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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试阅] 唐梨《将军是妖孽》(将爱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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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2-19 14:5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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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5年2月4日
【内容简介】
男人谈恋爱,是爱上女人时的渴望,只想独占;
女人谈感情,是想要男人给的疼爱,期待被宠。
秦咲对月阳炎的第一印象很差,因为他虽是位大将军,
不但吊儿郎当又花心风流,还敢调戏女扮男装的她。
不但老爱笑她娘娘腔,还会对她上下其手占尽便宜,
甚至还下流的想拐她上床陪他玩断袖。
只是,人家都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不但被月阳炎拆穿身分,
还被他押上床折腾了大半夜,自此成了他的床伴。
秦咲想过,月阳炎的权势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
娶进门的女人,非富即贵,她若能捞个宠妾就该偷笑了。
谁知,这男人却说,他这辈子都没打算纳她为妾,
因为,他只想娶她进门当正妻。
楔子
她对他的第一印象很糟糕,与早早便乖乖来到议事堂候着的几十位高阶武官不同,姗姗来迟的他披头散发,身上官服淩乱,一看便知铁定是深知时间紧凑,随手抓起便胡乱套上去的,作用只是为了遮羞。
「抱歉、抱歉,陛下,臣来迟了一些些。」
她似乎听见了笑声从遮眼长发下传来,不带半点歉意。而且他何止只是迟来了一些些,他几乎迟到了整整两刻好不好。
直到众人无聊到快能表演站着入睡的神技之时,他才一副衣衫不整,活像几百年都没有整理过仪容的模样,悠悠哉哉地晃了进来。
眼眸带点不可思议地瞅着那只跨过门栏,穿着黑色官靴的脚,看着其在瞥见大堂中央那张舒适大椅上坐着的年幼帝王之时,脚的主人又蓦地将其缩了回去。
只是他并未离去,而是一手探入怀中,另一手扒抓起那头好比浓墨,却多了些润泽光彩的长发,快速盘好一个男子最常见的发髻,把从怀里掏出来的发簪插入加以固定,被漏下的几缕发丝仍在面前飘呀飘,把那双墨黑深湛的眼瞳半遮半掩,却也让人大抵瞧清了那张近乎於魅的俊美脸庞上一抹难以忽视的桀骜之色。
最令人难以忽视的该是他发髻上插的那支发簪吧,黑檀发簪,上头还压了两朵白玉粉晶的娇柔小花。玉为瓣、晶为蕊,一看就知道那是属女子所有的发饰,此时被他使用起来,非但不见半点扭捏,更为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再添上几分足以令世上所有女子为之倾倒的魅惑。
然而配上他那身装扮,连一点点狐疑、揣测都能直接省略,一看便知他在匆匆赶来之前,定是从哪具软玉温香的怀抱里爬起来的。本就对他所剩无几的好感更是瞬间被秒杀乾净,连一点点残渣都没有剩下,此时她完全可以给出无耻浪荡四个字作为对他的唯一评价。
「月将军,这边这位便是先前与你们提及的陷阱机关师,是秦老将军的公子。秦老将军一直对我们西斐忠心耿耿,立下战功无数,如今他年过半百,早些年又因为四处征战落下了不少病根,身子大不如前。
朕怜惜他半生为西斐鞠躬尽瘁,便允了他辞官之愿,让他好好颐养天年。只是秦老将军虽已辞官,却仍心系国家,让其子入朝献一份力,实乃忠诚不二的最佳典范……咳咳,朕今天让你们顺路过来,便是想为你们介绍这位秦家公子,大家好打个照面。
月将军,朕打算暂时将他编派在你的麾下,日後随你南征,以他熟知陷阱机关的程度,定会对你有很大的帮助。」年幼的国君,秋煌,在歌颂完忠臣的辉煌事迹之後觉得说法烦闷,立刻转入主题速战速决。
「是,臣遵旨。只是陛下,能否容臣跟秦公子打声招呼?若诸位大人有兴趣,不妨也跟秦公子好好联络感情,好为秦公子消除消除绷紧得宛如僵掉等死的兔子所抱持的情绪。」身为当事人,月阳炎自然不会听不出秋煌分明想要将眼前这个忠臣之後,却看似连一块砖头都搬不动的柔弱小子推给他的意思。
他苦苦赶来却只是被告知要他接受只毫无攻击力的可怜小兔子,然後便早早散会,那岂不是很无趣。
「去吧、去吧。」秋煌扬扬手,示意他自便,自个眯眼假装打瞌睡,顺便等看戏。只因有月阳炎在的地方,总是莫名的乐趣无穷。
「月将军。」在月阳炎走近之前,她就抢先拱手作揖,礼貌打招呼。
