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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试阅] 艾林《醉诱财妻》(惊世媳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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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123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2-19 13:23:11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LE730.jpg
出版日期:2014年2月26日

【内容简介】

府里的人都说这林家二少爷不学无术,是个纨裤子弟,
只有她这个小丫鬟知道他的经商本领有多高,只是有志难伸罢了,
而且他不仅头脑聪明,对她也是一等一的好,
当船坞发生危险,他首要考量是把她送到安全地方,
因为帮她解围而遭训斥时,他最先想到的是不能连累她受罚,
他更许诺日後会带她离开,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满心欢喜答应,等着他接自己出府,
不料事与愿违,他独自离开,她则留了下来……
为了守住他的家,她舍弃姑娘家最重视的名节,女扮男装出门经商,
就是期待有一天他能够回来,两人能再续前缘,
可没想到再相逢,他已经手抱奶娃、身旁有娇妻陪伴,
於是她放纵自己醉一回,和他当个一夜夫妻,
之後她就会永远退出他的生命,祝他幸福……





  第一章

  甫一下马车,沐萧竹就被眼前古朴高耸的林府大门深深吸引住了。整个门体用昂贵的金丝楠木制成,上头有着繁复华丽的雕刻,刚劲有力,气势浑厚,彰显大家气派。

  林家是泉州银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富之家,如此阔气又不失底蕴的架势,无声地向过往的人显露富贵之气。

  「这雕刻技艺跟宫里于伯伯的功夫不相上下呢,好棒!」沐萧竹眨着晶亮的眸子出神地说道。

  她虽刚过及笄之年,但因爹爹是宫中画院的画师,带她领略过诸多上等精品,从而使她的见识和画技比同龄女子高出许多来。

  「萧竹,快过来,还楞着干什麽?」侧门一开,个性严肃的沐秀自门後快步而来。她四十来岁,绾着乌发,举手投足和说话间全是无法忽略的干练威严。

  「姑姑!」沐萧竹提着裙裾一阵小跑,快速迈上大门前的石阶,动作俐落又轻巧,看得出是干过活的。

  「慢点,一会进去可不能这麽冒失。今日老祖宗特地点名叫你来,你可别出了乱子。」沐秀严厉说着,眼里却透着少有的慈爱。

  这十五岁的萧竹是她唯一的亲人,半年前,哥哥在京中亡故,她托人将已成孤儿的侄女带到泉州,见侄女乖巧懂事,便将她推荐到林宅做丫鬟,算是给侄女找一条谋生之路。

  「萧竹明白!」

  沐秀紮紧侄女水红的腰带,确认她衣着头发完全妥当後,才举步带她进入林家大宅,走进曲折迂回的步廊。

  「到了这里,说话小声些,还有得叫我『沐总管』,可别叫错了。」

  「萧竹知道了。」沐萧竹耐住性子,莲步轻移地跟着姑姑。

  「你应该晓得林家老祖宗是大少爷的祖母,是已故老爷的娘,不要记错了。」

  「知道了。」

  这是她第二次见老祖宗,先前虽曾跟着大少爷回府,但基本上,她是个粗使丫头,若非老祖宗召见,她是没机会见到的。

  「见到了老祖宗,你可别想说什麽就说什麽,她问什麽才说,没问就别擅自开口。」

  「记下了。」乖巧的沐萧竹一一应着,没有丝毫不耐烦。在她心底,她时时感恩着姑姑的收留之恩,若没有姑姑,如今她不知身在何处。

  大概在迷宫一般的内宅里穿行半刻,她俩终於来到了老夫人的凭雪院内。

  「老祖宗,萧竹来了。」进了主屋,沐秀扬声恭敬地禀道。

  「给老祖宗请安。」一直低着头的沐萧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主座上的老夫人行了大礼。

  「起来吧。」苍老的声音命道。

  沐萧竹依言而立,仍是不敢抬头。

  「这不就是在船坞让老师傅们都自愧不如的小丫头吗?」老夫人身畔的一个主事婆子惊讶地说道。

  「这小丫头不懂事,到处乱插嘴,何嬷嬷就不要笑我们了。」沐秀面上有光,嘴上却很谦虚。

  「老婆子可不会笑你家小丫头。」何嬷嬷递了热茶到老夫人手里後,正色道:「老祖宗,我家汉子是船坞帐房,有一天回来跟我说,西林那边送来一批木材,是给富定记造海船用的。但这小丫头拦在大门口,直指西林送来的木材里有坏木,说什麽也不让他们进来。

