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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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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2-4 17: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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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6年2月24日
【内容简介】
她在八点档里演惯坏女人配角,不料穿到古代老天赏她成为小白花女主,
但上有受宠的姨娘欺压她和母亲,下有伪善庶妹买通丫鬟对她下毒,
在这样的蛇窟里,她怎麽当得了圣母,所以她拿出专业来使坏,
反激得庶妹露出本性,欺善怕恶的姨娘被她恐吓住,
只是她没想到参加皇宫的赏花宴,竟被京城第一帅的才子看上,
据说他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虽是礼王的嫡长子,其实是皇上的私生子,
然而当他被个道人相过有帝王命之後,她就知道他会被争皇位者给盯上,
那些不知事态严重的姑娘们看他是发光的黄金郎君,她看他则是短命鬼,
谁知他竟硬塞定情物给她,还央得皇上赐婚,她其实没那麽想要当寡妇啊!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出远门就遇刺,虽是保住一条命,却变成傻子,
可就算是傻了,仍一心护着她,狐狸精想爬上他的床都被嫌,
任何脏水根本泼不到她身上,让她甘愿跟着他这麽傻傻的过一辈子,
直到初夜被他吃乾抹净之後,她才知道自己亏大了,
他根本就不傻,会这麽扮猪吃老虎是因为要谋大事……
第一章 不是穿越来解惑
永宁宫大殿,皇太后居中端坐,皇后娘娘陪在下首,各妃嫔及百官家眷,或坐或立围着皇太后说说笑笑着。
大殿中央站着一名手执拂尘的道姑,面色如玉、面若圆盘,微圆润的身子套着一袭浅灰色的道袍,虽然没有仙风道骨的味道,却让人觉得可亲。
她是近半年来,京城里名气最大的妙真道人。
妙真道人之所以声名大噪,是因为她替京城里许多有权有势的富贵人家预言,而每个预言最後竟都成真。
倘若只是一桩、两件,可以说她运气好,凑巧猜到,但如果每回预言必定实现,这就与巧合无关了。
比如她预言曹大人的嫡长子将有血光之灾,果然短短两天功夫,那曹公子就被歹人刺伤;比如她说德王府的惠华郡主大喜,不到十天,果真有人上门来提亲;比如她预言林御史将遭祸,果然一纸奏摺让他入了狱……
每回的预言成真让她名气远播,连深居後宫的皇后都听过她的事迹,一道懿旨下来,命她入宫,瞧她这副左右逢源的模样,今儿个过後,定会有许多富贵人家要排队请她上门预言。
妙真道人口齿伶俐、妙语如珠,奇快的反应让出口的每句话都能说得皇太后心悦气顺,满殿的贵夫人们听着,时不时的掩嘴轻笑。
但跟着母亲进宫、此时站在母亲身後的喻洁英,偏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妙真道人当她自己是刘姥姥吗?如果是的话,那这个大观园……
她恶趣味地逐一望向满面笑靥的贵夫人们,不晓得谁是林黛玉、谁是薛宝钗,谁又是统领大权的王熙凤?
洁英实在是很不耐烦这种贵夫人们的聚会,但是……古人咩,在缺乏娱乐的古代,这种活动就会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们,兴奋得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比如那虽然跟着自己和娘进宫,却一直进不了永宁宫的庶妹喻柔英。
悄悄地深吸口气,她把视线从贵夫人们身上调往六个皇子身上。
每个都长得不算差,大概是基於优生学原理吧,皇上三年一次选秀,长得丑连储秀宫都进不了,能被选中的,肯定是端丽得很。
历经数代的基因交配,皇家人自然要长得比一般老百姓要好,不过那位……
洁英的视线定在五皇子燕齐怀身边的男子身上,不光是她,恐怕满殿里的年轻未婚女子,有八成以上眼底只看得见他。
他是礼王府的嫡长子燕祺渊,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未来的世子爷、日後的礼王。
年轻女子之所以向他抛媚眼,是因为食色性也,他的长相实在是太俊美了,不管站在谁身边,谁都会被他比下去。
第一眼看到燕祺渊时,她只有三个字的评语—— 夭寿帅!
十五岁的他,浓眉大眼、唇红齿白,五官完美无瑕,不输现代的任何偶像,若不是个子太高、肩膀略宽,他扮女人肯定会气死一票女人。
洁英听过他的秘辛,有人说他是皇上的私生子,是礼王妃和皇上搞出来的人命,否则皇上不会喜欢他喜欢到亲自为他延师教导,也不会时不时的就宣他入宫,更对他关怀备至,那个疼啊,疼到皇子们都喝了满肚子的醋了。
但听归听,洁英个人认为这个秘辛很瞎、很荒谬。
首先,礼王是皇上的亲弟弟,兄弟情深之下总是会爱屋及乌,何况人家燕祺渊是天才,十二岁就考上状元,文章贴出来,满朝文官无不譁然。
对於这样一根「顶天栋梁」,不管是哪个朝代,只要是惜才的皇上,都要另眼相待。皇上嘛,国摆在家的前面,重视栋梁甚於儿子是理所当然的事。
重点是,这年代女人足不出户,如果老婆跟自家哥哥有染,当男人的能不知道吗?而若是知道了,还能疼别人的儿子胜过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这种事根本是瞎扯。
「……这可是为难人了,天机就摆在眼前,贫道能怎麽说嘴?
「首先,娘娘已贵为国后,除皇上与皇太后之外,还有谁比您更尊贵,这样的贵命,谁算得起?再者,皇上德政、恩泽於民,大燕王朝定是千朝百世、代代传承,这种事路上随便拉个百姓都能讲得出一篇道理,哪需要贫道来多嘴。」
「瞧瞧、瞧瞧,这人就是不肯担责任,多说个几句有什麽关系。」皇后指着妙真道人,掩嘴轻笑。
「要不,咱们谁也不说破,请道人帮着看看,这几位皇子,日後谁最尊贵?」徐贵嫔此话一出,皇后、程贵妃、李妃等三人脸色瞬变。
日後谁最尊贵?这不是摆明着要妙真道人指出最後谁会坐上那张龙椅,这可是明着挑拨了。
放眼殿里,育有皇子身分尊贵的有皇后、程贵妃和李妃,其他有皇子的妃嫔若非身分卑下、进不了永宁宫,不然就是早逝。
李妃暗恨徐贵嫔不识大体,这徐贵嫔是皇上游江南的时候带回来的女子,说是县官的义女,但谁晓得是什麽出身,皇上就是这样,什麽香的臭的都往後宫里放,若不是这样,後宫怎麽会乱?
皇太后目光一凝,射向徐贵嫔。
好戏来了!带着幸灾乐祸的恶趣味,洁英望向妙真道人,这人是个聪明伶俐、巧言令色的,自己倒要看看她怎麽避开这场灾祸。
意外地,妙真道人居然往皇子的方向走去,还真的一个个细细的观看起来。
不会吧?她脑子被踹了吗?这种时候闭嘴才是上策,这麽八面玲珑的人难道不晓得说破这种事会惹祸上身?
妙真道人的表现不只让洁英诧异,满殿的贵妇、贵女、贵爷儿们,也都被她的大胆给吊了心。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看她朝着众皇子们逐一看去,每个都看得非常仔细,皇后等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既怕她点名自家儿子,又怕她不点名自家儿子。
真是一整个矛盾啊!
这时候,想平息可能会有的风波的皇太后,连撕了妙真道人的心思都有了。
妙真道人对每个皇子点头,从第一个走到第六个,笑容一样、表情一样,连点头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洁英扬眉,在心底暗笑,果然是装腔作势、果然很聪明,也果然知道蹚进这淌浑水里不会有好下场。
就在众人都缓缓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妙真道人突然被鬼吓到似地睁大两颗眼珠子,死命的盯着燕祺渊。
她半句话都没说,但脸上的惊恐已看进所有人的眼中,这样的表情带给人的想像空间太大了——
未来竟不是任何一个皇子的天下,最尊贵的竟是礼王嫡长子?
礼王有篡位的心思?
皇上会行禅让制度,择优不择亲?
这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将来将君临天下、俯瞰三川五岳?
满殿的胡思乱想,在场的贵妇人们无不变色,而其中吓得最厉害的自然是礼王妃,她紧绞着裙子的双手抖得像在筛米糠,脸上更是一片惨白。
这是灭门之祸!
