本王岂有不知道的事!」
「了不起,不过,王爷对药茶知道多少?」
张着嘴巴,半晌,周璿尹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顾名思义,药茶既是药,也是茶。」
周璿尹的脸绿了,「你当本王不知道药茶既是药也是茶吗?」
「可是,王爷刚刚说不出来啊。」楚意宁很不给面子,没法子,这位王爷看起来就是一副很欠扁的样子,「药茶,有单味的,还有复方;有用於治疗疾病,又有养生保健、延年益寿的。」
被人下面子,周璿尹真的很想扑过去咬人。
「天下之大,岂是一眼就可以收入眼底?若什麽都知道,非人,乃神仙也。」
先给他难堪,再安慰他,她当他是个孩子吗!不过,为何他挺受用的?刚刚明明很想扑过去咬她,这会儿看着她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祥和。
「王爷难道没听过术业有专攻吗?我可以一口气说上数百种药材,可是若教我上战场,在敌人喊杀之前,我已经直接趴在地上装死。」这位王爷傲娇了点,但却是一个保家卫国的英雄,而她一向敬重英雄。
「没出息!」
「不会打仗,却抢着冲锋陷阵,这不是有出息,而是不长脑子。」
「你是夸自个儿有脑子吗?」
「难道王爷不同意吗?」若她不长脑子,他肯定懒得跟她多费口舌。
「……本王对你只有一个想法——?村姑一个!」不过,她绝对是天下最特别的村姑——容貌比花儿还娇艳、见识如同朝堂上的大臣,气势媲美养在宫里的公主……她真的自幼养在乡下吗?
楚意宁一笑置之,村姑又如何?难道她就不是她吗?
见她不为所动,周璿尹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教人真是火大,忍不住想再给她狠狠踩一脚,「说你是村姑,是本王抬举你,知道吗?」
楚意宁不当一回事地点点头,接着,好像看见什麽似地两眼一亮,咽了口口水,话题便转开了,「王爷要吃芙蓉糕吗?」
「嗄?」
「肚子饿了,想吃芙蓉糕。」话落,深知她的思儿已经买来芙蓉糕了。
周璿尹深信自个儿绝对会死在她手上,气死的!到时关於他克死妻子的冤屈终於能被洗刷了,可是他的怒气还来不及发作,香味四溢的芙蓉糕就已送到他面前。
「吃吧。」楚意宁甜甜一笑,彷佛在哄孩子。
「……」这个村姑真是该死,为何笑起来如此勾人魂魄?
「吃啊。」
周璿尹觉得自个儿一定疯了,不但伸手接下来,还吃得津津有味。
周岭见了两眼暴凸,主子从不吃外头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更别说还没验毒。
「好吃吗?」
「……这哪比得上本王的厨子?」
「听过人比人,气死人吗?无论何种食物,进了嘴巴,好好享受食物的美味就对了,何必比来比去呢?」
他想反驳,可是……她的口吻听起来虽怪里怪气,不过细细品味,还真有道理。
「人啊,别太计较了,要不,日子只会越过越糟……糖耳朵!」嘴一馋,楚意宁眼中只看见食物,其他的全抛到脑後,包括某位傲娇的王爷。
可想而知,这位王爷又想咬人了,不过最後,却不知不觉吃下一堆他视为来路不明的东西。
今日天未亮,成国公府上下都动了起来,打开中门,就为了迎接十几年未归的二姑娘楚意宁……不,他们真正要迎接的是英亲王周璿尹——?大周名声最糟糕、最难缠,却是连皇上都忍让三分的极尊极贵之人。除了老夫人、卧病在床的国公夫人,以及在国子监读书的楚骁外,国公府楚家三房全员到齐,人人满怀期待又戒慎恐惧,没想到有生之年可以见到成国公府如此风光的一刻,不过,这位英亲王会不会瞧谁不顺眼,一掌就劈过来?
「我们为何要站在这儿迎接那个村姑?」楚意歆原想装病不出来,可是林姨娘不许,再想想能第一时间见到村姑的蠢相,令人愉悦,就顺从了,不过等了快半个时辰,还没见到人,她火气就冲上来了。
「别胡说!」林姨娘扯了一下楚意歆的手,又赶紧望向成国公——?此时他满腹心思皆在前方的胡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娘亲……」
「安静,别忘了你也是国公爷的女儿。」林姨娘能够深得成国公欢心,主要是知道轻重,懂得分寸。楚意宁即便是见不得人的村姑,也是成国公的女儿,当众诋毁她,这等於是打成国公的脸,且歆儿虽是庶出,却最为受宠,其他两房姑娘始终不平,不时睁大眼睛等着看她笑话,她们绝对要小心为上。
楚意歆百般不愿地噘嘴,可是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这时,门外响起了骚动声,显然是期待已久的车队出现了。
楚鸿鸣此时的心情很复杂,为了这个自幼扔在乡下的女儿大开中门,就好像当众搧他的脸,不过见到骑在最前面的周璿尹,他兴奋又胆怯……除了皇上,大周最有权力的人莫过於眼前这位亲王了,而此人将成为他的女婿,他能不开心吗?可是,英亲王的脾气坏透了,皇上都不当一回事了,岂会看重他这个岳父?
周璿尹的坐骑直至楚鸿鸣面前方才停住,而他显然没有下马的意思,抢在楚鸿鸣率众行礼之前举手道:「不必多礼,本王只是护送楚二姑娘回府。」
「……是,王爷。」楚鸿鸣一脸尴尬,後面正准备下跪的众人更是尴尬极了。
周璿尹策马退到一旁,严总管匆匆上前向楚鸿鸣行礼,便唤人在第一辆马车摆车蹬子,恭敬地请楚意宁下马车。
楚鸿鸣见了忍不住皱眉,不过他的心思很快就跟着众人转向马车。
待坐在第二辆马车的方嬷嬷和采儿走过来,侍立两旁,马车的车门帘才有动静,有人跳下来,众人才刚刚伸长脖子,就见此人小心翼翼侍候後面的人下马车,瞬间,众人的心彷佛被提到空中,有人盼着她是蠢笨的村姑,有人盼着她是粗鲁的野丫头,有人盼着她至少相貌过得去……总之,没有人想过她貌若天仙,更别说气质犹如京中贵女。
这位真的是养在乡下的二姑娘吗?
楚意宁随着严总管来到楚鸿鸣面前,淡然行礼道:「女儿见过父亲。」
怔了半晌,楚鸿鸣终於反应过来,「先进去吧。」
点头应允,楚意宁转身对周璿尹道:「民女多谢王爷一路护送。」
「明日本王会让江嬷嬷过来见你,将来有事你都可以找她,她应付不来,还有本王。」周璿尹说得很轻巧,可是落在众人耳中,彷佛是一种警告——?若有人敢欺负本王未过门的妻子,你们就死定了!
「民女记住了。」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楚意宁越看周璿尹越觉得可爱,看似傲娇,内心却是没长大的孩子,也因此待人泾渭分明,看你是好人,就对你好,看你是坏人,就对你不好——?若是让成国府的人知道,英亲王已经将他们归入坏人一类,他们应该不会费心地在这儿装模作样了吧。
「还有,本王最讨厌笨蛋。」
这句话有何含意?众人一致相信,英亲王是在警告他们要当聪明人,别让他讨厌他们,要不然,他们死定了!
「民女记住了。」楚意宁唇角微微上扬。
想来,未来在成国公府的日子也不至於太难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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