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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试阅] 眉弯弯《小妻太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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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7 18: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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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4年3月20日
【内容简介】
与女人作对,为了退路,只好先软言讨好;
跟男人斗气,因为爱着,只好给他哄一哄。
十六岁那年,苏晨暗恋顾谨言,扬言非君不嫁,
谁知换来的是顾谨言一脸满不在乎,凶狠的嫌她太烦人,
不让她喜欢他。十年过去了,他未婚,她未嫁,
他是女人眼中的万人迷。为了安抚家中长辈,
形同陌路的他找她结婚,他说可以上床,
可以当夫妻,就是不准爱上他。
谁知,顾谨言说话不算话,明明不要她爱他,
却又霸道地宠她宠得不像话,还宠得众所皆知。
苏晨想,不想爱她也没关系,只要他对她好就行,
才知道,心眼小又硬气的顾谨言其实找了她十年,
因为不沾女色的他不但想要她烦他,还想她爱他。
第一章
再次见到他的那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元宵节与情人节相遇,座无虚席的高级中式餐厅里比往常多几分喧譁。
苏晨推开了女用洗手间的木门,避让着门外排队的队伍,侧着身躯往外走。
从国外回来不久,她有点不太适应国内密集的人群,但耳侧传来熟悉的语言却是让她心上一阵感动。
在那个陌生的国度里,走在大街上,人们说的都是那不带声调、尽是连音的语言;买完东西找不到回家的路,问路时听不懂别人说的话,那些无助的画面与眼前熟悉的热闹景象所产生的强烈对比,令她胸腔里涌起一股暖流,让她的心脏跳动起喜悦的节奏。
而让她心上一紧、心脏收了收的是,她无意中从服务生正在关上的包厢门门缝中,看到的那张如白玉般的面庞。
好久不见了。
苏晨心里清楚,既然已经回国了,遇见他是必然的事,毕竟他们两家交情匪浅,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
顾瑾言,这个名字几乎写满了她的青葱岁月,她从懂事开始就走在这个人的身後。
孩童时期,他们一起调皮捣蛋地玩耍;青涩年华时,她将对他羞涩的微妙情愫藏在心中,还有後来在她离国後对他满怀的思念……她似乎与他绑在了一起,她的回忆里满是他的影子。
「出国以後不要写信给我,也不要打电话给我,你知道……你麻烦死了。」
「好。」苏晨微微一笑,眼眶盛满了泪水。
他说话时一脸不自然的满不在乎,可在听到她回答以後,却迅速而凶狠地瞪了她一眼。
那是他们之间最後一次说话的画面,在她爸妈去世後的一年,她的哥哥苏黎为了避免她触景伤情,把她送去了蒙特娄,那个以法文为主要沟通语言的加拿大城市。
她知道顾瑾言送机时说的话都是反话,但是十年过去了,她没有跟他联系,没见过他,也没再跟他说过一句话。
就礼节而言,她应该去跟他打个招呼,平静而得体地跟他说句好久不见,或许还能跟他握一下手,然後再优雅大方地离开,但他其实也未必认得出自己吧?她今年已经二十六了,而她离开时只有十六岁。
这十年间,他没有见过她的样子,他不知道她已经把以前那引以为傲且黑如绸缎的长发,给剪得齐肩了,他不知道她现在已经不再喜欢吃雪糕了。
正如顾瑾言不知道她的变化一样,她也不知道他的变化,不知道他还是不是她熟悉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女朋友,又或者……已经结婚了?
心脏似乎被扯了扯,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了悦耳的询问声。
「苏小姐,请问是要回包厢吗?」
苏晨擡眼看到服务生小姐礼貌的笑容,她略略点了点头,在服务生小姐的带领下,一步一步远离那个包厢。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过去的都过去了,苏晨微微敛眸,再睁大时,眼眸如秋水横波,再无半分纷乱。
「台湾的洗手间太久没参观了,所以流连忘返?」苏黎戏谑地说。
她的哥哥大概是最恶趣味的哥哥了,别人家的哥哥都待妹妹如珠如宝,捧在手心宠着,舍不得欺负半分,看不得妹妹瘪一下嘴,而她的哥哥却与常人相反,最喜欢调侃她,他最大的愿望怕是要把她弄得炸毛。
「哦,你说的是男洗手间吧?」她的声音故意拖长,「没参观过当然觉得新奇罗,所以流连忘返了一下下。」
苏黎默了默,垂下眼眸,拿起桌面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苏晨,你该找男朋友了。」他管不来的,由男朋友管一下也好,她真是太嚣张了。
苏晨立刻无辜地睁大眼眸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珠看着苏黎,可怜兮兮地问:「哥,你是嫌弃我了吗?哥,你不要我了吗?」
苏黎动作有点僵硬地把杯子放回桌面上,「没……」
苏晨继续装小可怜,泫然欲泣却又装着懂事,「哥,你是不是没钱养我了?嗯,没关系,我都明白的,哥你帮我找个病殃殃的老头子富翁让我嫁了好了,等他去了,留下一大笔遗产给我,我就接济你。」
「苏晨,你去加拿大双修戏剧学位的那个毕业证书似乎没用,演技太浮夸了。」
「是吗?我觉得挺好的,很有林妹妹的楚楚可怜啊。」苏晨从包包里摸出小镜子,照着自己精致的五官,侧了侧脸,一手抚了抚脑後的头发。
苏黎斜眸盯着装模作样的妹妹,神情高深莫测,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们两兄妹自小就打闹惯了,斗嘴嘲讽都是家常便饭,以前他的妹妹就像是个乖宝宝一样,天真活泼可爱,面对他的调侃揶揄,他的妹妹只会红着脸,睁大黑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地望着他,鼓着双腮奶声奶气地说:「哥哥是坏人。」
跟现在这个会在他面前装模作样,眼里尽是顽皮笑意,会毫不犹豫回应自己歪言歪语的人,一点都不像。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他的妹妹大概会天真活泼可爱一辈子吧,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戴着重重武装,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回国也有一星期了,你有什麽打算?是想先玩一阵子呢,还是进公司?」
苏晨「啪」地盖上了小镜子,「我在加拿大读MBA还加修戏剧,好累的……」声音拖长,灿烂的大笑容挂在脸上,说话时还冲着苏黎点一点头。
苏黎不回答,算是应了她,让她继续玩一段时间。
「後天开个party,在欢场。」