她?没错,是她,一直都是她。她看着这位浪荡成性的西斐武将姗姗来迟,她就是秋煌话中所指,那位对西斐忠心耿耿、鞠躬尽瘁的忠良之後,现下众人眼中的焦点。她现在一身男装,在别人眼中该是「他」才对,是所谓的秦家公子。
她本来不应该站在这里,只因不想爹爹被降罪,才甘愿换上男装,顶替在入朝任职之前就莫名跑得不见踪影的兄长出现在此处。
「能否请问秦公子芳名?」月阳炎薄唇勾勒出的笑又奸又邪,却恁地勾人。
「噗嗤……」
就算听到周遭逐一响起的小小取笑声,她依然死死忍住,不让心底那个其实早已愤怒到怒海翻江的自己跑出来作怪,小心翼翼不让任何人看出她并非男子的一点点端倪。
「秦咲。」她不可能不知道他在羞辱她,不管是刚才将她比喻成兔子,抑或是此刻的「芳名」一说。
「秦笑,倒是取了个豪爽率直的好名字,只可惜……」
咲与笑,同字不同音,她不会给予纠正,当初上报的也确实是笑而非咲,咲字这个闺名她自己知道便好。她比较在乎的,是他未说完并刻意拖得长长的那声意味深长。
「只可惜胸部平坦得像洗衣板,让人忍不住想拿件衣服过来搓洗一下,真是可惜了这张秀色可餐又温婉可人的小脸,还有这挺翘、有弹性的臀部。」
语音刚落,一只指掌附有厚茧的大掌尝试过粉颊柔嫩的程度,便滑下平坦胸部毫不留情地抚摸揉玩,最後来到俏臀上用力揉捏,「来,走到中间去,扭动你的小屁股和小纤腰,为大夥跳支舞解闷可好,娘、娘、腔。」
「你……」轰隆,有什麽在脑中蓦然炸开一片。
这天,等秦咲反应过来前,她就已经狠狠地给了月阳炎这个混蛋一个永生难忘的巴掌。
第一章
「抱歉、抱歉,我来迟了。」又是那道慵懒中不带丝毫紧张感的轻率嗓音,又是几声不蕴含半点歉意的豪爽笑声。
从初识那天起,秦咲就没见月阳炎这个男人有哪次准时过。若非西斐的现任国君秋煌虽然年纪小小却气量惊人,若非月氏一族自嵬帝秋罗登位的时代起便对西斐多有贡献、功绩累累,她就不信陛下不会命个公公捏着两手兰花指,读出圣谕内容,严肃地请他回乡下耕田吃自己。
收敛心里、眼里对他的无限鄙夷,秦咲也跟着起身混进武将、谋士之中,拱手用恭敬的嗓音对他喊了声:「大人。」
「都坐下吧,不用多礼。今天叫你们来是惯例,在出征前商议此次征战的要点,等到临场时才不必手忙脚乱。」
话音刚落,瞅见月阳炎坐下的左副将立刻说道:「那麽便由卑职先开始吧。」
既是惯例,理当由左副将先行为大家解说征战之地的地形、地势,遂才与谋士们合力商讨战略。可这回月阳炎却以啧啧几声咋舌打断左副将,摇手笑道:「不,这回由秦公子先开始。」
「我?」被点名的秦咲忍不住重重一怔。
她只负责陷阱机关,这种职务平常也就捣弄下火药配方、研究下如何能令攻城器械更为牢固、面对征战地形在何处布下陷阱更有利於我方等等,就是在他国也不过是份闲杂差事,军议时多数都是只听不动嘴。可月阳炎要她先开始,是开始些什麽?
「既然陛下将你推给我,哦不,是力荐给我,那就说明你确实对我军大有用处。既然如此,那你就说说看呀,让大夥明白你的用处。」月阳炎一脸和颜悦色地为她解惑。
还有,他对秦笑从来都是用「你」不用「你」及用「她」不用「他」来暗指秦笑是个道道地地的娘娘腔,把秦笑当成女人。反正同字不同音,这样赤裸裸、坦荡荡的羞辱没人知道,他则是在心里笑得乐呵呵。
「好吧。」他要她说,她就说。只因她知道月阳炎这男人从不会生气,而越是气恼着跟他对吠的人,最後只会沦为他的玩乐对象。
可是,当秦咲站到全场最显眼那一处,摊开图纸为众人解说部分器械制作的简单过程,他就打着哈欠,用食指敲着桌面不客气地喊话道:「我听不懂你的罗罗嗦嗦,你就不能说得简单些吗。」
「抱歉,这原本是在听取众位大人的战策之後,想要跟随行工匠们议论的内容。」想要说就算他才疏学浅,听不懂也没有多大关系的意图非常明显,顺便指出他的刻意刁难,「看情况大人也不是很喜欢在下,倒不如从此将在下排除在军议之外,事後让副将大人告知在下你们商议的结果即可。」
她不稀罕参不参加军议,不稀罕会不会被排除在外,更不稀罕他要不要用她。若非一个多月前完成学术交流从舜唐国回来,即将入朝任职的兄长莫名跑得不见踪影,她也不必为了家人,特地站在这里任由他恶整、戏耍。
「我看最不喜欢也有诸多意见的该是你吧,你的初阵竟然是跟我一起,而非你素来崇拜、爱慕的月都督,你心里定是对我恨之入骨吧。」
来了、来了。听见月都督之名,在场众人立刻表现得噤若寒蝉,又有些忍不住想要探知八卦的雀跃。
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月都督这三个字绝对都是每回使月阳炎和秦笑争吵的最佳导火线。莫非宫中从不久前开始流传得津津乐道,头一回见面他们家将军大人便调戏了秦家这位貌美小公子的事,竟是跟月都督有天大关系吗。
八卦之心不只女人才有,男人的也很旺盛呀。下回有机会遇上月都督,一定要把这事问清楚,就是喝茶时拿来牙娱乐也好呀,嘿嘿嘿。
「在下不否认对月都督确实怀有崇拜之情,其余的纯属大人胡乱猜测。」至於他说的爱慕,到底是哪只眼瞧见的呀,真该建议他去看看大夫,别总带着有色眼睛看人,「倘若大人是为初次见面那事感到忿忿不平,才多次对在下诸多刁难,在下还是建议你进宫与陛下说一声,把在下调给另一位大人。」秦咲如此提议着。
