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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试阅] 夏晴风《顺手牵羊妻》(十二生肖玩穿越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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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6-1-31 16:20:14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出版日期:2016年1月22日

内容简介:

拜托,什麽六月飞雪,窦娥冤不冤的,
看她如何扭转乾坤,六月飞爱,「羊」眉吐气!

哎呀,她小仙羊可是仙界最强炼丹王者,而不是练胆王者啊,
派她穿越下凡找队友赢得接力比赛?得了吧,她可没兴趣,
偏偏天不从人愿,她仍一头栽进了被改写的欢乐版窦娥冤中,
身世整个大不同,婆婆疼她这寡妇疼得紧,还想帮她招婿呢!
可惜原主窦娥太貌美,生生招惹县里的豺狼虎豹觊觎,几番想害她,
多亏了仗义相助的楚勀相助,这才摆平了意图下黑手的贼家伙。
而她仅知道恩公在府衙当差,不知他爱好啥,索性亲下厨来答谢他,
常言道,通往男人的心是胃,他果真被她的蜜汁烤鸭给抓到胃了,
每回见了面总傻乎乎地笑,连她在自家种草药这等小事也被他夸上天,
越相处,她越觉得这人挺好的,又不计较她是寡妇,或许未来……
哪知美梦还没来得及作呢,便发生了天灾,官府欲徵收她家收留难民,
这一闹,竟意外掀出个大秘密,原来他竟是那贪污腐败的县太爷?!








  缘 起

  很久很久很……很久以前,天上仙人举办了一场马拉松障碍赛,自此人间有了十二生肖,人们也因动物之名有了年岁之别,只是马拉松赛之後,这十二生肖长了灵性,主办仙人便让这十二生肖照顺序负责每十二年轮值人间一年并给予安置。

  为了安置十二生肖,主办仙人建了一座仙境动物园,不过这里虽然叫动物园,可那是为了请款编预算才这麽说的,哪能真让人来看笑话,毕竟有几个生肖的脾气可不好,基本这里的每个主子都得好吃好喝供着。

  因为生肖们十二年才值班一次,是以不值班的时候就喜欢四处生事、找乐子,有的生肖在仙境当金光党、有的生肖拿天兵当沙包,更有学那泼猴偷蟠桃、闹天宫、对玉帝指手画脚的,害玉帝多生白发。

  玉帝找来几个仙人商量,结论就是这些个生肖太、无、聊,十二年才值班一回太清闲,是该给他们找事做,众仙人各提意见要给生肖们安职位,唯有月老道,成家方能立业。

  月老以经验谈告知各位老同事,给生肖们找个伴来陪就不会闹腾了,众仙一听想起那句人间流行语「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便纷纷认同,只是他们也知生肖们的性格,要是直言必被驳回,是以换了个说法—睽违多年,这次仙境要再办一次马拉松接力赛。

  主办仙人告诉众生肖们,为了这次的接力赛,他们要去找一个队友来帮忙,不过人间是不能去了,会乱了天道(应该说月老太常干那种乱天道的事,这次被严正警告要少生事),倒是仙境图书馆里的众藏书都是有灵性的、藏书里的人事物也都是有灵的,主办仙人让生肖们进藏书世界去选人。

  当然,选了人可不是就能直接把人给拉到仙境,而是要培养好感情、建立好缘分,等那人的阳寿尽了(书里也是有阳寿的),且心甘情愿当队友,才能把人带回仙境。

  听了主办仙人的话,那些不管是不满目前顺位的、还是想保住目前顺位的生肖们,都决定卯足全力让「未来队友」对自己满意又言听计从,届时才能把人拉来仙境,不至於做白工。

  为了公平起见,众生肖们决定以同一类型的藏书决胜负,他们东挑西选看中了「古代传奇故事」区,那还是因为古灵精怪的老鼠说:「近来人间流行穿越,那些穿越者都能在古代大开金手指获得古人的推崇,所以我们就去古代骗一个队友回来吧!」

  众生肖们无比认同,是以一个个都钻进了传奇故事里,殊不知计画赶不上变化—

  变化一:穿越都是不能选角的,辛苦的历程才要开始!

  变化二:他们走错区了,他们钻进去的不是真的传奇故事,而是前些时候众仙人们举办徵文比赛时所蒐集整理的作品—「伪传奇故事」!

  於是,一段段趣味与浪漫、荒谬与情深并存的非典型穿越故事展开……

  第一章

  十多匹汗血宝马在通往楚县的官道上急驰,蹄下尘土高扬,马背上的男人们却全都穿着粗布衣裳,令人感到古怪,毕竟在大元朝,平民百姓不可能饲育得起这种血统纯正又能日行千里的珍贵良驹,这是仅属於皇亲贵胄与领兵作战的将军的权利。

  一行人正追赶着前方不远、一长列缓慢前进的官家车队,转眼间,十多匹马儿赶过了官家车队,奔至车队最前头,将队伍拦了下来。

  「大胆刁民!竟敢拦阻楚县县官大人的官车!」领头的官兵,见下马的人全穿着粗布衣裳,且一时没能看出良驹珍贵,便大声斥喝。

  原任正四品河南知府的梁成中因罪被贬为七品楚县县官,现在正赶赴楚县上任。

  「官威挺大的嘛。」带头下马的男人语气清冷,神情漠然,身後背负一把长剑,长剑以绸巾包裹,仅看得出剑形,无法瞧出好坏。

  「还不赶紧让道!」领头官兵再次低喝完,仔细一瞧,男人五官清俊,神色沉稳,浑身隐隐散发着贵气,身上还背着长剑,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令他有些不安。

  「梁成中,出来!」男人不理会领头官兵,迳自朝着官马车喊道。

  「来者究竟何人?胆敢直呼县大人名讳……」领头官兵作样问道,但声音却小了一些。

  虽说他仅是个小官兵,却颇有眼色,来人越瞧越有派头,他不经意往那十多匹马儿瞧去,这一瞧更是心惊,那些马儿脖颈冒着的是……汗血吗?天哪,这十多匹全是汗血宝马他的身子微微发颤,越想越怕,这个男人背後的那把长剑,不会正是传说中钦差大人的天子剑吧?

  「梁成中,十瞬之内你不下来,我便让人直接斩了你!下车,你至少可以死得明明白白。」男人冷冽的嗓音带了一丝不耐。

  梁成中慌忙掀帘下车,瞧见挡住车队的十几名大汉,全穿着平民粗布衣裳,慌乱的心忽然又定下几分,端起官大人的架子,喝问:「阻挡本官去路,究竟有何事?」

  「别再装模作样了,这令牌,你不会不知道吧。」男人从腰带掏出一面金黄令牌。

  梁成中一见令牌立即双脚发软跪地,颤抖的喊道:「见令如见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他想,被贬至楚县为官恐怕不是最糟的,他可能连小命都不保了……

  其他官兵见状,连忙跪地俯首齐喊。

  马车里的家眷与其他随梁成中赴任的小官与师爷们,也全下了马车,对拿着令牌的男子叩首跪喊。

  由於大元朝贪污之风兴盛,始元皇帝有心改革,这两年多来,派钦差大人巡视天下,据传背负天子剑的钦差大人,可不审罪即先斩一品大官,尔後将贪污罪证送回京都,奏请圣上派赴新任父母官。已有多处知府、县官换人做了,钦差大人雷厉风行的手段被传得令人胆寒。

  那些被撤换的贪官们下场相同,皆是就地处斩身首异处,却往往过了大半年消息才传开,为何经过大半年才有消息传出来?知情人个个都说是因为钦差大人冷酷无情,下令直至新官上任前,不得走漏风声,否则下场与贪官相同……

  想到这儿,梁成中彷佛瞬间失了魂,他不会是遇到了冷酷无情的铁血钦差大人吧?

