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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试阅] 黑洁明《魔女的骑士<上、中、下>》(魔影魅灵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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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6-4-15 09:24:16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出版日期:2016年4月8日

内容简介:

魔女的骑士(上)

波恩

黑暗的时代,雨下个不停
下不停的雨,让万物都像浸泡在水里
他是骑士,是领主,拥有一座城堡
但,战争、饥荒、瘟疫,宛若黑云笼罩大地
若他够聪明就该抛下这一切
带着钱财远走高飞
骑士精神?那只是个屁!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他妈的还要留在这里──

魔女的骑士(中)



她逃离城市,远离人群
住在黑暗森林、迷雾深处
为的就是希望能过平凡但安静的日子
可人生总有不如意
一时的善心,换来接二连三的麻烦
她清楚晓得若被人发现真相
就会被活活烧死
可她又如何能见死不救?
女巫?魔女?
最好她真的能骑着扫把飞天遁地──

魔女的骑士(下)

波恩与凯

他与她相遇在最糟糕的年代
死神夺走了太多的人命
让人们失去了信仰,和生存下去的勇气
骄傲、自尊,不值一文
他却为了救她一命,娶她为妻
他与她的婚姻,由谎言开始
两人各自藏着属於自己的秘密
当真相浮现的那天,这桩虚假的婚姻,是否也会就此结束?

所有他在乎的人都抛弃了他
他知道她会走,知道她会离开
但他忍不住怀抱希望,希望她会不一样……







  魔女一

  火在烧。

  很旺,很烈,让艳红的星子飞扬。

  狂烈的火焰中,有挣扎的黑影在其中。

  十三名女子被绑在木柱上,被火焚烧,痛苦的尖叫直上云霄,围观的人们咒骂着,脸孔扭曲歪斜,眼里透着兴奋、激昂与疯狂。

  修士高举着十字架,咒骂着女巫们,赞美崇拜着上帝。

  火越烧越旺,冲天直上。

  女子的哭喊与尖叫渐渐消失,然後,满意的人潮散去了,驱魔的修士离开了。

  空气中,只剩下人肉烧焦的味道,和袅袅的黑烟。

  到最後,火完全熄了,只剩焦黑的屍体被绑在焦黑的木柱上。

  日头缓缓落下,洁白的明月爬上了黑夜,照亮了湖面,和那在湖畔没有被淹死却被认定为女巫而烧死的焦屍上。

  蓦地,寂静的夜里,有声窸窣作响,一个穿着粗布灰衣、脸色苍白的小女孩,从森林中走了出来。

  她偷偷摸摸的往前,时不时用那双大眼担心的回头看,但森林里,万分寂静,不见人影。

  女孩来到第三具焦屍前,手脚并用的爬上那堆余烬焦炭上,几次脚下的焦炭坍塌,让她有些踉跄,甚至摔得满脸是灰,但她依然继续往上爬,来到那根绑着焦屍的木柱前。

  高大的木柱经过烈焰的燃烧,虽然变得脆弱,却依然耸立着,没有因此倒下,那具扭曲的焦屍也是。她仰起小脸,看着那焦黑的屍体,伸出了小手,触摸那曾经洁白柔美,此刻却早已焦黑变形的双脚。

  那焦屍因为她的触碰,掉了一些黑炭下来。

  小女孩睁大了眼,困惑的仰望着那焦黑的人形,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

  事情不像她期望的一样,和之前不一样,她不能够了解,却感到莫名的恐惧,她把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用两手覆握住母亲的右脚。

  无比的痛苦,笼罩全身,但母亲依然没有动弹。

  她的发丝一根接着一根,凭空飞扬了起来,一颗一颗的水泡,开始出现在身上,可怕的灼热席卷而来,她不肯放弃,泪水从眼眶中泉涌而出,但她紧咬着牙关,不肯把双手缩回。

  然後,可怕的疼痛满布全身上下,让她几乎想要尖叫出声,但她依然没有缩回手,就在这时,她能从氤氲模糊的泪眼中,看见母亲的右脚,开始由焦黑慢慢复原,她的右脚却疼到像是被放到火炉之中,痛得她几乎站不住。

  她可以的,她知道自己做得到,她不痛、不痛、不痛──

  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忽地从黑夜中冒了出来,抓住了她的小手,将她的手从母亲右脚上拉开。