头一回见面时分明是他太混帐,做出人神共愤的恶劣戏弄之举,她赏他一个巴掌不过是礼尚往来,之後她迅速把当时的不愉快忘光光,若他还对那件事一直耿耿於怀,那她也没有办法了。
「好让你有机会被调到你心爱的月都督身边,每天可以名正言顺地与他出双入对是吗。」月阳炎一定不知道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像一个讲述着妻子与人偷情的妒夫。
只是上回碰见她缠着月淮问东问西,好耳力的他远远便听见他们的对话皆是战策谋略之事,她是个陷阱机关师,她跟月淮低声下气、柔情万千地讨教谋略是怎样。他很不爽,非常不爽,所以每次与她碰面都是这样直接、火爆的「有感而发」出来。
「你……」
「够了,你回来坐下。左副将,麻烦你了。」心浮气躁。因为眼角余光瞥见她一脸想为自己和月淮辩解的忿忿不平。
秦咲确实是想辩解的。月都督已经是个有家室的男人了好吗,别说是她现下这个以男装示人的身分,就算她仍是秦家小姐的身分,也不见得会对月都督拥有崇拜之外的情感。
忍着气、吞着声,秦咲回到那个她极不情愿落坐的位子,月阳炎的身边坐下。她不愿与月阳炎有太多冲突,就是不想他又拿她的脸大作文章,说她的性格就跟脸一样像女人,总爱斤斤计较。
「你很冷吗?」身旁的月阳炎突然小小声地问。
「没有。」她自然是否认的。
她不是柔弱的官家小姐,再也不是了。就算日後在行军中遇上类似被他抛弃在冰天雪地里的事,她也没有资格喊个冷字,向谁索取个温暖拥抱或是一件厚暖裘衣。
「西斐春季的清晨依然寒冷,一大早便要你离家赶来城南校场等候,真是难为你这个向来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了呀。」以指抚摸着面前那杯刚才由某位部下体贴送来,有浓浓药味飘升轻散的药茶茶杯的杯身,月阳炎一直不动声色地暗暗将其吹凉。可当他瞅见吹着吹着,从底下翻上来的玩意之时,额头上几条青筋忍不住抽搐几下。
「在下也觉得真是难为大人了,即使夜夜笙歌,每天仍要装出龙精虎猛的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秦咲明显也看见了杯里被他吹翻上来的玩意。那是鹿茸,作用是补肾。
她一直不明白为何素来品行优良、文武双全、威望甚高,完全是国之栋梁的月都督,会有月阳炎这麽一个行为浪荡又无耻下流的表亲。莫非从嵬帝那一代起,他这一宗系就已经是劣人一等吗。
「给你补一补,免得日後等你成亲之时,你媳妇嫌弃你不举早泄。」便宜她了,他本来是等吹凉了自己喝的。
月阳炎将那杯药茶无声推了过去,薄唇弯出的笑意一看就知道好恶劣。
「不劳烦。大人还是留着自个享用吧,大人应该比在下更需要这些才是。」秦咲将茶推回去。他也是时候该补一补了,总是昨个跟名震都城的美艳花魁,今个便是跟哪家有丈夫新丧的俏寡妇什麽的,她也忍不住为他哪天会精尽人亡感到很着急,珍惜生命,远离美色,多多补肾,这是她唯一能赠他的十二字真言。
「喝下。」岂料月阳炎突然板起面孔,嗓音更是低沉冷漠了几分。
他在生气,气秦笑分明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不过一大早吹着冷风跑到校场,身子到现在进了不可能燃点暖炉的屋子里还在瑟瑟轻抖。他甚至猜测,那张看似很娇弱却坚持着挂上一抹倔强的柔美脸庞脸色之所以看起来会这麽差,是因为她根本还没用早膳,所以一股古怪的怜惜就不由自主地油然而生。
「不必了,在下真的用不着。」秦咲依然摇着头拒绝。
「需要我喂你吗。」月阳炎以指指着自己的唇,然後用古怪暧昧的眼神紧盯着她的,暗示她他所谓喂食的办法。
「不、不用了。」
开什麽玩笑,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人正在感情「友好」地窃窃私语,并投来无比邪恶暧昧的眼神了。补肾的药茶而已,她喝了也没啥危害呀。拿起来赶紧喝掉,咕噜、咕噜、咕噜……只是好苦,她忍不住在心里把月阳炎诅咒了不下数十次。
「好喝是吧,不用谢。」
根本一点都不好喝好吗,「在下以为,大人只对女子才会体贴温柔。」他是故意的,他不过是自己不想喝,不想让人以为他肾虚,才把药茶推给她,拿她当替死鬼。
「我一点也不挑剔,只要脸蛋长得好,就算是男人,我也无所谓呀。」月阳炎赤裸裸地让节操掉江河里,随江东流去,而且还不顾众人的眼神,迳自说得厚颜无耻。
「我……」秦咲想说她有所谓,这时脑中却蓦地有影像飞快闪过。突然想起在宫中议事堂那回并非真是头一次见到他。
记得有一年,她尚未及笄,当时还是个对男女情事懵懵懂懂的嫩娃娃,被邻家即将出嫁的小花姐姐牵着,在集市里边看边玩。一路过去,碰巧就瞅见了当时仍是个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月阳炎。