  「梁成中,你身为正四品高官,不思为民谋福,一心贪谋私利,任知府六年,贪污七百余万两,深负皇恩,死罪难逃,就地处斩,至於家眷,男丁流放北疆,女眷则收入官妓坊。本官将暂替你的楚县官职,直至朝廷差派新任楚县县官。阿特尔,动手。」

  命令一下,一名身手矫健的大汉立即从後方飞身至梁成中身旁,拔刀落刀,一瞬之间,梁成中几乎来不及反应,便身首异处。

  一干女眷惊叫哭喊,男丁则悚然发抖。

  男人面色冷漠,丝毫未变。「阿特尔,你点二十官兵,差一名暗卫,押解男丁交付最近尉官,执行流放,另差一名暗卫,点十名官兵,将女眷交付官妓坊。两日後回报。

  「为免民心浮动,也为了让本官方便行事,今日之事不得宣扬,其余官兵随我至楚县赴任,今日起至新任楚县县官就任前,本官就是县大人,若有人胆敢将今日之事外传,下场定如梁成中,你们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跪地的其他官差们齐声应答,却掩不住颤抖的声线。

  「八姑娘,时辰快到了。」一名漂亮的小仙童出声提醒。

  她随仙羊炼丹六百年,再清楚不过仙羊对时辰老是迷糊的性子,仙界难得为生肖仙人们办一场比赛,她可不希望她的仙羊主子一开始就落後。

  仙羊看着炉子里炼的丹药冒出白烟,喃喃道:「就快好了,这回王母娘娘肯定要对我另眼相看!小彤,只要服下一颗丹药,就能增加一千年道行,这回我炼了三颗,等会儿先让你服一颗,我这个当主子的很够义气吧。」

  小仙童见她仍沉醉在炼丹成功的喜悦中,着实着急起来,仙界清铃响了,但她家的仙羊主子压根还没进入状况。「八姑娘,我帮你看着丹炉,你赶紧准备准备,该出发了,比赛一旦开始……」

  「什麽比赛?」貌美如花的仙羊歪着头,困惑的反问,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仙界为生肖仙人们举办了一场马拉松比赛,为了这场比赛,生肖仙人们得先找个队友回仙界帮忙,她还记得古灵精怪的钱小鼠得知後,开开心心的说—

  近来人间流行穿越,那些穿越者都能在古代大开金手指获得古人的推崇,我们就去古代骗一个队友回来吧!

  他们还约好时辰一到就钻进故事里,到书里找个好队友回来,怎晓得她炼丹药炼得头昏脑胀,竟将这事儿给忘了。

  但仙界定下的事可不是忘了就不会执行,大夥儿约好的时辰一到,该发生的自然就会发生,於是她还来不及再多说一个字,就感觉到一阵强大灵风卷来,她猝不及防,便被吸进仙境图书馆里某本传说故事的书里。

  事情发生得太快,仙羊只觉得一阵晕眩,根本连自个儿是掉进哪本故事里都没法看清,不过这倒也没什麽,掉进哪本就哪本吧,仙境图书馆里的书她几乎都看过了,对故事一清二楚的她,肯定能找到好队友……

  事情都还没想完,她就撞进一副纤弱的身子里,接着砰的一声摔跌在地。

  她跌得可惨了,手肘撞到木椅,额头撞到木桌,桌上的杯子受到震动滚落在地,应声破碎,她的头和手一阵接一阵痛,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张薄纸便朝她迎面扑来。

  「这是到哪儿了?」她喃喃自语,拿下薄纸,瞧了瞧上头的字—

  去卢大夫医馆收钱?

  她甩甩头,刚附进凡人的身子里,着实不太适应,她环顾四周一圈,看这户人家应是有些财产的,她又把目光回到那张薄纸,原主的记忆也一点一点涌进脑海。

  她想起越多,心儿越是惊跳,不会吧,她居然穿进《窦娥冤》这个悲惨的故事里?厚,穿成什麽人不好,偏偏穿成了窦娥……

  但她低头瞧着那双漂亮细嫩白皙的手,又不明白了,这副身子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的,着实不像个为了筹银两让父亲进京赶考、早早就被卖给蔡婆当童养媳的苦情窦娥啊,再瞧瞧她这身华服,月牙白锦绸配上粉梅滚边绣花,多精致啊,这是童养媳能穿的吗?

  原主的记忆又涌上来一些,原来蔡婆当初买了她当童养媳,是想为病弱独子买个漂亮水灵的伴儿,大夫说蔡公子活不过十八,她入蔡府那年公子十岁,她八岁,她十六岁与公子成亲,公子活过了十八,却活不过二十岁那年寒冬……

  她果然穿进了《窦娥冤》里,只不过这不是原始故事,而是仙境图书馆里的伪版《窦娥冤》,是之前仙界徵文比赛的作品!

  啊啊啊!说到这个欢乐版的《窦娥冤》,应该是她少数没看完的书之一,她只翻了小半本就再也看不下去了,明明是一出荡气回肠的悲剧,被改写之後反倒变得有些不伦不类。

  她记得改写的故事里,蔡公子可疼宠窦娥了,让她吃好穿好,教她琴棋书画,让她成了一个才女,而婆婆见儿子气色因为媳妇日渐好转,也将媳妇当宝疼,几乎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了,甚至後来儿子去世,婆婆仍旧疼着这个媳妇。

  话说回来,改写後的故事,除了窦娥被婆婆、丈夫疼宠得不像话之外,主要剧情好似仍然依照原故事的走向发生……糟了!她婆婆是个放贷维生的,婆婆去卢大夫医馆讨债,卢大夫打算对婆婆痛下杀手,她得赶紧去救人啊!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接受了窦娥这个新身分,慌慌张张的站起身,顾不了喊几个家丁当帮手,便快步冲出府门。

  直到快到卢大夫医馆,她这才暗喊一声糟,她一个弱女子怎麽敌得过大男人的力气,偏偏这会儿要再回头喊家丁已经来不及了……

  她正因不知该如何是好而着急时,不小心撞上一堵肉墙,出门前她撞到木桌,额头的肿包还未消,这下又撞上同一处,疼得她不禁低呼一声,「啊!」

  她抚着痛处抬起头,就见一名身穿粗布衣裳的男子略带歉意的朝她笑了笑,他神采奕奕,笑起来显得有些老实腼 。

  他用低沉的嗓音道:「真真对不住,在下一时没……」

  窦娥再仔细一看,哇!他身材高大、体格精壮,心想他倘若愿意,肯定能帮忙她救下婆婆。她赶忙打断道:「公子可否帮奴家一个忙?奴家的婆婆只身去了卢大夫医馆索要欠款,奴家忧心卢大夫不还钱反对婆婆不利,公子可否行个方便,陪同奴家前往医馆,要是有什麽万一,还望公子能出手相助。」

  男子听完,毫不犹豫,豪气的应道:「成。在下愿陪小娘子走一趟。」

  「多谢公子。」她赶忙道过谢,便急着带着人前往医馆。

  卢大夫医术颇佳,可惜是个好赌的,能借钱的亲朋好友都借过几轮了,而且赖帐是出了名的,因此在县城里的名声不太好,後来大家也都得了教训,不再借钱给他,他别无他法,便向蔡婆借了二十两银,约好一个月後偿还。

  几日前蔡婆已经前来讨帐,但卢大夫找了理由搪塞,蔡婆只得让他再拖欠几日。

  若是按照原本的剧本走,这一次蔡婆前来,卢大夫将会心生歹念,对蔡婆痛下杀手,却让城里的地痞流氓张驴儿父子发现,张驴儿觊觎窦娥美貌,胁迫蔡婆将窦娥嫁他,逼迫不成便使计下毒,到头来却毒死了自个儿的父亲,张驴儿却告上县官,诬赖是窦娥毒害了他父亲,再加上那县官是个贪财的……

  她得想想办法抢在张驴儿父子之前先救下婆婆,别让自个儿真成了蒙冤窦娥,万一改编版照原版走大半本故事,她可是要进黑牢的,她越想越心惊,不自觉加快脚步。

  答应帮忙救人的男子,轻而易举跟上她,老实的面容露出一丝困惑,边走边问道:「小娘子为何笃定卢大夫会有不妥之举?」

  「这……不瞒公子,奴家的婆婆即是县城里人称的救急蔡婆,以借钱放利为生。之前卢大夫同婆婆借了一笔款子,几日前,婆婆已上门讨要过,没能讨回来,回头婆婆同奴家说,卢大夫面色不佳,还说了些难听话,今日婆婆只身前去医馆收欠款,奴家担心万一婆婆真把卢大夫逼急了,会有坏事发生。」