燕祺渊表情不变,只是回眸与妙真道人对望,目光凌厉冷冽。
不放过他啊?好,非常好。他冷冷笑着。
妙真道人见状忍不住心头一颤,几乎快要站不稳了。
她其实没有外传的那麽高深,她虽然是拿银子在说话的,但基本的面相还是会看,这回……她敢保证,她没有看错,这人不是平凡人,才十五岁就有这样的气势,未来必有能力兴朝、灭代……
皇后见状连忙找话错开话题,「瞧瞧,连道人也看傻了,这可不是本宫在自夸,咱们祺渊的容貌真的是举世无双,便是女子也要甘拜下风。」
妙真道人回过神来,缓了缓心神,顺着台阶下的欠身笑道:「贫道造次了。」
皇太后蹙眉,「出去走走吧,今儿个不是办赏菊宴吗?咱们老家伙闷在殿里不觉什麽,但让这些孩子们跟着闷在这里,可是委屈了他们。」
「是呐,满园菊花不见太后娘娘,都要减几分颜色了。」程贵妃笑着走近皇太后。
皇太后顺势扶着她的手站起身,点了点她的颊笑道:「你这张嘴,涂了蜜啦,话说得这麽甜。」
「可不是嘛,太后娘娘可得赏臣妾几瓶花蜜,我那儿蜜糖用得可凶呢。」
顿时,殿内紧张的气氛被她们一搭一唱的化开了,满殿的贵夫人和贵女们哪个不是有眼色的,大夥儿立刻接上话,把方才的事给抛到脑後。
见皇太后起身,众人也纷纷跟在她身後离开永宁宫,洁英也随着母亲往外走,她发现礼王妃一个踉跄没站稳,几个皇子和燕祺渊还在後头,远水救不了近火,眼看着礼王妃就要出丑,洁英加快脚步的急急上前,轻扶礼王妃一把。
礼王妃转头,发现是一个年约十岁的漂亮女娃儿帮她,她微微一哂的道声谢。
洁英清楚,这时候不应该多话的,但……她见不得弱者心慌,便拍拍礼王妃的手轻声道:「王爷英明,有什麽事儿搞不定呢?不过是几句妖言惑众罢了。」
她的话莫名的让礼王妃吞下一颗定心丸。可不是吗?王爷与皇上兄弟感情非比寻常,今天这事儿,不过是女人之间的斗争,怎麽就能定了生死?
她回手握了握洁英的手,微微一哂。这是个好丫头。
见礼王妃定下心神,昂首挺背,恢复一贯的泰若自然後,洁英松手欠身,回到母亲身後。
洁英的举动落入燕祺渊的眼底,他那皱起的眉峰散了,淡淡的笑意浮上眼底,这是哪家的丫头?感激在心头紮了根。
五皇子燕齐怀快步的跟着燕祺渊,随他走到一个僻静处说话。
待他站定,燕齐怀便立刻直口问:「是谁?」
「还能有谁?前几天父王提及,皇上有意封我为世子,那人便慌了。」他冷笑,目光望向远方。
狭隘之人以为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狭隘;贪婪之人相信天下人都贪婪。
「吕侧妃?」燕齐怀直觉的猜测。
「何止?总是不脱离那些人便是。」
除了母妃之外,父王还有两名侧妃,王侧妃温善纯良、性子好,吕侧妃嚣张跋扈、争强好胜,每回府里有事,追查出来的源头总会落在吕侧妃头上,但王侧妃真有那麽乾净吗?他很怀疑。
沉默娴雅的女人,能在王府混得风生水起,要说她没有一些手段和伎俩,他不信?
「那也未免太大胆了,竟敢把脑子动到皇后头上?这点伎俩,她真当皇奶奶看不出来。」燕齐怀拧目说道。
「她想煽动的不是皇太后,而是皇后娘娘。」皇后会为亲生儿子铲除异己吗?当然会!
「皇后会对你动手吗?你是父皇看重的人,应该不至於……」
燕祺渊接下他的话,却不是回答而是提问,「皇后有没有对你动手过?」
齐怀的母妃身分低下,他没有母族支持,在宫里没有势力,他绝不会是大皇子燕齐盛的对手,如果燕齐盛想谋夺东宫之位,应该要对其他不构成威胁的皇子多方笼络、收入羽翼才是。
但齐怀聪明,不过是让师傅赞过几次,得到皇上的青睐,御膳房送来的饭食里就入了药,若非自己发现得早,短则三、五年,长不过十年,齐怀就会渐渐病弱、早夭。
燕祺渊的问题让燕齐怀感叹,没错,若不是有礼王府护卫着,祺渊能安然活到今天?若非父皇派人暗中保护,说不定……
绝对的权势、尊贵的位置,让人人都想争上一争。
这些年遭遇过太多事,明的暗的、冷枪暗箭,他总是有惊无险的渡过,一关才过,又得忧心下一场危难什麽时候会降临,所以他被祺渊说服了,若是不争,就只有一个下场,他如果不愿意落入那等结局,就得为自己奋力一搏。
「祺渊,你会帮我吗?」
「那还用问?」他笑着回望燕齐怀。
对两人而言,他们才是亲兄弟,是这宫里最亲密的人。
燕齐怀一拳捶向他,低声说:「千万别被扳倒,咱们都要好好的活着,说好了的,要齐心合力实现梦想。」
「嗯。」
「出京的日子定了吗?」
「已经定下了,月底之前。我不在京城的日子,你要步步为营,万万不可缺失耐心和意志。」燕祺渊叮嘱。
只不过被妙真道人闹上这麽一出,出行的日子怕是要再提早了。
「我什麽都缺,就是不缺耐心好吗?」
後宫战争,打的不是一朝一夕,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才能赢得最後的胜利,这点他很清楚。
燕齐怀冲着他一笑,两兄弟的手搭上彼此的肩膀,用力的拍上几下,身为皇家人,是个辛苦的活儿。
巍峨宫殿耸立,处处尽是庄严,尽是尊贵奢华。
单翘双昂七踩斗栱的房檐上,檐角蹲着狰狞庄严的脊兽,绘着金龙的彩画,偌大的殿宇楼台,目之所及、步之所及皆精致到了极致。
住在这种地方……心脏要够大颗、够坚强呐。
洁英刚刚见证了一场斗争,虽然没有刀光血影,但也够让人胆寒,这种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唉,白痴才会想前仆後继的在这寻找春天。
春天?见鬼了!
後宫就是一座乱葬岗,只不过上面种满花花草草、奼紫嫣红、百花齐放,让人遗忘这些花草是用鲜血浇灌而成的。
偏偏她那脑袋不灵光的老爹,想把她往这种地方送……
今日後宫举办花宴,几千盆不同品种的菊花摆满御花园,像是在向天下百姓宣告,秋天的脚步已近。
听说皇太后爱菊,每年这时候宫里会举办赏菊宴,百官众臣皆携家眷子女与皇家同欢,有幸被看上眼的,可以不必通过选秀,直接一道圣旨接入宫,成为皇上的女人。
想要成凤的众家闺女,自然会把握这个机会,为这一天做足准备,琴棋书画、各项才艺尽出。
女子们梳着繁复的发髻,饰着玉蝶花钿、鸾凤金步摇,满头的珠钗,绸衣上金丝银线、点点落梅,花样百出,说不完的端庄淑雅和娴静温柔。
她们或立於百花丛中,或静坐於花湖之畔,一颦一笑皆静如皎月、灿如星辰,有的如牡丹娇艳、有的如茉莉清新……千姿百态叫人看得目不暇给。
听说皇上什麽都好,宽厚仁慈、能听谏言、仁德为政……就是在女色上头多了那麽点喜欢,後宫佳丽虽不足三千,但也差不了太远。
照理讲,自己不过九岁,离「寻找春天」这种事尚且遥远,不过据她老爹的认知,参加这种宴会和男人考科举一样,今年没上,明年再加强,今年的经验将是明年成功的关键。
且老爹目标并非和这些参加花宴的女子一样放在皇上身上,毕竟她和皇上年纪相差太远,老爹看的是各个皇子。
所以不管愿不愿意,她都必须来参加,如果一不小心和某位皇子结下青梅竹马情,那就是中乐透了,至於是乐透第几奖?还得看看那位皇子排行第几,谁是他的娘。
洁英对此深感厌烦,但庶妹喻柔英却开心得很,为了能得到各个出席的机会,她想尽办法并勤习书画,终得才女名气,现在也才能进宫里参加花宴,喻柔英人生最大的追求,就是成为这座後宫的女主人。
不想那些糟心事,她转身走往僻静小径,双手负在身後,她低着头慢慢走着,吵杂的人声渐渐沉寂,不知不觉的离了御花园一段的距离。
走着走着,洁英看到前面有个凉亭,她决定在那里歇歇脚。
一走近,她方才发觉这处凉亭挺好,四周种着竹子,风吹来飒飒声响着,自有一股子诗情画意之感,虽然她不是文青少女,但这种地方只要是不想凑热闹,想图个安静的,都会喜欢。
贴身丫鬟乐儿四下张望,她皱皱鼻子,嘟囔着,「这凉亭不知道有多久没打扫了,椅子上头都惹了一层灰,小姐坐下去,衣服不是要脏了?」
「没事儿,待会儿起身拍两下就成了。」说完,洁英一屁股坐上椅子。
「今儿个夫人带两位小姐出来,就是要见见世面的,老爷吩咐,小姐虽然年纪小,但总得为以後做准备,未来小姐可是要进宫的,现在躲到这里,谁看得到?