  「西林老板的性子老祖宗也知道,哪里肯罢休,急得出手就想打这小丫头呢,可小丫头仍是不改口。後来,大少爷派人里里外外的查了这批木材,并没发现什麽问题,小丫头却说木材潮气甚重,各有偏斜一寸,根本不能造船。」

  「偏斜一寸?」老夫人眼中讶光一闪。如此微小的误差,若不用尺是很难发现的。况且若是真用偏斜的木材造船,师傅们恐怕会延误工期,造出来的船也不若好木头来得结实。

  真是帮了一个大忙啊!老夫人在心里叹道。

  「对,她大声说:『至少三成木材都偏斜一寸,不信拿尺来!』最後工匠们用尺一量,果然一毫不多一毫不少,就偏斜一寸。船坞的造船师傅如今都叫她小仙姑呢!」何嬷嬷一直带着笑说着。

  「小丫头,把头抬起来。」老夫人对眼前的小姑娘好感暗生。

  沐萧竹带笑抬首,一张素净清丽的脸展露在众人眼前。

  老夫人那一双还不算昏花的老眼,上下打量着她的容貌和身段,暗中品评着。

  样貌虽非上乘,不过眼睛灵巧出彩,富有生气,气质温柔清纯,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小丫头,你怎麽能看出木材偏斜了一寸?」银丝满头的老夫人饶有兴致地问道。

  沐萧竹瞄了一眼姑姑,得到默许後才朗声回道:「回老祖宗的话,奴婢的爹爹是画师,奴婢自小跟在爹爹身边学画,学画之初,爹就嘱咐奴婢定要练好眼力,爹爹说,只有用眼仔细感觉尺寸、长短、弯曲中的乾坤,才能下笔如有神助。奴婢习画已有十年,眼力还未达到爹爹的要求,此次能瞧出木材的优劣实属运气。」

  「会作画」老夫人微微惊诧。奴仆里别说画画了,能识字的丫鬟都不多见。

  「老祖宗,这孩子只是懂些皮毛,别听她瞎说。」沐秀假意笑嗔。

  「哎哟,这个沐总管,自家侄女明明有才,干麽藏着掖着,怕谁抢去不成?」何嬷嬷道:「我家汉子说,小丫头在船坞彻夜帮着大少爷修改海船的图纸,帮了不少忙呢。」

  老夫人布满皱纹的脸敛住笑,「大少爷若住在船坞,什麽时候起身?」这才是她今日唤小丫头来的目的,询问宝贝孙子在外的状况。

  沐萧竹灵巧的眼睛一眨,答道:「大少爷平时都辰时起身,不过偶尔夜里太晚睡下,奴婢会晚些时候再请大少爷起身。」

  「饮食可有怠慢?」

  「回老祖宗的话,大少爷酷爱杏仁豆腐,因此奴婢与饭铺的张老板说好,请他一早将新鲜的杏仁豆腐送来船坞。早膳之後,奴婢会先送上泡好的参茶,午膳前,大少爷时常会被船坞里的事务拖住,有所耽搁,奴婢会备上小茶点,以防大少爷肚子饿。」

  「前几日我命人送去的补药呢?」

  「回老祖宗的话,补药奴婢都有按咐嘱送到大少爷跟前,看着他一滴不剩的喝完。」

  「源儿很讨厌药味很浓的补药,你怎麽做到的?」

  沐萧竹微蹙秀眉轻叹道:「回老祖宗的话,给大少爷准备双倍的杏仁豆腐,大少爷自然不会那麽讨厌补药。」实际情况是,如果大少爷当日拒绝喝补药,她会连隔天早膳的杏仁豆腐都一起取消。