  蔡家借钱放利营生在县城里也是有名声的,蔡婆算的利钱比起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下钱庄低了许多,县城里小款借急的,多半是找蔡婆借。

  「原来如此,小娘子的忧心并非不可能,既然如此,咱们可得赶紧些。」男子加快了脚步,转眼便走到她的前头,赶往卢大夫医馆。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明明该开门做生意的医馆,如今却是大门紧闭,她一看,心里直喊糟,顾不得他人目光,焦急的奔上前,幸好门没落栓,她一使劲儿,大门便被推开来。

  外头日光明媚,屋里却显得有些昏暗,瞧不清楚是什麽情况,只隐约听见後堂传来声响。

  男子立即大声斥喝,「住手!」转眼间,他脚步极快地往後堂奔去,没多久,便接连传出桌椅碰撞的闷响声。

  窦娥心慌意乱,也跟着奔去,只见婆婆歪躺在椅子上,手捂着颈子,一脸苍白的惊慌喘气,她赶紧迎上前,关心的问道:「娘,您怎麽了?」

  蔡婆说不出话来,颤抖着手指着敞开的後门,片刻後,她才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咳了几声,惊魂未定的道:「那个卢大夫真不是个好东西,把我骗进後堂,竟拿绳子勒住我的脖子,幸好你及时赶来,要不我这会儿已经去见阎王了!」

  这时原本从後门一路追着卢大夫出去的男子又奔回後堂,惋惜的道:「没追上人。老夫人可还好?」

  「我没事,这位公子是……」蔡婆困惑的看向媳妇。

  「我看到您留的纸条後,便急着赶来医馆,路上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公子,又想到万一有事,肯定需要帮手,便商请公子相助。」说完,窦娥感激地朝男子道:「谢谢公子,所幸公子随奴家一道来,若公子不在,奴家真不敢想像後果。」

  「小娘子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本就应该拔刀相助。」

  「冒昧请问公子贵姓大名。」蔡婆对这看来老实的年轻人十分感激,印象也很好。

  「在下姓楚,单名勀。」

  「楚公子若是不嫌弃,请随我们婆媳俩回府,我让下人备些酒菜,答谢公子的救命大恩。」

  「在下陪老夫人、小娘子回府,路上有个照应,也安全些,叨扰了。」

  「哪儿的话,是我们麻烦楚公子了。」蔡婆边笑着说边要站起身,窦娥赶紧上前搀扶。

  三人一同打道回蔡府。

  回蔡府的路上,窦娥、蔡婆交相与楚勀攀谈,得知他仍未娶妻,双亲也都不在了,此番初到县城,在衙门任职,方才是在想一件棘手的案子,没有留意前方,才会与窦娥撞上。

  窦娥想起他在医馆时身手矫健、反应灵敏,猜想他应该是个捕快。

  听说新任楚县县官曾任河南知府,是个贪出名号被贬至楚县的官,自他上任以来,送进衙门里的银子只有多没有少,碰上打官司时,有钱人家更是大把大把往衙门里送银两,上至县官、师爷到小小守门的衙役无一不贪,楚勀初来乍到,恐怕还不知情况,瞧他就不像是个贪的,他若不说,看起来甚至像个出身穷苦人家的壮丁,压根不像个在楚县衙门捞油水的。

  他们原没什麽交情,仅仅在路上碰撞到,可当她贸然开口相求,他便慨然允诺相助,真是个老实又可靠的好人,希望他在衙门里当差久了,别也被污染了。

  蔡婆心里打的却是另一拨算盘,她乐想着一定要好好拉拢楚勀,他看起来老实又耳根子软,经过卢大夫这件破事儿,要是往後她跟人讨债讨不成得告上官府,有他愿意帮衬着,兴许可以少送些银两,毕竟楚县衙门里的人有多贪,这县城百姓无人不知。

  回府後,蔡婆立刻到灶房交代厨娘,摆出最好的酒菜,要招待贵客,鸡鸭鱼肉不可少,她甚至命人将地窖里珍藏十年的一瓮奶白酒开了,打一斤上来。

  楚勀瞧着一桌子好酒好菜,不好意思地笑道:「老夫人、小娘子着实太客气了,楚某不过举手之劳,劳烦府上备这麽一大桌好酒菜,实在不敢当。」

  「楚公子对娘有救命之恩,娘交代了一定要好好招待公子,这桌酒菜比起娘的一条宝贵性命,算不上什麽,况且公子初到楚县任职,一路上定也奔波劳累,还请公子不嫌弃多用些。人要吃饱了、喝足了,才有精神。」窦娥应道,并为他斟了一杯酒。

  楚勀谢过後拿起酒杯要喝,却又被她给拦住了。

  「别,公子先吃点热食,空着肚子饮酒,伤身的。」

  他顿了顿,听话的将酒杯搁下,笑道:「小娘子说的是。」

  蔡婆满意地笑,确实是个耳根软的,说什麽便听什麽,照着做了。

  「楚公子别客气,尽量吃。」蔡婆往他碗里夹了一大块鱼、一只肥肥的烤鸡腿。

  「在下就不跟老夫人与小娘子客气了。」楚勀张口便吃下一大片鱼肉,接着豪迈的拿起鸡腿啃。

  窦娥见他放开来吃,忍不住笑了,却又有几分心怜,没多想便道:「楚公子若是不嫌弃,当差之余或休沐日,就上我们这儿打打牙祭,楚公子在楚县人生地不熟的,身边也没个人照应,想必吃食也没人帮忙张罗吧。」

  他不免有些愣住了,这位守寡的漂亮小娘子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正是、正是,窦娥真明白娘的心意,我也正想说,楚公子不嫌弃,常来我们这儿走动吧。我们也不过就是多添一副碗筷,人多,饭吃着也香。先前听楚公子说,碰上棘手的案子,公子别瞧咱们家窦娥是个女儿家,她可机敏灵慧了,要碰上什麽困难,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参详,说不定难题就顺顺地解了。」

  楚勀又更错愕了,蔡老夫人不是小娘子的婆婆吗,怎麽这麽热心的邀约他?难不成这婆媳俩是一同看上他了,她想为守寡的小娘子招婿吗?

  他把鸡腿放回碗里,下意识举起油腻腻的手,摸了摸脸颊,他这副寻常皮相也能得到女人青睐吗?应该不太可能吧。

  倒不是说他对寡妇有啥偏见,窦娥年仅十八便守寡,也是可怜,且她生得水灵标致,说是楚县第一美人其实也不为过,被这样的她看上……他实在说不清自个儿的心思,有些为难,也觉得有些奇特,甚至莫名的心慌意乱。

  「咳咳……」楚勀轻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老夫人与小娘子的好意在下实在受不起,也不好常来打扰,今日不过是举手之劳,请老夫人与小娘子万勿挂在心上。」

  「楚公子可是救了我一命的大恩人,哪是一顿饭就还得了的小恩情?」蔡婆笑道:「对了,公子究竟心烦哪桩棘手的案子,若是公子不介意说出来,咱们也好帮好公子想想主意。」

  妇道人家能帮忙想出什麽好主意?他不由得这麽想,却也不好明白拂了老人家的脸面,想着不如说出来,让她们知难而退。

  「不瞒老夫人与小娘子,在下初到县城当差,碰上一桩十分棘手的案子,着实想不出分辨真凶的办法。」

  「是不是城西那桩双生子弑父命案?」蔡婆问道,那桩案子可是轰动了整个楚县。

  「正是,老夫人果然有见识。」楚勀笑道。

  这桩双生子弑父案难就难在生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子抢着担下弑父之罪,可行凶的分明只有一人,但就连目睹凶案的证人也无法分辨究竟谁才是凶手,让他倍感头疼。