「瞧瞧二小姐,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加进那些作诗的少爷小姐群里了,都连写了好几首诗呢。」乐儿继续劝说,嘴巴都可以吊上两斤猪肉了。
她可没胡说,在京城里,二小姐可是有名的才女,声名远远比大小姐响亮得多,虽然二小姐是庶女,但挂在夫人名下,照这情形发展下去,二小姐的前程肯定比大小姐好。
想起二小姐身边的米儿,人家得到的赏赐可比她多上好几倍呢,她只要一想起来就牙酸。
觑她一眼,洁英笑道:「又不是不知道你家小姐有几两重,写诗?别卖丑了。」
「就算不会写诗,也可以待在前头呀,那里人来人往的,多热闹啊,听说那些菊花是外头看不到的。」
洁英心道:对不起,本人当过兰花展的形象代言人,各国的花博展欣赏过好几场,回头再看这些菊花,怎麽会觉得有意思?就像见识过黄河长江的人,怎麽会觉得浊水溪气势磅礡?
不过乐儿是好玩的年纪,难得进宫一趟,把她拘在这里是有点残忍。
她挥挥手,「你到前头绕绕吧,我在这里歇一会儿,待你逛够了再过来。」
「不行的,若被夫人知道,乐儿会挨骂的,小姐……」她试图再劝说。
洁英懒得多话,「两个选择,你自己挑。一去前头绕绕,之後再回来寻我;二坐下来,闭紧嘴巴。」
这有什麽好选的啊,当然是选一呀,玩乐的吸引力大於责任感,乐儿只挣扎了一下下就投降了。
「那小姐,你千万别到处乱跑哦,我马上就回来。」
「知道了,去吧!」
乐儿一走,凉亭顿时就安静下来,风吹过,竹叶沙沙响起,这样的凉风和竹林才有秋天的感觉,前面那些盆栽菊花太人工、太刻意,那种特意营造的秋色,只会让她觉得全身都不对劲。
背靠着梁柱,她把脚也挪到石椅上,闭上眼睛,任微风轻轻吹拂。懒懒的感觉让她几乎快要睡着了。
此时一阵突来的吵闹声打扰了她的安宁——
「我说九皇子啊,您这是在做什麽?想撒泼也得看地界儿,您不知道今儿个是什麽日子吗?万一您冲撞了哪家姑娘,坏了太后娘娘的兴致,谁担当得起?」
说话的是个太监,嗓音有些拔尖。
「我没有撒泼,我不过是想到前头去看看。」
听到这有些稚嫩的声音,洁英好奇的探头看去,就见到一个身量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不过男孩发育得慢,也许对方还比她大上个一、两岁呢。
但他不是皇子吗?那个太监的脾气和态度看着倒是比皇子更大,她现是正在见证「奴大欺主」吗?
「皇上下令,让您离开竹苑了吗?您这样擅自行动,让我们做奴才的怎麽办事?」
「我、我……」奴才气势一高涨,皇子立刻弱下声势来。
「你还是早早认清楚自己的身分,别给咱们当奴才的找罪受,若是惹恼了皇上,您也讨不了好,不是?」
「早膳和午膳都没有送上来,我饿了。」他结结巴巴的老实说,企图为自己的行为找到说法。
「不都说了,今儿个太后娘娘邀宴百官,御膳房正忙着呢,哪里得空给你做饭,要不……九皇子闲着也是闲着,就到竹林里挖几根笋子,给自己解解饥吧。」丢下话,两个太监冷笑着转身离开。
洁英忍不住翻白眼,这种恶奴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皇上是儿子生太多认不齐吗?竟放任无卵奴才这般对皇子说话,她还以为皇子天生衔金汤匙,出生就高人一等,没想到竟还有这等待遇的。
她并不打算挺身当英雄,她认为各人自扫门前雪是个好论点,何况对方是皇子耶,脑袋被门夹到才会笨得和皇子结交。
但……事情似乎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顺利——
失落且饥饿的九皇子哪里不好走,偏偏往她的凉亭走来。
好吧,她这话说得不对,竹苑就是有种竹子的院落吧,从刚刚太监的话里,她多少清楚这里是人家的地盘,所以不是「她的凉亭」,而是「悲惨哀戚受人欺凌的九皇子的凉亭」。
她直觉的跳起来想找个地方躲,但躲哪儿?
如果她属土拨鼠,还可以试试钻土,偏偏她不是,而才一眨眼的功夫,九皇子就已经走到她跟前了。
他被她吓一大跳!理所当然,哪家闺秀会往无人的地方来。
她被他吓一大跳!更理所当然,因为……哇哩咧,这位皇子也可以去当偶像,燕祺渊已经是人间极品,没想到九皇子的帅度竟不输他,原来没整型的花美男都生长在大燕王朝。
她挑挑眉,停止意淫尊贵的皇子先生,转过身,打算来个视而不见,无奈他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绕到她跟前。
「你是谁?」燕齐笙看着她的目光好像在观察史前怪兽。
「客人。」洁英叹了口气,回答得很敷衍。
她不想认识皇子、她不想认识皇子、她不想认识皇子,因为很重要,所以讲三遍。
「宾客怎麽会跑来这里?」
「如果皇后娘娘拉出封锁线,我就会知道哪里可以去、哪边不可以去,可惜,娘娘忘记这道程序。」她满脸无奈。
「这里接近冷宫,任何人都不会靠近。」
前提是,她要先知道这里靠近冷宫啊。
「哦,原来如此,多谢告知。」洁英起身,不想多聊。
老话了,穿越女和皇子攀上关系,虽不见得是死路一条,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荣登皇后宝座,但道长且阻,她强力追求的是平淡人生。
「等等……」他挡住她的去路。
「有事?」
「你陪我一下子,可以吗?」眼底带着渴求,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人了。
洁英直觉的想拒绝,但她就是心太软……於是在几度挣扎之後,又坐回石椅上,望着可怜的青春期少男。
「你知道我是谁吗?」燕齐笙问。
不就是九皇子吗?但她直觉的想说谎,所以对他摇头。
「我是九皇子,我三岁能背诗、五岁能作文章,大家都说我是神童。」
这是炫耀吗?她三岁也能背诗啊,不只背诗,她连九九乘法都会背,这样就算神童的话,那麽二十一世纪的神童满街跑。
不过……好啦好啦,就当他在自我心理疗癒,不然一个被孤立,连奴才都可以欺负的皇子,感觉实在有点悲戚。
「皇后娘娘忌惮我,使计害我和母妃。我没有害死皇弟,没有把他推进湖里,分明是大皇兄动的手,但那些狗奴才却往我身上泼脏水……」他说得咬牙切齿,泪水在眼眶里转圈儿。
唉,这就是为什麽当皇子的最後都会精神变态。
她讨厌某个同学,了不起就是拿口香糖黏对方的头发,要不就将人家的笔记和课本藏起来,但皇子们的讨厌,就会搞到你死我活的。
这就是皇家特有的教育模式,像制蛊毒一样,把蛇蠍毒物放在一块儿,任牠们自相残杀,直到最强的那只出现。
「请问,被害死的皇子也是个聪明能干的小神童吗?或者他的母妃正受帝王宠爱?」
他没回答,但脸色倏地一变。
洁英叹息,「我猜对了吗?九皇子,会背几首诗不叫神童,真正的神童是能让自己在恶劣的环境里安然存活。
「如果你不要那麽骄傲嚣张,不要顶着神童的光环到处晃,皇后娘娘、大皇子怎麽会拿你当目标?又怎麽会把另一位神童的死赖到你头上?
