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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试阅] 黑洁明《战狼》(魔影魅灵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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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123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31 10:23:41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20140127132154-b.jpg
出版日期:2014年2月7日

【内容简介】
(上)
他是战士,是士兵,
是在上位者手中的棋!
他在这里,不为别的,只为了讨口饭吃。

在这个年代,人如蝼蚁,比狗不如,
消失得比草上的朝露还要快。

他一直知道他会死,是人都会死,
可他从未想过,竟然有一天,
他会为自己找来一个小小的死神,
不只赔上一条贱命,
还把灵魂与心,都交给了她……

(下)
她恨那个怪物,
那个冷酷残暴、心狠手辣的怪物,
她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因为如此,才自愿跟去了奴隶营,
希望终有一天,能找到机会报血海深仇。

谁知道,那暴虐的怪物竟还有心,还懂情,
她恨自己靠得太近,被迫看得太清,
当她有了机会,却无法将刀狠狠插入他的心,
反而被迫面对自己一生的过错。

他说他不需要她的原谅,只把命给了她。
可待她醒觉,这男人早已在心中扎根,
而一切都已追悔不及……




  (一)

  夜很深。

  躺在床上的男人,悄悄坐起身来。

  身旁的家人睡得很沉,可有种不安攫抓住了他,他坐了半晌,才发觉是什麽困扰了他。

  虽然已是三更半夜,但夜好静。

  太安静了。

  这儿虽然不是他熟悉的地方,可他也知,即便是在荒野,也不可能如此安静,空气像是被凝结成冰,将一切事物都冻结了起来。

  他起身套上外衣,下了床,套上鞋,抓起了桌上的蜡烛,想想却又放下,推开门,穿过院子,来到大门边,从门缝中往外偷看。

  矛头银光,在黑夜中隐隐闪动。

  一队士兵,正浩浩荡荡进入前方大街。

  门内,男人心头一凛,只生恶寒。

  打从七个月前,为了摆脱王爷,他就带着家人离开京城远走高飞,他还以为他已经带着家人,走得够远。

  可这一瞬间,他终於领悟,这麽点距离,是不够的。

  他早该知,王爷府内定有奸细,他不该以为到了异国就能安心,消息恐怕早已传了出去,才会引得军队前来。

  只到北地,还是太近了。

  他悄无声息的往後退开,快步奔回房里,许是因为他起了身,妻子已经醒了,夜儿也是,两人身上都披着衣。

  「有军队。」

  两人一听,立刻抓着早已收拾好的包袱,安静的同他一块儿出了门,外头肃杀的气息比方才更重,只有枯叶随风飞舞着。

  妻子想走後门,他拉住了她,摇了摇头,指着一旁墙边的狗洞,同她悄声交代:「别走後门,走这儿。出去後,别去驿站,把车便宜卖给回回人的商队,躲在车底的夹层里让他们带你与夜儿出关,走得越远越好,千万别再回来。」

  丈夫的话,教她的心一紧,不禁愕然回头看他。

  他喉微紧,几乎想再次将她紧拥在怀中,但已没有时间,他握紧了她的手,然後松开。

  妻子眼眶含泪,那一刹,知她晓得,他打算做什麽。毕竟夫妻两人同床共枕二十年,他屁股一翘,她就知他在想什麽。

  没有第二条路吗?

