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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试阅] 浅草茉莉《三选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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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4-8 20:52:04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出版日期:2014年4月11日

【内容简介】

榆匽,当朝太子,注定一生孤独,近他身者皆死……
打从她将他从盗匪手中救下,她的身影就牢牢刻在他心上,
不只是因为她的勇敢爽朗,也是因为她不受他的宿命影响──
他注定孤寡终身,接近他的人都会死,
只有她明白他的苦、敢跟他斗嘴谈笑,所以他不想放开她,
哪怕要杀人为她改命,他也义无反顾,可谁知这却害死了她……

唐七七,郡王之女,因诅咒将於十八岁时魂归黄泉……
嘘,其实她是唐七七,只是用着妹妹的身体,
当初,他想尽办法为遭到诅咒、只能活到十八的她延命,
可不料因为一场阴谋,命没改成,她却命丧於他的剑下……
幸好上天给了她另一次机会,让舍不得他的她回来了,
这回她绝对会好好把握他,即使不知何时会被赶出这具身体……




  楔子

  夜幕笼罩,晦暗无光。

  在一片漆黑中,夜空隐隐约约出现一道白色莹光迅速地划过天际—

  齐凌皇宫瞬间灯火通明,一人骑着银白色的马冲出宫门,数百持着火把的铁骑在其身後紧跟着。

  前头的银白色马儿迅疾的追着那绚烂且短暂的光而去,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前进,彷佛追着的是自己的生命之光,刻不容缓,一瞬不能错过。

  流星在东南方坠落下来,银白马匹上的男子挥下手臂,後头的铁骑立即散开,包围流星降落的村庄。流星坠落在村庄内的大湖里,滚烫的巨石将湖水烧乾,整座湖焦黄一片,白烟阵阵。