  林家大少爷林星源公事上说一不二,可是私底下一碰到头脑灵活的沐萧竹就很无奈。

  老夫人喝下一口热茶,微微点了点头,「源儿年纪还轻,让他早早接手船坞和盐场生意实属无奈,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偏偏他爹又走得早……唉,自他接手船坞,事必躬亲、废寝忘食,时常忙得没功夫回府休息,三、五日才回来一趟。想他从小凡事都有人打理,这下可苦了他了。我能帮着他的地方真的不多。沐总管,你给源儿挑的这位小丫头如此能干、知礼又聪明,真是解了我心头之忧,我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稍微放下了。」

  在姑姑眼神示意下,沐萧竹赶紧再次伏到地上,「老祖宗,奴婢不敢当,奴婢只是尽本分。」

  「这丫头真是个可人儿,快起来吧,地上凉。」老夫人爱怜地说:「过来,到我跟前来,让我再好好看看你。」透着精明的眸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臀儿。

  感觉到老夫人的视线,沐萧竹心中很是不解。老祖宗到底在看什麽?难道在马车上她沾污了衣裙?

  正想着,听见老祖宗唤自己,她无法再深究,连忙起身移步至老祖宗身边。

  待走近,沐萧竹才有机会多看两眼夸赞自己的老夫人。她虽然面上带笑,看上去也和蔼可亲,但眼角眉梢中还是能看出威严与肃穆之气。听姑姑说,老祖宗家世极好,母族乃是官宦人家,父系更是富甲一方的豪门。

  「沐秀呀,老身真是越看越喜欢你这个乖侄女。」说着,老夫人自头上拔下一枚玉簪子塞进沐萧竹手里,「跟着大少爷里里外外的忙,不能寒酸,这簪子你比我用得着。」

  通体透白的和阗美玉被雕琢成细细的簪,簪头还嵌着一枚小巧圆润的东珠,此物虽没有过多的装饰,但这样的质朴反而能让人眼前一亮。

  她捧着手上的簪子有些发怔。长这麽大,这玉簪是她得到过最好的礼物了。

  「傻丫头怎麽还站着?还不快叩谢老祖宗。」沐秀斥道。

  「不必了,只要她以後能好好照顾源儿,便是对我最好的答谢。」

  沐秀还想催楞住的沐萧竹下跪,突然听到门外急匆匆的脚步。

  「老祖宗,三姨娘在院外闹着要进来。」通报的婆子满额是汗,说话时也满脸通红。

  一时间,老夫人眯起眸子,何嬷嬷也收起了笑脸,正堂里的气氛因为这个消息骤然变得低迷和紧绷。

  「该死的田富娣!」老夫人沉着脸低喝,厌恶之情立现。

  「老祖宗,您息怒。」何嬷嬷跟沐秀互投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後,一同规劝着老夫人。

  「罢了,何珠,你先送这小丫头回船坞,源儿身边不能没有人,船坞那些粗婆子不懂怎麽照顾源儿的;沐秀,你去院门口打发田富娣走。」

  「是。」

  拜别老夫人,沐萧竹来不及跟神色凝重的姑姑道别,便被何嬷嬷带向通往侧门的回廊。

  「小竹,不用再拘礼了。」何嬷嬷一边走,一边与她谈笑。

  闻言,憋着一口气的沐萧竹这才缓缓透过气来。

  「谢谢嬷嬷。」

  「别这麽客气。」何嬷嬷爽朗地道:「我是老祖宗的陪嫁丫鬟,你姑姑是大少爷母亲的陪嫁丫鬟,我俩共事多年,情同姊妹,她的侄女便是我的侄女,以後有什麽难处呀,可别跟我客气。」