  「不行。」

  她喘着气,惊恐回首,只看见一个全身穿着黑衣的黑发女子站在身旁。

  女人弯腰垂首看着她,用一双无比漆黑的眼,注视着她,冷冷开口。

  「你不可以这麽做。」

  是人。

  不能让人知道。

  母亲说过,紧抓着她交代过。

  别让其他人知道你能做什麽。

  她应该要逃跑,要跑去躲起来,母亲要她跑,要藏起来,可比起这一切,她更想要母亲再次和她说话。

  「她死了。」女人问她。「你懂吗?」

  她瞪着那个女人,想起那些死掉的兔子、小鸟和鱼,母亲和她说过,牠们死掉了,没有心跳呼吸了,不能救。

  「所以你懂。」女人看着她,松开了手。

  小女孩喘着气,看着那个女人,泪水再次滚落,但她没有因此死心,只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再次朝焦黑的母亲伸手。

  火从心起,上脑。

  女人眯着眼,冷瞪着那顽固的小女孩,有那麽一刹那,她不想再管她,这孩子特殊的异能,让她想起了久远之前的过去,她直起身子,转身离开。

  我知道你是什麽样的人。

  男人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你不会的,我知道。

  她恼火的继续往前走,他的微笑,却在眼前浮现,让她停下了脚步。

  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她几乎快要想不起他的脸了,却仍记得他的笑,那烙印在她心头上的笑。

  我知道。

  她闭上眼,握紧了拳头。

  风吹过湖面,袭来,上脸,像他温柔的手,让她心口揪了起来。

  那该死的杀千刀。

  她恼恨的想着,然後才深吸口气,睁开微湿的眼,几乎有些愤愤不平的转身大踏步走了回去。

  小女孩仍站在那儿,小手搁在那焦屍的脚上,那只黑色的右脚开始慢慢复原,但女孩的右脚脚踝的皮肤却开始扭曲,啵啵啵的冒出更多的水泡。

  她伸手再次将那小王八蛋拉开,痛苦的情绪在她抓住女孩的手腕时,再次袭来,冲进脑海。

  火焰的画面闪现,黑发女人温柔的眼、泪湿的脸,森林里的小屋,村民的背叛,修士、骑士的到来,女人把孩子藏起来,被丢到湖里,被火焚烧──

  魔女二

  她将那些画面推开,瞪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女孩,愤怒的说。

  「她死了,你就算修复了这个身体,她也不会睁开眼睛醒过来,就算醒了,那也不会是你的母亲,她不会抱着你,不会对你说话,不会对你微笑,不会说她爱你──」

  小女孩睁大了眼,愤怒又惊恐的瞪着她,下一秒,那孩子开始挣扎,试图推开她。

  她没有松手,只是紧抓着那女孩的双手,低下身来,怒瞪着那女孩,道:「她只会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等着被恶灵占据,或活活饿死!你知道的,你母亲和你说过,不可以这样做,不能救已经死去的东西!她死了!你懂吗?没救了!你不能改变什麽!无法改变什麽!你这样做,非但救不了她,还会害死你自己!」

  她话说到一半,女孩已满眼是泪,无尽的痛苦蜂拥而来,她看着那女孩张嘴喘着气,忍着痛,可到头来压不住的情绪,还是让她张大了嘴,仰天哭喊了出来。

  痛苦排山倒海。

  她瞬间松开手,看着那孩子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女孩的右脚还在冒着水泡,水泡仍在往小腿蔓延,那烧伤让她无法好好站着,但她知道,女孩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而哭泣。

  这孩子刚刚才理解,自己失去了至亲,就算用尽所有一切,也唤不回母亲。

  风乍起,云拢聚,然後雨水落了下来。

  彷佛是在应和小女孩的悲痛,大雨哗啦哗啦的直直落下。

  女人站在雨中,看着那孩子跪在灰烬中恸哭,这一刹,彷佛看见另一个女孩,跪在另一片焦土中仰天哭泣。

  倾盆大雨中,小女孩不断的痛哭着,她也一直站在原地。

  远处,雷声隆隆,不时有闪电从夜空劈下,狂风不断呼啸,吹拂着森林,在原本平静的湖面掀起巨浪。

  她没有挪开脚步,没有抬眼去看,只是站着,垂眼看着那孩子。

  雨一直下着,女孩一直哭着,声嘶力竭的哭着。

  然後,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小女孩终於累了,停止嚎啕大哭,变成小声的哽咽啜泣。

  风雨随着她的情绪慢慢平息。

  当天大亮时,风停雨停,她身上早已湿透,小女孩也是。

  两人的衣服、长发仍在滴水,湿得像刚从湖里捞出来。

  晨光下,她能看见,女孩右脚上的水泡消失了,但仍留下些许烧伤的痕迹。

  又过了好一阵子,小女孩终於怯怯抬起头,张开了红肿的双眼,一脸无辜的再次看向她。

  待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朝她伸出了手,就像当年,那个男人和她伸出手一样,开口问。