「所以别生气了,你光把时间拿来愤怒,却没反省自己的错处,哪有机会反败为胜?」
「反败为胜?我还有机会吗?」
「当然,就看你怎麽做。」
「我该怎麽做?」
「我不是你,怎麽知道你该怎麽做?我只晓得凡是忍辱负重、暗中储存实力者,必有胜利成功的时刻;凡是大智若愚、懂得抓住时机者,必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就算没有本事忍辱负重、大智若愚,但至少要替自己找张保命符,让自己过得更好些。就算环境恶劣、无法改变现况,连保命符也找不到,还可以学会放下,学着平静,学不争不伎、不忧不虑,能够平安度日也是一条路子。」
「忍辱负重、储存实力、不争不伎、平安度日?话说得真容易,你以为在後宫,可以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一辈子?你以为不争不伎,权谋就不会算到你头上。
「错,後宫不只是女人的战场,也是皇子们拚搏的地方,不见硝烟不代表没有硝烟。」燕齐笙看着她,一句一句的反驳。
「这不过是小女子的浅见,九皇子心中自有丘壑,不听也罢。」
听得进耳就听,听不进耳也不勉强,她不喜欢与人争辩,会多劝上几句不过是因为心软罢了。
「确实是浅见,如果一切事情有你想得那麽简单,燕祺渊怎麽会被牵扯进来?相不相信因为妙真道人的预言,他活不过一个月。」燕齐笙冷声道。
连一个被禁在竹苑的皇子,竟也知道妙真道人的预言?
不对,妙真道人连预言都没有,她只是做了个让所有人都「一目了然」的表情,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是谁在这麽短的时间内,让这件事传出去的?还把「表情」说成「预言」,目的是什麽?铲除燕祺渊?
他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还不见得有大作为呢,就令人如此忌惮,为什麽?莫非他和皇上真的有那麽一层牵扯不清的关系?
「不是还有一个月?足够了,如果燕祺渊够聪明,自能化险为夷。」
「怎麽可能?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轻嗤一声。
她不介意他的态度,一脸认真的问他,「什麽叫做预言?」
「知天机。」
「不,预言就是抓住某些讯息,从当中抽取蛛丝马迹,猜测事件发展的未来走向。我认为妙真道人之所以能精准的预言事情,是因为她身後有个庞大的情报网,在替她搜集各个名门大户的私事。
「比方说曹公子的血光之灾,只要知道曹公子与谁不对盘,两边挑拨,就可以制造事端,要不派人去砍曹公子,然後栽赃给对手,一样能够成事。
「事情发生後,几串银钱买通人把『妙真道人预言精准』的话传出去,有了名声,要骗下一家会更容易。
「只不过为了赚一点小钱,需要搞这麽大吗?搜集情报、养一群人很烧银子的,她的目的是……」
越往下推论,洁英越感觉可怕,万一人家图谋的是大事,她在这里胡乱猜测的说出来,若是隔墙有耳被传出去坏了人家的事,会不会过几天,喻府大姑娘的屍首就会被挂在城墙上随风飘荡?
「如果你是燕祺渊,你会怎麽做?」
她觉得自己应该闭嘴了,但九皇子期待的目光让她再度心软。
一个可怜、被欺压的皇子,个头明明比她高,身上的肉割一割还没有自己的大腿肉多,这麽可怜的人,不求她施舍米饭,只要求一个答案,她很难摇头拒绝他。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买通叫化子四处散播谣言,揭穿妙真道人身後的情报网,造谣她买通各家下人窥探隐私……等等。
「假造出来的名气毁损起来特别容易,只要证明她是满口胡扯,证明她得人好处、陷害燕祺渊,待事实揭穿,皇后娘娘自然不会拿燕祺渊开刀,除非皇后娘娘真的不怕得罪礼王府。」
但以上的建议,必须在「燕祺渊不是皇上私生子」的前提下。
否则一个身分不明,却备受疼爱的少年,才情机智都比自家儿子好,又有礼王府的支持,这种人当然要在他尚未茁壮之前先行拔除,否则日後处理起来事倍功半相当棘手。
洁英嘴快,话说得尽兴,却没有想到还真的隔墙有耳,而那两对耳朵当中,有一对是八卦里的正主儿的。
燕祺渊和燕齐怀听着她的分析,从一开始的不屑到後来的瞠目……他们无法相信,一个约十岁的女娃儿能想得这麽深、这麽多?
如果妙真道人身後真的有她说的劳什子庞大情报网,那她图谋的是什麽?她是棋子吗?幕後是否另有主使?
两人对视,心底有着相同的震惊与讶异。
第二章 皇上赐婚真随兴
燕祺渊和燕齐怀双双从竹林里走出来,带着清风似的和煦笑容走进凉亭。
如果不是身分特殊,如果不是刚说人家的背後话,洁英会带着欣赏眼光仰视这对养眼的偶像团体。
现在她的第一个反应是:他们听到多少?
第二个反应是:接下来应该装死还是装傻?
考虑再三之後,洁英选择装花痴,因为不多久之前,她见到几位姑娘向燕祺渊表示善意,他却嫌恶地别开脸,她真的希望他此刻也能对她感到嫌恶。
她立即换上一张迷蒙、痴傻的笑脸,望向燕祺渊的眼光里充满崇拜与敬爱,她努力的表现得和众家闺秀看到他的模样,就是口水分泌得有点慢,来不及把它们溢出嘴角。
燕祺渊见状想翻白眼,这丫头还真会演戏,要不是他偷听了那麽多,说不定真会被她这张脸给骗过去。
所以师父说得对,越美丽的女人越爱骗人,整座後宫就是一群女人围绕着皇上共同演出的一场大骗局。
「五皇兄、堂兄。」燕齐笙见到燕齐怀和燕祺渊,连忙迎上前,他太久没见到外人,两人的出现令他兴奋万分。
燕祺渊微哂,他真是不简单呐,被禁在竹苑也能打探外头消息,可见得在太监面前的卑微是假的,这样的年纪就有这些心思的人不好好笼络,难道把他留给燕齐盛?他朝燕齐怀投去一眼。
燕齐怀会意,拉起燕齐笙的手说:「走吧,进屋去,哥哥看看你最近读了什麽书?」
他们一离开,凉亭里就剩下洁英和燕祺渊。
原则上这种时候,花痴会伺机而动的准备扑上前,洁英内心挣扎着,她要扑吗?会不会扑出问题?她真是後悔选错角色。
正思考着要怎麽开口,燕祺渊倒是先说话了——
「姑娘是喻宪廷喻大人的千金?」其实刚刚出了永宁宫後,他立刻招人探问她的身分。
洁英把脸上的笑容再扩大,努力挤出几滴口水,但没成功,只好把头点得像招财猫一样,两眼再眯成线。
「是啊,御花园里热闹着呢,燕公子要不要去逛逛?」
见他不为所动,她咬牙向前跨了两步,离扑还有点远,但至少表现出诚意十足,她犹豫着要不要玩大一点,直接勾上他的手,把他吓出一个屁滚尿流,有多远闪多远。
於是她的头侧斜五十度角,眼睛下瞄着,柳眉往上挑,右嘴角上勾带动右脸颊颤动,很标准的八点档坏女人行恶前的预备表情。
看着她的脸,他也挑起浓眉想看她要做什麽坏事。
在妙真道人演过那出戏後,现在的他已经改名叫「人肉箭靶」了,想要保命的话,最好离他三百公尺远,免得好处没捞着,坏事找上门。
於是他想知道主动贴上来的她目的是什麽。
洁英放大胆量的把花痴的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只见她真的扑上前,勾起他的手,声音嗲到自己浑身都快起鸡皮疙瘩。
「燕公子,咱们一起走吧!」
他快推开她、他快推开她……她在心里默念着,只要他一做出推的动作,她立刻掩面痛哭、悲愤交加,在最短的时间内逃离他。
但是……并没有!他不但没有推开她,反而攥住她的手,把她小小的手裹在掌心中,笑得一脸桃花舞春风。
「好,一起走,我听说有几盆新贡的菊花是往年没见过的品种,如果你喜欢的话,我跟皇上伯伯要了,送给你好不好?」
他表现反常。
吭!怎麽会这样?他明明就不耐烦花痴啊,她明明见到他对贴上来的姑娘不假辞色,她明明就……
莫非是自己长得太漂亮,让他无法拒绝?