苏晨有点惊讶,「欢场?就是城中名流里很有名的那个会员制俱乐部吗?」她不断眨着大眼睛,眼底带着顽皮,话里尽是暧昧的笑意,「是哪位佳人有那麽精湛的驭术呀,让我哥这麽理性的人,这麽夸张地奢侈了一把?」
「除了我亲爱的妹妹以外还能有谁?」苏黎也配合着她一起胡闹。
苏晨笑嘻嘻地冲着她哥傻笑。
他言归正传,「我请了部分宾客,名单回家给你看,你要是有想要邀请的朋友就补充一下。」
苏晨微微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收了一点笑意,低了低头,很快又擡起,「我不在国内十年了,哪还能有什麽朋友,我都听哥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将开未开的门缝中透了出去。
刚到包厢门外的顾瑾言擡了擡手,「算了。」他转身就要离开。
正握着门把的服务生小姐有点错愕,动作还未完成,刚开始就被告知要停住,她开门也不是,关门也不是,「顾先生不是要进去打个招呼?」
「不用了,我跟她不熟。」
服务生小姐看着走远了的身影,才确定他不是说笑,她不露痕迹地把开了一点点的门关好,心里不禁有点纳闷,明明刚刚还说是很久的好朋友,明明还说有一段时间不见,很想念的啊,怎麽突然就说不熟了……
◎ ◎ ◎
第二天天气不错,或者说温暖得有点夸张,一点都不像初春的感觉。
苏晨穿了件斜肩薄长衫,露出了半个美肩,腰间系了条腰带,下身是一条齐臀小短裤,这一身简直就是盛夏的装扮。
坐在客厅里的苏黎,看见衣衫单薄的苏晨在屋子里晃了整个上午,终於忍不住说话了,「现在还是初春,把你的肩膀膝盖都盖好。」
苏晨缩着手,甩着故意空出来的袖子,走到苏黎身边,然後整个人蜷缩窝在沙发上,「国内的初春都这麽热吗?突然好想念加拿大总是零度以下的气温。」
「热也要保暖。」苏黎对於自己已经升级为老妈子的事实感到十分无奈。
苏晨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一手手肘支在沙发椅背上,手握成拳状撑着头,「我在加拿大零下十几二十度的气温里,过了十年还好好的,安啦!」
苏黎说不过她,转移了话题,「明天要穿的礼服都准备妥当了?都回来一星期了,找找以前的朋友叙叙旧,然後去做个发型,别整天窝在家里,无聊不无聊?」
「哥,你才刚到而立之年,怎麽就罗嗦得跟老头子一样?」苏晨撇了撇嘴。
苏黎快要被她气死了,也不想想他一个镶钻级别的成功人士,在正常人都异常忙碌的星期一不去公司,反而留在家里到底是为了什麽,结果还要被说罗嗦。
「好啦好啦,去就去啦,别用那麽凶狠的眼神瞪着我。」她原本一脸不耐烦的小脸像是会变脸一样,瞬间转换成讨好的笑容,笑脸太过灿烂,让人感觉是故意在装模作样,「我都听哥的。」苏晨穿上毛茸茸的拖鞋往楼梯走去。
「我还没说完,你走什麽走,苏晨,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而立之年的意思啊?我现在才二十九岁半,而什麽立啊?」
「你说那个是实岁,过了新年就算大一岁了好不好,哎呀,大男人一个,这麽计较这半年干嘛,反正都是大叔的年纪了。」
「苏晨,你的中文必须要重新学一下,还有礼仪……我还没说完,你要去哪里?」
「换衣服。」她关上了门。
◎ ◎ ◎
大街上的行人拥挤如潮,马路上的汽车川流不息,这大概是这十年里唯一没变的景象了。
苏晨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没有带包包,一身轻松地走在人行道上,好奇地打量街上商铺的眼神,几乎让行人以为她是来旅游的,而非本地人。
其实她早在三十分钟以前就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了,这些街道她觉得熟悉又陌生,她感慨,在她不在时,这个城市真的产生了很大的变化。
回国的这些天里,她都宅在家里没有出门,难怪她哥看不下去。
信用卡和手机她都是随身携带的,迷路了也不会惊慌,这大概是她独自在外求学多年,长进了许多的地方吧。
走了一段时间,苏晨逛得有些累了,看见不远处有间咖啡厅,看门面感觉气氛挺不错,她怀着好奇心推开了门。
服务生亲切,音乐柔和,甜品美味,咖啡香浓,这是个好地方,而且跟她有缘,这里是她乱逛找到的。
以前她不相信缘分这样飘渺的东西,她相信事在人为,她相信她能够创造奇蹟,她觉得只要她想,没有什麽是不能的,即使真的不能也只是短期内不能,最後的最後,她一定都能如愿以偿,只是人越大,经历的变故越多,话就不敢说太满了,看的东西多了,也就慢慢相信缘分了。
有缘千里能相会。
结了帐,在她将要走出门时,手肘突然被旁边一个戴着大大墨镜的长腿美女拉住了。
苏晨停住脚步,有点疑惑地看了一眼对方,「小姐,你有什麽事吗?」
对方则是一脸惊喜,语气里也压不住喜悦,「苏晨、苏晨,你回来了!」看着苏晨还是一脸疑惑的样子,她乾脆把墨镜往下一拉,露出了眼睛,「你不认得我了吗?是我啊,知南!」
回忆在苏晨脑海里如走马灯地绕了一圈,她想起了当年她有一个好朋友,因为前一天吃坏了肚子,不能去送机的女孩,名字好像就是叫做知南。
「知南,好久不见了。」
司马知南见苏晨叫出了她的名字,一时感慨万分,眼睛有点发红,「是啊,好久不见了,都十年了,你总算舍得回来了,你干嘛不打电话给人家?连信都不写!我多害怕你是因为我没去送机,所以生我的气,要跟我绝交了。」
苏晨没想到自己离开十年了,她以前的好朋友还记挂着她,让她心里涌起一阵温暖,「没有,我只是……你最近怎麽样?」
司马知南见苏晨不想说,也没再追问下去,她交朋友不容易,所以一交就是一辈子,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跟朋友生分了。
「也好,也不好……哎,一言难尽。」
苏晨还想再说什麽,可留意到周围的人似乎都望着她们,然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其中有几个女生说话声音大了点,让苏晨听到了说话内容。
「是Sima吗?」
「应该是啦,你看她手腕内侧的那个纹身,是啦,肯定是Sima!」
「Sima怎麽在这里?不是说要去香港作宣传吗?还有她旁边站着的那个女的是谁?」
「不管了,我要跟Sima合照拿签名,我好喜欢Sima。」
苏晨擡眼看了看司马知南,她早已把墨镜戴好,面有难色地咬着嘴唇,苏晨立刻拉着司马知南快步离开,而原本已经蠢蠢欲动的人群见她们一动作,就立刻涌上来追赶在她们身後。
苏晨在加拿大最大的乐趣就是跑步,回国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购置跑步机,所以虽然她这一星期一直宅在家里,但还是坚持每天慢跑一小时。
被人追着跑是她从来没有过的经验,她觉得刺激极了。
司马知南虽然是被人追着跑惯了,但是今天她穿着高跟鞋,基本上都是苏晨拽着她跑的,刚跑过街角,她赶忙跟苏晨说:「我的车,转弯。」
後面跟着的人在拐了个弯以後,就看不见司马知南她们的背影了,脸上都是失望的表情。
苏晨透过茶色车窗看向车外,她笑了笑,回头调侃司马知南,「都有那麽多fans了,怎麽会不好?给我照几张相、签几个名,让我赚点零用钱吧,我才刚回来,还是无业游民一个呢。」
司马知南恨恨地戳了她笑着的脸颊一下,「十年不跟我联系,回来了也没给我带伴手礼,还想占我便宜,我戳死你。」
苏晨跟她笑着打闹了一阵子,两人总算累了,瘫在车椅上。
「明天在欢场开party,你来吗?」
司马知南恶狠狠地说:「你敢不请我试试看!」