  他几乎能听见她把话问出口,可她没有,而他摇了摇头。

  知他心意已决,她牙一咬,含泪转过头,钻进了那狗洞。

  「爹,你呢?」

  她出去了,可他那聪明的孩儿,没有跟上,却忧心的看着他,只瞧那狗洞一眼,就知他体型太大,定钻不过。

  「三人太醒目,我翻墙从另一头出去,咱们在城外会合。」他推着那聪明的孩子说:「快跟上,再慢来不及了。」

  因他从不说谎,那孩子不疑有他,跟着钻了出去。

  明知没时间了,可他仍忍不住在孩子出去後,趴了下来,朝狗洞外看去。

  孩子的娘,也趴在那儿,一双美目里的泪水早已夺眶。

  「我到城外等你。」她怀抱着希望哑声说。

  「是我对不起你,下辈子,我左清秋定为你做牛做马。」他忘情的悄声道:「绝不负你。」

  她脸上再滑下两行清泪,嘴角却漾出一抹温柔的笑。

  「别忘了你说的话。」

  「绝不。」他斩钉截铁的说。

  「好,我等你。」

  她喉微哽,凝望着他说,这才退了开来,拉着那孩子走了。

  他心痛难舍,却仍爬起身,跑回房间里,从床底下拉出一只木箱,将里头两副人骨小心翼翼抱了出来,放到床上。

  早在几个月前,他内心深处,早已知会有这麽一天,那天深夜经过乱葬岗,才会去盗挖了这两具人骨。

  他跪在床边,朝那两具人骨磕了三记响头。

  「抱歉,借您俩贵体一用,救我家人,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说着,大门已被人踹开,众多士兵闯进了院子,围住了屋,率众前来的武将上前来,扬声高喊。

  「左先生,将军久闻您技艺超凡,特派咱们来请您到府一叙──」

  他起身,点亮了蜡烛。

  火光一亮,门外士兵们动了一下,隐隐浮现不安。

  他推开门,却没踏出门槛,只看着那队士兵,和那全副武装的武将,道:「左某才疏学浅,只一小小工匠,现也已身有残疾,也做不得工,实不方便上门叨扰将军──」

  「左清秋,废话少说,老子都已特别来请,你他妈的还摆什麽架子!一句话,你去是不去?」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那脾气暴躁的家伙,只淡淡吐出两个字。

  「不去。」

  这一下,激得那武将火冒三丈,将腰上大刀拔了出来,指着他道:「好,你不去也行,把你所有黑火的制图都交出来!我就饶你不死!」

  他冷看那家伙一眼,只道:「这天下,火都是红的,是青的,是蓝的,哪有黑的火?」

  武将恼羞成怒,破口大骂:「王八蛋,你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

  他闻言,只往前踏了一步,疾言厉色的大喝一声。

  「谁敢进来,我一把火烧了他!」

  所有士兵闻言一僵,一时竟没人敢动,连那武将也被他冷然的气势震慑住。

  「中原此处,两百年来,征战连年,致城废田荒,千里寸草不生,饿殍遍野,我造黑火,原是为保家卫国,不是为争!为战!」

  他怒目瞪视着院子里所有的人,扬声高喊:

  「告诉将军,若真有黑色的火,它既是黑的,便不见容於世!就算我左清秋真有黑火,也不会将此物交给任何人,绝不容人起兵兴战!我宁愿带着它与我妻儿,共赴黄泉!」

  说着,他将手中蜡烛,狠狠丢掷在地。

  只见瞬间,火舌由他前方四射窜出,沿着门框、窗框、梁柱攀爬,跟着一声巨响传来,整个屋子往内缩了一下,下一刹,冲天烈焰爆飞而出,将院子里的众人炸飞开来。

  士兵们被炸得头昏脑胀,昏沉抬起头来,只见火焰如龙般高窜黑夜,跟着竟又内缩,所有人见状,恶寒陡生,再顾不得多想,爬起来就仓皇往外奔逃。

  烈焰再次爆闪,席卷周遭一切,没多久就已吞噬掉这整栋宅子。

  那火烧得极猛且强,教人靠近不得,待得火熄烟灭,天早已大亮。

  士兵们在仍有余热的屋骸中翻找,只找到了三副被烧得发黑,几乎一碰就碎的人骨。

  人人灰头土脸的,心有余悸的面面相觑,只能摸摸鼻子,走了。

  风,萧萧飒飒的吹着,将黑色骸骨吹垮了、吹散了,让那黑灰漫漫上了天,越过万里晴空。

  西去。

  (二)