不可能,原主虽然长得白白净净挺顺眼的,但要达到美艳的标准还有一大段距离,何况原主才九岁呢,能漂亮到哪里去?不提别人,光是喻柔英都比原主漂亮三十倍不止。
既然如此,他这个表现……不会吧,他有恋童癖?!他喜欢未成年小雏妓?!
洁英真的很後悔,想把手抽回来,但却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掌心像装了强力吸铁,让她怎麽拚命都抽不回来。
她使着劲儿、憋着力气,一张小脸从白转红,手依旧抽不出来。
「怎麽不走?我领你去找皇上伯伯啊!他最疼我了,我想要的,他都会给。」
所以咧?想要顺便赐个婚吗?古代皇上不是很喜欢兼职当媒人?
她才不要咧,有人等着杀他呢,虽然穿越种种不好,但至少还活着,生命美妙,她不要随便糟蹋。
看来不跑不行了,就算会得罪他,也得拿他当瘟疫躲了。
「我手痛,燕公子先放开我好不好?」她满脸的楚楚可怜,像刚被家暴的小女生,让人见了不忍。
「好。」他从善如流,笑着松开手。
松口气、甩甩手,她突然张大无辜的大眼睛望向他身後,微屈膝,装模作样的道:「皇后娘娘好。」
燕祺渊暗笑,皇后娘娘怎麽可能到这里找秽气?
竹苑的正後方是冷宫,里头有不少女人想把皇后娘娘给生吞活剥。
不过,看她这麽卖力演出,他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转过身。
他一转身,洁英哪还有不溜的道理?立刻发挥百米竞赛精神,手刀狂奔,即使她脚底下踩的不是风火轮也不是Nike鞋,但谁也别想追上她。
洁英不知道自己到底跑多远,总之感觉已经跑到安全范围了,她才停下脚步,两手撑在大腿上,屈着身体很不文雅地大口吸气、大口吐气。
没想到一个黑影晃动,赫然乍见一个人形立柱突然挡在眼前。
她抬头一看,哇咧,有这麽神吗?他什麽时候追上来的?莫非这就是江湖失传已久的凌波微步?
「喻姑娘跑得这麽急,是想去哪里,要不要在下送姑娘一程?」
这会儿再装花痴就是呆瓜,她急急的说:「不必,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小鬼桥,谁也别管谁的好。」
「喻姑娘不是邀请本公子一起逛御花园吗?」
哦,对不起,纯粹选角错误,她乾笑两声,「小女子刚想起来,今日有要事待办,不如……下次再约?」如果他有幸活到「下次」的话,她发誓,自己会竭尽全力赴约。
她不作假,他也不演戏了。
压低声音,他对她行恐吓之实,「明眼人不说暗话。喻姑娘,如果你是个聪明的,方才与九皇子推敲之事,最好别对第三人说道,否则……引祸上身,可别害得喻家被灭门。」
有这麽严重?她只是在玩动动脑,只是在演名侦探柯南。
洁英与燕祺渊四目对望,他认真的神情让她在最短的时间里知道答案—— 事情就是这麽严重。
她是个识时务的,立刻点头如捣蒜,还举手加码的对天发誓,「我绝不把今日之事说出去。」
「很好。此为其一,其二……」他顿住。
她急问:「其二如何?」
「天底下没有可靠的保命符,自己的性命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他拉过她的手,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放在她的掌心当中。「记住,天底下只有自己可以保护自己,任何人都不可信。」
「哦,好的。」
洁英傻傻地点头,却完全不认同他的话,她有爹娘有哥哥,两个哥哥更是人中菁英,有他们在,她还考虑自保,那是对他们能力最大的污辱。
但洁英才不会傻得和他辩论,这时候该做的是远远的离开他。
所以她虽然点着头,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写着「阳奉阴违,甩开你才是重点」。
燕祺渊看出她的想法,忍不住笑弯了两道眉,「你最好有这麽听话。」
不放心她吗?她连声保证,「我有。娘叫我往东,我绝对往东;爹要我朝西,我绝不会走北,『乖乖牌』三个字是专门用来形容我这种好小孩的。」
小孩?他嗤了一声笑出来。
她哪里像小孩了,不管是言谈举止,还是态度表情跟想法推敲,怎麽看都像大人。
他深深地看着她,像是想看透她的灵魂似的。
唉,三十岁老女人的灵魂有这麽容易看透吗?戏龄十三年不是混假的,想当初她纵横各家电视台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是哪个杜鹃窝里的蛋呢。
思及此,洁英瞠大双眼,装出九岁孩子的天真无敌可爱模样。
「记住我了吗?」
干麽记住他?她心里直觉反应的想着,但嘴巴却回答,「记住了。」
说实话,他这张绝美的容颜,要让人遗忘还真是不容易。
「等我几年,不要轻易许了别人。」他靠近她耳畔低语。
「呃?!」这句话的意思是……她被人家一见锺情了?!
有这麽厉害?她才九岁啊,未来难说得很,万一她十二岁长天花,变出一张麻子脸,他娶是不娶?
她本想换个语气说:小夥子啊,姊姊教你,人生道路还很长,未来会发生什麽状况无人可以预料,定论千万别下得太早……
但根本没机会,因为皇上正带着一群妃嫔朝他们走过来。
该散了、该散了!洁英在心中呐喊,但燕祺渊听不见。
他强势地拉起她的手,朝皇上走去,两人站在皇上跟前,像一对金童玉女,惹得皇上和那群妃嫔们看个不停兼赞叹不已。
皇上满面春风,问得好亲切,「祺渊,朕赏给你的匕首,你马上就拿去送人了,莫非是瞧上这丫头了?」
皇后笑着附和,「该不会是定情物吧?」
燕祺渊回答,「就是,侄儿怕她太小,会不小心应了别人,所以侄儿就先把她给定下,就不怕别人来抢。」
听见他的回答,洁英直觉想把匕首丢回去,但皇上和皇后加妃嫔们,跟宫女太监和侍卫们,一整个气势逼得她手脚无力、反应迟缓,所有的不满只能咆哮在心底。
「真有这麽喜欢?」
皇上上下打量着洁英,看不出这丫头哪里让祺渊看上眼,样貌是清秀,可再清秀还是个娃儿,满园的名门淑媛,怎麽就看上她了?不过……那双眼睛确实透着几分灵气,应该是个聪明的。
「真有这麽喜欢。」
一边应着,燕祺渊一边把洁英的手拉得更紧,洁英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急急的想把手给抽回来。
动作不大,但皇上却看见了,心忖着:所以不是存心勾引?
也是,这丫头看起来就没那股子妖娆气。
手抽不回来,洁英在心底大骂。
夭寿,他是青春期荷尔蒙分泌旺盛,强烈的想要娶媳妇,还是他觉得一个人走黄泉路颇孤寂,多拉一人是一人,并肩过奈何桥比较不寂寞?
她挤眉弄眼、咬牙切齿,暗暗用指甲在他掌心里猛刮狠抠,想逼他吃痛松手,然後她也要施展凌波微步逃得无影无踪。
燕祺渊的手虽是痛了,但这点痛他还能够忍受,他故意在脸上表现出自己的喜欢有多坚持。
皇上与他眼神交流,忍不住莞尔,依旧是这副性子,想要的非要到手不可,不想要的,就算凑到眼前也不肯多看一眼,不过也就是这样的脾气才教人信任安心。
好吧,成全不了他其他东西,他既然喜欢这个丫头,他便如了他的意。
皇上笑得更亲切和煦了,他对洁英道:「告诉朕,你是哪家的丫头?」
不要啊……洁英心里大喊糟糕,皇上真的要赐婚?!