  听着何嬷嬷热情的话语,沐萧竹觉得心底暖暖的,失怙失恃的她自京城来到千里之外的泉州,常感到孤独感,有人这般关心她、跟她说说话,她甚是感谢。

  两人一前一後刚出侧门,就听偏南的方向传来女人高声的喝斥。

  「沐秀你这臭婊子,皮又痒了是吗?我你也敢拦!」

  「三姨娘……」沐秀的嗓音似有若无,听不真切。

  「我跟你没什麽好说的,我要见老祖宗。老爷走了,连你们这帮臭奴才都敢欺负我!」

  秋日的院落空寂,女人高昂的声音充斥在院落的里里外外,估计府外的路人都能听见如此骇人的叫骂。

  「我姑姑她不会有事吧?」沐萧竹停住脚步,转回身来,深秋的阳光晒在她忧心忡忡的小脸上。

  「有老祖宗给你姑姑撑腰,三姨娘不敢怎样的。在这个府里,老祖宗来自名门望族,而过世的夫人来自官宦之家,连二姨娘都是书香门第,只有这个田富娣出身低贱。」何嬷嬷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小竹你记住,以後见到三姨娘和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林星河,你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只有这样,你姑姑才不会生气。」

  「生气?为什麽要生气?」沐萧竹一脸天真地追问。

  「以後你自会知道的。」何嬷嬷没多说,牵着她出了林府。

  返回船坞,沐萧竹反覆琢磨何嬷嬷的话,越发迷惑了。

  独自坐在书案前的沐萧竹擦拭着林星源的一方古砚,她看看案上的文房四宝,闭上眼,胸中默想着山水画的技法。

  当何嬷嬷出声时,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小竹,大少爷命人传口信回来,今夜会与于大人商谈出盐一事,今日便不回宅子安歇了,特别嘱咐你留在宅子里,等明日他回来再带着你一起去船坞。」何嬷嬷特地来大少爷在林府的院落,告诉沐萧竹这个消息。

  听着何嬷嬷的交代,回过神来的沐萧竹连忙放下布,边给何嬷嬷道谢边手脚俐落地为她奉上一杯热茶。

  何嬷嬷接过茶,神情亲热地道:「你还是第一次在祖宅里过夜吧?」

  「是呀。本来杏春院有各位姊姊打理,并不需要我跟来伺候,但大少爷命奴婢在宅子的书楼里查看一些造船图,看能不能找出一些急需的图纸。」

  在所有丫鬟中,唯有她能担当此任。目前船坞急需修补「云龙号」,这艘老船已在海上航行了十年,都已破破烂烂的了,如今正躺着船坞里等工匠起死回生。可是再厉害的工匠也不会在没有全船图纸的情况下贸然动手,而找图纸的任务自然就落在她的身上。

  「真是个聪明孩子。」何嬷嬷揉了揉她的头,自言自语的道:「老祖宗真有眼光啊。」

  「何嬷嬷你说什麽?」沐萧竹一脸迷惑。

  「没事没事,哈哈,你对宅子还不熟吧!你姑姑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想是不能好好的关照你。不如这样吧,红杏……红杏!」何嬷嬷踱到门边,唤着杏春院的主事丫鬟。