他年纪轻轻就很出名,但是是很糟糕的那种名声。上至四十开外饥渴如豺狼、饿虎的人妇,下至十几岁正值荳蔻年华、春心荡漾的小少女,几乎无人对他不知不晓。
那时他应该是跟某个女子在一起的,她忘了对方的相貌,就连他年少时的面容也早就随着岁月流逝,在脑中变得极为模糊。
但是小花姐姐当时有感而发的话可是至今为止仍字字贯耳,萦绕耳际,咲儿还小,一定不知道喜欢和爱都是些什麽。不过哦,姐姐告诉你,以後若要挑个人来喜欢,一定不要挑跟那边那个一样的,他风流又花心,只有一张脸勉强能看。
咲儿定要挑会疼咲儿、宠着咲儿、对咲儿好一辈子的,知道吗?不然,如果咲儿被坏男人拐跑了,姐姐在别城听说了,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她现在已经长大,完全了解到那时小花姐姐将要获得幸福,却看着另一个女人沦陷在月阳炎这个混蛋的虚情假意里,为对方感到可怜、可悲的感触。
放心好了,她是决计不会爱上他的。直到今日,她已经非常清楚了解到,这个男人真的是除了脸长得俊一些,就再无半点可取之处。
「好了,既然都讲解讨论完毕,那今天就散了吧。」
拜托,刚才讲解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讨论的声音也换了一波又一波,他这个主将根本没听进半个字,全程都在拿她当无生命的蹴鞠玩耍、戏弄,她不得不佩服也不得不为他感叹,他竟然有一群如此大度的部下。罢了,她也不想跟他纠缠,没说完的也懒得说。
秦咲正想混进人堆跟着退散走人,身後像魔鬼低语一样魅惑的男嗓却飘了过来,「秦公子,劳烦你留下,我还有事要跟你说。」
因此,秦咲不得不留下来,聆听他有何吩咐。
可连最後一人都将要跨过门栏离去,他却一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是用那双眼尾有点挑高、略含笑意,光看一眼就觉得好邪佞的墨色眼眸瞅着她。就在她再也忍不住,想要开口询问除了拿她玩大眼瞪小眼游戏还有何贵干之时,他却迈步朝她走来,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手横过她胸前,搭上她左肩。
十分阴险,听着令人觉得不舒服的嗓音紧接着被他以吹气的方式吹进她耳里,「我突然想起,大夥还没好好办场宴席庆祝你的加入呢,真该死。这样吧,我就尽尽负责人之宜,今日当当散财童子,带你去男人都会很喜欢的地方好好玩乐玩乐吧。」
「不必了。」她不要去,绝对不要去,只因她已经猜想到他所谓的「男人都会很喜欢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你用如此激烈的情感抗拒我的一片好心,我会很难过的。」拚了命挤出一个根本就不难过的难过表情,告诉她她伤害了他却想一笑而过是不对的,「还是说,你有什麽近不得女色的难言之隐?」
她近不得女色的难言之隐就是她本身就是个女子,她确定自己很正常,跟他不一样,没有喜爱没事跟女子搂搂抱抱、是男是女都没有关系的特殊嗜好。
「没有。」秦咲出於无奈,出口的不再是拒绝,这是这两个字。
「那走吧。」
◎ ◎ ◎
月阳炎带她去的地方是青楼,普通好人家的女子是一辈子都绝不会有机会踏进这种地方的,偏偏月阳炎就是想让她样样尝鲜,带她来上人生中最不需要的一堂课。
幸好他还有点良心,跟主事的老鸨要了间房,不用她被一大堆花娘缠着,当众出丑,还点了一桌精致菜肴,催促她快点吃,看情况,应该是想喂饱她从大清早到现在便空空如也的胃。
只是,当数个花娘推门而入,扯开娇滴滴、软柔柔的嗓音喊着:「月公子,青衣想死你了。」
「月公子,怎麽这麽久都不来看嫣然呀?」
「月公子好坏,这麽久不来,都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忘了雪琼了。」
呕……她还是头一回听见有女子的声音能像这样让人听後感觉听觉受损。
不理他们、不理他们,他们喜欢做什麽就做什麽,她现在唯一该做的就是低头苦吃。就算已经食慾全失,她也强迫自己动筷挟菜,吃、吃、吃,不能停呀,一停下就会被迫集中精神,一集中精神就会听到、看到很脏很脏的东西。
「哎哟,这位小公子好面生,脸蛋却长得好俊呐。是月公子带来的吗,讨厌,月公子之前竟然会藏起这麽可爱、这麽俊秀的小公子呢,来,让姐姐陪你玩玩。」
偏偏有人不懂该直接拿她当空气的道理,三两步转圈圈转到她身旁,边搂住她的脖子边大剌剌地落坐在她腿上,顺势对她上下其手,但在吃了她脸上豆腐之後就被她紧紧握住那两只作怪的纤纤柔荑,死也不愿放手。
好重!就算想否认,秦咲也清楚此刻不小心被挤到脸蛋上,使柳眉深蹙的表情明显就只能用咬牙切齿来形容。而且女子的手掌虽然极为柔软,但是一想到那天也像这样被月阳炎碰触过,心里就忍不住泛起一股恶心。
擡头,瞅向那个被数个莺莺燕燕包围又摸又抱又亲,加上各种夸张骚扰,还能一副从容不迫的男人,秦咲浅浅吸了口气,说道:「麻烦你叫她走开,她这样抱着,我吃不了东西。」