苏晨嘻嘻傻笑,司马知南看着她的傻样,忍不住又戳了她的脸颊一下,小声地抱怨,「也不早点通知我,没有做发型,也没有挑礼服。」
正在开车的男人在照後镜里看了看司马知南,「Sima,你明天有一整天的通告。」
司马知南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车厢里的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一时场面尴尬。
苏晨看了看脸色不善的司马知南,岔开了话题,「知南,你还没告诉我怎麽会进了娱乐圈呢,你是香港人,肯定是在香港出道的吧?你在台湾都有那麽多fans了,那在香港肯定是红透半边天了,恭喜啊。」
可司马知南脸上没有一点喜色,她只是摇摇头,「我是在台湾出道的,哎,别光说我了,说一说你吧,国外的求学之路如何,有趣吗?」
苏晨也没有强求,顺着她的话题而下,「哪有什麽有趣不有趣的,说穿了不就是换一种语言说话而已,不过我那时候悲惨了一点,用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才适应。
我有一次特别糟糕的经历,那边的公车都是按时刻表入站,精确得不得了,过了那个时间点,公车就会开走了,假如说你不好运,迟到了一分钟,那就意味着你要等上一段时间,下一班车才会进站,而那里冬天又特别冷,周围全都结冰了,风就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痛死了。
那一次正好是在冬天,我的导师突然要我赶回校,说有急事,我就赶紧出门啦,因为穿了好多衣服,整个人都好重,走到车站我都累个半死了,然後一看手表,完蛋了,迟到了一分钟……」
司马知南一脸惊讶,「哇,那怎麽办?」
苏晨笑笑,「能怎麽办?就等罗,结果那天晚上回到家里我就发烧了,烧到四十度,差点就挂掉回不来了。」
她的语气风轻云淡,完全没有她话中的惊险,但司马知南感受到了她的不容易,再看她脸上淡淡的笑容,一时心里更不是滋味。
「既然那麽艰难,为什麽不回来?」
苏晨还是淡淡地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叹气。
「你去的是哪里?」司马知南问。
「蒙特娄,嗯,你们粤语的译法好像是……满地可。」
司马知南脸色变了变,「加拿大?」
苏晨没有说话,点点头。
司马知南认真看着她的神情,犹豫了一阵,终是忍不住有点试探地问她,「你……有跟顾瑾言联系吗?」
苏晨有点错愕,「没,怎麽了?」
「为什麽?」
苏晨把头靠在了椅背上,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那他知道你回来了吗?」
「我不知道。」苏晨闭着眼睛没有睁开,「我好像有点困了,先睡一下,到我家就叫我一下吧。」
司马知南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像是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麽,最後还是幽幽地说了,「你知道吗,那时候他到处问你的联络方式,用尽办法都找不到你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失魂落魄……认识他那麽多年,至今为止,那是我唯一一次看到他这麽失常,你知道的,他有多注重仪态……」
◎ ◎ ◎
欢场不愧是被城中名流追捧的地方,装潢低调却优雅别致,场内最多的装饰材料并不是亮晶晶的那一类,而是以木材为多,可是行家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木材都是上等的柚木,真的就是低调的奢华,至於配套设施和服务方面就更是一流了,难怪名流们会以成为欢场会员来彰显自己的时尚品味。
其实欢场算是个新兴起的地方,苏晨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虽然苏黎对外宴请宾客时,用的是帮小妹洗尘的名义,但出席这次宴会的世家名流都心知肚明,这摆明了就是告诉他们,他苏家在外求学的唯一千金已至适婚之龄,而今回城,城中世家子各凭本事追求,他苏黎给得起嫁妆。
苏家是城中地位不可动摇的制片公司之一,在娱乐圈可谓是呼风唤雨,近年来,第七、第八艺术迅猛地发展,使得苏家毅然成为了城中新贵们想要抱大腿的对象,因而今天到场的人已经远不只有城中世家了,连娱乐圈的明星、八卦周刊的狗仔队也都在其中。
苏晨没料到她哥给她办这麽大,刚进门踩上红地毯,就毫无心理准备地被一堆闪光灯喀擦喀擦地迅猛攻击,差点亮瞎了她的眼。
然後几个拿着录音笔的年轻人迅速上前围着苏晨,一连串的话不打结,几乎没有停顿地响在苏晨耳侧,「这次宴会是苏氏环球制片公司总裁苏黎先生,也就是苏晨小姐您的哥哥特别给您办的洗尘宴,请问这是否意味着苏晨小姐您将会进入苏氏环球制片公司?是要接任令兄的总裁一职吗?」
苏晨平常装模作样惯了,这下子遇上了这样的突发状况,她一下子进入了平时一贯的状态,装。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她边笑边不着痕迹地看着四周,心里暗暗叫苦,到底苏氏公关部的人有没有来啊?
苏晨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男生立刻见缝插针地问:「听闻苏晨小姐在加拿大是双修戏剧和工商管理,这两门学科似乎没有相关联,而苏小姐也没有要进入苏氏的打算,那麽请问您是打算进军娱乐圈吗?」
「研究戏剧只是我的兴趣。」苏晨的笑容已经有点僵硬了。
「请问苏晨小姐为什麽会在加拿大独自求学十年之久呢?是有什麽迫不得已的原因吗?」
苏晨刷地收起笑容,目光开始泛冷,直勾勾地盯着刚才问她这个问题的人,「你是哪家公司的」这句话就在舌尖,将要脱口而出,她要让问她问题的这个人在那行里混不下去。
一个俊逸潇洒的身影穿过了重重包围住她的人群,走至她的身旁,他露出得体的微笑,接过了话题,「苏晨醉心於知识海洋,可是我辈中自年少起就求知若渴的模范。」声音还像以前一样,像低低的大提琴。
围着苏晨的人似乎都有点惊讶顾瑾言的出现,一时之间没有人再提出问题,也有一部分的人是看顾瑾言的笑容看呆了。
苏晨看着他的侧脸,面如冠玉,眉目疏朗,得体的笑容弧度似是往她心底里去了,跟她的情绪勾勾缠缠,「不好意思了各位,今天苏晨是主角,还有很多事,要先离开了。」
苏晨看见他话毕後低头看了看自己,目如朗星,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知道他只需一个眼神就把自己给定住了,脑海变得一片空白。
顾瑾言再向媒体朋友点了点头,手放在苏晨腰侧,带着她离开人群,人群中也自动分出了一条通道让他们离开。
等到他们走至会场中央时,顾瑾言放开了搂住苏晨的手,苏晨这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刚刚……嗯,谢谢你。」
顾瑾言点点头,似是毫不在意。
「好久不见了,你最近好吗?」苏晨见他似有转身离去之势,第一反应就是想要留住他。
「挺好的,劳你挂心了。」明明已经相识二十几年了,他却如同初见她一般,说着客套至极的话。
苏晨心中微微酸涩,其实也只能怪她吧,谁叫她当初突然就说要离开,而且离开了这麽久,也没跟他联络,他那时跟她那麽要好,经常一起打闹一起玩,又怎麽会不生气呢?