  「何嬷嬷,叫我做什麽?」丰腴的红杏从侧房里掀帘而出。

  「我今天就把小竹托给你了,吃喝沐浴你都带着她。宅子太大,别丢了啊。」

  「何嬷嬷,瞧你说的,我哪敢亏待了会画画的小仙姑。」

  何嬷嬷与红杏笑闹一阵後便回去了。

  有了何嬷嬷的关照,原本对沐萧竹冷冷淡淡的红杏转变了态度,亲自带她去下人房里用晚膳。

  吃过晚膳後,天色早已黑沉,时间已过戌时头刻,月上柳梢头,她们结伴着,一前一後在点着羊皮风灯的回廊里往回走。

  跟在红杏後面,沐萧竹举目望向两侧,在月光和四周灯光的映照下,回廊外的奇花异草、直冲云霄的巨树,还有布置精巧的怪石构成别具一格的风景。

  她要把此情此景记在心里,来日画於纸上,暗自打算如何给这幅画构图。

  「别再往前。」忽地,走在前面的红杏挡住她的去路,眼神戒备地望向前方的某处。

  「嗯?」寻着红杏的目光看过去,眼力还不错的沐萧竹立即看见不远处,一个紫袍男子抱着廊柱昏睡。

  初冬的凉风穿廊而过,一股掩不住的酒臭气扑鼻而来。

  「真是晦气,竟让我看见!」红杏冷冷地哼道:「退回去,我们绕着砚池回杏春院。」

  前方那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男子犹如洪水猛兽,令杏春院的大丫鬟退避三舍。

  「他好像受伤了。」沐萧竹说道。

  远远看去,那男子额角滴血,血虽已乾涸在脸上,但看起来还是颇为吓人的。

  「不关我们的事。」红杏抓起她的手,转身往回走,脚程比来时快了许多。

  「我们是不是唤人……」

  「你只是个奉茶丫鬟,这麽多事做什麽?你知道他是谁吗?」逃离回廊不久,红杏回身,语带嘲讽地问。

  「我……」她一直都是船坞的丫鬟,就算回府也不会到外头走动,只见过大少爷和老祖宗,其他的便只剩闻其声未见其人的三姨娘。

  「他是二少爷。」

  「二少爷」一个主子躺在冷风阵阵的回廊里无人闻问?沐萧竹吃了一惊。

  「还罗唆什麽,快点走。」

  沐萧竹高 瘦弱的身子被粗蛮的红杏推着走,她频频回首,睇向越来越远的回廊,心中困惑不已。

  那个人就是何嬷嬷让她躲开的人,田富娣所出?

  仔细想想,方才用膳的奴仆不下五十人,在深夜里因为有廊灯,回廊是必经之路,不从这条路返回主子们的院落,便要像她们一样摸黑绕道。这样算来,看见他醉卧回廊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却没有人帮二少爷一把,竟让他在初冬的夜风里自生自灭。

  她心生疑问,同样是主子,为何二少爷跟大少爷的境遇判若云泥?

  「真是让人心烦。」同行的红杏脸色一直不好地叨念,「林家的夫人们个个都是名门之後,只有那个田富娣,是个武师的女儿,还曾经流落烟花,都说龙生龙,凤生凤,田富娣哪能生出什麽好东西。」

  一个下人敢对主子如此厌恶,让沐萧竹心惊。「可我在京里的时候,也有听过王公贵族娶烟花女子为妾啊。」

  「那是你不知道,老祖宗当年说什麽也不肯让田富娣进门,结果老爷在田富娣的挑唆下,居然放话若老祖宗不点头,便带着田富娣远走他乡。他们一起把老祖宗往死里逼,老祖宗气得都病倒了,但老爷仍是连一句软话都没有,听说也都是田富娣拦着不让老爷去。那二少爷自小就像他娘,性子坏又不务正业,贪得无厌,跟那个田富娣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虽是林家子孙,老祖宗根本不喜欢他。」自然下面的奴仆也不拿他当主子对待。

  原来其中因由如此复杂……

  正当沐萧竹还想再问问林星河到底做过什麽样的坏事,以便往後多加提防时,红杏却显然没了兴趣,急匆匆往杏春院赶路,知情识趣的沐萧竹便没有再问。

  将她带回杏春院後,红杏就与其他丫鬟一道忙里忙外的,烹茶、熏香、点燃火盆。纵然大少爷已传话今夜不会归来,但她们还是想着也许大少爷能早点结束公事从盐场返回,无不仔细和忠心地做准备。

  可身在杏春院里帮着忙的沐萧竹心绪很是不宁,总想起那张沾血的脸。

  那样冷的夜风,单薄的紫袍和犹如孤鸟的境遇让她无法安心。

  好几年前的深冬,与父亲共事的吴叔便是因酒醉後倒卧街旁,被活活冻死。

  若她没有看到他,便不会成为她的内疚,但她看见了,没有做该做的事,她怎麽都不会心安。

  也许二少爷心黑如墨,可她不能如此。

  沐萧竹蹙了蹙眉,打定了主意。

  「红杏姊姊,我忽然想起还有一张图纸没找到,要再去趟书楼,你们不用给我等门了,请各位姊姊早点歇息,我找到图纸,会到姑姑那里,明日辰时再回来这里等大少爷。」

  「你认得去书楼的路吗?粉杏,你陪……」红杏吩咐道。

  「白日里我已经去过一回,路已记住了。」沐萧竹婉拒。

  「那好,你去吧,粉杏,送她出去,顺便关上院门。」红杏扬声交代。

  出了杏春院,沐萧竹的身影消失在冬夜里。

  好烈的酒。林星河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身形,尽量不让自己挺拔的身形靠在酒楼雅间的墙上。