  受惊的村民跑出家门,见到这惊人的景象无不吓得瞠目。

  男子骑着银白马儿冲进村内,村民得知闯入者是谁後,才由巨石掉落的惊吓中回神,慌忙的向银白马上的人跪地叩首。

  他的马跃过一片跪地的人,眼神犀利的在人群中搜寻着什麽。

  「七儿,你在哪里」他焦急的呼唤,马儿踏过之处掀起一阵灰烟。

  「殿下,未见七儿郡主的踪迹!」近侍太监忧急禀报。

  他脸色越来越沉。「不可能,再找!」

  大批铁骑闯入每栋房屋中,只要是年轻的姑娘全被带出来,排排站立在他面前,他朝一张张惊恐的脸孔望去,这些人全不是她。

  「七儿,本宫来接你了,别淘气,快出来!」他声音紧绷得像是要断裂。

  在他的盛怒下,无人敢发出一丝声响,四周静得教人胆寒。

  「七儿!」他怒吼,身下的马感受到主人的狂躁,也不安起来,不断喷气踢腿。

  「殿……殿下,您追着流星而来……可此地并没有郡主的身影,那魂魄……不在了,天不假年,郡主已然香销玉沉……」太监大着胆子上前劝说。

  「住口!东方红说她能活,她定能活,她……她不可能丢下本宫而去……不可能!」

  「可是……」

  「谁再敢说本宫的七儿已去,本宫就要他的命!」

  太监见他神情狂乱,一颤,不敢再多言。

  他不死心,让人拖过一个个年轻女子,紧盯着一双双惊惧的眼睛。「是你吗?你是七儿吗?」

  被拖上前的女子害怕得一再摇头,他怒而让人甩开她,再拖过一个。「七儿?」

  「不……民、民女姓张……唤花儿……」她话还没说完,人已被甩开。

  「你是谁?」

  「民女叫七……七……」

  他眼睛一亮。

  她伏在他马下,一只手不小心碰到他的金丝履鞋。

  他一阵作呕,无法忍受他人的触碰。「你说自己叫什麽?」

  「七……七巧,民女七巧……」

  「滚!」他踢开她,那神情更显疯狂了。

  「你们都不是,竟敢都不是」他目色赤红,怒不可遏,连身边的铁骑都轻颤起来了。

  「殿……殿下,请……请节哀啊!」太监趴在地上痛哭。

  他一愣,天空打下巨雷,瓢泼大雨暴落,转眼淋湿了所有人。

  他脑中出现了一张对他巧笑倩兮的面孔,那令他牵挂的脸庞如流星和闪电般清清楚楚地飞过,又轰轰烈烈地消失了。

  他听着自己比雷还响的心跳,察觉自己心未凉,胸口还热着,长鞭一抽,暴雨中狂吼—

  「七儿,本宫在这,等你来找!」

  这余音响彻四周,穿透大雷疾雨,震天震地。

  第一章

  孤星高悬,独自俯瞰着大地、山川、河流。

  华山上的一座皇家行宫内燃着八角灯炉,殿内的布置虽不若京城皇宫是雕梁画栋,但清幽无比,宛若仙居。

  茫茫的夜色中,一男子盘腿坐於内殿,他身穿淡黄色的襌衣,眉宇俊秀,气质孤冷。

  三月的凉风穿堂而过,他的鬓发被风轻微吹起,他慢条斯理地揭开茶杯盖子,饮了口茶,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散发出雍容矜贵的气度。

  「殿下,方才下过一场雷雨,凉风袭人,是否容奴才为您送上披风?」

  男子的四周出奇的寂静,若非五尺外的人发声询问,会教人以为整座行宫除了他别无旁人。

  而事实上,在殿外有禁卫百人护他周全,整座华山更进驻了千名的士兵守卫,此人贵不可言,绝对出不得一丝岔子。

  然,这些人都近不得他的身,只能远远护着,未经允许靠近者,赐死。

  男子精锐的眼眸微阖,两道浓眉攒在一处。「不必。」

  「是。」关怀询问的人是他的「近侍太监」姜满,听主子之言立刻就闭嘴了。虽说是贴身侍从,姜满同样不能近他三尺内,一直谨守这条生死规,这才能活命至今。

  夜仍是黑得无边无际,他品茶沉思,四周也未有任何声响坏了这份清静。

  「殿下,奴婢送热茶水进来。」一名婢女提着一壶热水进殿内,没人来得及阻拦。

  当她靠近时,他立刻皱眉,婢女见状,心惊胆跳,忙要放下茶水後离去,可偏脚下不稳,放下茶水後脚板微滑,身子竟往他的方向靠去,那婢女当下魂飞魄散,整张脸白得像纸,血色尽失,就在即将碰触到他的衣角前,一道掌风已经朝她的前额而去,下一刻,她大眼圆睁,头向後仰去,断气了。

  姜满远远瞧见,重叹一声,做事这麽不谨慎,真是自寻死路!

  唉,他摇头,这已是今年的第十一个了!

  他领人匆匆入内收屍,命人将那粗心的婢女屍首拖出後,战战兢兢地偷瞧了一眼主子,见他表情嫌恶,脸色阴沉,不禁打了个冷颤。

  齐凌王朝的太子殿下榆匽,年二十五,性情孤僻冷傲,周身十步内不得有人接近,谁敢近身,必死於他的掌风之下。

  他甫出生即被齐凌第一国师东方红断定将孤绝一生,命中无妻无子,然而当今齐凌皇帝只此一子,他若孤绝终生,王朝何以为继?便於十多年前将他送来华山由道人教导,盼除去他身上的阴寒戾气,能因而改变命运。

  可惜,十多年过去,依旧无人可近他的身。

  「殿下,奴才这就去备水供您净身。」姜满说,这婢女死不足惜,却污了殿下的眼睛与心情,若不净身,殿下心情好不了。

  「去。」他不耐的挥手,对险些被触碰到的事厌恶至极。

  「是……」姜满正要退下去张罗主子沐浴之事,一回身险些撞上个人。「宁虚道长?这……殿下并未召唤,深夜了您怎会来?」他讶然的问向眼前白须青袍的老者。

  道长有腿疾,行动不便,鲜少走动,此时此刻出现,莫不是这麽快就得知殿下刚才杀气又盛了吧?

  宁虚道长在华山修行多年,殿下便是由他教导,修身养性,道长算得上是殿下的师尊,若知殿下又开杀戒,想必又要再度失望了,毕竟努力十多年仍不见功效啊!