心乱如麻,面上却不能不保持沉稳,在皇上跟前失仪,下场只会比赐婚更惨烈,万恶的君主时代,万恶的皇权制度!
她咬着牙,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禀皇上,小女的父亲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喻宪廷。」
「是喻大人?」还不错,二品官的女儿,配得上祺渊。「小春子,去请喻大人和喻夫人过来,朕要给他们道喜。」
道喜?!天打雷劈啊、天摇地动啊、火山爆发啊、庞贝城覆灭了啊……她不敢置信地望向皇上,只差泪水没有狂飙下来。
她那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乐了皇上。看来不是人人都心仪他家俊俏的少年状元。
「是。」小春子应诺下去。
皇上道:「祺渊,带着你的小丫头陪朕走走。」
「是。」燕祺渊理所当然地拉着洁英走在皇上身後。
她脸上的苦瓜籽儿发芽抽苗、迅速茁壮,瞬间结出丰硕果实。
她咬牙问:「请问,我跟你有仇吗?」
这话音量控制得不是太好,皇上扬了扬眉毛,连站在身旁的皇后和程贵妃也忍不住抿嘴偷笑。
「据我所知,并没有。」燕祺渊扬起眉毛,他不知道自己的这号表情和皇上有多像。
「还是我杀人越货、残害忠良、烧杀掳掠、不敬天地鬼神,你要这样害我?」洁英已经气到不顾一切了。
噗哧一声,皇上再也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皇后凑趣的道:「这可是渊儿头一回吃瘪呢。」
看着皇上笑得发颤的背脊,燕祺渊又接话,「杀人越货、残害忠良,你还没有这等本事。」
「既然如此,你干麽拖我下水?」
洁英没出口的台词是:你不知道你很危险吗?你不知道你很快就会变成冤魂吗?
她没说出口的话,他猜到了。
燕祺渊凑过脸来,在她耳边说:「有你的好法子,我能不全身而退吗?放心,我不会让你当寡妇的。」
当!她终於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他这是警告,警告他和她是拴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难道……其实妙真道人和他有关系?
现在他在逼她封口,逼她和他站在同一阵线上……
所以他真的在图谋大事?!
洁英猜错了。
燕祺渊是想把他们两个人绑在一起,但重点不是让她封口,燕祺渊不认为她是个大嘴巴的人,他只是担心她被燕齐怀捷足先登。
当他们两人在竹林里偷听时,自己对喻洁英有多感兴趣,燕齐怀就有多感兴趣。
那丫头虽然年纪小,但骨子里的智慧是掩不住的,况且喻大人位高又得皇上看重,有这麽一号人物站边是好事。
未来几年,他不会留在京城,若是不先把她给算计上,他怕自己以後会後悔。
离京这件事本来就在计划中,他对菊花宴不感兴趣,这次特地与父王进宫,目的是要知会皇上一声,没想到会冒出妙真道人这件事……
这会儿不赶紧离开,还真的不行了。
「有这麽严重?不过是一个信口雌黄的道姑罢了。」礼王沉吟着。
他原以为这是後宅妇人惹出来的祸端,却没想到会牵连得这麽广?
「儿子本来也没有想这麽多,只不过妙真道人的崛起时间太快,短短几个月内,京城上下都知道有她这号人物,如果说她没有图谋,我不相信。所以儿子命人私底下查访,果然……」
果然被那个小丫头给猜到,真是能耐啊!
若非她一语道破,他还没想得这麽深,那丫头不是普通人,与其让人给抢先,不如自己早一步把她绑在身边。
「是谁?」
「廉王。」
「他?」礼王难以置信。
廉王是先帝的嫡长子,先帝本有意思将皇位传给廉王,但廉王生性寡刻,得不到文臣百官的支持,後来先帝才传位给当今皇上。
这些年廉王在封地上日子过得极为低调,没想到暗中还是出招了。
「他未免太高估一个江湖术士了吧?」
「父王,妙真道人一个表情就让皇后娘娘对儿臣动了杀机,儿臣是第一个,下一个会是谁?虽然只是江湖术士,但放任她在京城跳上蹿下的,还不知道要掀起多少波澜。
「万一她预言父王不轨?万一她预言朝堂即将倾颓?虽说谣言止於智者,但天下的智者有几人?父王不如将计就计,在廉王尚未坐大之前,把他给刨出来。」
他只提起廉王,绝口不谈花大把银子买通妙真道人的吕侧妃。
因为她再坏,都替父王生下儿子,家丑不外扬,只要不动到母妃,他都可以放下。
礼王心里何尝不明白,叹道:「父王对不起你。」
「说什麽呢?要不是有父王,儿子焉能有今日?」燕祺渊是真的不在乎,细数从小到大碰过的事儿,这一茬不算大。
「好孩子,我都明白的。」他很清楚儿子的委曲求全,也很清楚他在想什麽,他这是在报恩呐。
「父王,柏崑虽然心思多,但把他送到军里历练历练,磨个几年总会变好的;仲仑性子温厚良善,应该聘师父好好教导,别让他在妇人手底下给养坏了,我相信,他是株好秧苗。」
父子俩的对话,让礼王妃眼眶微红。
她早早说过,绝不让祺渊袭爵,这个家得传给王爷的亲生儿子才公平,王爷已经为他们母子做得太多了……
要是王爷肯早点把这事儿透露给吕侧妃和王侧妃,安了她们的心,哪会有今日之事?但王爷却坚持不这麽做。
他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三个儿子当中祺渊最有能耐、前途,若是让柏崑或仲仑袭爵,岂不是证实外面的传言?
王爷所思所虑全是为了她。
见她蹙眉,礼王心知她在想什麽,拍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再等本王几年,待这些孩子一个个成家立业,咱们就离开王府,过逍遥的日子去。」
他最後悔的是,当年应该坚持立场,不让吕侧妃和王侧妃入府,那麽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好。」礼王妃回握礼王的手。
看着父王和母妃,燕祺渊心有所感,这才是真正的夫妻吧,彼此间没有算计,只有体谅;没有怨恨,只有欢喜,即便心苦,只要有对方在,就会感到幸福。
以後他也会有这样一个妻子吗?突然地,他想起喻洁英,想起听到赐婚的口谕时,她龇牙咧嘴加翻白眼的模样,他竟然……觉得乐了?
礼王转身对燕祺渊道:「这次跟大师兄回沧兰,记住,多阅历、多学习,日後返京接替父王的位儿,好好辅佐皇上。那人是……」
是他的亲生父亲。燕祺渊在心里接下话。
微笑点头,他没有委屈,因为他得到的疼爱比宫里的皇子们多,因为对於那张至高无上的龙椅,他从来不心存觊觎。
他很清楚,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也就越多;站得高,就得忍受高处不胜寒的悲凉,他不愿用一生来追逐一场权力梦。
「父王,我知道的。」
「别记挂家里,你母妃有我,我会护着她。」夫妻俩对看一眼,笑容绽放,眼底满满的全是信任。
「我相信父王。」他握住母亲的手,承诺,「母妃,儿子会好好的,母妃也要好好的照顾自己,等儿子回来,给儿子操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礼王妃笑着点头,「好,一定。」
「母妃有空的话,就多去喻家走走,帮儿子顾着媳妇,别让人给抢走了。」
「听起来是真的喜欢?」礼王问道。
礼王不懂,只是个九岁的小丫头,他怎麽就喜欢到不管不顾的让皇上为他赐婚?真是半点都不像儿子的行事。
「是真的喜欢。」燕祺渊答得斩钉截铁。
「那丫头我也喜欢,是个心善聪明的,那天啊……」礼王妃对礼王娓娓说起永宁宫的事。
手支着脸颊,洁英慎重考虑着自己要不要去一趟礼王府,确定一下那个疯子发神经的主要原因。
想到赐婚两个字,她就想大喊救命。
她才九岁……对啦,她的灵魂年纪已经三十了,但不管是九岁配十五岁,还是三十配十五,都是不合理的,皇上喜欢当媒人,至少也要等她这个九岁的身体长大啊!
何况如果皇后娘娘厉害一点,或燕祺渊笨一点……天啊,九岁的小寡妇?她真的无意角逐「世界年纪最小的寡妇奖」,所以……人之将死,其言其行都该是良善的吧。
如果她去跟燕齐渊苦苦哀求,他会放她一马吗?