「那顾妈妈和顾爸爸好吗?还有顾奶奶……」
顾瑾言开口打断,「托你的福,他们都不错。」
苏晨哑然,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再说些什麽才好,一时之间两人无话。
会场里的人已经不少了,周围都是相互寒暄说着家长里短的声音,似乎只有他们两人怪异地相对无言。
苏晨心里很难过,十年的时间过去,他们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聊天的话题。
会场上的人慢慢的越来越多了,气氛也越来越活络,而他们之间与旁人不同的僵硬,在人海中格外突出,苏晨能够感觉得到,会场上的一些人都在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们俩。
她觉得不舒服极了,正想藉故离开,顾瑾言却突然开口,「当初不是说去美国修国际法,怎麽後来去了加拿大?」
苏晨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因为本来申请的就是加拿大的学校……」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话也中断了。
顾瑾言双眸凉凉地望着她,轻轻地「呵」了一声。
苏晨眼带歉意,「对不起,我……」
顾瑾言似是没有耐性再听她说话,他打断了她的话,「不好意思,失陪一下。」转身离开。
苏晨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只是微勾嘴角嘲笑自己,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她突然间忆起十年前的一幕……
「你为什麽突然要出国?国外那麽冷,你身体又不是很好,那里说的又不是中文,不要去。」穿着牛仔裤,上身着紧身黑色背心的十八九岁男生一脸倨傲。
「是啊,我也觉得一点都不好。」正是二八美好年华的女生微微笑着点头,身上流转着娴静的气息。
「那就别去。」男生一脸霸道。
女生咬了咬唇,看了男生几秒,似乎有点心动,可是又摇了摇头,「都已经安排好了。」
男生重重地吐了口气,「那要去哪个国家?」
「美国……」
回忆里的他们,那时候是多麽的美好……
第二章
苏晨站在会场中央,垂下眼帘,掩盖住眼底的悲伤,「Tu me manques。」
「咦,姐姐,你在说什麽啊?」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少女正好走到苏晨身边,她睁着大眼,好奇地望着苏晨。
苏晨迅速整理好脸上的情绪,笑得有点顽皮地跟少女说话,她朝少女眨眨眼,「是一句法文,小妹妹叫什麽名字呀?」
少女一脸骄傲地回答她,「我不是小妹妹,我今年十八了,已经长大了。」她双手拉裙摆,一腿往後退一步,置於另一条腿後,而後重心往下屈了屈膝,向苏晨行了一个礼,「汝安好,吾乃顾家瑾明。」
苏晨原本悲伤的心情被顾瑾明给打乱了,问好问得不伦不类,行着西式礼却说中国问候语,小女孩是以为她到国外十年不会中文吗?她在加拿大就是拿中文书来解闷的。
虽然她对国学算不得精通,但也不会像别的留学生一样,连自己国家的精髓都一点也不知道。
还是说国内现在时兴混搭风?那就是她out了。
苏晨本也不是个安分的人,她顽皮地笑,「Enchantée。」意为很高兴认识你。
说着,她上前给了顾瑾明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後给她行了每侧两下的标准贴面礼。
加拿大是以英语和法语为主要语言的国家,而她读书的城市蒙特娄,正好是个以法文为主要沟通语言的城市,於是她也学了法国人不少的习俗,包括这个贴面礼。
顾瑾明从来没有交过法国朋友,对於法国人问候的礼仪一点都不知道,突然有人抱着她,脸贴脸地吧嗒吧嗒了几下,她脸上立刻涌上红潮,整个人完全处於震惊当中了。
苏晨看着她红了的双颊,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嘻嘻笑开了。
顾瑾明反应过来时,苏晨已经笑嘻嘻地看了她老半天了,她有点气恼自己居然被人吓到了,她已经是大女孩了,不应该这样才是!
「哼,有什麽好笑的,都不知道年长我多少岁,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恶作剧,真丢人。」
苏晨不受影响,还是怡然自得地笑着,也附和着顾瑾明说的话,还一边说一边点点头,「嗯嗯,丢人。」
「你……」顾瑾明被她气到了,她还没遇过这麽喜欢恶作剧的女生,啊,不对,有一个,就是当初把她大哥弄得好伤心的那个女人,虽然她是比较喜欢二哥啦,但是大哥也是她的哥哥,她也会保护他的,「喂,我问你啊,苏晨在哪里?」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刚刚还用中文和西式礼很礼貌地跟她打招呼,不一会就叫她「喂」了。
「你找苏晨干嘛?」
顾瑾明一脸生气的神情,瞪大了眼睛努力装作凶神恶煞,「找她算帐啊,就是她,当年把我大哥弄得那麽难过,我们家历来都不允许子孙去国外留学的,我爸早就在家里再三强调了,可我大哥当年就是为了那个苏晨,跑去跟我爸说要去美国读书,差点让我爸给打死,我爸问我大哥原因,我大哥死活都不说,可是我知道。」
顾瑾明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还有点小小的骄傲,「我听到苏晨跟我大哥说她要去美国读书,虽然我那时候只有八岁,但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记得一清二楚的。」
苏晨咬了咬嘴唇,「那後来呢?你有没有告诉其他人?」
顾瑾明一脸鄙视地看着她,「你当我傻啊?那是我大哥,我还希望他让我爸给打死?要是我爸那时候知道他是为了那个苏晨才要跑去美国的,当年他就不可能只断一条腿了事了。」
苏晨的瞳孔缩了缩。
「哎呀,我不跟你废话那麽多了,我还要去找那个苏晨算帐,你,我告诉你,你不可以把刚刚我告诉你的话泄漏出去,不然你就死定了!」撂下自以为的狠话以後,顾瑾明就转身离开,继续东张西望地找着苏晨。
苏晨心里顿时就像是在扭麻花一样,原本已经因为自己骗了顾瑾言而觉得愧疚了,现在得知顾瑾言为了她而被教训,她心里又酸又疼,难过得很。
她一直以为当年她暗恋他,谁都不知道,她喜欢他是她自己的事情,跟任何人无关,可是原来她早就影响到他了。
她怎麽还能理直气壮地对自己说,当年她只是暗恋他,没有跟他表白,所以她的离开对他没有一点影响?