这种情景她有在书里看过,头一回上青楼的君子书生总会被折磨得惨兮兮,如果跟水蛇一样巴着人就不愿放开,恨不得勒死男人在自己怀里的花娘求饶,只会换来更惨烈的调戏,所以她直接跟始作俑者要求。顺便说明,既然已经不在必要场合,她也没有必要称呼他为大人,对他展现无限恭敬。
「放手吧,我这位小兄弟想要吃东西。」月阳炎拿着酒杯边啜着酒,边吩咐着。
好乾脆,竟然没有为难她。
「哟,月公子的这位小兄弟可真怪,来青楼怎麽只想着吃东西。」花娘嘴上埋怨着,从秦咲手中挣脱出去,脚下步伐像花蝴蝶,转圈、跳舞,毫不留恋地飘回月阳炎身边。
秦咲当即暗暗松口气,重新低头,手上和嘴里的动作再开,可没吃完第二口青菜,她就忍不住再次擡头,有点为难地对月阳炎再道:「你能不能叫她们闭嘴?」知道自己的要求实在很过分,也清楚看见花娘们眼中的不可思议和恼怒,她立刻补上,「呃……我没有恶意,我只是觉得、觉得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奇怪,听了会浑身发抖,所以、所以……」
或许她可以自行退场,她本来就不想来,是他硬逼她来的,她会有此要求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对吧,「我觉得我还是……」离场,走人。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讨到娘做的几块精致甜糕和爹泡的一杯甘美香茶,总比在这里吃这种味同嚼蜡的珍馐美味要好太多。
「既然我这位小兄弟嫌你们吵,那麽你们都出去吧。」
她没有听错吧,月阳炎竟然叫她们出去,而不是冷血嘲讽地跟她说,如果不习惯,怕脏了她高贵的身子,她可以走。正因为没有,她才会对他刮目相看,一时有些愣住。
「人都走了,你还想维持那副呆蠢模样到什麽时候,下回如果想跟我独处就坦白直说。」他突如其来的好心,是因为她脸上早就堆满一脸几乎拿手指过去掐一下就能掐出满手血的辣红。
秦笑一定不知道此刻自己的模样有多勾人,本就长着一张与男儿身不符的秀美可人脸蛋,还要配上满脸引人犯罪的娇羞,若她真是个女人,而不是被他心里玩闹着讽刺的娘娘腔,那他刚才一定会不顾一切、不管有没有人旁观,立刻把她压倒在房里那张床上,彻彻底底把她吃到连骨头都不剩。
幸好她不是女的,只是自头一回见面起,便被自己幻想着只是个「她」的他。
不过月阳炎可没有因为把花娘们赶走而产生半点可惜之情。若她们继续留下,比起兽慾,想将刚才抱过她、用手摸过她脸蛋的花娘的手,从手指开始一根一根剁下来,剁完切手腕,切完砍手臂的砍人慾望要来得强烈得多。
所以他直接做了,遵从自己的心意,不管是男是女,都不让其他人有机会染指她。
「我并没有想要跟你独处的意思。」
「你不想,我想,我有事要问你。」
「你请问。」不知是否错觉,秦咲总觉得他有意无意飘来的那个眼神,蕴含很可怕、很浓厚的慾念,是想要把她吞食入腹,吃饱後连骨头都不会想要吐出来的那种,害她觉得好危险,必须乖巧配合。
「我知道你们秦家从嵬帝时代起便一直屡立战功,你的祖父甚至是在嵬帝夺位期间贡献过最多的大功臣。你爹秦老将军也继承父愿,为了西斐出生入死多年,陛下也同意让他安心颐养天年。既然如此,听闻素来不爱习武的你,为何仍要进宫研究劳什子陷阱机关?」
他一直想问的就是这个,他家跟月淮家不一样,官职并非世代传承,他爹也不过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小官,连朝堂都没有资格踏进一步。
当初他也是从最低阶级的一名小兵一阶一阶、一级一级地靠自己的力量往上爬,才终於爬到如今西斐四征之一的这个地位。而他仍在奋斗期间,对他给予最多帮助和提拔的非秦老将军莫属。
因此,他对她的过度关注和过分捉弄、刁难由此可见,一来她是秦老将军的子息,二来她这个样子实在太令他失望了。
「我不学陷阱机关,那请问我该学什麽?」她只会这个,哥哥当初学的也是这个,陛下想要哥哥入朝任职的也是因为这个。秦咲知道自己口气很冲,但她没办法,没办法告知他真相,只能用这种顶撞的方式来作掩饰。再说,他会这麽正经八百地问她问题,她只觉得有鬼。
「你应该……」头一回见到她,只觉得她是个长得比女人还女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娘娘腔,现在……月阳炎视线不由自主地飘移到她的双手。
这双手好白、好细嫩,十指纤纤,一看就知道从小就是养尊处优。偏偏她要用这双好看的手,研墨、执笔、压纸、作画,画出的却是一样又一样夺取人性命的玩意,充斥着血腥。她不该那麽做,这双漂亮的手,只该用来画意境优美的山水墨画,只该被他牵着、包裹在掌心,站在他身边……
「你干什麽!」
恼怒的怒喝瞬间唤回月阳炎飘得好远的神智,回过神来才发现他竟然忘我地握着一只嫩白小手送至嘴边,甚至将看起来一点都不输京师最美青楼名伶的青葱玉指含进了嘴里。然後他这次放肆轻佻的举动,自然是再次挨了秦咲一个毫不留情的响亮巴掌了。
第二章
混帐东西,喜欢男人、有断袖癖的变态!