  「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迟疑了半晌,方抬起小手,把手交给她,吸着鼻子,张嘴回答。

  「凯。」

  她握住小女孩的手,痛苦的情绪再次爬上了心,感染着她,她差点松手将这孩子扔回那灰烬里,但彷佛那男人附身在她身上似的,她只是弯身将那女孩抱了起来,然後她听见自己说。

  「我叫澪。」

  小女孩伸出双手,攀住了她的脖颈,将脑袋搁到了她的肩头上。

  那无尽的悲伤与痛苦仍在,但已经变得稍微可以忍受,她尽力不让自己受影响,她真恨自己这种能力,她真想抹去这孩子的记忆。

  忘记了,就不会痛。

  她以前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情,她几乎就要这麽做了,对这孩子下暗示,把那些痛苦抹去推开,但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生而为人,我们会从痛苦中学习。

  男人的声音,从久远的记忆中偷偷又冒了出来。

  听你在放屁。

  她听见自己当时冷漠又不屑的反击,但他只是笑。

  笑着,握紧了她的手。

  他的脸有些模糊了,他的笑声却好清楚,那笑带来的温暖,让她的心,暖又痛。

  本以为她的心,早在千年之前,就已麻木,只剩下怨与恨,谁知会遇见他。

  她应该要抹去这孩子的记忆,这样一来,无论这孩子或她,都不会再痛,只是她比谁都还要清楚,那把戏很不可靠,而这女孩要记得这一切,才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

  所以她什麽也没做,只是抱着那女孩,转过身。

  眼前的森林,不再像她昨日经过时那般茂盛苍郁,彷佛是在一夜之间,整座森林就由夏入秋,再转入寒冬,明明是盛夏时节,但森林里大部分的林木,都掉光了叶子,就算还有剩下来的残叶,也只是勉力悬挂在枝头,看来枯黄萎靡。

  这孩子无法控制自己,吸取了太多力量,又释放了出去。

  这座森林已经没了守护大地的女巫,更早已失去了精灵,要恢复原状,至少也要上百年。

  当她抱着那孩子离开时,每一步扬起的清风,都带走更多的落叶,卷走森林里更多的颜色。

  她看也没看一眼,头也不回的抱着凯,转身离开。

  1-1

  白雾茫茫。

  在那浓密的雾霭中,高大的树木在暗夜中耸立着,无数粗大的藤蔓在枝叶间攀爬垂挂着。

  森林里,静得没有一丝声息。

  男人小心的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之中,踩在层层潮湿的腐叶之上。

  然後,那包围着他的浓雾终於开始渐渐淡薄,他继续谨慎的往前走。

  前方薄雾越来越淡,他没有感觉到风,但听见了溪水流动的声音。

  森林里交错的暗影在雾散後变得更清楚。

  寂寂月光悄悄洒落,穿透了黑色的林叶,穿透了慢慢散去的白雾,照亮了那在黑暗森林深处的小屋。

  小屋是木造的,建造在一块突然出现在森林深处的平地上,屋顶上铺了茅草,屋旁有座正缓缓转动的水车,屋後还有根在这地区很少见的烟囱,正冒着袅袅白烟。

  这座屋子若放在平坦的麦田旁,看起来很正常,但在不见人烟的森林里,就显得非常突兀,特别是它其实没有任何通往森林外面的道路。

  没有正常人会把屋子盖在森林里,森林里无比危险,充满了各种野兽,除了猎人,也少有人愿意走进森林。

  男人看着那座小屋,心头一悚,迅速俯低了身子。

  小屋外头,不见人影。

  他小心的潜行、观察着。

  木屋後方堆放着砍好的柴火,还有一块欣欣向荣的菜园。

  森林里的黑夜,很安静,静到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温暖的光从那小屋窗口透了出来,在初春的暗夜森林里,更显温暖,他绕到屋侧,从那敞开的窗户看进去,他可以看见屋里的火炉,和那被吊挂在炉子上的大铁锅。

  铁锅里沸汤滚滚,不知名的食物在锅里翻腾滚动。

  食物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是加了萝卜和蔬菜的肉汤,那肉汤万分香甜,却引不起他半点食慾。