  只能说,殿下这颗孤星实在难以化成凡星……

  「老夫深夜来见殿下,是因为皇上有谕传来。」宁虚道长身材清瘦,声音沙哑低沉。

  「父皇传了什麽话来?」榆匽平日对宁虚道长颇是敬重,收敛起杀人後的戾气,平静问。

  姜满则是松了口气,暗暗庆幸宁虚道长不是因为又死了个人而来。

  「皇上有谕,十四日後即为皇后娘娘五十凤诞,请您回京同贺。」宁虚道长上前一步道。即便是他,仍得小心不近殿下十步内,自己教导殿下十多年,同样无法屏除他厌恶人气以及本能的防卫之心。

  「母后转眼凤龄已届五十了?好,这回本宫会回京祝寿。」榆匽点头。

  他讨厌人多热闹之处,往年母后的寿诞他皆未曾出席,此次父皇担心他又会拒绝,才特地传谕让他回去,既是如此,又逢母后天寿之年,自己再不喜,也得回去一趟了。

  榆匽坐於一辆外观不引人注意的马车之中,由姜满亲自驾车护送,大批的侍卫则是碍於他不喜过多的人近身,只能在稍远处跟着,但仍不敢大意,小心护卫。

  马车下了华山往县道而去,不走人多拥挤的官道进京,然而县道不比官道平坦好走,道路泥泞不说,还常有抢劫夺财之事发生,所以鲜少人舍官道走县道的。

  可马车里的人不愿往人多的地方去,自然情愿选择难走的路,只是路越走越颠簸,姜满不时揩着汗担心主子不悦,毕竟主子性格古怪,喜怒间能让人上西天或下地狱,尽管自己已伺候他十多年,仍不敢掉以轻心,因为说不准自己就是下一个死在孤星手下的孤魂。

  姜满小心驾着车,努力不让车子震得太厉害,惹怒尊贵的主子,可就在他奋力对抗不平的路面时,三颗如脸盆大的大石竟横空飞来,直往马车砸来,他吓得魂飞魄散,还来不及动作,榆匽已在大石击垮马车前自己破顶而出。

  後头的侍卫见状亦是吃惊,立刻上前要护驾,可他们离马车有些距离,就在赶上去的空档,道路两旁冲出一群人,挥刀先砍死马车的马,接着准备抢夺车里的财物。

  姜满没料到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抢劫,更未想得到有人不长眼敢抢到太岁头上,愕然之际抢匪已杀上来。偏侍卫慢这群人一步,转眼就要砍到榆匽,他冒死横身替主子挡了一刀,要再挡,榆匽已提气运掌要杀人了。

  「世间最无用的是书生,傻站着做什麽?还不跟我来!」不知哪蹿出了一个人,在他出掌要杀人前将他拉走,一路往县道外的树丛里去。

  他大怒,这人竟敢触碰他正要抽回自己的手劈死这人时,对方竟回头朝他吐舌笑道—

  「你运气可真好,这批抢匪在这守了三天才守到你们出现,这叫羊入虎口!」

  女人

  他看她的打扮,一开始以为是男子,等瞧清她白皙细致的面容後,才知她是个姑娘,这教榆匽一时愣住,本要杀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啊,那群人又追上了快,逃命要紧!」发现强盗追来,她拉着他快速往林子里去。

  他震惊之余教她拉着跑,躲进一块大岩石後头,她跑得气喘吁吁,秀丽的脸庞红扑扑的。

  他瞪着她,再度运气於掌上,该死的人—

  「笨蛋,头抬这麽高做什麽?会被发现的,低下头来!」她伸手将他的头压下。

  胆大包天!他脸色一变。「简直……放肆……」

  「什麽四?哎呀,嘘,先别说话,瞧,他们找不到咱们了!」她完全没发觉他已怒容满面了,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珠只盯着那群遍寻不着他们而气呼呼的抢匪,捂着嘴不让自己得意的笑出声。

  他眯起眼瞧着她的笑靥,心蓦然颤了一下,运气的手掌渐渐收起,瞧她的眼神益发显得不可思议了。

  见抢匪们在他们周边搜了一圈,找不到人後悻悻地离去,她这才转头过来瞧他,总算发现他目光不太对劲。再低头见自己还拉着人家的手不放,不禁尴尬起来,忙松开他的手。「不好意思,方才紧急,冒犯了。」

  他冷笑,此女若晓得自己的身分断不敢冒犯,可若不晓得,这「冒犯」二字是男子轻薄女子後的用词吧?