脚下踩出嗒嗒嗒的响声,秦咲慌慌张张地从楼里那道结实光亮的木造楼梯跑下去。眼里虽没有泪水泛滥汩汩流出来,也不似涉世未深的深闺大小姐,仅仅以为只是被摸了小手就吵着要生、要死,想要拿条白绫悬梁自尽,可心上那股一阵一阵刺痛的酸楚却是如何也抑止不住。
月阳炎那混蛋,平时在所有人面前捉弄她、找她麻烦还不够,还要像刚才那般羞辱她,才真正感到心满意足吗。
被他握过的手还在发烫,被他含吮过的指还泛着股羞耻的痒。若她的心能狠一些,说不定此刻就不是往青楼的大门奋力直冲,而是跑到人家竈房借把菜刀,往刚才惨遭他羞辱的手上狠狠一刀砍下去。
也许由於她太慌张、太羞涩,才在楼里跑动了一会,就引来不少人的频频侧头注目。
要不是她的胸部是平的,身材又略偏向於乾瘪,轻飘得如时下十年寒窗苦读,有些营养不良的穷书生,还真的会有哪家大爷、员外以为她是忍受不住楼里的调教,偷了件男子衣裳委屈出逃的雏儿,还想跟不远处的老鸨开价买下她的初夜啊。
秦咲可不知道周遭那些男人龌龊的心思,只一心顾着走出青楼,快快返家。躲着、闪着,冲到一个人面前却是躲闪不及,正正撞进那一个人的怀里。
「对不……」她的起字还没有出来,在擡头瞅见对方的瞬间,原本还有些赧红的小脸以难以言喻的速度倏地变成一张空无一物的白纸。
「你……不,你、你是咲儿?」
秦咲感觉自己的脑子此刻也像一张空无一物的白纸,只不过不是颜色的描述,而是空荡荡的那种震撼,挤不出分毫能使她维持正常的思绪。
眼前之人是名男子,不仅如此,这人还是她尚未成为秦笑时,与她定下了亲事的郭家公子。
「我、我不是。公子,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我不可能认错你。你是咲儿,你就是咲儿。咲儿,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为何秦家说你已经、已经……」话接不下去,因为郭公子的眼眶已有些微湿润。那是再见到她的喜悦和感动。
而秦咲则选择狠心无视那些,「我说了我不是。公子,请你放手。」嗓音是冷的,彰显与他的毫不相识。
秦咲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死了,她不是他话中的咲儿,现在的她不能是,除了在家人眼中,在其他人面前她都不可能再是。
欺君是杀头的重罪,哥哥能丢下爹爹和他们,不顾责任跑得不见踪影,她不可以,她不会承认的,死都不会。
就算与郭公子定下亲事之时,与他初次见面之时,对他的印象并不差,对他也存有少少属於年轻女孩最五彩斑斓的幻想,可那些於她,此刻都是破碎成一地,踩上去只会紮了她的脚、妨碍她为保住家人前行的垃圾。
「咲儿,你为什麽不承认?你为什麽要这麽对我?你可知道这一个多月来我、我……」
住口!秦咲在心中为难吼叫。她不知道,不想知道,她现在没有那个心思,对他更没有那种感觉。郭公子,多好的一个人。真庆幸他们最後没有成为夫妻,真遗憾上天注定这不是她的,终究不会给她。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否决所有属於秦咲的过去,仅止而已。
「放手。你没看见被你缠着,她很不情愿吗。」有谁替她说出了心里话,及时拯救了她的窘境。
秦咲的目光移动,抓住郭公子并制止他的那只手好熟悉。虽然手的主人无数次对她做过人神共愤的混帐事,但她从来没有一刻像此刻这般渴望过他的出现。只因站在她身後,像一整块坚硬的山壁,足以为她挡下所有风吹雨打的人是月阳炎。
「你是谁?」月阳炎最讨厌两方态度僵持着,因为那好浪费时间,他总喜欢样样都先一步抢得先机。
「我才要问你是谁!」郭公子直接对他瞪眼。
「你觉得我是谁?」手上劲力没有半点松懈的意思,摆明了若他敢乱动,就拗断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不用以恫吓,而是擡起,用食指轻点两下自己左肩上的衣服绣纹。
那是只黑色的凤凰,绣工极其细致精美,飞翔的姿态从右下往左直上,轻盈优美的尾部展开在右袖与右边的袍身,双翅拍展,身躯横过被布料包裹着的健硕胸膛,头部搁在了适才被他用手所指的左肩,途中换成水蓝绣线的眼睛似千年寒冰,神态高傲轻狂,冷冷睨视着所有与牠对上眼的人,将原属死物静止的瑞鸟点缀得活灵活现。
凤是西斐的国徽,是西斐灵兽,除了皇后与高级官员,其他人一律不得匹配。就连女子出嫁时所谓的凤冠霞帔,也必须避开凤这种纹饰,统统更换成其他物件。
「少爷,这人是西斐的高阶官员,咱招惹不起。也许真的是认错了,这位小、小公子,怎麽看都是个男人嘛。」郭公子身後小厮瞅见那只凤,忙上前小声解说并劝阻。
「抱歉,这位大人,是小的认错了。」郭公子讪讪抽回手,眼睛仍是忍不住最後偷觑眼前与他记忆中的秦咲长得极为相似的少年一眼。
不可能会是吧,他瞅着自己的目光与他身後男人衣服上的凤灵眼睛一样,冰冷无温,对自己毫无半点熟悉之感,真的是认错了。
「跟我走。」月阳炎是不懂郭公子心情有多失落,但觉得他很碍眼,连让他多看秦咲一眼都不愿意,拉着秦咲就往大门走。
秦咲没有抗拒,她也很想离开这个地方。
直到月阳炎将她塞进马车,边跟进来边命车夫驾车离开,她才踌躇着开了口,「刚才的事,谢谢你。」因为他一副施了恩,总是好像要教人记住不忘报的样子,她先行一步道谢,免得之後又要挨他的羞辱捉弄。
「刚才那个男人喊你笑儿?」月阳炎刻意把笑儿两字昵称加重,很咬牙切齿的那种。