  他站在窗前,想让脑袋清醒些,但自窗口吹来的冷风却驱逐不散他体内燥热的酒气。

  这酒果然烈。

  「二少爷,让小的送你回府里吧。」十五岁上下的秋茗见主子身形有些摇晃,忙扶住他。

  「林二爷这次可帮了我大忙啊!要是没有你,我这银铺怕是要易主了,你可别走,咱们一起喝个痛快。我一定要好好谢、谢谢你。」

  雅舍里布置雍容雅致,七八个醉汉散落在八仙桌边,个个喝得红光满面、醉眼迷离。年纪三十上下的何老板醉意蒙胧间,察觉到他今日的贵客兼恩人就要离开,马上高声招呼着,扑向窗边那团影子。

  「林二爷!你可不、不能开溜呀,今日说好不醉不归。对吧,兄弟们?哈哈哈哈!」他嘴里喊着林二爷,手却死死揪住秋茗的袖子。

  「林二爷,快来快来,与我乾了这一杯。」

  「二爷,唯有饮者留其名,喝酒的事比天大,别走!」醉得不知今夕何夕的陪客们还不忘掉掉书袋子。

  「秋茗,你留下代替我陪他们喝,他们已经醉得牛马不分,不用担心被识破,我必须先回府了。」林星河强压住酒意,低声在秋茗的耳边吩咐。

  秋茗瞧了瞧主子,再看了看他的袖袋,里头正装着三万两银票,实在不适合在这里久留。

  这三万两银票是何大爷连本带利还上的款项,若是丢了或趁乱被人拿走,那可就麻烦了。

  秋茗再次确认主子神智还算清楚後,才挡在何老板跟前,适时为主子挤开一条通往门外的道路。

  「何老板,来来来,请到这里来,我与你共饮此杯。」秋茗虽比林星河稍矮一些,但学起主子来有模有样。

  「好好好,咱们喝,快,给我们端酒过来。」喝得醉眼迷离的人们,早把秋茗当成了林星河。

  林星河退离雅舍之後,马不停蹄地赶回林府。怕惹人注意,他从後门溜进府里,天色暗了下来,浓重的醉意在此时重重袭来,让他的脑袋逐渐昏沉,行动也变得迟缓。

  在昏暗不明的光线下,他一脚踏空,身体栽倒在回廊的柱边,感觉温热的湿意从额头流了下来。

  他竟然不觉得痛。

  倒在阴冷的地面,林星河再不能动弹。他强大的意志力迷茫起来,身体软得跟棉花一般不听使唤,他用足吃奶的力气试图让自己站起来,却仍徒劳无功,脑袋被酒力占据。

  夜越来越深,风越来越寒,令仅着单袍的他瑟瑟发抖。

  「劳烦田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浑身透着寒气的他听到一个率真的女声从他头顶飘落。

  口音听起来像是北方的女子,这乾爽直率的声音像把刷子,扫去林星河脑中层层迷蒙。

  「丫头,这个是二少爷呀。」粗嘎的男嗓听起来又是迟疑又是害怕。

  这个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身体依然无力的林星河转动心思,思绪恢复些许清醒,思及这是林府里某个马夫。

  「我知道的,田哥,这里有些钱,拿去打酒喝。」

  「唉!」马夫接过钱,叹了口气,慢慢矮下身来,扯起林星河无力的臂膀搁在自己肩上,另外一粗壮的臂搀起他细窄的腰,猛地将颀长的身体带离地面。

  「田哥,轻一点。」沐萧竹心惊马夫的粗鲁。

  被马夫猛然一晃,磕伤额角的林星河又是一阵晕眩。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股强大的恶心感直冲喉头,还来不及坐起身,他闭眼吐出了秽物。