  这年头,就算那锅汤里炖的是人肉,他也不会太意外。

  蓦地,右上方传来飞鸟拍翅的声音,让他心头一跳,猛然抬首看去。

  只是只猫头鹰。

  他盯着那只飞着远去的鸟,这才松开在腰侧剑柄上的手。

  抿着唇,他压低身子,继续往前潜行到屋侧,小心的探看窗子里。

  不大的屋里,几乎一眼就能看尽。

  一把上好的弓箭被挂在墙上,桌上除了一盏没有点燃的油灯,还有一篮苹果,床边地上铺着昂贵的波斯地毯,一架纺纱车摆在屋角,屋梁上吊挂着各种乾燥的药草、香肠与燻肉,一个靠墙的木架子上挂着几种不同的勺子和深浅不一的平底锅,层板架里则排放了各式各样的玻璃罐,罐子里的不明液体,分别浸泡着药草、昆虫和蛇。

  屋子里丰盛的食物,让一切显得更加不真实,春雪才刚融,新鲜的苹果根本不应该存在,但那宛如恶魔的果实就在那里,果皮光滑饱满,一副才刚采摘下来的模样。

  屋里没有人,但他不认为那人会走远,肉汤仍在滚着,他猜屋里的人只是到附近,很快就会回来。

  他撑在窗台上,翻进了屋,注意到厨房炉子旁摆了一排小陶罐,里头放着各种不同颜色的粉末。

  他眯起了眼,也许他不该试,但他确定自己需要搞清楚那些是什麽东西。

  他抓了一把起来闻,舔了一下。

  是盐巴,当然。

  还有肉桂、胡椒、糖,旁边还有一些姜,他很快发现,这些不是什麽毒药,都是香料。

  比黄金还贵的香料。

  而且这只是他认得的少数几样香料,其他他不认得的香料恐怕也不会便宜到哪去,更别提架子上那些玻璃罐,地上铺的织锦地毯都不是什麽随处可见的东西,靠床的墙边,甚至还有一柜书。

  纸在这里非常少见,书籍更是稀有。

  无论是谁住在这屋子里,都该死的有钱,而且识字。

  书柜旁的角落放着一根茅草制作的扫把,也许那是这屋子那麽乾净的原因,他没有多看那扫把一眼,他听过那些谣传,但认为那是无稽之谈。

  他上前抽出一本书,里面的文字是拉丁文,但另一本不是,他不认得那文字,也不认得旁边那一本的。

  书柜上的每一本书,都极其精美,有些还画着细致的插图,不少书本里还夹着写着字的纸签,上面还有一些乾燥的花草,让书本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这些书被翻看过很多遍,不只是装饰用的而已。

  他把书合上,放回原位。

  这些书,只让他对此行的目的,更加笃定。

  但为了确定,他还是快速的搜了一下这屋子。

  一张床,一个枕头,一床被子,一支羽毛笔,一盒墨水,一箱衣物。这屋子里的衣物都在衣箱里,床底下还有一个装着金币的小木箱,屋里没有另一双鞋子,或男人的衣物。所有的证据都显示,屋主是个女的,就像他所得知的讯息,这老太婆一个人住。

  虽然这屋子里没有十字架,但他也没有看见那些崇拜恶魔与撒旦的记号──

  突然间,他听见远方传来脚步声。

  他迅速移动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眼。

  森林里,有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正提着篮子朝这儿走来,黑色的兜帽遮住了她的脸,那缓慢微跛的脚步,和一缕溜出兜帽的银丝,让他确定她年纪已经不小。

  当她抬起脸朝这儿看来,他火速缩回窗子里。

  来此之前,他本来还不确定自己到底想做什麽,但在这一刹,他知道他其实早已别无选择。

  他必须将她带回去。

  男人几个大步来到墙角,抓起一只装满包心菜的麻布袋,将里面的包心菜全倒了出来,再迅速藏到门边等待着。

  那老女人踩在草地上,窸窸窣窣的走到门外,然後终於推开了那道木门,走了进来。

  看到一地的包心菜,她明显愣了一下。

  他没等她反应过来,火速从她身後拿麻布袋,由上往下将她套住,再整个翻转过来,她惊呼出声,手上提着的那篮蘑菇掉了一地,头下脚上的在麻布袋里开始挣扎,他动作迅速的旋转麻布袋,绑上绳结,一边开口冷声威吓。