  「你想死吗?」他森然问。

  「什麽」

  「若不想死,何以敢如此大胆?」

  她蹙眉。「你这人真是无礼到极点,我救你一命,你竟敢对我说这种话?」她不满的横眉竖目。

  「救?凭你?」

  「喂,方才要不是我,你早教那群人乱刀砍死了!就说你们这些书生平日只会死读书,遇到危险连应变也不会,只知傻傻等死,而且这就算了,在救命恩人面前也不知感恩,这书是越读越回去了!」她不屑地说,误以为他是一般文弱书生,瞧他的目光无比轻蔑,对不懂感恩图报的人,她素来不齿。

  「你!」何曾有人敢这般对他出言不逊他鹰般锐眸不住地再次打量她。

  她一身男装仍难掩娇小又凹凸有致的女子身形,且一双眼睛灵活有神,透着一股在一般女子身上少见的率性。

  他不禁暗忖,自己一有人接近,立刻会感到血气翻涌,本能就会出掌伤人,而她之前不声不响的靠近他,甚至一再触碰他,他却未有反感?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发生,他拧眉疑惑,不解这是什麽状况。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哼声道:「这会儿抢匪们走了,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了,危机解除,咱们也可以分道扬镳了!」她转身潇洒要走。

  「慢着!」他叫住她。

  她不耐烦的回身。「怎麽了?」

  「你就这麽走了?」

  「你不会这麽没用,还要我护送你出林子吧?」

  不曾嚐过被讥讽的滋味,他脸一沉。「本宫……我不许你走。」他不自觉的隐藏了自己的身分。

  她听见「不许」两字有点发火了。这人居然命令起她来了

  她拉下脸来。「你凭什麽不许我走」她上前仰鼻瞪人,手指还戳上他的胸膛,完全不知自己极有可能教他一掌打飞,死得乾净俐落。

  他的眉毛因她的动作越扬越高,惊疑自己对她的行为真的毫不厌恶。

  怎会如此……

  「你叫什麽名字?」他对她感兴趣了。

  「我为什麽要告诉一个忘恩负义、自以为是的人我是谁?」

  「忘恩负义、自以为是?」

  「没错!我还忘了说你是一个没礼貌的家伙!」

  他脸黑了,他根本不需要她救,就算自己不出手,侍卫也会将胆敢抢劫他的人大卸八块,她根本是多此一举。但想来她应该没发现他的人,否则不会傻得出面带他逃走,而他突然消失,侍卫们恐怕已疯狂的在寻他了。

  「哼,所以,我们各走各的路,就当我方才多事救过你一条小命!」她转身又要走,不想与他多纠缠。

  见她真不经他允许就敢离去,他一愕,不由自主的跟上去,默默的走在她身後。

  她走了几步路後发现他竟跟着自己走,不解的回头,双手叉腰的停步望着他。「你什麽意思?」

  这时他瞥见大批人正在她的身後,侍卫已找到他了,而她彷佛也听见了什麽动静,正要回头去瞧,他立即以眼神示意让所有人躲起来。

  侍卫得到指示,立刻动作一致的伏下身去,不让她发现。

  她回身看不见什麽,略思索了一下,想着是风吹树林的声音吧,遂又回身瞥他。「你是真不知怎麽走出这片林子?」她以为他走不出去才跟着她。

  看他不答只是看着她,遇到这等古怪的人,她只能无奈的随他去,再看看天色,这才惊觉太阳都下山了,转眼四周已暗下来。当初只顾着带他逃跑,也没记路,这会天黑了,要走出这片林子连她都有困难。

  「我老实告诉你,现下我也离不开这片林子了,这会只能找个地方生火度上一晚,等早上才能找路脱身,你若害怕自己独自一人,就跟我一道吧。」好人做到底,她勉强愿意照顾他一晚。

  而他却想,这女子大剌剌的,也不想在这荒山野岭与个陌生人独处会有危险,她这是天真不识险恶,还是认为他无害?又或者,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越想越不是滋味,这女子真当他是文弱书生,彻底瞧不起他了!

  「还愣着做什麽?走吧!」她急着找块安全之地生火,虽说没听说过这片林子有什麽猛兽出没,但野狗与小蛇之类的还是会伤人,有了火堆後,牠们就不敢靠近了。

  见她哪里不走,偏往自己侍卫藏身的方向去,他马上用力咳了一声让他们避开,大批人赶忙移动身子躲藏,不能让她发现。

  听见他突然咳这一声,她回头瞪他一眼。「小声点,小心野狗都被你引来了,真笨!」她骂了一句就摇头往前走去。

  他脸色发青,骂当今太子笨,这家伙是天下第一人,真是找死!