苏晨心不在焉地与几个前来欢迎她回国的青年才俊、雍容贵妇应酬,又跟在她哥身旁,神情淡淡地见过了那些跟苏家关系友好的世叔伯,那些世叔伯见她宠辱不惊的样子,直夸她留过学、出过国回来的就是不一样,一点都不怯场,有大家风范之类的。
她实在没心思听那些场面话了,告诉了她哥一声就溜出了会场,朝着指示牌指示的露台方向走去。
◎ ◎ ◎
最近的天气有点讨厌,白天热得跟夏天似的,早晚时分倒还是会觉得有点凉意。
微风吹来,吹得苏晨散落在耳鬓处的碎发摇摇曳曳,她吐了口浊气,阖上双目,似在闭目养神。
她心情很乱,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静一静,可是这样的要求似乎真的很过分。
因为闭上了双眼,听觉更加的灵敏,苏晨听到露台外的走廊上响起了说话声,声音很熟悉,几乎不用辨认,一听就能听出是谁。
「大哥,去美国出差好玩吗?」
「乐不思蜀。」
「嗯,那就好,我跟瑾瑜一直都挂念着你,怕你是因为担心被奶奶和爸妈催婚,所以才跑去美国那麽久,都一年了。」
「劳你挂心了,这时间也真是过得快了点,眨眼间你们夫妻俩也在一起一年了,怎麽还没听见好消息?该不会是我那个弟弟身体出了点什麽问题吧?」他有点幸灾乐祸的语气,「也是,毕竟他那话儿之前不是经常用,怕是……生锈了。」
「这恐怕就不是最需要大哥担心的了,大哥还是好好想想,怎麽才能不让老人家继续唠叨吧,瑾瑜还在门外等着我回家,我就先离开了,希望你玩得尽兴。」
走廊上一下子安静下来,苏晨暗想,应该是都离开了吧。
她叹了口气,露台的天花板挂着橘黄色的吊灯,安静的环境、朦胧的灯光,这样的氛围更容易让人脆弱。
她的心沉甸甸的,从前天偶然见过他一面後,他似乎就像阴魂不散的鬼魂,一直出现在她眼前,即使见不到他的人,关於他的事也莫名其妙地朝她靠拢、把她包围,就像是磁铁的异极相吸一样。
几乎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他们曾经的友好和她曾经的抛弃。
突然间,吊灯的灯光闪了闪,苏晨立刻警觉地擡头察看,可吊灯长亮,似乎刚刚只是她眼花。
有脚步声在靠近,苏晨往外一看,正好与朝露台走来的顾瑾言对上了目光。
苏晨愣愣地看着顾瑾言的脸,不知道应该给出什麽样的反应。
刚刚顾瑾明无意中透露让她知道的事,她还没有消化,这时又对上了他的脸,心情比在会场应酬时更纷乱沉重。
顾瑾言看到露台里的是她,不发一言,转身打算离开。
身後的人叫住了他,「瑾……顾瑾言……」
他微微扭过头,只有四分之一的脸被她看到,他没有转身,似乎并没有留下来跟她聊天的打算。
「那个……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她的脸上带着歉意,「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无所谓,反正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哦,那……我能明天到你家拜访吗?我好久没见顾奶奶、顾爸爸和顾妈妈了。」
顾瑾言无所谓地说:「主随客便。」
「那我明天早上去拜访?」顾瑾言刚落下话音,苏晨便接上,似乎害怕他会改变主意。
顾瑾言没有回应,「还有事吗?」
苏晨被他的冷淡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她有点慌张地眨了眨眼,「有的。」她有点紧张,垂下眼帘不敢望着顾瑾言,垂在身侧的右手捏了捏衣服,有点像做错事的小孩,心里怯懦着,怕被大人责备,「那个……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顾瑾言转过身,双眼定定地看着她的脸,他的目光似乎像要穿透她一样。
久久未听到顾瑾言回应,苏晨有点急了,擡起头来看他,可就在看到他的脸时,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麽了。
顾瑾言嘲讽地笑了一下,「苏晨,你当我是什麽?说做朋友就做朋友,说去留学就去留学,说不联系就真的不联系,这样的好朋友,你教一下我,怎麽做?」
除了道歉,苏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麽了,「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很想跟你、跟你继续做好朋友。」
顾瑾言「嗤」地笑了,「别天真了,你读了那麽多年书,学了那麽多学问,怎麽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男人和女人之间怎麽可能做好朋友。」
一瞬间,苏晨的脸色有点惨白,顾瑾言也留意到了,似乎看见她难过,他的心里就能消气一些。
他走入露台,慢慢一步步地走向她,充满了压迫感,声音却像情人般的呢喃,「啊,不对,男人和女人当然能够『做』好朋友罗。」
他站在她面前,擡手捏住她的下巴,她的下巴很尖,跟十年前的圆润已经很不一样了,这个不一样让他心里莫名其妙的更加火大。
他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擡起,让她更加地靠近自己,他低头看着她,目光直勾勾地不加掩饰,火热的气息都喷在她的脸上。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她後退一步,他则顺势走前一步,一步又一步,终是把她逼到了尽头。
苏晨只觉得心跳在不断地加速,她擡手抵了抵他的胸膛,想让他退开一点,不然他离她这麽近,她的呼吸开始不顺畅了,周围的空气似乎是变得稀薄了,她觉得他彷佛把她周围的空气都抽掉了。
顾瑾言不管她的小动作,只是一直看着她的脸,「怎麽样,要跟我『做』好朋友吗?你要是不会,我可以教你怎麽『做』的。」
苏晨的心紧了紧,她能感觉得到自己双颊红了,她不知道该怎麽回应他,就在这时,吊灯突然灭了,露台里陷入一片漆黑。
苏晨浑身一颤,身体突然变得僵硬起来,声线也有些不稳,「你走开。」
顾瑾言听出了她的语气有点慌张,「可是你还没回答我,怎麽样?」
他能听到苏晨的呼吸声加重了,突然苏晨尖叫着推开他,「你走开、你走开!」声音里还有着哽咽。
顾瑾言一个怔忡,竟然真被她推开了。
苏晨立刻跑出了露台,她之前捏在左手中的纸巾已经湿了。
顾瑾言呆立在原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心上像是被敲了一记。
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听见他低低的声音,「是你说要做好朋友的,结果又跑了。」
◎ ◎ ◎
周围一片黑暗,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点声音,似乎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天地间似乎就只有她一个,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得让苏晨有点心慌。
她试探性地问了句:「有人在吗?」没有人回应。