  ☆☆☆   ☆☆☆   ☆☆☆

  热。

  骄阳高挂天上,晒得草原上的草也热得奄奄一息。

  热风吹过枯草,卷起一阵黄沙。

  一双牛皮靴子啪地踏在草地上,将枯黄的草踩扁。

  虽然有风,但风也是热的,皮甲中的汗水浸湿了衣。

  这一日天气很好,碧蓝如洗的天空一望无际,直到远处的天地交接处,都没有丁点云彩。

  「杀啊──」

  忽地,震天杀声灌入耳里,冲杀声中,艳红的血划破万里晴空。

  那是座土夯的小城,伫立在草原中不知有多少年,土黄色的城墙用稻草、糯米混着沙石夯成,却意外的相当结实。

  守城的军队奋力的抵抗着,但在经过十多天的死守之後,仍被攻破了城。

  云梯被架上了土夯的墙,厚重的大门被撞城槌撞破。

  男人随着队伍冲杀上前,手中的弯刀架挡着敌人的刀剑,旋转,卸去力道,上切、下砍,割肉砍骨。

  鲜血喷洒在空中,溅了他一头一脸,他没有迟疑。

  风很大,扬起沙尘,将杀伐声传得很远很远,眼前敌人扭曲狰狞的脸孔、恐惧痛叫的哀号也感觉很远很远。

  一记长矛戳来,戳掉了他的头盔,擦过他的额际,他及时曲膝侧身闪过,反手抓住长矛一拉,被磨得极为锐利的刀斩破长风,刷地划过被他拉下马的骑兵颈项。

  血又溅,他没有停下来,只是松开长矛继续前进。

  最初的战争究竟是如何开始的,他其实不是很清楚,也不是特别在乎。

  他是战士,是士兵,是在上位者手中的棋。

  他在这里,不为别的,只为了讨口饭吃,跟着军队,他就有饭可以吃,有地方可以睡。

  当一名士兵,不需要思考。

  他很擅长这个,擅长什麽都不去想,就像他很擅长用刀一样,就像他很擅长生存一样。

  他在军队里混得还不错,许多年前,他就以战功换回了自由,他没有想要得到什麽功名,也没有特别积极去争取,他不像有些人,总是妄想奢求更多。

  但有时候,光是能一直存活下来就够了。

  一开始,他连刀都没有,然後他有了五人的小队,跟着变成了十夫长、五十夫长,最後成了百夫长,他带着被分派到他手下的士兵们冲锋陷阵,就像多年前另一位百夫长带着他和其他人冲锋陷阵一样。

  他们总是在最前面的,身边的人死得很快,帝国的大军总是不停的在进攻交战,人们死得太快,一个人倒下,另一个就会递补上来。

  久了,他不和人交心,不和人交友,不浪费时间和人把酒言欢。

  在这个年代,人如蝼蚁,比狗不如,消失得比草上的朝露还要快。

  他踩着倒下的敌人,提着砍杀敌人的刀,染着腥红的血冲杀进城里。

  敌军边挡边退,以土夯成的小城位在军事要道,城里坊墙纵横,为的不是区隔邻里,为的是能在敌袭时,能争得一时挡敌退敌。

  每一区街坊都有墙,只要坊墙上的门一关上,就是座更小的城,易守难攻。

  难攻,不是攻不下来。

  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小小的门墙挡不了。

  他吸气,他吐气,在大风中举刀冲进街坊巷道,在黄沙中怒目奋勇杀敌咆哮,直到再也没有人挡在他面前。

  「阿朗腾──」

  那是个熟悉的声音,他回首,看见那个刚被拉进队中的小兵。

  小兵声惊恐、眼含泪,稚嫩的脸发白,这尚未满十七的兵是上一座城池的降民,所以才在他队上,因为之前只是个牧羊人,武艺奇差,所以他让这孩子当了弓弩手。

  可此刻,那家伙的箭没了,刀断了,眼看敌人大刀就要对那年轻的弓弩手当头砍下。他不该理会,战场上没有谁顾得了谁,但那是他的兵,而他已反射性将自己的刀飞射过去,银亮弯刀在空中旋转,准确的穿过敌人後颈,教人立即毙命。

  一刀从旁再来,他侧身闪过,反手以左肘击胸,夺下那刀,继续杀敌。

  他冲杀再冲杀,前进再前进,甚至没时间看着敌人倒下。

  战事结束时,他总是第一个知道,因为再没人举刀挡在他面前。

  士兵也是人,是人就懂恐惧,知道害怕,当他浑身浴血却依然不倒,再英勇的敌人,总有溃散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砍杀了多少人,当风停沙止,他在清澈的蓝天下提着敌方将领的头,在城中广场伫立。