  其实这案子说起来,着实令人同情。

  方家双生子的老爹游手好闲,平日嗜酒嗜赌又爱逛窑子,碰上喝醉或输了银钱的日子,回头就是殴打自家娘子出气。方大娘是个苦命的,白天在小客栈里当厨娘帮手,赚些薄银,夜里还得帮几户人家浣衣才能多挣几文钱。

  方家一对双生子今年刚满十三,兄弟俩都争气,书读得好,课余还会轮流上山打柴去卖,补贴家用。

  案发那日,不知是双生子中的哪一个,打了柴回来,见满身酒气的方老爹在家里头翻箱倒柜,摔罐砸碗地想找方大娘的私房钱出去赌,方老爹见儿子背上一捆柴刚放下,便大声喝骂讨要银钱,双生子之一连话也不肯跟方老爹说上一句,醉醺醺的方老爹一时来气,对儿子动了手。

  长年受气的方家儿子满腔愤恨霎时翻腾,随手捡起地上的铁锅铲,朝亲爹的胸膛狠狠刺去,直到看到父亲倒地,方家儿子才彷佛清醒过来,他焦急的将父亲翻过身,用手紧捂着父亲的伤口,见血怎麽都止不住,惊吓得满手血地爬出屋子,刚好碰上自家兄弟回家。

  另一人安抚着行凶的兄弟,梳洗乾净,换下血衣,要陪他到衙门认罪。

  两人稍微收拾了现场,一同去了衙门,一升堂审案,按大元律法,手弑双亲者,须处斩刑,结果竟是兄弟两人都称自己才是行凶弑父的真凶。

  县官招来附近邻人问案,没人分辨得出究竟那日先入家门的是双生子中的哪一个,至於方家娘子,得知儿子之一犯下弑亲血案,过度忧愤心急,以致中风,如今人还没醒过来,看过的大夫说,兴许再拖上几日恐怕人会不好,也要殁了。

  窦娥听着楚勀的叙述,忽然问道:「方才楚公子道,行凶的方家儿子满手血的爬出屋子,地上可留有血掌印?或者殁了的方老爹衣服上可有血手印?」

  「是有的。方老爹衣服上有好几个掌印,大部分都有些模糊,但有几个倒是挺清楚的。」楚勀寻思起来,她为何问血手印的事?莫非血掌印可……

  「楚公子,即使是双生子,掌印手纹也不可能相同。」窦娥又道。

  「手纹?」他微微拧起眉,这词儿倒是新鲜。

  窦娥见他表情狐疑,不禁想着,在这「伪」大元朝,应该还没有用指纹来断案的方法,唉,想想在未来人间,连小孩子都知道指纹辨识是什麽意思,真不得不感叹科技的进步啊……呃,她离题了,言归正传,既然他不懂,就让她想个理由好好解释一番吧。

  「我们掌心上有纹路,每个人的手纹都不相同。楚公子可瞧瞧,奴家与娘亲的掌心纹路便不相同,楚公子与咱娘儿俩的掌心纹路也不同。」

  她摊开掌心,也拉起婆婆的手放到桌上摊开,让他瞧个仔细。

  「县城大街上算命的半仙,都爱看人掌心纹路断命,奴家猜想,每个人命运不同,掌心纹路也必定不同,否则那些算命的半仙如何用掌纹论断人的命运,奴家也暗自好奇比较过,尚未见过掌心纹路相同的。或许楚公子可让人拓印方家双生子的掌纹,比较一下血掌纹,说不定就能找出真正的凶手。」窦娥说得含蓄,心里却想着,不是说不定,而是肯定能找出行凶的是谁。

  楚勀看了看自个儿的掌纹,又瞧瞧窦娥与蔡婆的掌纹,心里真正生出了佩服。这个小娘子,果然是个观察入微且敏锐聪慧的姑娘。

  「多谢小娘子提点,在下回头就用用小娘子提的法子。」

  他真的很想马上离开回去试试这个法子,但这麽做实在失礼,他只好陪两人吃喝又聊了好半晌,这才起身告辞。

  会不会一桩令人头疼的案子,真让小娘子几句话给破了案?楚勀当真好奇得紧,心里其实已将窦娥的话信了大半,如今只差亲自验证了。

  第二章

  楚县近来最轰动的大事,莫过於贪名在外的新任县大人,扮了回火眼金睛的青天大老爷,查出双生子一案的真正凶手。

  听说县大人办案那日,消息传了出去,说是县大人有个妙法,可以找出真凶,於是堂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升堂後,县大人让人拿红墨与纸张拓了双生子的掌印,又差人拿殁了的方老爹的衣服,比对上头的血手印,这一比对,即知行凶的是弟弟,而哥哥不忍弟弟被处斩刑想顶罪。

  县大人一找出真凶後,双生子在堂上抱头痛哭,外头挤着看热闹的百姓们闻之都鼻酸了,连向来只爱钱的县大人也沉默良久。

  接着堂外有人高喊县大人饶命,希望能为犯下弑亲血案的方家弟弟求情,毕竟方老爹在外名声早已不佳,方大娘受的苦邻里街坊无一不知。

  想顶罪的哥哥听见堂外人高喊求情,松开紧抱弟弟的手,朝堂上县大人不断磕头,哭着为弟弟求情,忽然堂外又有人喊方家娘子殁了。

  双生子一听,一同号哭出声,大喊道:「娘、娘啊—」

  那一喊,堂外头看热闹的人们有不少被喊出了眼泪,於是更多人高喊「求县大人饶命啊」。

  县大人终於有了动作,举板拍案,沉稳的惊堂木声让堂里堂外瞬间变得寂静,只听县大人道—

  「方子颢,你平日孝顺娘亲,但顶罪一事,仍须判罚,否则日後本官难以服众。本官罚你日日夜读至初更响,参加明年秀才考试,需榜上有名才得以免罪,若不然,明年秀才放榜後,你必须入狱服刑半载。」

  堂外一片静默,没人想得到县大人竟这样法外开恩,方家无钱无势,绝无可能行贿县大人。

  「方子劲,你手弑亲爹,按大元律法当处斩刑,但仵作验屍後,认为方老爹的死有一半当属意外,单凭你一己之力无法以铁锅铲置亲爹於死地,当是在案发时,方老爹俯身坠地,致使铁锅铲刺入胸中,本官猜想你并无取亲爹性命的念头。

  「然本官可免你死罪,活罪却难逃。方老爹之死虽有意外之因,可你动手在先并非全无罪过,本官罚你日日夜读至三更,除需明年秀才榜上有名,後需赴京试,至少取得三鼎甲之一,以慰令堂在天之灵。若你做不到,只要有一试未过,即刻入狱服刑五年。本官如此判案,你可服?」

  堂内堂外静得彷佛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不仅百姓们难掩错愕,方家双生子也面面相觑了好半晌,才对着县大人猛磕头,又哭又喊频频谢恩。

  堂外挤着看热闹的人们这才跟着爆出欢呼声,纷纷高喊「县大人英明」。

  一桩原找不出真凶的命案,非但找出行凶者,还得了个勉强圆满的结局,楚县县大人行贿的恶名,突然就给漂了个透白,一时县城里的人们,竟得意起楚县有个断案英明又通情达理的县大人。

  窦娥正在後院松土,等土壤翻松了,她还要施肥养土,而蹲在她身边的贴身奴婢春芳则是吱吱喳喳说着从大街上听来的县大人断案经过。

  春芳说得起劲,她则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个几声,知道的越多,她越想翻白眼,这双生子的剧情根本是参加徵文的作者瞎掰的吧?

  这个故事多欢乐啊,就拿她自个儿来说好了,本来该是个苦命童养媳,这会儿却过着不输千金小姐的好日子,以放贷维生的婆婆,人面广,营生不差,蔡府靠婆婆每月赚取的利钱,便能过上不错的富裕生活。

  罢了,欢乐就欢乐吧,她还是专心找队友比较重要,问题是,她要如何找队友啊?