「刚才的事你都听到了多少?」不是笑儿,是咲儿。她不会去纠正,从来不会,也没有那个必要。她现在最紧张的,是身分是否有因为郭公子方才的纠缠在他面前稍有败露的痕迹。
「现在是我在问你话。」其实只是从,咲儿,你为什麽不承认?你为什麽要这麽对我?你可知道这一个多月来我、我……开始而已。不过他故意不说出来,因为他以为,此刻她是在掩饰在入朝任职之前与另一个男人的瓜葛,还是该死的在他面前。
总是一副对他没任何兴趣的样子,总是摆出一张「我是正常人,不像你一样变态」的嘴脸,结果呢,天知道她之前跟刚才那个男人有没有做过什麽龌龊的丢脸事,有没有允许那个男人对她做过比他做过的更深入的种种……
等等,月阳炎很用力地将脑海中模糊的想法全部用力铲除,他没有兴趣知道她跟其他男人之间的事,何况她刚才不是说不认识吗。
好,好极了。不管她之前发生过什麽,现在能时常跟她在一起的人是他。等时间一到,他会尽一切所能,使她将其他人、其他事忘得乾乾净净,满脑满心都只塞满他一个。
「你刚才不也听见那个人说是错认吗,如果是你想喊我笑儿,你也可以喊呀。」她就是算准了他不会喊才会这麽说。也算准了他对没兴趣的人和事物不会插手去管,才会尽量弱化郭公子的存在,好让他别想着从郭家那边着手调查任何事。
「你的名字真是连一文钱都不值。」月阳炎冷冷哼着笑,给出一如既往的嘲讽。
很好,是他平日的态度和作风。
秦咲暗暗松口气,继续诱导着他,反唇相讥,「那是,在下的名字哪像大人的,就算拿到集市去吆喝喊卖,也能卖到价值千金万两的价钱。」
呵呵呵,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偷笑,看着他用手抓扒起不知何时又变成披头散发的长发藏住在额头若隐若现的几条青筋。
「停车。你给我下去。」前一句是对车夫说的,後一句则是给她。
月阳炎直接赶她,免得她继续在他面前像团想找他干架的火球,不停滚滚滚,害他想踹死她又觉得自己太狠,想扑灭她身上的火焰又觉得惩戒的威力不够。
他是真的不明白,平时多顺着他的意多一些,对她来说是不是就那麽痛苦、那麽难以忍受?是不是男人和女人的差距真的这麽大,拿对女人的那一套用在她身上,根本就不管用?
「大人,再见。」她恨不得永远跟他不再见。
从车里钻出来,发现马车竟然停在她家门口。秦咲愣了愣,忍不住回头想对车内那个心情极不好的男人说些什麽,却发现马车已经走远了。
◎ ◎ ◎
一如秦咲所想,月阳炎并没有去调查郭家和她的关系,不过是因事发之後的第二天就出征了,而他没有那麽闲。
出征一事本来是很顺利的,本来。可甫进入南国边境的今天,秦咲就因为热暑昏倒了,最後是月阳炎考虑到她生来就娇生惯养,让其他人也迁就迁就,立刻寻了个地方紮营,把她安置在他的营帐里,叫来军医为她诊治。
在别人眼中看来,他只是给足了秦老将军面子。事实上,他也是这麽想的,把内心早就把她猥琐了不下数百遍的事掩饰得冠冕堂皇。
「啧,早就说雇辆马车给你,让你一路娇贵到征战之地了,你偏偏脾气硬,要跟我对着干,结果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别说他羞辱她,看就知道他先前说的是真心想为她好,若她肯乖乖接受他的羞辱,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说到她现在的样子,嗯,很像他曾在书上看到过的异国人造乾屍,双手交叉置於胸前,若脏器有被取出,涂上防腐香料,再缠上裹屍布,把她往等身大的棺材里一放,盖上有漆画的特制棺盖,两个字,完美。
玩笑归玩笑,月阳炎当然不会以为她有啥特殊的睡眠姿势。她那个双手交叉的姿势是秦老将军教给她的一招招式,若有人想对她图谋不轨,那麽当对方想用手扳开她不太美观的手势之时,手就会被她扣住,手腕骨立刻就会被她狠狠折断。可惜,这招只对没学过一招半式的普通人有用,对他可是连半点效果都没有。
所以月阳炎大剌剌地把手伸了过去,一手光凭气力就简简单单解除了她带有杀伤力的戒备,另一手赶紧乱入,握住一只软软嫩嫩的小手,与她十指纠缠戏玩。话说回来,秦老将军到底是有多怕他这个秀色可餐的儿子会被恶狼扑倒吃掉呀。
「你在干什麽?」隐约察觉到爹爹教的招数轻而易举就被人化解,秦咲震惊着从热暑的痛苦沉睡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坐在床边拿她的手当玩具的月阳炎。
「你觉得我在干什麽?」
「找死。」秦咲白眼也懒得翻,气都懒得喘,只用两个字说得简洁。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呀。」
「我不是那朵有本事让你成为风流鬼的牡丹。」直接打击他,告诉他,他对其他女人的那一套对她不管用。何况她现在的身分不是女人。
「对,你的确不是朵妖艳娇美的牡丹,你的刺好多,刚才我用嘴喂给你清水的时候,就算处於神智不清的昏迷状态,你的两排小银牙还一直追着我想偷香玩乐的舌头跑,好似咬不断就死不休。」
「你……」想说他无耻,但这种话对本就厚颜无耻的人说,只会被他当成好言赞赏罢了。秦咲调整了一下想把他碎屍万段的情绪,冷声道:「大人也不怕自己断袖的癖好被传出去,会令你的一堆爱人大失所望,从此离你远去吗?」
「不会,她们真要知道了有这种事,怕只会更加卖力地讨好、纠缠我,使出浑身解数,要我没有机会去想男人吧。」