  那颗头滴着腥红的血,所有的人都杵在三步之外,无论敌我双方的每个人都看着他。

  他高举起那颗脑袋,仰天长啸。

  那声长啸传得很远,引来更多人转头看来,不知是谁开始喊了起来。

  「阿朗腾!」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越来越多人跟着喊。

  「阿朗腾!阿朗腾!」

  高喊的声音如潮浪般朝四周扩散。

  「阿朗腾!阿朗腾!阿朗腾──」

  每个人都举起了他们的刀,兴奋咆哮高喊着这个称赞他的名号。

  随着呼喊声的扩散,军心大振,敌军死的死、逃的逃,冲杀声再起,但战斗已经变得零星,接下来的,再不是两军对战,而是追杀。

  将士们从他身边而过,只有他不再前进。

  充塞全身的激动慢慢退去,他站在原地,回首看着後头的骑兵们策马前来,滚滚的沙尘再起,士兵们往旁退开,把路让给了那队全副武装,身套金属盔甲、手拿长矛金戈的骑兵。

  那队铁骑,就连马首都有头盔,马身亦有战甲。

  带头的将领一身的白,盔甲是白的,头盔是白的,胯下的骏马是匹白马,就连长靴也是白的,那洁净的白在战场上显得更加异常突兀,那将领从头到脚,就只有顶上装饰着红缨穗,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是万分耀眼。

  这人是前锋将军,拉苏。

  不像那将军的洁净,他满头满脸的血,手上的刀钝了,腿上的皮甲上不知何时插了一支箭,拿来护卫自身的盾牌、头盔早不知去了何处,左手护臂的线绷断一处,脚下的皮靴几乎就要开口笑,就连身上的皮甲都被砍裂了开来。

  披头散发的他走上前,举起手,把那将领的首级交给了那将军。

  (三)

  将军坐在坐骑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咧开嘴,啐了一口口水在那失去身体的头颅脸上。

  将军身边的骑兵都笑了。

  「马哈穆,赏一斯给。」将军抬手,指示身旁的人,说着便策马离开。

  将军身後的骑兵从挂腰上的钱袋中掏出了一锭马蹄银块,刻意朝他脚边丢掷过来,银块很沉,有好几斤重,深深的陷入黄土中,他扔掉那头颅,蹲下来挖那银块。

  「阿朗腾?我呸!不过是另一个只知银两的狗奴才!哈哈哈哈哈──」

  骑兵对准了他的脑袋也吐了一口水,跟着大笑出声,一抖缰绳,骏马昂首踏足从他身旁绝尘而去,再次扬起大片沙尘。

  他不气不恼,就像上阵杀敌一样,对这种羞辱他早麻木了,在这世界上,什麽都是假的,只有钱是真的。

  一颗敌将的脑袋不只一锭马蹄银,不过他没有蠢到和他们争论这一点;一锭马蹄银有五十两,五十两可以让一般人家吃上一整年了。

  他在漫天的黄沙中,把马蹄银塞进怀中。

  杀喊声依然不绝,但已经慢慢远去,他起身走到街边,从他身边经过的大批队伍继续前进着,没有人多看他一眼,他们忙着进城,忙着抢劫,深怕慢上一慢,就连破铜烂铁都没有得捡,为了奖赏士兵与将领,抢劫夺取财物是被允许的。

  他曾经听说过,有些军队不允许士兵抢夺百姓,但那绝不是他待着的这支军队,他也从没见过那种将领。将领和强盗一样,士兵如土匪,骑兵像山贼,每次攻城时,烧杀掳掠的行为总是一再上演。

  他提着刀拐进巷子里,大部分的人都逃走了,不少人家的门户都敞开着,有些是被强行踹开的,有些则是根本没有关,里头不时传来啜泣哭喊声,女人的、男人的、孩子的,他没有理会。

  他找到一户大门敞开的人家走进去,一支先遣小队已经抢过这里,到处一片残破,但後面的小院中有座井。

  他打了一桶水,木桶里的水映着蓝天,和他染血的脸,他低头将水泼到脸上,洗去一脸血,这才转身去和军队会合,走在巷子里,他不时可以闻到空气中混杂着烟与火、血与汗的味道。

  巷弄里已经变得十分安静,军队已如蝗虫过境般将这条巷子横扫一空,前往下一条街道抢夺。

  远处还有大军的马蹄声,人们的哭喊叫骂声,但这里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残破的屋子,和漫天飞舞的黄沙。

  忽然间,有惨叫声从左手边的屋子里传来,他抬眼去看,只见一名士兵从敞开的门内摔了出来,眼窝上插着一支箭,胸口上也有一支,而且还有飞箭从门内接二连三的随之而来。

  是连弩。

  屋里传来金铁交击声,还有男人的咆哮、女人的怒吼,他本不想理会,但另一名士兵也逃了出来,身後一样有追击的飞箭,士兵满脸惊恐的挣扎着奔到他眼前,还是倒下了,背上插着好几支铁箭。