  「安静,否则我宰了你。」

  她僵住,没再动弹。

  他将她扛上肩头,抓起地上刚刚顺手搜刮的那些财物,转身走了出去。

  「火!把火熄了!」麻布袋里传出闷声的抗议。

  他拧眉,但没停下脚步。

  「如果你要带我离开这里,你得把火熄了!否则它会烧掉整座森林!」

  透过麻布袋传出来的声音,虽然有些模糊粗嗄,但意思很清楚,她又开始挣扎起来。

  他停下脚步,不是因为她在给他添麻烦,而是因为他知道她是对的。

  他将搜刮来的财物和她放到地上,虽然很想用扔的,但他怀疑她的老骨头禁不起这一摔,所以他弯身放下她,这才转身到火炉旁,舀起水缸里的水,把火炭浇熄。

  当他处理好火炉,回头就看见那麻布袋像毛毛虫一样在地上蠕动,试图朝门口移动。

  他将那蠕动的毛毛虫一把抓住,重新扛回肩头上,她闷哼一声。

  他以为她会抗议,但她反而只是用那沙哑不清的声音道。

  「嘿,你不需要这样,如果你要钱,我有──」

  这一回,他没有理会她,只是弯腰再次抓起搜刮来的那袋财物,那金币清脆的声响,让她蓦然警醒他找到了什麽。

  她察觉他的动作,改口再道:「好吧,我想你找到了我的金币,如果你愿意把那肉汤喝掉我会很感激,我不想回来的时候,还得收拾爬满蛆虫的汤锅。」

  他脑袋坏掉了才会喝那锅不明液体,谁知道她在里面加了什麽东西,所以他只是一语不发的扛着她,大踏步走出那栋温暖的小屋。

  「我知道你以为你知道我是什麽,但我不是──」

  屋外冰冷的空气迎面而来,他继续往前走。

  「拜托你听我说──」

  为了让她闭嘴,他噘嘴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一匹棕色大马从森林里奔跑出来,他将她丢了上去,跟着翻身上马。

  老太婆再次惊呼,他听到她咒骂连连,有些字句还是异国的语言,他没认真听,反正八成是在咒骂他,她一路碎念不停,威胁利诱,然後终於在他策马骑上颠簸不平的山路时,聪明的闭上了嘴,不再冒着可能咬断舌头的危险,浪费她的口水。

  1-2

  高大的黑马,载着他穿过了浓厚的白雾与重重森林。

  当他载着那老巫婆走出森林时,已是清晨,浓雾在森林边缘变得薄淡,渐渐散去,阳光穿透薄雾与林叶,洒落草地。

  随着白雾的散去,树林渐渐稀少,蓦地,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起来。

  阳光缓缓洒落前方的景色,一亩亩的田野错落在眼前,一条小溪迂回在麦田之间,远处还有一间小屋坐落其中。

  乍一看,这应该是很美好的风景。

  但再仔细一瞧,那些麦田都已经荒废,当他策马经过那栋小屋旁时,能看见上头的茅草已经陷落发霉,墙上的木窗也早已毁坏。

  他来时就已经看过这座茅草屋,它已经荒废多时,屋主八成不是死了就是已经逃离这里,无人照顾的麦田长满野草,农具被随意丢在一旁,因为早已生锈、腐烂,所以连偷都没人要偷。

  当来到较为平坦的地势,那老太婆又开始试图说话,他没给她机会,策马加快速度,一路奔驰,直到又进入山里。

  同样的地形与状况不断重复,田野、荒屋,还有那包围着这一切,广袤无边的森林。

  偶尔,有些屋子还有人住,但人们远远看见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飞快躲了起来,有时候,他也会看见几位不闪不躲的农奴,但他们多半面色死灰的僵站在麦田或老旧的屋舍之中,弯着背、缩着肩,眼里透着无言的死寂,活像已经死去多时的殭屍。

  这一片大地,即便有难得的阳光冒头,看来依然死气沉沉,无论人与动物,都瘦骨嶙峋,阴沉灰暗。

  当他经过那座半荒废的村庄时,情况更糟,有一半的屋子紧闭着门,另一半则半敞着,合着门的,表示里面还有人,门被打开的,那屋主多半已经死了。泥泞的街上,非但没人,就连一只猫狗都没有,这村庄连鸟都不来,整座村子肮脏、破败,充满恶臭和死亡的气息。

  这里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记得这儿曾经热闹非凡,每个月都会有两次市集日,附近的人们都会聚集过来交易,但美好的日子已经过去。