  可他对她毕竟好奇多过其他,仍是忍气跟上去了。

  她找了块平坦的空地两三下就升起火堆,且人消失一会後带回了一只山鸡,没几下工夫便将山鸡烤得香喷喷的了。他瞧她动作这般利索,显然对夜宿野地之事驾轻就熟,不知是什麽出身,一个女子竟可以在野地里活得这麽自在?

  「喏,这只鸡腿给你,咱们一人一只腿。」她大方的扳了只鸡腿给他。

  他皱眉未接过,这种粗食他如何入口?

  见他一副没兴趣的模样,她撇嘴收回鸡腿。「不吃算了,我自己吃。」她当他是享受精致食物惯了的富家公子,吃不了粗食,便随他饿肚子去,等他饿得受不了自然会吃。

  她将鸡腿送到自己嘴边,用力咬下一口,香嫩好吃极了,大赞自己的烤鸡功夫大跃进。

  「喂,你靠过来些,那些野狗怕火,离火堆近些才安全。」她见他坐在离火堆稍远处默默注视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她,脑袋不知在想些什麽,好心提醒他。

  他撇唇冷笑,他的人早就将这附近团团围住,别说野狗了,就是老虎也休想靠近这里。

  「我问你,你怎知那群抢匪在那守了三天?」他问起这事。

  她见他没移动身子的意思,继续坐得离火堆远远的,抿嘴懒得管他了,若是半夜里他被野狗袭击,算他倒楣。

  「我呢,是出来寻亲的,刚经过华山山脚下时无意间瞧见这群人鬼鬼祟祟的,偷偷靠近才知他们在县道守了三天,等着对路人行抢,我正要去报官抓人,你就送上门让他们抢了,见你只带了个小厮在身边,这才出手相救的。对了,你记着,明儿出了这片林子後,第一件事先去报官,将这些无法无天的抢匪绳之以法,免得他们继续为非作歹,害了其他路人。」她说着打起哈欠来。

  这吃得饱饱就想睡是人的天性,况且她今日劳累得很,先是拉着他在林子里四处奔逃,又张罗了这顿吃食,累啊。她轻吁口气,身子往温暖的火堆再挪了挪,睡意马上袭来。

  夜风吹来,将茂密的树林刮得沙沙作响,见她还能阖目安然睡去,他移动脚步走向她。

  黑眸静静的凝视起她的睡颜,一旁火光跳动,一闪一闪的。见她眉儿弯弯、眼儿也弯弯,连嘴角都微微上扬,像随时在笑似的,这姑娘说不上非常标致,但很特别,令人一眼难忘。

  他屏住气息,神情变得古怪,忍不住地朝她伸出手,掌心碰上了她的颈子。一、二、三、四……他默数着,直数到一百,都没杀人的冲动。

  对此,他内心可说是波涛汹涌、极不安定,先前可能因为遇到强盗,事发突然因此对她去了戒心,可这会一切平静,他却仍没有杀意……这又怎麽说?

  他不可置信,手逐渐往上移至她的脸颊,依然没有嫌恶感,不仅如此,因为触碰到她的肌肤,感受到那细致光滑的触感,他心一阵悸动。

  而且因靠得近,他闻到了她身上有股似兰非兰的香气,气息极淡,让他闻来舒适,莫不是这股淡香掩去她的人气,才让他不排斥她?