  他认得这张脸,他是百夫长。

  这是他的兵。

  他停下了脚步,快步奔了过去,箭矢依然在往外射,差点射到他,他举刀将铁箭挥开,跨过门槛。

  屋外阳光炽热,相较之下,屋子里显得很暗,他看不清楚,但听到箭矢破空的声音,另一支铁箭又来,他再挥开,谁知还有另一支箭,正对着他的眼,他侧身及时闪过,铁箭擦过眉角,划出一道伤痕,鲜血涌出,遮掩了他的视线。

  黑暗中,血气很重,他听见男人的惨叫,看见另一名士兵在他面前倒下,他隐约只看见一道人影持着强弩。

  他看不清人,但他能看见箭头的光芒,他知道这种小型连弩,虽然小,射程也只二十多尺,但其速度快,一支弩能装十八支箭,一次能发两箭,这种弩很少见,但在街巷战中却极为实用。

  那人不偏不移的将箭头对准他,再次放箭,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没有想,也不需要想,这是敌人,而屋子里不知道还有多少敌人,他左右挥开疾射而来的双箭,在那人来得及射出另外两箭之前,将手中的大刀投掷出去。

  他从旁人那儿抢来的银刀刷地笔直而去,硬生生穿透对方的咽喉,将那家伙给定在了墙上。

  敌人手上的连弩掉落在地上,然後,他才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那是个女人,一名身着汉服,样貌秀丽娇弱的妇人;她衣衫不整,裙裳已被扯破,唇上胭脂遭抹开,而地上有死去的士兵裤子被褪,这情况明摆着是有人意图强迫她。

  她还活着,一双黑瞳大睁,右手握着插在她喉头上的大刀,她试图吸气,却只换来鲜血从伤口泉涌。

  他愣住了。

  他活在战场上,总不免有遇见女人的时候,可他少有错杀妇孺的时候。

  战场上多是莽夫,少有妇孺,攻城时,大部分的女人都会躲起来,不会在街上奔走,而他很少进人家门,他杀敌将取头领赏,不夺人妻女,不强抢人财。他不是一开始就是兵的,当年大军来袭,他娘为了救他而死,可到头来,一切都是白费,他还是成了俘虏,成了奴隶──

  蓦地,有人从旁提剑攻来,来人舞出一朵剑花,招式很美,直袭他的双眼,他不懂得什麽招式,但他懂得如何保命。他矮身扫出一脚,在对方失去平衡时,抓住来人手腕,夺剑,将其摔倒压制在地,反手握剑,朝袭击他的人的咽喉捅去,可动作到一半,他看清那家伙。

  那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那麽大。

  手中的剑在那瞬间,一偏,铿地一声,戳刺在那孩子咽喉旁的石板上。

  但与此同时,被他钉在墙上的女人发出愤怒的声音,他从眼角看见她为了孩子,明知此举会造成大出血,仍空手奋力拔出插在喉上的刀朝他冲来。

  (三)

  将军坐在坐骑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咧开嘴,啐了一口口水在那失去身体的头颅脸上。

  将军身边的骑兵都笑了。

  「马哈穆,赏一斯给。」将军抬手,指示身旁的人,说着便策马离开。

  将军身後的骑兵从挂腰上的钱袋中掏出了一锭马蹄银块,刻意朝他脚边丢掷过来,银块很沉,有好几斤重,深深的陷入黄土中,他扔掉那头颅,蹲下来挖那银块。

  「阿朗腾?我呸!不过是另一个只知银两的狗奴才!哈哈哈哈哈──」

  骑兵对准了他的脑袋也吐了一口水,跟着大笑出声,一抖缰绳,骏马昂首踏足从他身旁绝尘而去,再次扬起大片沙尘。

  他不气不恼,就像上阵杀敌一样,对这种羞辱他早麻木了,在这世界上,什麽都是假的,只有钱是真的。

  一颗敌将的脑袋不只一锭马蹄银,不过他没有蠢到和他们争论这一点;一锭马蹄银有五十两,五十两可以让一般人家吃上一整年了。

  他在漫天的黄沙中,把马蹄银塞进怀中。

  杀喊声依然不绝,但已经慢慢远去,他起身走到街边,从他身边经过的大批队伍继续前进着,没有人多看他一眼,他们忙着进城,忙着抢劫,深怕慢上一慢,就连破铜烂铁都没有得捡,为了奖赏士兵与将领,抢劫夺取财物是被允许的。