  他骑出了那座村庄,再次上了一座山丘,进入另一座森林。

  胯下的坐骑清楚回家的道路,在蜿蜒的小径上,轻快的奔驰着。

  没有多久,牠便穿过了山与山之间的小路,来到道路的尽头。

  一座巨大庞然的灰色建筑,耸立在眼前,灰色的石墙,因为多雨长满了青苔,让它看来更加潮湿阴暗。

  即便难得的太阳,也无法让它的状况看起来好一点,事实上,明亮的光线,只让那些破败更加无所遁形。

  深吸了口气,男人抿紧了唇、收紧了缰绳,策马上前。

  ☆☆☆   ☆☆☆   ☆☆☆

  「大人,是大人,大人回来了。」

  因为太累,她安静的待在麻布袋里,不再试图抗议,然後他终於停了下来,几乎在同时,她听到了人声,让她精神一振。

  「大人,那是什麽?食物吗?」

  「不是。」

  没错,她不是食物。

  然後下一瞬,那可恶的家伙将她粗鲁的从马上拖了下来,扛上了……大概是他的肩头。

  她闷哼一声,忍不住挣扎起来,跟着她立刻听到有人倒抽了口气。

  「噢,大人,你做了什麽?」

  「那麻袋里该不会是森林里那个……」

  「噢,我的天啊──」

  「大人你、你真的去──」

  「是女巫……」

  「那个吃人的魔女……」

  「耶稣基督、圣母玛利亚,请保护我们……」

  人们惊慌的窃窃私语着,有孩子啜泣了起来。

  她停止了动作,开口争辩:「我不是女巫!他搞错了!」

  更多的抽气声响起。

  男人没有回答人们的问题,只扛着装着她的麻布袋大踏步的往前走,一边开口命令。

  「路易,过来照顾马!安东尼、安德生,把门关起来!丽莎,不准昏倒!苏菲亚,过来把我的头盔拿去挂好!」

  「可是,她会诅咒我们,我们会全死在这里──」

  「她不会,她不是什麽女巫,我们也不会死掉──」

  男人不耐烦的说着,拉开了麻布袋上的绳结,像倒包心菜一样的将她从麻布袋里倒出来,同时开口宣告。

  「她只是个念过书的小老太婆!」

  她从麻布袋中滑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滚才晕头转向的稳住自己,当她抬起头来时,兜帽从她头上滑落。

  阳光太刺眼,一开始她看不清楚,但她能听见可怕的安静降临,周遭原有的吵杂全消失殆尽,像是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呼吸。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终於适应了刺眼的白光,看见眼前那个分开双脚站立,错愕的低着头,拧眉瞪着她的男人。

  男人穿着锁子甲,外罩一件短袍,腰挂长剑,还有着一张和山岩一样严酷刚硬的脸。

  「我不是女巫。」她看着那无比凶恶的家伙,匆匆开口。

  那宛如老太婆一样粗嗄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广场中响起,回荡在空气中。

  男人没有回答,但旁边一位小女孩,突然张嘴嚎啕大哭了起来。

  号哭和惊慌像是传染病一样,瞬间扩散开来,人们像受惊的鸟兽一般,争相奔走逃跑,眨眼间就全躲得不见踪影。

  她傻眼,还没搞清楚是怎麽回事,转头只看见那些人消失在门後的衣摆裙角,和那些砰砰作响,匆匆被关上的门窗。

  差不多在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人在一座石砌城堡里。

  「该死!」

  男人的咒骂,让她再次回头昂首看向他,那家伙没有跑,只是一脸恼怒的瞪着她,对着她咆哮。

  「你应该是个老太婆!」

  1-3

  他不应该把那句话说出来的,但那句咆哮就这样冒了出来,他几乎在同时能听到躲进屋子里的人们又发出一串恐慌的惊喘和歇斯底里的啜泣。

  他清楚知道人们惊慌的原因。

  他以为他带回来的是个老太婆,他告诉人们她是个小老太婆,但她不是!

  有眼睛的人,用看的都知道。

  眼前的女人根本不是什麽小老太婆,她虽然很娇小,但她一点也不老,非但不老,她看起来年轻貌美,肌肤吹弹可破,五官漂亮精致,鼻子纤巧可爱,粉唇像花瓣一样柔嫩,她还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及腰长发。

  可是,如果只是这样,人们不会如此惊慌;虽然他很少犯错,但总也有搞错的时候,他可能错认了她,而她可能真的不是女巫。

  只不过,她看起来该死的就像个女巫!

  在她那头乌黑的长发中,有一抹银白从她右额垂落,那银白的一束发,在那满头黑发的衬托下,异常鲜明,而她那双眼,那双该死的眼,是碧绿色的。

  在他爆出那声咆哮之後,她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只是将那双像森林泉水一样清澈的绿眼睁得更大。

  「抱歉让你失望了。」她直视着他,用那沙哑的声音说。

  这句接近嘲讽的话语,让他莫名更加火大,她像老太婆一样低沉沙哑的声音,对事情一点帮助也没有,为免情况变得更糟,让人们变得更加惊恐害怕,他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再次扛上肩头,大踏步走进屋里。

  「嘿!男人!放我下来!」她在他肩头上扭动抗议着:「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的回答是用力的拍了她的屁股一下,吼道:「闭嘴!」