  手克制不住来回摩挲起她脸上的嫩肤,她身子一个颤动,忽然醒过来了。

  他一瞬间心跳几乎停止,迅速将手缩回来。

  「该死的!」她一睁眼就大骂。

  他难得露出尴尬的神色。「你—」

  「可恶,你方才问我为什麽知道那群抢匪已在县道守三天的事,这话分明疑心我是共犯,认为我与他们是一夥是不是」她气呼呼的质问。

  他紧绷的肌肉瞬间松开,原来她并未发觉他的动作,他垂目掩去自己略微失控的情绪。

  「我没疑心你,方才问话纯粹闲聊问起,没别的意思。」他解释。

  那群盗匪应该已教自己的侍卫杀光,而她若是有问题,事後也难逃一死。

  「最好是这样,否则就太没良心了!」她咕哝一声,身子一倒又睡去了。

  他微愕,这女人的言行举止都出人意料,更不同於他过去遇见过的任何一个人,他很少笑,可她却教他啼笑皆非。

  瞧她当真又熟睡了,他低首瞧起自己刚抚过她的手,手指彷佛还有余温,更似还残留她的余香,让他骤然失神起来。

  「殿下……殿下,殿下。」他的人见她已睡着,便偷偷过来见他,瞧他怔怔的,低低多唤了两声。

  他回神,见三尺外的侍卫手上正端着食物。

  那是由华山带下来,他平日常用的点心,该是姜满为他备的,让他在回京的路上可用,侍卫见他未食烤鸡,怕他肚子饿,因此送上这个来。

  他让侍卫将食物放下後退开,自己取过一块松糕,吃上一口。「姜满呢?」他问起。

  「姜满公公挨了一刀,伤势不重,正在疗伤,明日便可来伺候。」侍卫禀告。

  他挥手。「让他不必急着回来,多疗养两天,等伤势好了再说。」

  「是。」

  「抢匪呢?」

  「全就地正法了,就连後头追您的那几个,也都伏法了。」连太子也敢抢,砍这些人十次脑袋都不够的。

  「嗯,水。」他吩咐。

  一杯水立刻呈上来。

  他喝了一口水,倏然听见她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马上将剩下的点心与水让侍卫带走。「退下吧,别让她发现了。」

  侍卫见主子担心吵醒一名陌生女子,连东西也不食了,心下暗讶。其实早在见他居然主动去碰这女子後,他们已经骇过一回了,因此这会儿虽惊,已能按捺住,不过这事若让姜满公公亲眼瞧见,那眼珠铁定会掉下来的。

  侍卫故作镇定的退回数尺外,默默地尽护驾之责。

  流水潺潺,虫鸣鸟叫,河里还可见到鱼儿游动,再衬上河畔的小花,景色美不胜收。

  她弯弯蛾眉、小巧红唇、如同春花般爽朗的笑容……这些教跟在她身後的榆匽脑中思绪纷飞。

  这女子是唯一靠近他,却没激起他反感与防卫的人,着实引起他的兴趣……

  「再一会就能出这座林子了,到时候记得先去报官,将昨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官府,让他们派人剿匪,明白吗?」在与他分道扬镳前,她不忘再次叮咛。

  「嗯。」他随口应声,锐利的双目不时盯向她。

  他若报官,这整个县内不翻了天?一干官员全要掉脑袋了。

  发觉他盯她的目光充满审视与疑惑,不明白这人怎会对她露出这样的神情?莫不是还在疑心她与抢匪勾结坑他吧?

  「喂,我瞧你这人疑心病挺重的,若仍怀疑我,我可以陪你去报官。」她坦荡荡的说,为求清白,她愿意一起去见官,这麽一来,瞧他还能怀疑她吗?

  「……好,一起去。」他竟点头。

  这是真怀疑她了她忍了又忍,唇瓣抿了又抿,最後用力哼了一声。「那走吧,报完官,我还急着找人,没空多耗时间的!」她不爽的扭头先走出林子。

  他立刻跟上去,报官之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想就这麽与她分手,能与她多耗一些时候是一些。

  她带着他就近来到华阴县的县衙,才一走进去便发现糟了,这里的县官居然是爹的门生、认识的!当下拉着他忙要闪人了,可惜对方一见到她,哪肯让她走,立刻命人将她拦下来。

  「郡主,郡王派人到处找您,可要为您担心死了!」那县官赶上前道。

  「我……这个……」这下自投罗网,教她欲哭无泪了。

  「郡王通令各县府,若见到郡主立刻护送您回郡王府,不得违令。来人,快备轿送郡主一程!」华阴县官立即吩咐下去。

  「不……不不不,我还有事,必须—」

  「天大的事还是等见到郡王再说,郡主快上路吧,省得郡王担忧。」

  结果别说报官,她连多说一句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押进轿子里去了。

  等她被押走後,县官才发现榆匽的存在,见他气度不凡,又是跟郡主一起来的,遂开口问:「您是……」

  榆匽不喜人群,俊容微沉,转身便走。

  县官见了愕然。「这……放肆!来人,把人给本官抓回来—」他话说到一半,颈上已多了一把刀,他大惊失色,县衙里的人也全都吓傻了,哪里冒出的侍卫竟敢将刀架在县官身上

  「你……你们……」县官惊愕至极。

  「敢对殿下无礼,放肆的是你,还不请罪?」榆匽的侍卫喝道。

  县官瞪大眼睛,殿下?莫非这人就是长年隐於华山的太子他竟下山来了……

  见榆匽正要走出县衙大门,县官腿一软,跪下了,连忙朝他的背影叩首,叩得头破血流也不敢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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