  人间那些情情爱爱的穿越故事,不是招皇子怜,就是得富商疼,如果她像她们一样,就能直接让优秀的另一半当队友,偏偏她穿到不富裕又人口不多的楚县,上哪儿找队友?再退一步说好了,就算真有好队友出现,她顶着寡妇身分,恐怕也会让男人退避三舍。虽说这欢乐版的窦娥,生了张花容月貌的脸蛋,但在这民风纯朴的古代,好男人绝对不会想招惹寡妇。

  唉,她要怎麽做才能找到一个优秀的人当她的队友,等寿终正寝跟她一起回天庭?这个任务比登天还难。

  打从明白自己身处在什麽样艰难的情况後,她已经不知道叹过多少回气了。

  春芳终於说完楚县县城里最大的事,忍不住问道:「少奶奶,你到底要做什麽啊?整个上午看你一直挖土。」

  「我要种些药草。」窦娥回道。

  「种药草?少奶奶为什麽要种药草?」

  「我想炼些养生丹药。」

  穿越故事窦娥也看过不少,女主总要有些与寻常女子不同的技能、性格,才能吸引皇子、王爷或富商之流的独宠,要知道,那些高高在上的男人,看过的美女还可能少吗?没几分特殊性,哪能吸引男人的目光,说到底,光有美貌还不够,脑袋得有些分量才成。

  虽说在欢乐版里的窦娥,守的算是望门寡,她与蔡公子亲是结成了,却没行过房,因为相公的身子实在太差了,可是那又如何,她依然坐实了寡妇之名。

  总之,她认真想过了,先把自个儿的能力养足,等碰上可以当队友的目标,才有下手的实力。

  她也不巴望选什麽皇子、王爷、富商之类的,只要对方人好,老实可靠……咦?老实可靠!对啊,前些日子帮忙她的楚勀就挺老实可靠的,而且还是单身,应该是个可以考虑的对象,但就不知他对自己的印象如何,看来她得找个机会套套他的话。

  「少奶奶为何要炼养生丹药?去药铺子买不就得了,何必这麽麻烦。」

  「我想找些事儿打发时间,说不定丹药炼得多了,还能卖钱营生。」人还是得靠自己,比较牢靠,穿越故事里的女主,几乎个个本领高强,至於她,在仙界最强的本领就是炼丹,如今穿来了,当然要善用。

  她前几日到书肆,买了好些药书,读一回,立即懂了,人间的医术,落後得让她想大笑,她能炼出的丹药,何止养生,救急救病救命几无困难。

  「少奶奶不需赚钱啊,老夫人说过,府里的一切将来都是少奶奶的。」春芳又道。

  听听,婆婆对她可是掏心掏肺地好,真心把她当亲女儿在疼,婆婆曾对她与家仆说过,待她殁了,蔡家的一切要全留给她。

  「往後的事谁也说不准,反正我就想找些事儿做,顺便打发时间也不错。」

  「少奶奶真会炼丹药?」

  「试试呗,我最近看了不少医书。」

  「少奶奶怎会突然想要炼丹药?」

  「唉,我最近常想,要是从前懂事,能早点习医,说不定相公不会去得那麽早,我读那些药书,一点都不觉得难,越想越觉得我早该习医。」

  不久前收了利钱回府的蔡婆,来到後院找媳妇,正巧听见媳妇说的最後这几句话,立即红了眼眶,这媳妇真是贴心,她苦命的儿子都去了两年,媳妇还这般想着、记挂着,也不枉费她疼如己出。

  她缓缓抹去渗出眼角的泪水,轻咳了声,朝媳妇走去。

  窦娥见婆婆回来,放下松土的铲子,轻笑道:「娘,您回来了啊,我帮您盛碗乌梅汤解解暑,今天日头挺大的。」

  「别忙,让下人张罗就成。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楚公子,邀他到咱们家用午膳,楚公子也说要好好谢谢你呢!」

  「喔,可是因为双生子的案破了?」

  「自然是。你去洗个手,顺便换套衣裳,沾土了。我们在前厅等,你慢慢来,不急。午膳我已经交代厨娘要张罗些好菜了。」说完,蔡婆疼爱地拍拍她的手,便往前厅去了。

  窦娥换了件粉色窄袖上衣,搭着浅紫绣梅背心,一件深紫双蝶裙。

  春芳帮着打理完,接着要替主子梳理发髻,她朝铜镜一看,赞叹道:「少奶奶比天上的仙子还要美上几分。」

  「你糖吃太多了,嘴甜。」窦娥笑了笑,也跟着望向铜镜。

  以凡人的眼光来说,她这张脸确实算得上好看,但也不似春芳说的那般夸张,天上的仙子,哪怕是仙界最小的司职仙童都要比现在的她好看许多。

  「奴婢真心觉得少奶奶美,绝不是奉承话,少奶奶太少出门走动,您要是到县城大街上走走,瞧几个被称为县城美人的姑娘,就会明白奴婢的话有多真了,跟少奶奶一比,那些美人都不美人了。」

  这番话惹得窦娥忍不住噗哧一笑,不过笑过之後,她也心有所感,凡间女子的美,就短短几个年头,女人若想单靠美色抓住男人的心,实在太难,因为美还有更美、青春还有更青春……她摇摇头,拉来春芳的手,拍了拍,说道:「以色事人,是最弱的。」

  「奴婢不明白,少奶奶最近好像跟从前不太一样了。」春芳难掩困惑的望着她。

  窦娥连忙找了个理由搪塞,「我只是想说,姑娘家的美,不是最重要的,要紧的是脑子里要有些东西。你瞧婆婆没了儿子,靠与人交际的手腕,让蔡府上上下下吃饱穿暖,我仅仅这张皮相好看,却帮不上什麽忙。」

  「可少奶奶真的不一样了,以前少奶奶不说这麽多话的,也不会想着要赚钱、种草药,更别提炼丹药了。」

  「那是我以前不懂事,让婆婆一个人忙里忙外,是我不对。春芳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婆婆那天真被卢大夫害死了该怎麽办?我什麽都不懂,府里上上下下也有十来张嘴要吃,就算婆婆积攒了不少银两,总也会有坐吃山空的一天,到时该如何是好?这阵子我想了很多,婆婆疼我,是我命好,但我总不能始终不懂事靠婆婆养活,我也该好好想想,该如何营生,万一真有什麽万一……也不至於无法养活自个儿。」

  「少奶奶果然被卢大夫的那件事儿给吓着了,老夫人交代过要奴婢这阵子多注意少奶奶,她担心您受惊吓又不说。」春芳一对乌黑眸子转呀转的,忽然压低声音道:「少奶奶,奴婢跟您说件事儿,您且装作不知,可好?」

  「你说,我就装作不知道。」

  「老夫人想为少奶奶招夫婿呢!」春芳俯首,低声在她耳畔说道:「老夫人觉得楚公子人老实又仗义,也生得好看,想为少奶奶……」

  「好,别说了。」唉,太欢乐了,有这种婆婆,窦娥哪里还冤了?简直是上辈子高香不断,才得来的福气。

  「少奶奶可千万别说是奴婢说的。」

  「知道了,我就当没听你说过这事儿。我们去前厅吧,别让人等太久。」

  她没想到婆婆是真的将她这个媳妇疼入心,非但没要求她为相公守节一生,还想为她招夫婿,说实话,她被感动了。

  走去前厅的路上,春芳又忍不住好奇探问道:「少奶奶,您觉得楚公子如何?」

  窦娥没好气的睐她一眼,不答反问,「是婆婆要你问的吧?」

  「少奶奶真聪慧,老夫人交代奴婢,寻个好时机探探少奶奶的心思。」

  「若是我觉得不好呢?」

  「老夫人说,要是少奶奶不喜,再寻寻其他对象,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总要找个合心合意的。其实要奴婢说,老夫人大概也被卢大夫那事儿吓着了,那日之後,老夫人说过,万一她先走,留少奶奶一个人,她担心少奶奶日子过不下去……」说着说着,春芳不禁红了眼眶。「少奶奶,老夫人疼您疼得紧,您也是,少爷都走了两年了,您心里还惦记着他,想习医炼丹药,少奶奶跟老夫人都是长情的人,比亲母女还像亲。」