  那羞辱的拍打让她倒抽了口气,但仍试图压住内心的惊恐,镇定的告诉这野蛮的家伙,道:「我不是女巫,我在路上试图告诉过你,你误会了。」

  「你住在那间屋子里!」那男人扛着她,大踏步走入一扇门,走上狭窄的楼梯,气急败坏的吼着。

  「那只表示我住在那里,不代表我是女巫!」她强忍着惊慌,拍着他背上冰冷的锁子甲,极力争辩着,「光凭这点,就认定我是女巫,实在是太愚蠢了!」

  「那是女巫的屋子!」他快速的扛着她往上走。

  「那只是一栋在森林里的屋子!」她恼怒的说。

  他火冒三丈的又拍了她屁股一下,咆哮:「你听到我叫你闭嘴了吧?」

  她听到了,但她没闭嘴,只是继续挣扎,在他肩上抗议:「拜托你用脑袋想一想,如果我是女巫,我早就变成乌鸦逃走了!」

  他踹开楼梯上的另一扇门,走到阴暗的房间里,将她扔到地上,她摔跌在地,很快发现自己被扔在火塘前,虽然那火塘里的柴火已经燃尽,剩下点点火星余灰,她仍吓得倒抽了口气,死白着脸,手忙脚乱的爬站起来,一边抽出火塘里的铁钳子,两手紧握着,脸色苍白的,以火钳对着他:「别过来!你不能烧死我,我不会任何巫术!」

  她的行为,让那男人拧起了浓眉。

  那家伙完全无视於她手中的火钳,怒火腾腾的朝她走来。

  她吓得直往後退,边朝他挥动火钳,道:「如果我是女巫,你以为我会那麽容易就被你洗劫再抓来吗?」

  他没有因此冷静下来,一个大步冲上前来,她试图攻击他,但那火钳一下子就被他抓住,硬抢了回去。

  那男人蛮力极大,知道自己抢不过他,她惊喘一声,只能飞快松手,改抓着裙子转身绕着那火塘跑,虽然她动作很快,但身後那男人依然在下一瞬间,从後将她扑倒在地,她吓得奋力挣扎,回身握拳搥打他的脸,尖叫着。

  「噢,你这白痴!笨蛋!」

  「安静!闭嘴!」他对她吼着,但她挣扎得太厉害,他不得不抓住她的双手,压住她的双脚,将她压制在地上,但她仍在发出愤怒惊恐的尖叫。

  「别烧死我!你知道我不是女巫,就像你刚刚和其他人说的,我只是读过比较多的书──」

  这女人实在太吵,他只好将她两手拉到她头上箝住,空出一只手,摀住她的嘴,对着她咆哮。

  「该死的!女人!闭嘴!我不会烧死你!」

  这一句,终於让她安静了下来,她喘着气,张大了双眼,瞪着他。

  「我不会烧死你,」他万分不爽的瞪着她,低咆:「但我不保证其他人不会,如果你不是女巫,就不要一直发出像女巫一样的尖叫!」

  她不可思议的瞪着他。

  「安静,很好,就像这样保持安静,如果你再鬼吼鬼叫,我就把你丢出我的城堡,让那些愚蠢的村民处理你!」

  他的威胁非常有效,她不再继续挣扎。

  男人松了口气,停了半晌,才把手松开。

  她没有叫,乖乖的闭着嘴,确定她不会再叫,他才没好气的整个放开她,站了起来。

  她在瞬间爬坐起身,手脚并用的往後爬退离他三尺远。

  「真他妈的狗屎!」他不爽的咒骂着。

  1-4

  她紧张的看着那大块头男人在她眼前来回踱步,一边伸手耙着那狂乱的黑发。

  不像一般男人,他没有留胡子,但那反而让他脸部刚硬的线条,更加清楚,看来万分凶狠冷酷。

  虽然他说不会烧死她,但她并不真的相信他的说法,她偷偷站了起来,飞快扫视四周,寻找出路,却意外发现这阴暗的屋子是石造的,屋顶挑得很高,石墙上挂着壁毯和交叉的斧头与长剑,还有好几面盾牌悬挂在一旁,一张巨大的木椅被放在远方那面墙的高台上,两张长桌陈放屋子两旁,屋梁上还垂挂着好几座放了许多蜡烛的铁环。

  她很快辨识出这里是一座大厅,骑士大厅,而且这里是一座城堡。

  等等,他刚刚是不是说了,这是他的城堡?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但他刚刚确实扛着她爬上了一座塔楼,差不多在这时,她才领悟过来,眼前这家伙是一名骑士、一位领主,不是什麽强盗,或女巫猎人。