如果他担心她把对妙真道人的推断讲出去,要不赐她一杯哑药好了,她宁愿在喻家当个哑巴老处女,也不想到燕家祠堂当小寡妇啊!
想她的人生过得好好的,却莫名其妙的穿越,未来还有可能变寡妇……想着她就觉得很冤!
她原本是个演员,演过最洒狗血的八点档,就是那种你害我、我害你,我们彼此打巴掌,可以穿越或还魂的时装剧,她的演技……不是她自夸,是真的很不差,尤其演起坏女人,全台湾的婆婆妈妈都会想卯起来巴死她。
没想到戏里穿越,她在现实人生里也穿越了。
她直至某天作梦才知道,自己和原主互相穿越,原主居然穿越到她三十岁的老身体里,不但把她的人生过得有滋有味,还爱上同剧组的男主角,发誓要追求他、嫁给他。
而自己,原本是一个没爹没娘、出生育儿院的孤儿,凡事靠自己力争上游,现在突然间多出一个老奶奶、一对爹娘和两个哥哥、一个妹妹,而如果姨娘也可以算家人的话,她也多出一个姨娘。
从穿越到现在,整整二十五天,她刚适应完一个九岁小孩的身体,不想将来又要适应寡妇新身分,这是怎样一个惨字书写得啊。
老天爷给的这个剧本比八点档的编剧大人更狠、更差劲、更没有人性。
她真想要把老天爷打进十八层地狱—— 这句话,她今天已经默念三十遍了,每叹一次气就念一遍,就像吃一口吐司要配一口咖啡一样。
幸好她是个超乐观的女人,否则也无法在险恶的演艺圈里混,她习惯在痛苦中寻找让自己开心放松的点,所以虽然她爹很势利、爱财爱势、对官位汲汲营营,并且宠妾灭妻,把小妾当成心中最爱,一整个渣。
但她有一个很好的娘,温柔体贴,对儿女宠爱万千,明知道老公是个烂货色,还是一颗心扑在这个家里。
她娘努力养育两个儿子和女儿,对小妾生的女儿虽然没养在身边,却也尽力做到一视同仁。
她是个温良恭俭让的好女人,在剧本里,如果是自己被安排到这个角色,依照自己过去演的,一定会整得小妾求生不能、求死不成,整到小妾跟老公大哭,求他弃养自己。
原主有两个哥哥,也许是父亲在他们身上留下太大的阴影,所以两个人都不想走科举之路。
大哥喻明英十五岁,和那个耍贱的燕祺渊同年。
他没有人家的才名,也不是天才儿童,更没闲闲跑去拿个状元来替自己增光,但在自己眼里,他才是真正的天才儿童。
怎麽说呢?
他十岁就接手经营家里的产业和母亲的嫁妆,听说大的小的加一加有三十间铺子,还经营得有声有色。
在这个年代考上状元,了不起就是记忆好一点,愿意花心思苦读,再加上……泄题——她不认为燕祺渊本身的身分没帮上忙,考题是最疼爱他的皇上伯伯定的,他不拿状元,上对不起天地,下对不起燕家祖宗十八代,所以要博一个神童名声,有什麽困难的?
至於喻明英,做生意简单吗?
人脉、行销、进出货调节,尤其在交通运输不方便的古代,想要让每间铺子都赚钱,赚得钵满盆溢的,容易吗?
另外原主的二哥喻骅英……她不知道有没有人相不相信直觉,但她真的要说,第一眼看到他时,她就想到杨过。
喻骅英的个性莽撞,但一身牛劲儿,怎麽看都是块学武奇才,若真有古墓派,她绝对要想办法把他送到「姑姑」身边,让他练就一身高深武艺,并且和小龙女结成连理。
像喻骅英这样的人,让他读书就是一种埋没。
偏偏在喻明英十岁时表现出营商天分,把喻家从小康之家变成富户,再透过各种人脉,把他家老爹从正四品官员推向从二品翰林院掌院学士後,喻宪廷放手了,让喻明英专心营商,专心做自己热爱的行当。
但放手老大,就不能再对老二放手了,一个家里,总得有个儿子继承自己的仕途吧!
从此喻骅英被逼着天天坐在书桌前念书,但天可怜见,一个把毛笔拿得像青龙偃月刀的男生,要他背之乎也者,那是为难,更是精神虐待。
幸好喻骅英有个好哥哥,反正她爹在朝堂上忙得很,阳奉阴违的事做个几件也不会被发现,所以喻明英花大钱偷偷替喻骅英聘请武功师父。
这家伙果真是奇才,短短三年换五个师父,每个师父教不了几个月就说:「没得教了,二少爷已经把我一身武功给学完了。」
因此喻明英的钱越砸越多,喻骅英的日子越过越爽,唯有每个月底父亲考校功课时,他可怜的小屁屁得痛个几下。
但一年痛十二天屁股,好过天天头痛。
讲到这里,她就得提提他们家的小庶妹喻柔英了。
那是个才女啊,琴棋书画样样棒,背起诗句、论语来,简直是一整个溜,聪明上进认真就罢了,长相还美到让人咋舌的优。
老爹常抚着胡子满足地说:「这孩子肖了她娘的美貌及我的智慧。」言语间不乏有女万事足的幸福。
他没说出口的是对两个无法继承衣钵的儿子的失望,以及对样样普通、样样随便的嫡长女的痛心。
比较起喻柔英,原主确实是输到太平洋去,原主的长相虽然清丽,但站在喻柔英身边,就是一整个小姐和丫鬟的组合。
自从老爹成为二品官员,自从确定靠儿子光耀门楣的机率小於天下红雨之後,他便把全副希望放在两个女儿身上,虽然没有「可怜天下父母亲,不重生男重生女」,但老爹的态度却也不远矣。
他聘请从宫里退下来的嬷嬷长驻家里,教导两个女儿,目的为何不言而喻。
喻柔英学得好,原主学得差;喻柔英课後自制考卷,一心一意为奔向「後宫状元」而努力,而原主每天下课除了吃就是睡,再不就是看着哥哥们为她掏摸的闲书,当懒猪。
不过……猪?
依她看来,原主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自己在陆续作的梦里,都看到原主其实是个人精,她除了得知原主以往在喻家的生活习惯,还得知原主穿到现代的生活。
一个正常的古代人,竟能在短短的时间里,飞快学会现代生活的必备技能,还能迅速融入复杂的演艺圈,更「可悲」的是,居然混得比她好。
现在想起来,她是越想越伤心,一个三十岁的老女人被九岁的小女生取代,人家还把日子过得比她好,她应该去撞一撞耶路撒冷的哭墙或万里长城,顺便再痛哭一场。
由此可以推论,原主是个脑子清醒的,她打死不肯进宫,却不想跟亲爹翻脸,於是混着混着,想一路混到底。
原主一路平安混下来,直到她们互相穿越後,居然被自己搞出一个「赐婚」戏码。
夭寿骨,她才九岁,这个婚赐得太……残害国家民族未来菁英了,皇上啊皇上,您怎麽下得了手?
她很清楚,对皇上来讲,她就是个小玩具,燕祺渊喜欢就赐下了,他们可没在想她是个人,有灵魂、有尊严、有想法!
唉,其实她知道问题全在燕祺渊身上,她不知自己有没有把握说服燕祺渊回心转意,让他发现其实她是个不怎麽有教育意义的玩具,所以她想强力推荐喻柔英,为了对他的人生有助益,他应该另觅所需才对。
是啦,从宫里回来的一路上,喻柔英那双眼珠子和刀子差不多,恨不得捅她十七八刀。
因为不管怎麽说,截至目前为止,燕祺渊都是京城名媛想嫁的丈夫人选第一名,家世好、脑袋棒,又得皇上看重,怎麽看都比嫁给皇子好,因为嫁皇子得有赌博精神,嫁对了,日後陪人家走上九五之尊的天梯;嫁错了,不是满门抄斩就是发落边域。
没想到这样一个珍贵机会,居然掉到她的头上,喻柔英怎能不气不恨?