  他曾经听说过,有些军队不允许士兵抢夺百姓,但那绝不是他待着的这支军队,他也从没见过那种将领。将领和强盗一样,士兵如土匪,骑兵像山贼,每次攻城时,烧杀掳掠的行为总是一再上演。

  他提着刀拐进巷子里,大部分的人都逃走了,不少人家的门户都敞开着,有些是被强行踹开的,有些则是根本没有关,里头不时传来啜泣哭喊声,女人的、男人的、孩子的,他没有理会。

  他找到一户大门敞开的人家走进去,一支先遣小队已经抢过这里,到处一片残破,但後面的小院中有座井。

  他打了一桶水,木桶里的水映着蓝天,和他染血的脸,他低头将水泼到脸上,洗去一脸血,这才转身去和军队会合,走在巷子里,他不时可以闻到空气中混杂着烟与火、血与汗的味道。

  巷弄里已经变得十分安静,军队已如蝗虫过境般将这条巷子横扫一空,前往下一条街道抢夺。

  远处还有大军的马蹄声,人们的哭喊叫骂声,但这里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残破的屋子,和漫天飞舞的黄沙。

  忽然间,有惨叫声从左手边的屋子里传来,他抬眼去看,只见一名士兵从敞开的门内摔了出来,眼窝上插着一支箭,胸口上也有一支,而且还有飞箭从门内接二连三的随之而来。

  是连弩。

  屋里传来金铁交击声,还有男人的咆哮、女人的怒吼,他本不想理会,但另一名士兵也逃了出来,身後一样有追击的飞箭,士兵满脸惊恐的挣扎着奔到他眼前,还是倒下了,背上插着好几支铁箭。

  他认得这张脸,他是百夫长。

  这是他的兵。

  他停下了脚步,快步奔了过去,箭矢依然在往外射,差点射到他,他举刀将铁箭挥开,跨过门槛。

  屋外阳光炽热,相较之下,屋子里显得很暗,他看不清楚,但听到箭矢破空的声音,另一支铁箭又来,他再挥开,谁知还有另一支箭,正对着他的眼,他侧身及时闪过,铁箭擦过眉角,划出一道伤痕,鲜血涌出,遮掩了他的视线。

  黑暗中,血气很重,他听见男人的惨叫,看见另一名士兵在他面前倒下,他隐约只看见一道人影持着强弩。

  他看不清人,但他能看见箭头的光芒,他知道这种小型连弩,虽然小,射程也只二十多尺,但其速度快,一支弩能装十八支箭,一次能发两箭,这种弩很少见,但在街巷战中却极为实用。

  那人不偏不移的将箭头对准他,再次放箭,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没有想,也不需要想,这是敌人,而屋子里不知道还有多少敌人,他左右挥开疾射而来的双箭,在那人来得及射出另外两箭之前,将手中的大刀投掷出去。

  他从旁人那儿抢来的银刀刷地笔直而去,硬生生穿透对方的咽喉,将那家伙给定在了墙上。

  敌人手上的连弩掉落在地上,然後,他才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那是个女人,一名身着汉服,样貌秀丽娇弱的妇人;她衣衫不整,裙裳已被扯破,唇上胭脂遭抹开,而地上有死去的士兵裤子被褪,这情况明摆着是有人意图强迫她。

  她还活着,一双黑瞳大睁,右手握着插在她喉头上的大刀,她试图吸气,却只换来鲜血从伤口泉涌。

  他愣住了。

  他活在战场上,总不免有遇见女人的时候,可他少有错杀妇孺的时候。

  战场上多是莽夫,少有妇孺,攻城时,大部分的女人都会躲起来,不会在街上奔走,而他很少进人家门,他杀敌将取头领赏,不夺人妻女,不强抢人财。他不是一开始就是兵的,当年大军来袭,他娘为了救他而死,可到头来,一切都是白费,他还是成了俘虏,成了奴隶──

  蓦地,有人从旁提剑攻来,来人舞出一朵剑花,招式很美,直袭他的双眼,他不懂得什麽招式,但他懂得如何保命。他矮身扫出一脚,在对方失去平衡时,抓住来人手腕,夺剑,将其摔倒压制在地,反手握剑,朝袭击他的人的咽喉捅去,可动作到一半,他看清那家伙。