  「你有一座城堡,竟然还抢劫我?」这话,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

  她及时回神,想阻止自己已是不及。

  眼前的男人倏然停止了踱步,双手叉腰的站在她面前,怒瞪着她。

  「我让你说话了吗?」

  当然没有,她闻言立刻闭上嘴,但他只是站在那里和她大眼瞪小眼,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几乎可以听见他脑袋运转的声音。

  这家伙身分的转变并没有改变她的处境,那些崇信天主的领主和骑士,同样会试着烧死她,除了他刚刚才说过,他不会这麽做。

  她不是很相信他,但做人总是要怀抱希望。

  她知道,这男人拿不定主意该拿她怎麽办,她忍耐了半晌,终於还是忍不住张嘴,尽量谦恭的开口。

  「大人──」

  她一开口,他额上青筋就再次冒出,她忙抓着裙子,弯腰屈膝,镇定的道:「我相信你知道,这一切只是场误会,我不知你到底是听谁说了什麽,但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我的外貌与声音,很容易让人误会,所以才自己一个人住在森林里……」

  她紧张的看着那个拧着浓眉的男人,舔了舔乾涩的唇,道:「我不懂什麽巫术,也从来不曾伤害过任何人,如果你允许,我希望能回到自己的屋里。当然,我可以自己走回去,不需要劳烦你──」

  他在这时抬起手,阻止了她的发言,冷声说。

  「去年秋天,有个男孩在森林里走失了。」

  她闻言,心头一跳,谨慎的看着他说:「大人,那孩子迷路了,那时已经开始下雪,我只好收留了他,我并没有诱拐或绑架他,冬天一过,他就离开我那儿回家了,我最後一次看到他时,他还活蹦乱跳的。」

  他双手叉在腰上,一脸冷然的俯视着她。

  「你收留了那男孩。」

  她在心里嘀咕,但仍点头回答。「是的。」

  「那孩子之前得了瘟疫。」他冷声指出。

  她神色一凛,垂眼低头,更加谦恭小心的道:「他在发烧,我没什麽理会他,只给了他一些热汤喝,我本来以为他会死掉,但他後来自己好了──」

  她话声方落,那男人突然就出手箝抓住她的脖颈,强迫她抬头,下颚紧绷,瞪着她冷声道:「你觉得我是白痴吗?」

  她吓得脸色发白,看着那男人丑恶的脸逼到了眼前来。

  「当然……当然不是,大人。」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仍极力镇定的再补了一句:「但有时,有些人就算得了瘟疫,也能存活下来。」

  「他自己好的?」他眼角微抽。

  「他自己好的。」她镇定重复。

  「你什麽也没做?」他怒声再问。

  「我什麽也没做。」她眼也不眨的说。

  他怒视着她,那凶恶的表情和那双冷酷的黑眼,让她很想往後退,但他依然死死箝抓着她的脖颈和下巴,拇指和食指陷入她的肌肤里,教她疼得眼泛泪光。

  「告诉我,你懂得治疗瘟疫吗?」

  男人粗重的鼻息一次次喷在她脸上,疼痛和恐惧,让她无法控制的颤栗着,可她仍坚持的回答。

  「我不懂……」

  「你屋子里那些书,没记载该如何处理?」

  「没有……」她抖颤的开口。

  男人再次将唇紧抿成一直线,眼角微抽的深吸口气,再问:「所以如果我去把那男孩找来和你对质,他也会和你说同样的话?」

  「当然。」她硬着头皮说。

  「我不相信你。」他收紧了大手,更加用力的箝抓着她说:「你治好了那个男孩。」

  「我没有……」她紧张的哑声坚持道:「他是自己好的,大人见多识广,应该知道,有时有些人就是能够撑过瘟疫,存活下来,我们都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愤怒窜过他漆黑的眼底。

  这一刹,无数恐怖的念头闪过脑海。

  她知道只要他想,他轻而易举就能捏断她的脖子,就像捏断一根麦秆一样。

  就在她以为自己难逃一死的时候,他突然咒骂一声,松开了手,她喘着气,往後退了一步,却不敢退得太远,怕又惹恼了他。

  那穿着锁子甲的男人,下颚紧绷着,抬手耙过了黑发。

  男人疲倦的脸色让她愣了一愣,他再次抿紧了唇,黑眸瞳孔收缩。

  她很想转身再次逃跑,可她清楚若没有他的同意,她是不可能跑得出这座城堡的,所以她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等候发落。

  然後,那男人低低咒骂一声,火大的朝她摆了摆手。

  「算了,你走吧。」

  她愣住,有那麽一瞬,怀疑起自己的好运。

  她没有动,让他不爽的再次对她低咆:「别让我说第二次,趁外面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闻言,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保住了脑袋,她揪抓着裙子,匆匆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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