  窦娥没说什麽,但她心里对蔡婆也是感激又感恩,蔡婆让她的日子实在好过许多。

  春芳收拾了情绪後又问道:「少奶奶不喜欢楚公子吗?奴婢上回瞧过楚公子,觉得挺好的。」

  「我喜不喜欢又如何?楚公子会看上我这麽一个寡妇吗?」窦娥淡淡的回道。

  老实说,她对楚勀的印象并不差,但也要他看得上她才成,强摘的果子不甜,眼下,她还是多充实充实自己比较要紧,至於找他当队友这事儿,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前厅里,蔡婆不知正在跟楚勀说些什麽,两人都笑得开怀。

  楚勀一见打扮过的窦娥入厅,立即起身,眼睛一亮,不自觉脸色微红,问道:「小娘子,这些日子可都还好?」

  「劳公子挂心,奴家都好。不知公子今日来访,上午在後院忙活儿,花了点时间才打理乾净,让公子久候了。」

  「不知小娘子在忙些什麽?」

  「奴家打算在後院种些药草。」

  「种药草?小娘子懂医?」楚勀有些惊奇。

  「也不算懂,只不过买了一些医书回来研读,想着兴许能自个儿炼些养生丹药。」

  「小娘子真是好学。」

  「多学些知识总是好的。」

  「小娘子说的是。日前双生子一案,多亏小娘子提点,才让案情立即明朗,在下十分佩服小娘子的敏锐与见识,今日偶遇老夫人,便想着上门向小娘子道谢,临时到府上叨扰,望小娘子不见怪。」

  「公子客气了,能帮上忙,奴家也十分高兴。上回奴家同公子提过,公子只身在外,没人照应,公子救了奴家的婆婆,大恩无以回报,不过是为公子张罗些吃食罢了,若公子不嫌弃,还望公子常来咱们这儿用膳。」

  「在下先谢过老夫人与小娘子,若是往後真常来府上叨扰,可别嫌在下麻烦。」

  「哪里的话,奴家与婆婆欢迎都来不及了,怎麽可能觉得麻烦。」

  三人又闲聊了片刻,待仆婢前来禀报已备好饭菜,才移往食厅用膳。

  用过午膳後,楚勀忽然想起卢大夫一事,於是问道:「老夫人近日可有卢大夫的消息?」

  「连着几日我让两名家丁陪同去医馆寻了几回,却不见医馆开门营生,问了邻近店家,都说已经好些时日没见医馆开门,真不知那个卢大夫躲去哪儿了。」蔡婆回道。

  「老夫人借了卢大夫多少银两?」他又问。

  「说起来不是太少,但也不至於多到让卢大夫连赖以维生的医馆都不开了,也就是借了他二十两。」蔡婆是个直肠子,着实想不通区区二十两银子,卢大夫凭他不算差的医术,没多久便能还清了,又何必百般拖延,甚至想害她的命。

  「二十两就让他生了对老夫人痛下杀手的心?」楚勀虽至楚县不久,但也知县城里医术好的大夫也没多少个,卢大夫虽然好赌,但医术还排得上名,遇上出手大方点的病人,二十两也不算太多,怎就为二十两对蔡婆动了杀机,甚至连医馆都不开了?

  窦娥附和道:「经楚公子这一提,奴家也觉得不合理。」

  「那日在医馆,由於有些昏暗,我仅看到卢大夫的背影,他穿着寻常,後门出去连着热闹市街,人来人往的,我一追出去,却不见有人在市街上奔逃,想必他一出後门,即缓下脚步不奔不逃,随着人潮走动,足见他心机深沉,恐怕对老夫人下手,不单是为了那二十两的欠款。」

  「他究竟还想图些什麽?我这条老命也不值钱,更不值得他走险犯杀人罪。」蔡婆疑惑的眼神飘到媳妇身上,忽地一个念头闪过。「莫非那个老不修……」

  窦娥正巧也想到这个原因,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楚勀说道—

  「也许正如老夫人所想,小娘子年轻貌美,恐怕卢大夫真正图的是小娘子。」他若有所思的瞧了瞧窦娥,也不知怎地,这样的结论让他感觉一股怒气涌上来,他不忘提醒道:「老夫人这段时日若出门走动,最好还是让家丁陪着比较妥当。」

  「多谢楚公子提醒。」蔡婆叹道:「当初若是听窦娥的话就没事了,真不该把银子借给卢大夫。」

  「我会让人留意有没有卢大夫的消息,杀人未遂,也有罪责,当要关入大牢的。」楚勀说道。

  「有劳楚公子了。」蔡婆感激的道。

  「时候不早了,在下该回衙门了。」他起身,准备告辞。

  蔡婆突然想到什麽,说道:「先前楚公子说,过两日休沐,公子若不嫌弃,可来府上用午膳,我先吩咐下人准备好酒菜,公子觉得如何?」

  「多谢老夫人,那在下便来叨扰了。」楚勀笑了笑,蔡府的厨娘手艺好,与衙门提供的膳食相比,吃起来香得多了。

  告辞後,走回衙门的路上,楚勀脑中闪过窦娥那粉紫的身影,窦娥瞧起来真让人心怜,卢大夫也不掂掂自个儿的斤两,年纪都足以当她的爹了,竟还敢觊觎她,就别让他逮到人!

  怪了,究竟他是在恼些什麽?

  楚勀抚了抚额头,接着很轻的叹了口气,脑子又是一转,不会吧……

  这时,一抹黑影飞掠,转眼落到他面前,恭敬的喊了声,「公子。」

  「银两收妥了?」楚勀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与他在蔡府时的老实样貌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收妥了。」阿特尔回道。

  「咱们爷儿俩五五拆帐,老地方,你帮爷把大面额的银票收好即可。」

  「是。」阿特尔作了个揖,作势要离开,却又被楚勀拦下。

  「且慢,你让底下人去打听打听,可有县城卢大夫的下落。」

  阿特尔有些犹豫。「……遵命。」过了一会儿,他又迟疑地开口,「公子,老爷那边……」

  「别说,爷我还没玩够呢!京城里那些糟心事都别说,爷不想听。你可以走了。」

  「是。」

  第三章

  连着几回休沐,楚勀都前往蔡府用膳,一开始他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仅仅用过午膳便离开,後来去了几回,同蔡婆、窦娥益发熟稔後,连晚膳也不再客气地留下吃了。

  蔡府备的酒菜,当真是不错,尤其是碰上窦娥亲入灶房烧两样拿手菜时。楚勀最爱她的那道蜜汁脆皮烤鸭,他从不曾在哪儿吃过那麽香脆汁甜肉嫩的鸭肉。

  听蔡婆说,蜜汁烤鸭是窦娥近来种药草之余,想出来的新菜色。

  楚勀这日又嚐到汁香味美的烤鸭,也益发对窦娥上心,酒足饭饱之余,他忽然想着,男人的胃一旦被姑娘的巧手收买了,好似连心也会跟着沦陷,他越来越克制不了往蔡府走动的念头,就算不来,他的心也好似被什麽抓住,总想着蔡府,想着住在这儿的窦娥。

  「楚公子赏脸,这回几乎吃掉一整只鸭。」窦娥看着盘里所剩不多的鸭肉,笑道。

  楚勀上回休沐,就约了这日要来蔡府,蔡婆早已定好这日要去收几笔欠款,傍晚才会回来,若是他不介怀,欢迎他来用膳,而他当真不介怀,甚至不好意思地说他想吃蜜汁烤鸭。

  窦娥瞧他尴尬的模样,笑了笑,马上答应会为他备一只蜜汁烤鸭。

  这个楚勀,是个吃货呢!