她害怕极了,浓重的黑把她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她想奔跑,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可是手似乎被什麽东西拽住了,扯不开。
空气中弥漫着如铁锈般的甜腥味,然後似乎有人在说话,在说什麽?她听不清楚,「在说什麽?大声一点!」
那声音却始终像是在呢喃。
她听见那人在笑,声音不大却让她觉得好刺耳,她的神经紧绷着。
又有另一个声音传来,是很耳熟的声音,不必细听她便知他是谁。
他说:「不是说要跟我做好朋友,怎麽又叫我走开?」
她想要解释,「不是的,我只是……」
他不等她说完,「我走开,再也不给你机会了,我跟你不可能做好朋友!」
「不要、不要。」
她一挣紮,奋力地睁开了双眼,眼前的景象有点模糊,有些重影,她眨了眨眼,看清了自己是在卧室里头,手不知道什麽时候被压在了枕头底下,她抽出手,已经麻了,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满手的湿意。
床边小桌子上的小台灯,灯光不知道被谁调得有点暗,她有些慌张地翻出了遥控,把灯光调至最亮,整个人才慢慢地放松下来,呼了口气,瘫在床榻上。
「叩叩叩。」传来几声叩门声,然後门被打开了,苏黎拿着杯牛奶走进门。
「哥。」苏晨仍瘫在床上不愿起来,呼吸已经平稳了,不再像刚才刚醒时的急促。
「又作恶梦了?」苏黎走至床边,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起来把牛奶喝了再睡。」
苏晨在床上赖了赖,才起来接过苏黎手中的杯子,牛奶是温的,手掌直接碰触杯壁也不觉得不适,苏晨定眼看着牛奶在橘黄的灯光下,被镀上了一层光泽,「哥,我抽屉里的安眠药,你都藏到哪里去了?」
「都扔了。」
从苏黎的角度看她,能看到因她垂下眼帘而显得格外纤长的眼睫毛,因为眨眼而微微颤动,橘黄的光线将她的睫毛也镀上了一层柔柔的亮光,更显乖巧娴静。
苏黎叹息,他坐在她床边,「你乖,那些药不能多吃的,我在牛奶里加了点白兰地,喝了再睡就好。」
「嗯。」
「当初就不该让你一个人去加拿大。」苏黎接过她递来的空杯子。
苏晨眨了眨大眼睛,「哥,我明天想去探望一下顾奶奶、顾爸爸和顾妈妈,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们了。」
灯光洒在苏黎的背部,他的脸没有被光线打到,苏晨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停顿了几秒後才出声,「是该去看看,毕竟当年我们两家都是邻居,那时候顾家也帮助我们不少。」
「好。」
「上门拜访的礼物,我明天会放在客厅,你不用准备什麽,直接带那些过去就好。」
「好。」
苏晨躺下,盖好被子,被子把她大半张脸都遮住了,只剩下两只大眼睛露在外面眨呀眨。
「哥,bonne nuit。」她用法语道了晚安。
苏黎俯下身,在她额头留下晚安吻,「Bonne nuit。」
他放轻了脚步声离开,轻轻关上门後,柔和的表情退下了,他在一片漆黑中反省自己,如果当初他能够有能力一点,他的妹妹现在就不必连晚上睡觉,也都是战战兢兢的了。
如果有如果,那多好。
◎ ◎ ◎
苏晨喝了白兰地牛奶後,睡眠质量的确好了很多,但始终是没有安眠药管用。
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苏晨就自然地醒了,她掀开被子下床,把窗帘都拉开,今天天气不怎麽好,有点阴阴沉沉的,可能会下雨。
苏晨把开了整晚的小台灯熄了,洗漱完毕後换了一套运动服装,走到房间的一个角落,开启跑步机,晨跑一小时。
今天她要到顾家去拜访,已经有十年没见了,不知道他们好不好。
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总是到顾家去串门子,她还记得顾妈妈对她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会为她做好吃的小点心,会帮她绑漂亮的小辫子,而顾爸爸会教她写字、下围棋,顾奶奶会摘葡萄给她吃。
她总是跟在顾瑾言身後,跟他一起去捣蛋,闯祸了,他总是会推给在一旁认真看书的顾瑾瑜。
只是没有想到她跟他後来会变成这样,明明这麽熟悉,却又这麽陌生。
当苏晨下楼到客厅吃早餐时,刚好遇上苏黎,他正要出门去上班。
「礼物都放在桌子上了,你记得带出门。」
「好,Salut。」她以法语跟苏黎说再见。
等到真正出发去顾家时,已经是十点多了,还好她家与顾家并不算相隔太远,大概半小时就能到了,不然在别人吃午饭时登门拜访,多尴尬。
他们两家以前是邻居,以前她要去顾家是五分钟都用不上就到了,但自从她出国以後,她哥哥就搬家了,以至於她都回来一段时间了,到今天才登门拜访。
顾瑾言似乎有告诉家人,她今天会来。
苏晨才刚到门口,社区的警卫就问她是不是姓苏,她点头後,警卫便领着她往顾家走去。
「顾家有跟我们打招呼,说今天你会来,怕你记不清路,特地让我们找人来带你。」
「谢谢你。」
警卫帮她提着几包礼物,她跟着警卫走,问:「那他们身体都挺好吧?」
警卫笑呵呵地说:「好啊,怎麽不好,去年顾瑾瑜先生才跟姚小姐结婚,可热闹了,我们也都收到红包了。」
苏晨也被警卫的喜悦感染到了,也跟着笑起来,「那顾瑾言呢?他比顾瑾瑜年长,还没结婚吗?」
「没有啦,他家人还整天唠叨,叫他赶紧结婚呢,听说他连女朋友都没交,说起来,自从顾瑾瑜先生结婚以後,都没怎麽见过顾瑾言先生回来了,连婚後搬出去住的顾瑾瑜先生回来的次数都比他多,顾瑾言先生可真忙啊。」
苏晨听得认真,她还想问什麽时,警卫却说:「啊哈,到了,苏小姐,需要我帮你敲门吗?」
「不用了,谢谢你。」
第三章
顾母对苏晨的拜访感到非常高兴,苏晨一进顾家门,顾母便拉着她的手不放,又是仔细端详苏晨的样子,又是要留她在顾家吃饭,要吃完晚饭才让她走。
「晨宝,怎麽现在瘦成这样了?是不是黎小子虐待你,不给你饭吃啊?」
苏晨一下子就被逗笑了,「没有啦,哥现在都被我训练得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了,只差一个大嫂人选,就能『嫁』出去了。」
顾母捏捏她的脸颊,「你这家夥真是幽默啊,一回来就把我给逗乐了。」
苏晨还像以前一样,顽皮地眨眨眼吐舌。
姚格丝在一边看着,她也笑容满脸地跟顾母说:「妈妈,别把人堵在门口,人家都站累了。」
「啊,对对,赶紧进来坐!」顾母拉着苏晨的手,把她带进客厅里,见她望着姚格丝,就向她介绍,「这是你瑾瑜哥的妻子,他们俩是听说你今天要来才都回来的,就冲着这点,今天你不在这吃晚饭,不准走。」
「我最听顾妈妈的话了,一定会在这吃晚饭。」苏晨嘻嘻傻笑。
顾母听到,满意地笑了。
顾父和顾奶奶见到苏晨,又是一阵嘘寒问暖,让苏晨心里暖极了。
顾奶奶还拉着她的手跟她说悄悄话,说自己在房间里藏了一盆葡萄,说话时还朝苏晨眨眨眼。
苏晨也朝顾奶奶眨眨眼,一老一少笑开了。
午饭过後,顾奶奶年纪大了,说是有点累了,就回到卧室里午睡。
顾父也回了书房,客厅里就剩下顾母、顾瑾瑜和姚格丝,以及苏晨四人。
问过了苏晨近况後,顾母见儿子和儿媳妇正在沙发上说着悄悄话,想起之前他们两人的荒唐事,不由得也说上两句,「现在这个样子不就挺好的,之前还离婚,你们两个可真是离谱,才结婚多久就说要离,什麽时候才过够一辈子?」