  那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那麽大。

  手中的剑在那瞬间,一偏,铿地一声,戳刺在那孩子咽喉旁的石板上。

  但与此同时,被他钉在墙上的女人发出愤怒的声音,他从眼角看见她为了孩子,明知此举会造成大出血,仍空手奋力拔出插在喉上的刀朝他冲来。

  (四)

  恍惚间,似看见多年前的娘亲。

  所有的一切都在转瞬间发生,鲜血如泼墨,从她的伤口喷了出来,再次溅了他一头一脸的腥红。

  这情景,如此似曾相识,教他头昏气窒,待回神,已发现自己起身以剑挥开了刀、制住了她,还摀住了她脖颈上的伤,他试图替她止血,但她的伤口太大,失血太多。

  「娘──」那被他打倒在地的孩子爬起来失声大喊,声极凄厉:「放开我娘!」

  孩子不顾他手上仍有剑,用尽全力试图撞倒他,那没用,他很高大,这男孩却太瘦弱,像当年的他,这小小的一撞,只让她的血从他的手中更加漫流而出。

  男孩伸出双手,想要抓开他箝在她脖颈上的手。

  他举剑想要逼退那孩子,女人却用最後的力气抬起了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腕。

  她的手又白又冰,冻得像冬日屋檐下的冰柱,他抬眼朝她看去,只看见她乌黑的瞳眸盈满着泪与绝望的恳求,用那失去血色的唇,虚弱颤抖的说。

  「别……别杀……我孩儿……」

  她要死了,他知道,他的刀戳穿了她的喉颈,他能感觉到生命正从她身上流逝,他阻止不了什麽,改变不了什麽。

  他松开了手,看见她眼里浮现释然。

  那着汉服的男孩不再试图攻击他,转而抱住了倒下的女人,跪倒在地,抱着她哭喊着:「娘──娘──」

  血如河,流淌过她的颈、男孩的手与膝,湿了两人的衣,在地上形成一小小的血泊。

  男孩试图要替她止血,那当然不可能成功,她要死了,他知道,那孩子也知道,她抬起了染血的手,试图抚摸男孩的脸,但才触着,已无力垂落。

  她咽了气,死了。

  男孩泪流满面,将她紧拥,痛哭失声,忘了他人还在这,显然也不再在乎自己会发生什麽事。

  这是战争。

  战场上,你不杀人,人就来杀你。

  他没有错。

  她手上拿着连弩,她对他射出箭矢,他只能杀了她,没有第二种选择。

  看着那悲恸万分的孩子和那已失去气息的女人,他只觉无法呼吸,彷佛看见多年前的自己,看见多年前死在他怀中的娘亲。

  啪──

  在那孩子的恸哭声中,有种奇怪的声音响起。

  啪──

  那声缓缓又响,他不由得低头望去,只看见他的手上,还有着女人的血,那温热的液体在指尖汇聚,滴落。

  啪──

  滴落的声音,听在耳里好大声,不知为何像把锐利的箭,戳进了心口。

  腥红的血像月圆下涨潮的大湖,徐徐、缓缓,汩汩淹没了他。

  他没办法思考,也不想思考,身为士兵不需要思考,他把所有的情绪和蠢蠢欲动的过往回忆都摒弃在脑海之外,推开,抹去。

  他让自己麻木,变得更加无感,然後转身离开那间民宅。

  屋外的阳光亮得刺眼,让眼前一片白茫,他让双脚交替着,踩着脚下的石板,穿街过巷,风沙吹拂过他冷酷湿透的脸庞,让血冷了、乾了,他已经离得很远很远,他再次找到一口井,他再次麻木的洗净脸上与身上的血迹,孩子的哭声却如影随形。

  这是战争。

  他再次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往前走,这不是他的错,那男孩也不是他的责任。

  他必须要跟上部队,他得去集合,他们还有仗要打,有另一座城要攻。

  女人的死很不幸,孩子的遭遇很凄惨,但这就是战争,这就是人生,他比谁都还要清楚。就算那孩子被下一个闯进来的士兵宰掉,或被俘虏,被鞭打、被虐待,被带到下一座城,在军队要进攻之前,推去前线做军事工防,然後在开战时,成为第一排冲锋陷阵的另一个替死鬼──

  无论那臭小子遇到什麽样倒楣的事,都和他不相干。

  他前进再前进,一个小队和他擦肩而过,那不关他的事,不是他的事──

  他们拐进了那条巷子,他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不需要理会那孩子的死活,他的情况根本也不可能照顾他,他对那家伙的情况无能为力。

