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九九年的时候,我在北京西二环外建设部的一家施工企业杂志上班。 杂志社不管午饭,每天中午都得自己想办法解决。中午一下班,我就会到建设部附近一个川味饭店去吃饭,那时候物价还不高,一笼包子两元五角,一碗担担面一元五角。吃得人大汗淋漓,肚子老饱,心满意足,感觉整个世界都很阳光很幸福。
吃完饭我不想马上回单位,去面对那几张令人生厌的脸。于是,就爱多走几步路,到甘家口的地球村书店去看书。
那时候我对纯文学很感兴趣,到了地球村书店,直奔他们的文学专区,在那里我可以看到鲁迅、巴金、老舍等老一辈文学大师的书。还可以看到台湾诗人席慕容、大陆诗人汪国真的诗集。
我对席慕容情有独钟,上大学的时候,专门研读席氏的诗,并照猫画虎,写了三四百首抒情诗。我的抒情诗是献给我的大学同学谢婉莹的。
谢婉莹和我同在一个经济管理系读书,长得很像那个什么电视剧中的婉君,有一些奶味的少女肥,娃娃的脸型,白晰的面孔,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玲珑剔透的睫毛,乌黑发亮短短的头发。我曾经离她很近,闻到她头发上散发出来的花香,比茉莉花还芬芳。
忽然有一天,我吃过中午饭走进地球村书店时,一抬眼,就看到在文学专区前面,站着一个婷婷玉立的女孩子。空着一身黑色衣裙,露出白晰的小腿和如玉一般纤脚。我的心不由得怦然一动,她们太像了,会不会是我的大学同学、我的梦中情人——谢婉莹呢?
我压抑着自己狂跳的心慢慢地踱步过去,在尽可能离那个女孩很近又不被她感到不安的地方站住,抬眼在书架上寻找席慕容的诗,一本《画诗》,一本《七里香》。
我只找到了《画诗》,而《七里香》正握在那个女孩的手中。
我偷眼看那个女孩子,白晰的面孔,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玲珑剔透的睫毛,乌黑发亮短短的头发。和我的梦中情人谢婉莹长得非常像,但我可以肯定她不是谢婉莹。
我捧着《画诗》在那里读。一直感觉到身边那个女孩子的存在。我心嚅痒酥酥的,有丝甜蜜,也有一丝不安,还有一丝期盼。
次日,我吃过中午饭去,那个美丽的女孩已经先在那里了,这一次她读的是席慕容的《画诗》。我则从收架上取下《七里香》读起来。
有那么一个月时间吧,我每次去地球村书店,都能看到那位穿着一身黑色裙衣的美丽女孩。也许是因为有共同爱好,也许是上苍注定,我与这个女孩子在茫茫人海有这么一段机缘。我们因为席慕容而算是相识了。书店很安静,因此,每次我们的交流仅仅限于相视一笑。然而在我的心中,我们似乎已经是相识多年的知己。
我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这个黑衣女孩,我不止一次在梦中梦到她。梦中的她依然是一身黑衣黑裙,明亮的眼眸,灿烂的微笑。她向我伸出纤巧的手,嘴巴轻启,似乎想向我说些什么。
——她成了我的梦中情人。
八月最后的一天,我照例吃过午饭去地球村书店看书。黑衣女孩子仍然比我早一步在那里了。我们相互点了点头,然后各自开始静静地看书。但是没有过多久,书店的喇叭突然响了:因为书店内部的原因,今天不能再继续营业,请广大顾客愿谅,我们准备马上关门,请大家尽快离开。
书 店的读者本来就不多,有高音喇叭这么一宣布,读者大都纷纷离开。我抬起头四顾时,书店里只剩下我和那个黑衣女孩。
我走过去,轻轻提醒她:“书店要关门了,我们该走了。”
黑衣女孩子冲我甜蜜地一笑说:“谢谢。”
在那一瞬间,我又闻到了许久没有闻到的比茉莉花香还要芬芳的味道。
我转身走向书店门口,这时候,一位店员“叭”地将书店的灯全部关了。
我站到门口,希望能等到那个黑衣女孩出来。然而,几分钟过去,那个女孩子仍然没有出来。店员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关门了。
我急忙上前说:“大姐,请不要锁门,屋里还有人呢!”
那个女店员大约三四十岁年纪,望了我一眼说:“书店里早没有人了,你是最后一个出来的顾客。”
我急红了脸说:“不是的,在书店的纯文学区,还有一个穿黑衣裙的女孩,刚才我们俩还在一直看书。”
女店员吃惊地看着我:“什么?穿黑衣裙的女孩子?她长得什么模样?”
我说:“她长得很漂亮,有一些奶味的少女肥,但绝不是肥胖。娃娃的脸型,白晰的面孔,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玲珑剔透的睫毛,乌黑发亮短短的头发……”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女店员的脸突然变得苍白,极度的恐惧写在她那双圆睁的眼睛里:“是谢婉冰,她曾经是我们的店员,最喜欢到文学区去看书。可是,她已经死了三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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