  她的蜜汁烤鸭有独门配方,本是想孝敬婆婆,让她吃点香甜好入口的鸭肉,才做了回蜜汁烤鸭。谁知婆婆一吃便爱上,还忍不住献宝,要她在楚勀来的时候做给他吃,没想到他一吃也爱上了这道大元朝独一无二的烤鸭。

  「小娘子厨艺真是好,能烧出这样好吃的鸭肉,从前我可是不爱吃鸭肉的。」楚勀笑得有些腼 的道。

  「鸭肉烹煮得太过的话,确实不好入口,吃起来又柴又乾。」

  「确实、确实。」他频频点头,就连京城里最有名的餐馆「及湘楼」,那里的鸭肉吃起来也不如何,她这道蜜汁烤鸭简直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了,他吃过那麽多美食好菜,就属这道烤鸭最香、最甜,可比她的甜美笑靥。

  想着想着,楚勀觉得自个儿在心里调戏了她,双颊倏地有些红了。

  窦娥却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一个人几乎吃掉了整只鸭,其实比起後代,大元朝养的鸭子也不算肥大,对一个大男人来说,哪怕两只烤鸭都应该吃得完吧。

  「楚公子喜欢吃,下回奴家再做。」

  「多谢小娘子。我上回听春芳说小娘子的药草种得挺好,可否让我瞧瞧?吃得太饱,走一走比较容易消食。」

  「公子想看,且随奴家往後院走。春芳,这儿收一收,等会儿冲壶热茶。」

  春芳应声,心里暗喜,猜想少奶奶肯定是想与楚勀独处吧。

  然而窦娥的心思完全不是春芳想的那样,她压根没往孤男寡女独处,容易培养感情那里想去,她也少想了古人该有的男女之防。

  在仙界种药炼丹十分简单,普通的药材,变一变就到手,稀奇一点的,好比凤凰烧下的灰、龙褪下的鳞、仙鹿角的血,就是花时间去找,也不算太难。

  然而在凡间,光是炼个简单的养生丹药都有点难度,她在凡间毫无法力,凡事得亲力亲为,耗费的不仅是时间,还有体力,最重要的是,她发现原主实在被养得太娇了。

  她可是狠下心努力锻链了好一阵子,才养出一些力气,如今才能打满一桶水,在药田忙和一上午,而不会有快晕过去的虚软感。

  楚勀原想着了不起就两三样药草,可是随着窦娥来到後院一看,他大大吃了一惊,药圃被隔成一个个方正的小区域,种着不同的药草,暗暗一数竟有二十来种,生机蓬勃。

  这蔡府其实也算富裕,光是後院占地就不小,虽说蔡府在县城外,地应当也不若县城里价高,但能这样整出一片地来养药田,也不是容易的。

  窦娥瞧他神情惊讶,以为他是吃惊药圃很大一片,便解释道:「婆婆瞧我对种药习医上了心,又跟隔壁的方伯买下了一半田地,药圃才又大了些,前阵子让人将後墙打了重砌。」

  「老夫人很疼小娘子。」楚勀说是这麽说,心里想的却是,这麽一大片药田,照顾起来不容易吧?他心跳微急的偷偷瞧了眼她的手,那双手如今看起来不如先前她让他瞧掌纹时那样柔白纤细,突地,他觉得心里有些不舒坦。「这药田都是小娘子自个儿打理的?」

  「还有春芳帮我。」窦娥委婉道。

  说实话,春芳不帮倒忙,她就谢天谢地了。上回她让春芳帮忙拔除杂草,结果杂草没拔,药草倒是全被春芳拔了个精光,让她白白损失一小块菊花苗田,所幸菊花还算好种植。

  从那次之後,她连草都不让春芳拔了,顶多让春芳帮忙施肥、浇浇水。

  「就小娘子跟春芳?照顾这麽大片田,小娘子不辛苦吗?药草上县城市街买还不成吗?倘若小娘子……」见她忽然神情奇怪的直瞅着自己,他马上住了嘴,他似乎说太多了。

  「楚公子跟春芳说了一样的话呢。」窦娥忍不住轻笑道。

  後世有句话说,通往男人的心是胃,抓住男人的胃,便抓住了男人的心,他这般关怀她,恐怕是让蜜汁烤鸭抓到了胃。

  「大部分药材县城市街是买得到,但药材品质有好有坏,同一种药草,种得好坏,会影响药性,有些药材需炮制引出药性,有些需要浸制,有些则是需要晾晒,采收与後制手法好坏也会影响药性,药性不佳则达不到疗效。何况,有些药草,是药也是养生菜,平时摘采食用,即能养身。」

  她领着楚勀,走向其中一小块药田埂上,指着生得青翠盎然的青蒿说:「好比这青蒿,今日午膳我摘了一把,让厨娘川烫再拌过油盐蒜,便是道清爽的养生蔬食。但若将青蒿炮制,则可成药,主清热解暑、截疟,若遇疟疾则可水煎服用,或直接绞汁水饮,再则可治恶疮、杀蝨,单单从青蒿作用看来,还是自个儿栽植,采收後制最好。」

  窦娥又领着楚勀,走往另一小片药田,眉眼含笑,低头瞧着药田,好似看着珍宝。

  「这儿种的是常山,通常取其茎根……」

  今儿日头大,明晃晃的日光下,他看着她娇美的容颜,听着她清甜的嗓音,让他觉得心里好似有个地方忽然软了,印象里,他认识的姑娘家,没一个像她这样专注认真得让人心折。

  这时的窦娥,整个人好似在日头下发光,让人有种冲动,想将她心里想要的,全捧到她面前。

  楚勀觉得脑袋一阵发晕,彷佛中了一种叫窦娥的热病,不晓得生饮上一大杯青蒿汁能不能解热?啊,绞汁水饮是治疟的,她方才说得认真,他全听进去了。

  他没想到,她对习医如此认真又有天分,那些药材药理,炮制、水煎、磨粉、晾晒……她说得头头是道,彷佛她生来就是个医家。

  楚勀情不自禁的道:「姑娘真让人……」意识到自己喊了什麽,他猛地一顿,他可是将心里的想望喊出来了?他希望她是个姑娘,而不是个年纪轻轻便守寡的小娘子。

  他怎会这般失礼,真糟糕。

  楚勀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又道:「真对不住,日头晒得我有些发晕,我方才是想说小娘子说起医理头头是道,几乎不像是初涉医道的人,让人心生敬服。」

  窦娥这才後知後觉的意识到自个儿叨念了太久,这是她一直改不过来的缺点,每每认真起来,也不管旁人是不是听得进去,老是自顾自说个不停,跟罗唆的老妈子有得比。

  她有抱歉的道:「是奴家失礼了,日头这麽大,不该让公子顶着艳阳听奴家叨念,听这些很无趣的。」

  「不,我觉得有趣得很,姑娘……不,小娘子方才说,常山也可治疟。」

  「是,若染疟疾,或痰积肺腑,常山是很好的用药,但因其微有毒性,体虚之人忌用,若用酒浸制一夜後炒透,则可除其使用药人呕吐之毒。公子,听奴家叨念这些肯定无趣极了,咱们还是回屋里吧。」

  楚勀不再坚持,点了点头,随着窦娥回到屋内厅堂,坐到桌前,春芳早沏好了一壶茶,茶水已由热转温。

  「外面日头大,喝温茶比凉茶好些。」窦娥替楚勀倒了杯温茶,也为自个儿倒了一杯,啜饮一口後,随口问道:「楚公子近日可有卢大夫的消息?」

  楚勀喝了口温茶,回道:「昨日听说有人在城外东郊看过貌似卢大夫之人,我一早遣人去打探,有消息便会通知小娘子与老夫人,况且通缉画像也已公告,相信早晚能得知卢大夫的下落。今日叨扰小娘子甚久,衙门还有些公务需要处理,先告辞了。」

  「楚公子慢走,春芳,送送楚公子。」窦娥也不留人,笑道。

  「我过几日再来……看小娘子。」他脸色微红,不合宜地说了。

  她先是一愣,他这是在示好吗?还是只是表示下次再来吃饭而已?接着也不合宜的回了话,「呃……随时欢迎公子过来。」

  春芳在一旁左瞧右望,掩嘴暗笑,这会儿是郎有情妹有意了吧。

  楚勀近几日心神不宁,情绪摆荡,一会儿他告诉自己,美人他见得多了,比窦娥美上好几分的美人哪里还少呢!可是下一瞬他又自我反驳,他见过的美人,没一个像窦娥有主见又聪慧,彷佛不需依附任何人便能活得自在。