  「好了好了,吐出来就好了。」

  相当不适的林星河听到那道率真女声轻轻地哄着他,接着一只温暖的小手上下摩挲着他的背脊。

  好舒服!那温柔的抚摸力道令他差点哼出声来。

  「要不要再吐一点?」女声镇定从容的问,并没有被他的丑态吓走。

  迷蒙中,林星河转念一想,这府里的丫鬟个个都视他如蛇蠍,若是有谁大献殷勤,其中必有问题。

  「走开……」虽然醉着,但他仍口齿不清地低喝。

  「二少爷,帮帮忙,别再乱动。你方才吐到自己身上了,我帮你退掉衣衫好不好?」那人依然很有耐心。

  他想挥开她,却双手虚软使不上力,只能任由她动作。

  「好了,袍子给你退下来了。我现在就去点火盆,屋里会暖和一些,二少爷稍待。」那纯净的声音始终那麽镇定,告诉他她的每一个动作。

  这个小小的举动,软化了林星河的抵抗,隔了一会,他感觉到暖烘烘的热气。

  「是不是暖一点了?二少爷,现在我要拿巾子给你擦脸,你不要见怪。」

  话音一落,带着湿暖的巾子如团云朵覆盖下来,清润的水气挤入他的鼻息里,让他的神思顿时有了一分清晰。

  「好了,脸擦好了,现在给二少爷擦擦手。」

  话音一落,他的手也接着受到清理照顾。

  「二少爷,手奴婢已经给你擦好,现在你要好好听我说,奴婢发现你的时候,你磕伤了额角,现在血已经止住了,但是需要包紮一下,我这里有一点伤药,船坞里的工匠们谁要是被割到手或是破了皮都用它,奴婢想,这个对二少爷的伤也许会有益处。」

  这小丫鬟是个傻子吗?明知道他可能醉得什麽都听不见,还罗哩罗唆的说这麽多,若不是手脚无力,他真想跳起来骂她一句。

  一阵刺痛从额角袭来,他暗暗倒吸口气,接着感受到疼痛之後的清凉感。

  「二少爷,你好好睡吧,屋里不会太冷,奴婢退下了。」

  屋中暗了,脚步声渐远,霎时之间,林星河的飘絮院又恢复没有丝毫响动,沉静如空城的样子。

  失去那道率真的女音,心中强大的空虚感把他的意识从酒力中拔出。

  在黑暗里,他睁开了眼睛。

  梆梆梆梆!打更声幽幽传来,天已四更。

  沐萧竹出了林星河的寝房後,站在飘絮院中央,无声地看了看自己的布履,再看看挂着菜丝的裙角,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她一身酸味,不管是回到姑姑那里还是杏春院都太可疑,若是被人细问起来,她根本无法安全过关。

  她思索着,眼睛四处看,想着在杏春院里有一个给主子用的小灶房,这里应该也有吧?看到了!就在东厢的後面。

  沐萧竹加快速度跑进小灶房,退掉布履及身上的裙子,藉着屋角水缸里的水洗净污物。清理好青色布裙的裙角後赶忙穿上。而布履太湿,就只好引燃一团火,把小小鞋子放在灶边烘乾。

  火光摇曳,映红她洁净的脸庞。

  这时一道无声的黑影如鬼魅般踏进小灶房。

  沐萧竹烘得有些发红的小脸抬起来,看见来人後为之一楞。

  这麽快就酒醒了?

  「你是谁?」林星河阴沉地问着,目光迅速扫过她湿透的裙摆和灶上的布履。来到此处之前,他服下了秋茗备在屋中的解酒丸子,神智总算完全恢复。

  她很快定下神来,看了眼自己的鞋後,微微福了福身道:「回二少爷的话,奴婢沐萧竹。」

  「我没见过你。」他冷意十足的挑眉,微微内陷的眼窝闪着一抹凶光。

  「奴婢是船坞的奉茶丫鬟,今日随大少爷到杏春院伺候。」

  「林家是要垮了吗?连船坞里没教养的粗使丫鬟也到宅子里闹?」他话中尽是讥诮之意。

  垂眼望着地面的沐萧竹缓缓抬眼,若有所思的看道:「二少爷酒还未醒,请回屋休息,不要徒增烦恼。」

  被她慧黠的揶揄,气焰嚣张的林星河顿时楞住。

  在始终平静如常的她面前,他忽地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童。

  小灶房外不再是无边的黑夜,幽亮的曙光已透过木窗照进来,灶中的火苗暖热跳跃,他在一冷一暖的光线里看清她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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