顾瑾瑜也收起了玩笑表情,正经地跟顾母说:「妈,我们错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顾母也只是担心他们,多唠叨两句而已,「这麽大的事也不回家说,要不是瑾言从端木家那小子那里打听到,回来告诉我,怕是我现在还不知道。」
顾母见儿子和儿媳妇都低着头,一脸谨听教诲的样子,叹了口气,没力气再管他们了。
苏晨看着他们只觉得新奇,她完全想像不到当初那个温柔的瑾瑜哥,如今娶了有混血儿血统的明艳女人做妻子,而他们目光相触间所带的脉脉柔情,她更是有说不出的羡慕。
顾母不再理会顾瑾瑜他们,回过头又跟苏晨说话,「晨宝今年也不小了呀,打算什麽时候结婚?」
苏晨吃了一惊,然後装模作样地瘪了瘪嘴,「顾妈妈,人家还没男朋友,跟谁结婚啊?」
顾母一听有点惊讶,但更多的却是喜悦,「那要不考虑考虑我们家瑾言?你从小就跟在他身後打闹,也该知道他人不错的,是个好孩子,我们家瑾言现在也还没有女朋友呢,你就给他个机会?」
苏晨愣了愣,笑得有些勉强,「我呃……那个,对了,瑾、顾瑾言今天怎麽没在家?」
顾母听她说到这,就向她大吐苦水,「他啊,他整天都不知道在折腾什麽,就是不安分地待在家里,之前瑾瑜的婚礼刚告一段落,他就跑去美国了,说什麽要在那边的分公司坐镇,但哪有人去了那边,连年都不回来过的,还有你今天上门来拜访的事,也是昨天他告诉我们的,可他今天一大早就往公司跑了,连瑾瑜和格丝都回来了,他可真是不像样……」
那边顾母对苏晨抱怨顾瑾言,这边顾瑾瑜跟姚格丝继续之前中断的悄悄话。
「苏晨跟你们家来往得很密切?妈妈对她比对明明还好。」
顾瑾瑜捏了捏她的手,「别乱说,不过我们两家以前是来往得挺密切的,他们家以前是我们邻居。」他见姚格丝听得认真,趁机偷香一下,被姚格丝瞪了一眼才继续说:「後来她的爸爸妈妈去世了,她出国了,她哥哥大概是怕触景伤情吧,就搬走了,也就是自那时起,我们两家就没怎麽联系了,然後一眨眼就十年了,我们都长大了。」
顾瑾瑜说得轻淡,但姚格丝听来却是有点惆怅,好好的好朋友一下子各分东西了,还有一个跑到了国外,命运的捉弄可真教人难受啊。
「其实如果当年她不出国的话,恐怕现在就是我们大嫂了。」
姚格丝有点惊讶,「怎麽说?苏晨是大哥的前女友,是因为她要出国所以才分手?」
「你还真八卦。」顾瑾瑜取笑她,她瞪大了眼睛盯着他,顾瑾瑜投降,「他们当年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但其实就我看来也差不了多远,当时苏晨喜欢大哥,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我妈那时候还跟苏阿姨盘算着要结为亲家……」
「那大哥呢?他喜欢苏晨吗?」
顾瑾瑜反问她,「你觉得大哥是怎样的人?」
姚格丝想了想,「不怎麽正经,好像对什麽都无所谓,脾气也还可以,挺宽容的,就是平常说话毒舌了一点,爱看热闹一点。」
顾瑾瑜笑了,笑得有点高深莫测,「当大哥面对苏晨时,他就会变成严肃、对待事情认真、特别小心眼、特别毒舌的人。」
姚格丝了然地笑了,突然又想起之前跟顾瑾言的针锋相对,一大堆旧帐都还没跟他算,一定要找一天跟他一次算清楚!
◎ ◎ ◎
顾瑾言坐在顾氏的首席营运长办公室里已经一个上午了,其实他也不明白他为什麽会在这里呆坐一个上午。
他的日程表里写着,今天下午他要跟顾氏企业里的管理层干部开会,要制定下一阶段顾氏的目标,以及听他们汇报上一个专案的完成情况与总结分析,可他却呆坐了一个早上……
越蓦推开门时,看见的就是顾瑾言坐在座位上,似是沉思的脸。
「不是听说苏晨今天去你家,你怎麽还在这?」
顾瑾言和越蓦是从小就认识的,而顾瑾言和苏晨小时候又经常凑在一起,越蓦对於他们俩的事,可以称得上是亲眼目睹了。
今天来这之前,顾瑾瑜也曾经打过电话给越蓦,告诉他苏晨去了顾家,让他去顾家的之前,顺便把在顾氏的顾瑾言带回来。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随便进入企业高层的办公室,很有盗窃机密的嫌疑?」顾瑾言的表情不变。
「我是开影视公司的,跟你顾家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盗你机密我也赚不了钱。」越蓦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你平常从美国出差回来以後,总是要放一个月的假才上班的,这次怎麽这麽反常?让我猜猜……」他笑得有点坏,「不会是因为苏晨今天去了你家,所以你不敢回家吧?」
「我下午还有会要开。」
「哦,所以不是因为要逃避与苏晨见面,所以才跑来上班的罗?」
顾瑾言不说话,直接无视他的存在。
越蓦似乎是不会看别人脸色似的,继续一个劲地说起来,「嘿,你到底为什麽那麽多年都不交个女朋友?你家母亲大人已经打了很多通电话给我,让我帮你介绍女人了,你就稍微告诉我一下,你到底喜欢什麽类型的,让我好找啊。」
顾瑾言还是不出声,不理他。
越蓦也不管他,继续自顾自地说:「其实就我看来,苏黎他何必弄昨晚那个变相的相亲宴会,直接让你娶了她不就行了,反正你没女朋友,她没男朋友,你们之前又那麽熟,两家家世又相当,多配啊。」
顾瑾言在文件上不缓不慢写着英文的手顿了顿,他擡起头来飞了越蓦一记眼刀,「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大脑不是用来思考的,你不需要一再强调。」
越蓦中枪了,一时哑然。
「明眼人都看出了你经常跑美国出差,一留就留这麽长时间,为的是什麽?不就是希望有哪天能走运,在街上碰到去了美国读书的苏晨,可人家去的是加拿大,你即使在美国待上一辈子都不可能遇到她,现在人家回来了,你又窝在这里,等哪天人家又走了,再也不回来的时候,我看你要去哪里哭。」
顾瑾言写着字的手一顿,笔尖的墨在白纸上渲染出了蓝黑色的一点,他声音僵硬地说:「你出去。」
就在这时,顾瑾言的手机响了起来。
「怎麽了?」越蓦问他。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麽,顾瑾言迅速地回答,「我马上回来。」
顾瑾言挂了电话,一把拿起挂在挂钩上的西装外套,脚步飞快地步出办公室。
越蓦见顾瑾言严肃的神情,也不再打闹,跟上他的步伐,「出什麽事了?」
「奶奶刚刚晕倒,送进医院了。」
◎ ◎ ◎
病房外,苏晨和顾母坐在位子上,顾母着急得眼睛都红了,「怎麽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呢?你顾奶奶的身体一向都很好的,怎麽突然就这样呢?」
苏晨握住顾母的手,其实她也很难过,但她还是打起精神来安慰顾母,「顾妈妈你别急,顾奶奶身体一向健康,肯定会没事的,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啊,有格丝姐在病房里照顾顾奶奶,我跟你去买点水吧?」
顾母摇摇头,还没说话,就见顾瑾言步履飞快地走到她们面前,神情严肃,「怎麽回事?」
越蓦向顾母点头问好,「阿姨好。」
顾母毕竟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尽管眼眶还是红红的,但神情也没有刚刚的慌乱了,她对越蓦点点头,然後又对顾瑾言说:「吃过午饭後还好好的,她说有点困,就进房休息去了,後来她醒了就下楼想跟我们聊聊天,可楼梯才下到一半,她就晕倒了,还好当时有格丝搀扶她下楼梯,不然……」