  被这上上下下晃荡的情绪折腾了几日,他终於明白了一件事儿,他整颗心竟然全挂在窦娥这个守了两年寡的小娘子身上。

  唉,真是烦心啊!他在京城可是个冷面无情的……公子哥儿,从没与哪家千金看对眼,没将哪个未出阁姑娘搁上心,令他爹时不时要忧心一下他是不是有龙阳之癖。

  他家老爹费心费力的让他见了许多寻常男人一看就动心的姑娘家,号称天下第一美人、苏杭第一才女等等,他偏偏就是没半分感觉,他一度也怀疑过自个儿如此冷情,该不会真正喜欢的是男人,可一想像跟男人有亲密之举,他又会鸡皮疙瘩一个个冒出来,所以他很确定他不爱男人,却从没遇上让他动心的姑娘。

  可如今他明白了,他喜欢的是鲜活、灵巧,即使没男人也能活得很好,宛若空谷幽兰,独自开得芬芳的美人,有通透的智慧,对事物充满好奇,还要有一手好厨艺,能做出别人都做不出来的拿手菜。

  那人分明就是窦娥了!

  认清事实之後,楚勀忽然很想知道,窦娥对他是否也有点别的心思,还是她对他仅有感激之情,她会不会也做可口美味的菜肴给别的男人吃?

  想到这,坐在桌前的他,突然像被雷打到一般一脸震惊,让他动弹不得,一会儿,他搁下笔,低喊一声,「阿特尔!」

  一名侍卫立即进屋,他恭敬的打揖。「公子。」

  楚勀瞧了瞧一身黑的阿特尔,沉吟半晌後道:「你去打扮打扮,等会儿跟我去趟蔡府。」

  阿特尔难掩困惑,他一个大男人要打扮什麽?

  见他仍杵着不动,楚勀催促道:「快去,给你一刻钟。」

  「公子要属下如何……打扮打扮?」

  「换上有钱公子的穿扮,要穿起来俊俏些的,总之,就是换下你这身黑衣。」

  「公子近来常去蔡府,如此妥当吗?」阿特尔立即猜透主子的意图。

  「哪儿不妥当了?」楚勀凌厉反问。

  「老爷要属下回报公子的情况。」阿特尔不卑不亢的回道。

  「你终於承认你是额布安在我身边的眼线了?」

  「公子一定早就知道了。」阿特尔坦荡的道。

  「你承认跟我早知道是两回事,你爱怎麽回报怎麽回报去。一刻钟後换好衣服过来。」楚勀挥了挥手。

  「公子若对哪家姑娘动心,老爷肯定十分欢喜,但蔡家小娘子是个寡妇……」

  「寡妇怎麽了?爷若真想要,就是额布也拦不了我!去去,别在这儿唠唠叨叨的像个妇人,招我烦,你去招我额布烦就够了。」

  阿特尔还想说什麽,却被楚勀一记狠瞪截住声音,他只好乖觉地回房,打扮去了。

  一刻钟後,身形高大、轮廓深邃俊朗、衣着衿贵,俨然是翩翩公子的阿特尔出现在楚勀眼前。

  楚勀往阿特尔身上瞧了再瞧,接着又往自个儿身上暗蓝粗布衣裳瞧,不满意了。「谁让你打扮得比我好看的?去去,换掉!」

  阿特尔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绸缎袍服,感到有些无奈。拜托,他也不爱穿汉服,别别扭扭的。

  「去换掉啊!」楚勀又道。

  阿特尔默默离去,一刻钟後,他换了跟主子一般的粗布衣裳回来。

  「呿!谁准你跟我穿得一样破烂的,我之前不是说了要穿得好一些吗?去换!」

  阿特尔不开心了,回瞪主子一眼。

  楚勀压根不在意,冷笑道:「怎麽,不听我命令?别忘了,你虽然是我额布安的眼线,可我是你真正的主子……」

  阿特尔没听主子叨念完,立即离开,这次不到一刻钟他就回来了,换了比主子穿的好一些的另一套衣服。

  楚勀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仍是不满意。

  阿特尔来来回回换了五、六套衣服,最後再也忍不住了。「公子,你若想试探蔡家小娘子的心思,第一套最好,依属下的长相,穿成那样要没能引起蔡家小娘子注意,那小娘子肯定是真心的……」说到这里,他故意一顿。

  闻言,楚勀陷入沉吟。对啊,阿特尔号称大元朝第三美男子,要是穿扮得风流倜傥,还不能引起窦娥注意,那麽窦娥显然对自己有几分好感吧?想通之後,他立刻道:「那你赶紧去换回第一套衣服。」

  「属下话还没说完,小娘子是真心的,有两种可能,其一是真心对殁了的蔡公子坚贞不移,其二才是对公子有几分真心。」说完,阿特尔得意地笑了笑,不等主子反应过来,立即飞身离去。

  楚勀咬着牙瞪着他离去的那扇窗,随即心一沉,窦娥真心对殁了的蔡公子坚贞不移?若是如此,他怎麽跟一个死人竞争?

  没多久,阿特尔以风流倜傥翩翩公子的模样回来了。

  楚勀叹道:「阿特尔,你说说,万一窦娥真心对殁了的蔡公子坚贞不移,我有胜算吗?」

  「公子是认真了?」阿特尔是有点吃惊,但又不是那麽意外。

  「若我认真了,有胜算吗?」跟一个死人竞争,又不能把人抓起来较量,楚勀忽然觉得很苦恼。

  「公子号称大元朝第一美男子,再加上公子的身分,若换上属下这身衣装,谁赢得过公子,何愁没有胜算?大不了使美男计色诱之,属下想,蔡家小娘子不心动也难。」阿特尔回道。

  「你不明白,窦娥她……我总觉得她跟一般姑娘家不同,她绝对不是个会被好看皮相诱惑的姑娘。」

  「蔡家小娘子已经不是姑娘了。」阿特尔的语气带了几分幸灾乐祸。可以亲眼目睹冷情的大元朝第一美男子吃瘪、为情所困,真是挺有趣的。

  楚勀狠瞪着他。「你觉得我需要你的提醒吗?你倒是说说,万一美男计无用,万一窦娥真对蔡公子坚贞不移,我该如何跟个殁了的人竞争?」

  阿特尔蹙起眉头,认真的想了想道:「公子或许该先烦恼老爷,而非蔡家小娘子。」

  「阿特尔,从小到大你见哪回额布奈何得了我?」

  这倒是,阿特尔默认,随即又道:「可事关公子娶亲大事,老爷怕是不会轻易让步,除非公子对蔡家小娘子仅是觉得新鲜好玩,没想过向小娘子求亲。」

  「我对窦娥不是觉得新鲜好玩那般轻浮,她很不一样,我说不上来,虽说我现下还没想到那麽远,但求亲也并非不可能……总之,我不烦恼额布,比较烦恼窦娥是不是还记挂着蔡公子!」

  「公子,属下仍觉得老爷才是公子该忧心的,毕竟公子的身分不一般。」阿特尔再次提醒道。

  楚勀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有些不耐的道:「你先随我去蔡府,其他的都别想了,至於你想怎麽回报额布,你自个儿看着办,我无妨。」

  「多谢公子不为难属下。」阿特尔真心道。

  「我身边的眼线也不只你一人,光为难你,有意思吗?」楚勀嘲弄的笑了。

  「公子是个明白人,既然是明白人,公子又为何……」

  「阿特尔,你也是个明白人,京城里的那些糟心事,我们暂且都别提了吧,我需要时间想清楚。」

  「是。京城来了消息,楚县下任县官已由京城出发了,约莫三个月後到任。公子可得想清楚了,之後是要继续往另一省城去,或者回京,公子离京已两年有余了。」

  楚勀不耐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们快走吧。」

  就像他自己说的,现在其他的事情都没有比确认窦娥对他的心意来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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