什麽叫作自恋、什麽叫作无耻,不必去学堂听先生讲课,直接见上月阳炎一面,保证你一辈子受益无穷。
「不知军中有哪一位将士、谋士或小兵,与大人有着不一样的关系?」秦咲问得羞辱意味满满。总不能总是只有他羞辱她、拿她当蹴鞠踢着玩,她却只能乖乖听话、任他欺负吧。
「暂时没有,就算有,我也不会告诉你,不过……」过字拖得好长,说着说着,深邃黑瞳还要在她脸上睨扫得暧昧,「如果你想成为第一个,我倒是不会介意。」
「在那之前我会先咬舌自尽。」免得遗臭万年,还让家人蒙羞。
「自己爬起来,把水喝掉。」淡淡瞅了她一眼,月阳炎将水袋取来递给她。
「啥?」他刚刚不是说……
「你不会真以为我会用嘴伺候你吧。」意思就是,刚才说的只是个恶劣玩笑,他根本不曾对她怎麽样。
「自然不会,在下何德何能。」不想让自己沦为可怜虫的唯一办法,就是不要去迎合他的戏弄。秦咲接过水袋,拔掉木塞,仰头咕噜噜地灌下好几口,「我很抱歉,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
她不想说的,但是有些表面话总要说清楚,免得日後传出去,别人不只觉得她娇贵,还会认为她视人家的关怀是理所当然。那麽以後不管走到哪,跟的是哪位武将、大人做事,都会从开始被鄙视到最後。
「没事,反正明日再走半日就会到达目的地。」这样不是很好吗,诚实坦率的孩子最能教人疼,所以他又给出了另一样关爱,「药足够凉了,把药也喝掉吧。」
对於月阳炎这样的体贴,秦咲是不抗拒的,她也想赶快好起来,千万不要拖大家後腿。
可是……当接过那碗药时,秦咲忍不住教导他一个连三岁奶娃娃都会时常被爹娘叨念的常识,「大人,你不知道良药苦口,而苦药在仍热着的时候喝,才会药效更好,比较不会苦吗。」他递过来的药是凉的,哦,不对,还有一点点近乎於无的余温,只是在她说来,这跟隔夜凉茶完全毫无两样。
「我从来都不知道药在凉了的时候喝会不会药效减半,也不知道喝下去会不会更苦,我只知道现在冷热适中,刚刚好。」
秦咲突然察觉,月阳炎的舌头很有问题。回想起来,那天在校场议事的屋子里,那杯补肾药茶也是被他不着痕迹地吹到很凉很凉才推过来给她的。
「你该不会是……有猫舌头吧?」不好意思,受到伤害甚重的惊吓,敬语暂时省略。
而看到月阳炎那张向来只挂着些些狂妄与无比得意之色的俊容蓦地脸色一变,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把他的名字书写在纸上,看起来就好热,就算月姓很优美、很阴柔,後面拖着的那两个字不管横看、竖看还是热,明显阳刚的一个字插在中间,由两把火收尾,这麽从头到尾热热热的男人还会是猫舌头哦。
「废话少说,马上把药给我喝完。」弱点被揭穿,月阳炎的确恼羞成怒了一下下,但马上就恢复过来,并且给出最能使她乖乖听话的恐吓,「如果你嫌药太凉、太难喝,我不介意帮帮你。」用嘴。最後两个字,他用无声唇语说完。
此举果然效果显着,只见秦咲立刻把嘴凑到碗边,再一次咕噜咕噜咕噜,以惊人的速度将苦药饮乾、饮尽,然後因为药太苦,趴在榻边乾呕,表示刚才经受过他的虐待。
「最近你都没有好好睡吧,眼下都黑了两坨。」做完正事了,是时候该做做杂事,只因他不能太对不起对他有恩的秦老将军。
「大人头一次参军出征,是每天晚上都有好好睡的吗。」新来新猪肉,她不信他适应能力那麽强,不会抱怨、不会暗暗叫苦。
「当然,我每天倒下没多久就立刻睡死了。不然第二天哪来的精力继续行军。」
又忘了,他是道道地地的男人,而是她现在只是个假小子,「你……」
「从今晚开始,你跟我睡一个营帐。」阳月炎先她一步把话说了出来。
「为什麽?」
「为了让你能好好睡觉。」
「我在别处也能好好睡。」不管如何,跟他独处就是不行!
「是吗,你敢说你不曾因为其他男人的打呼声和夸张梦话而被惊醒?你敢说,你不曾因为整个营帐都充斥着男人的汗臭味而难以入眠?」
他说的全是对的,她根本无从反驳,可就算真的是这样,也不代表她就必须要跟他睡一起呀,「若跟大人同睡一个营帐,大人是要让在下睡这张榻?」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真是太太太好了,她会立即给他几句献媚马屁,晚上爬起来去解手的时候顺便多踢他几脚泄之前的各种恨,然後将错归咎给因为黑灯瞎火,看不清楚。
「你打地铺。」想得真美,月阳炎俊脸上的笑容是这麽说的,然後那抹笑以极快的速度转变成淫邪,「如果你想上榻跟我同枕而眠,我倒是不太介意。」
「不必了,大人还是一个人享用这张榻吧。」嫌恶地瞪了身下的硬榻一眼,秦咲挪动身子就想跳下来。
「躺好。」可月阳炎却眼明手快地把她按压回去,「你要真的不想再给我们惹麻烦,就给我乖乖睡在这里,直到晚上我回来把你赶下去。」
这样的威吓很有效,因为秦咲是真的不想再给他们惹任何麻烦。她懂事理的程度,估计连此刻仍未松开施加压力在她肩上的月阳炎都感到很不可思议。
瞅见秦咲真的乖乖躺好,还给自个拉上被子,月阳炎总算能放下心,转身离去。但出去之前还不忘再次捉弄下她,「你也别想着等好得差不多了,就跑回去原来的营帐里睡。我相信,被我从男人堆里揪出来的样子绝对不会太好看。」
不是不会太好看,而是会非常难看。对着那个瞬间就被帘子隔绝遮蔽的背影,秦咲在心里这麽回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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