「那奶奶现在怎麽样?」
苏晨捏了捏顾母的手,她回答道:「格丝姐在病房里陪着顾奶奶,瑾瑜哥去向医生询问病情,还没回来。」
顾瑾言冷淡地点点头,他又对顾母说:「我先进去看看。」
顾瑾言推开病房门,老人家已经醒了,精神也不算太差。
姚格丝见他来了,也就主动走出了病房,让他们祖孙俩说点贴心话。
顾瑾言点了点头,算是向他弟媳表示谢意,他快步走到病床前,顾奶奶见他来了也高兴了,「你这臭小子总算来见见奶奶了,奶奶见你一面可真是难呐,是不是嫌奶奶整天跟你妈妈催着你结婚啊?」
「哪个人不长眼跟你乱说的,没有这回事,我只是……工作忙。」
顾奶奶乐呵呵地笑着,「工作忙得连交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你弟弟都结婚了呢。」
顾瑾言沉默不语。
顾奶奶笑着看他,一脸慈爱,「我一直为你们兄弟俩骄傲,别家的孩子谁不是闹出一笔又一笔的风流帐,但你们俩特别洁身自好,我当时心里就想,真好,我们家的孩子品行端正啊,可是眼看着你都快三十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跟你爸妈就开始愁了,我们家孩子相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优秀啊,怎麽也不会没女孩子喜欢啊。」
顾奶奶拍了拍他握住她的手,「所以这几年你妈妈才急了,怕你们不愿意结婚,都赶着那些什麽单身潮流,你不会怪我们吧?」
「不会,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
顾奶奶笑着点点头,「那就好,瑾瑜跟格丝现在过得挺好的,两人多甜蜜啊,他能娶上格丝这孩子也算是他走运,就是你呀,现在都还没有一点消息,你妈妈都快急红了眼了。」
顾瑾言低着头,「是我不孝,让你们操心了。」
顾奶奶叹了叹气,「瑾瑜那孩子幸运,我还能看得到他结婚,可你就不怎麽走运了,奶奶可能看不到你当新郎的那天了。」
「奶奶别胡说,奶奶身体健康,等瑾瑜他们家孩子满地跑时,你还能跟他比一比呢。」
「那你呢?你什麽时候给我见见我的大孙媳妇?到时你奶奶我就死而无憾了。」
顾奶奶见顾瑾言像是还有什麽话要说,她摆摆手,「老太婆不跟你说那麽多了,晨宝还在外面,你去陪陪人家吧,她隔了那麽久才来我们家一次,却让她见到老太婆身体不中用,肯定吓到她了,你们俩以前不是特别要好?听她说她还没有男朋友呢,你看看,这就是机会,赶紧啊!」
「奶奶,我跟她……」
顾奶奶又摆摆手,「老太婆要睡觉了,不听你说话。」
顾瑾言无奈地扶顾奶奶躺下,「奶奶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走出病房时,顾母已经不在座位上了,只有顾瑾瑜夫妻俩站在门边,和坐得有点远的苏晨在等着。
顾瑾言走上前问顾瑾瑜,「怎麽样,奶奶身体怎麽了?」
顾瑾瑜叹了叹气,摇摇头说:「不是什麽大病,只是……」
顾瑾言看了看姚格丝的表情,她一脸的哀戚,他有点不祥的预感,「只是什麽?」
顾瑾瑜有点艰难地说:「身体器官机能老化了,医生说如果奶奶去了,应该不会感觉到痛苦。」
顾瑾言一怔,「还有多久?」
「没有多久了……」
顾瑾言有点茫然,怔怔地转过头,心上像是被巨石给压住了,好沉好沉。
亲人就要不在了,他留不住,能做的大概只有让她走得开心、无憾吧。
苏晨心里也非常难过,在她心里顾奶奶就像个老顽童,让人感觉她会一直这样,不会老去,但在听到顾奶奶快要不在的消息时,她已经难掩悲伤了。
她坐在位置上,低着头看着地板,突然眼前的光线黑了好多,她擡头一看,顾瑾言就站在她身前。
他在跟她说话,但她听得有点不真切,不确定她听到的到底是因为她太悲伤而产生的幻听,还是真实的。
他说:「我们结婚吧。」
◎ ◎ ◎
苏晨一直处在呆愣的状态,跟着顾瑾言离开医院,来到附近的咖啡厅,好像还是没反应过来一样。
如果是在以前,她怕是迫不及待地点头应允了吧,那时候他们的感情是那麽乾净纯粹,没有一点杂质夹杂其中,笑的时候都是开心的,悲伤的时候不会是笑着的,就像在一起都只是因为喜欢,不喜欢是不会在一起的,不像现在……
他们已经被太多太多的东西改变,他们之间已经相隔太远了。
咖啡勺碰撞咖啡碟发出了轻微的声响,顾瑾言抿了口咖啡,「考虑得如何?」他没有放下咖啡杯,杯子遮住部分的脸庞,「你不必那麽为难,我只是要一个回复。」
他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他在她面前不会这麽冷静、自持、民主,以前他对她总是霸道、说一不二,唯一的一次让步就是她去国外读书,结果一让十年。
以前以前……
「我们……还合适吗?」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顾瑾言冷冷地看她,「别为自己的决定找那麽多藉口。」声音冷硬得让苏晨有点心怯。
她垂下眼帘,眼睫毛有点微颤,「我没有在找藉口,我只是觉得……我们有点生疏了。」
「谁说不是呢?」
「那为什麽是我?如果生疏也可以做夫妻的话,你、你可以有很多的人选,为什麽是我?」
顾瑾言把咖啡杯放下,「你不要自作多情地以为我对你有什麽特殊的情愫,我原本也是因为厌烦婚姻所以才一直单身,而现在既然我需要一段婚姻,娶别人或娶你,我相信我的家人会更乐意看到後者。」
苏晨的心一阵阵的发凉,还来不及收拾心情,他的声音又传入耳中,「当然,如果你自私得不愿意让我家人更加喜悦,那麽就当我没有说过这番话吧,不过说起来,这样才是真正的你啊,把别人的感情当玩具,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丢弃,自私得如此出色的做法,至今为止你还是第一个让我大开眼界的人。」
苏晨放在腿上交握的双手收紧,脸上有点难堪,她低下头咬住唇瓣。
顾瑾言嘲讽地问她,「其实我真想问一问你,像你这样辜负别人投注在你身上的感情,你都不会觉得愧疚、觉得良心不安吗?」
他看了看她渐渐发白的脸,语气里带着点恍然大悟,首音节拖长,讽刺的意味铺天盖地朝苏晨袭去,「啊,我知道了,要是会良心不安,你又怎麽敢出现在被辜负的人面前,所以对於我的家人,你肯定是一点都不会觉得愧疚的,你的心理素质真是太棒了。」
苏晨听着这些刺耳的话,感觉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许多,她努力忽略他的嘲讽,闭了闭眼,「好,我答应。」
顾瑾言点点头,「我会让我的律师准备相关手续,你需要签订一份婚前协议和离婚协议书,我并不打算将一辈子时间都浪费在你身上,婚前协议我只有一点要求,婚後别太干涉我的生活,我跟你的婚姻没有什麽特殊的意味,当然,婚前协议上的内容你可以添加修改,如果要求不过分的话。」
苏晨苦笑,「不需要了,我没有什麽要求。」
如果早知道今天她会嫁给他,那麽当年她就不需要离开了吧?只是他对她的感情从来都一样,没有过爱情,不对,也不是一样的,以前起码还有朋友之谊,现在怕是只剩下讨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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