对喻柔英来说,她可是竭尽全力的在贵人们面前表现,诗作了一首又一首,搞到肠枯思竭、脑袋打结,而自己不过是往没人待的地方歇歇腿,就得到如此的天赐良缘,这实在不符合公平原则。
圣旨送到喻家时,老奶奶和爹爹普天同庆,连亲爱的娘都为她感到高兴,急急忙忙打开嫁妆箱子,想翻出好东西给女儿陪嫁,又开始计划要买几个下人好好训练,免得她嫁进礼王府吃了暗亏。
唉,看着大家一窝蜂的一头热,她真想呐喊:世人皆醉,唯我独醒呐!
她摇头,再摇头,哪天她发觉自己颈椎长了骨刺,不必怀疑,就是燕祺渊害的。
「怎麽啦,愁眉苦脸的?」
喻明英和喻骅英从外头走进屋里,看着妹妹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忍不住想笑,从宫里回来之後,她就是这副德行,也不知道在不满意什麽?
人人想要的如意郎君,到她手里竟成了委屈。
看着喻骅英一瘸一瘸的脚步,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柔软。
原主是被喻柔英推进池塘里的,昏迷时两人的灵魂穿越,针对这一点,她没有印象,但作梦时有梦见过这个场景。
在梦里,原主是故意惹毛喻柔英的,她厌烦学宫规,想休息几天,於是弄个套子让喻柔英跳下去,只是没想到竟会这麽严重。
不过穿越到现代的原主,对这件事的评语是——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是啊,原主是真的有福气,因为找到真爱,不像她,在这里等待寡妇岁月的来临。
落水事件让喻骅英大怒,一把抓起喻柔英就直接往池塘里丢。
结果始作俑者喻柔英没事,喝了两口水,轻松的避开家法,帮原主出口气的喻骅英却有事,被狠狠打了二十板子,直到前几天才勉强能下床。
他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她,由他们的态度可证,这两个哥哥是老天爷恶整她穿越,附赠的礼物。
「大哥、二哥,你们听到谣言了吗?」
「妙真道人?」她只轻轻一提,喻明英就接起头尾,「你在担心燕祺渊?」
「他会没事吗?」
「除非他真的是皇上的儿子,否则礼王的孩子再优异,也不可能夺那个位置。」
她点点头同意,若在乱世或许礼王还有机会,但现在天下太平、民生富足,想造反,也得百姓买单。
不过,燕祺渊是吗?皇上的小三已经满宫跑,他还需要再往外发展?
「不要想太多,没事的,如果真的闹到无法收拾……你相不相信大哥?」
「相信!」她直觉的回答。
不相信谁也不能不相信两个哥哥,他们是把妹妹给疼进骨头里的。
「如果燕祺渊遭遇不幸,大哥绝对不会让你嫁进礼王府。」
「嗯,我有很多法子可以不嫁的,只要大哥帮我。」
「我也有法子,只要大哥肯帮忙。」喻骅英也插话。
「你也有法子?」喻明英讶异地看向弟弟,这家伙一向讨厌那些弯弯绕绕、鸡肠小肚的心思,难道二十大板让他转性了?如果是的话,倒是好事一桩。
骅英疼爱妹妹,为了替她和替她娘抱不平,修理过柳姨娘和喻柔英好几次了。
但那对母女岂是好相与的,受一点委屈都能在父亲面前告大状,母亲为此也吃过无数的闷亏,骅英却依然还在明面上找茬子,这下能不被一路偏心偏到西域去的爹,给狠狠修理回去。
偏偏自己怎麽劝,骅英都不改脾气,从小到大挨的板子可多了,要不是他和娘拦着,他现在哪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可不是吗?这些天我满脑子都在琢磨着。」
「说说,都琢磨了些什麽?」喻明英好笑地问。
「我想,咱们要怎麽带娘和妹妹逃离这个家,到外面生活。」他痛恨爹,更恨那个老让娘掉眼泪的柳姨娘。
喻明英深吸口气,他真是恨铁不成钢,没出息,居然想离开喻府,对柳姨娘不满,应该是想办法让她在喻府活不下去,哪有自己跑掉的道理?至於喻柔英,她早晚要出阁的,根本不必将她考虑在内。
虽然心里不同意,但喻明英还是问道:「你打算怎麽做?」
「大哥想法子把娘的铺子给卖了,再到别的地方买新铺子重新经营,而我呢,找机会一把火烧了咱们的院子,趁府里大乱时,带娘和洁英到外地生活,到时洁英不在了,爹怕被皇上责备定会往上报,说咱们全死於那场大火。」喻骅英说得满脸认真。
看着善良的二哥,洁英忍不住想捏捏他那可爱的小脸。
这麽直来直往、这麽善良啊,被柳姨娘欺负、被爹爹修理,他都没想过要报复,只想带着亲爱的母亲和妹妹到外面过自在的生活。
虽然这个想法很可爱又不切实际,却真的很让人向往。
对啊,这个家千千百百好,就是没自由,不想嫁给高官贵人又不行;不想学宫规也不行;不想念书还得装认真;不想戴着面具过日子,却不能卸下面具,没有人可以凭着本心过日子,还真是没意思。
其实就穿越而言,她已经是穿越的胜利组了,但是自由……要到哪里寻觅呢?
喻明英何尝不晓得弟弟想要什麽?不过他不是那种不战而降的人,敢欺负他的人,他就不会给他们好下场。
「怎样?我的主意好吧!」他看看大哥,再看看妹妹。
「是好主意,不过……我们也听听洁英的法子吧。」
喻明英没有一口气否决,因为他听见弟弟想要的,他在心底对弟弟说:多给哥哥一点时间,大哥会给你想要的自由。
「好,洁英说。」喻骅英丢给她一个鼓励的目光。
「我喜欢二哥的想法,就我们几个最亲的亲人一起生活,每个人都能按着自己的所欲,自在过日子,不过娘肯定无法离开爹爹,我们强行带走娘,娘这辈子都不会快乐,所以二哥,我们先试试看,一起努力,让这个家变成我们想要的那个样子,好不好?」她握紧二哥的手,满脸都是笑容。
「好,二哥听洁英的。」
喻明英宠溺地揉揉妹妹的头,她知道自己的心思,也理解骅英的,她不说教,却是几句话就让骅英改变想法,让骅英与自己和妹妹拧成一股绳……
爹老是说洁英远远比不上喻柔英,错,这样一副玲珑剔透的水晶心肝,喻柔英拿什麽跟她比。
喻明英问:「先告诉大哥,如果燕祺渊真的遭遇不幸,你打算怎麽做?」
「我打算生病诈死,先到外地住一段时间,哥哥再娶我回来当姨娘,怎样?」
「傻话,将来你要嫁人的,当哥的姨娘还有谁肯娶。」喻明英否决她的提议。
喻骅英不懂的问:「这样不好吗?我觉得这是好主意,洁英留在家里,咱们能护着她,给她过好日子,免得她出嫁後被婆婆小姑欺负,最後大不了咱们找个好男人招赘也行。」
听着弟弟和妹妹天真的对话,喻明英忍不住苦笑,都还不解人事啊。
「要不,我绞了头发做姑子去,说是给燕祺渊积阴德,皇上肯定乐意。那庙咱们自己盖,亭台楼阁,要多奢华就盖多奢华,到时候在里头养丈夫、养儿子,还不是我说了算。」
听妹妹这样说,喻骅英乐了,赞道:「我们家洁英就是聪明,这种法子也想得出来,好,到时二哥搬进去陪你,绝不会让你无聊。二哥好好学轻功,以後抱着你飞檐走壁,溜出去到处玩。」
一人讲一段,不像在想避祸法子,倒像在建立未来幸福的生活蓝图。
喻明英头痛了,妹妹聪明得紧,怎麽会突然傻气,随着骅英起舞?
他不知道,这些主意对古人而言很荒谬,但对现代八点档女演员而言,再荒谬的剧本她都演过,这真的不算什麽。
这时候表情很痛苦的不只有喻明英,还有躲在屋顶上的燕祺渊。
他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本想趁着离京之前再见未来的小媳妇一面,哪里会想到,人家正在密谋退路。
就这麽笃定他会死於非命?她是太看得起皇后娘娘,还是太看不起他了?
他真是闷呐,偏偏这时候不能跳下去狠狠打她一顿屁股……不行,得找几个人安置在她身边,免得到时候媳妇跑了,自己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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