  他握紧了手中的刀,再次举步,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   ☆☆☆   ☆☆☆

  怀中的娘亲没了呼吸。

  不。

  可是,娘亲温热的血浸湿了他的手,浸湿了他的衣。

  他不相信,不想相信。

  前一刻,娘还活着的,还坚持要他躲藏起来。

  这是战争,不是游戏,非纸上谈兵,若敌人攻进城里来,战乱中什麽事都做得出来。

  他知道情势有多糟糕,他能听见战鼓急急,能听见金戈交鸣、听见杀伐声响。

  娘将他关进了柜子里,不准他出来,才一会儿,人就冲了进来,那些人试图非礼娘,他在混乱中,硬将柜门撞开。

  他看见了那个冲进门里的人,抓着剑冲了上去,可他太慢了。

  太慢。

  他紧抱着娘亲,哭得声嘶力竭,可无论他如何摇晃,娘都不曾再应他一声。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

  闯进门内的敌人不知跑去了哪里,他也不再在乎,泪不知何时乾了,只有心疼若烧。

  他紧拥着娘,只觉痛。

  若不是他贪图一时之快,得罪了王爷,爹便不需带着娘与他离开中原,不会误信庸主,不会落得被烧死的下场;若非是他,爹与娘还会活着。

  如今爹死了,娘也走了,没有了心跳,停止了呼吸。

  这世上,他再无亲无故,他离家很远很远,没了疼他的爹、爱他的娘,那儿也早已不是家了。没了爹娘,他还活着干嘛?还活着做什麽?这世上已没了他所在乎的人与事,还不如脖子一抹,同爹娘一起。

  「你想抱着那具屍体抱多久?」

  冷酷的声音,乍然响起,他猛地抬首,看见了那个披散着一头张狂的乱发,如狼一般的怪物。

  怪物身上的皮甲衣靴都染了血,就手与脸是乾净的,他洗了脸,但仍是狼,清洗过的手与脸,只让身上染血的皮甲和衣靴看来更加恐怖。

  (五)

  「那女人已经死了,你抱再久,她也不会活过来。」

  冷酷的话语,从那张臭嘴里冒了出来,让他原本死寂的黑眸中,浮现了一丝怒气。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他大踏步上前,抓住了他瘦弱的手臂就往外拖。

  「不要!你做什麽?放开我──」他拚了命的挣扎着,气愤的伸手殴打他,试图挣开来,边喊着:「我要和我娘在一起──娘──」

  他将他拉到身前,低头俯首,冷声问:「她已经死了,你和她在一起能做什麽?等死吗?」

  他无法置信的瞪着那家伙,即便这怪物洗了脸,他依然认得他,是他将刀掷了出去,是他杀死了娘亲,到头来竟然还来嘲弄他?!

  恨意从胸腹之中蜂拥而上,他话未完,他已抓起了在地上的剑,朝他戳刺来。

  他看也没看就以护臂斜对剑锋,用力一敲就将长剑敲离他的手,他揪抓着他的左臂,继续将其往外拖。

  「放开我,你放开我!」

  他愤怒的吼着,但他拖着他跨出大门。

  前方走来一小队,带队的十夫长看了他一眼,和他点头致意。

  他没理会,迳自拖着他继续往前走,他死命挣扎,还用靴尖死抵着脚下的泥土,边喊边叫:「臭蛮子!放开我!你想带我去哪里──」

  怪物不理他的叫嚣,只是拖着他往大街上走,他张嘴一口往他手臂上咬,混乱之中却一口咬在护臂上,牛皮做的护臂下还有东西,十分坚硬,他一咬下去立刻被那反震之力震得牙疼嘴松,摀着嘴泪流满面。

  这举动,让大街上的士兵们全哈哈大笑起来,他火大的转头对着他们龇牙咧嘴的骂道:「笑什麽笑?你们这群杀人放火的王八蛋!通通不得好死──」

  几名骑马的骁骑经过,闻声转头看来,那怪物猛地回身甩了他一巴掌,将他剩下的话全都给打掉──

  ☆☆☆   ☆☆☆   ☆☆☆

  男孩被打倒在地,热血从他鼻子里流了出来。

  他在那嘴贱的小子身前蹲下,揪着他的衣襟,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奴隶,我要你做什麽你做什麽!我让你说话,你才能说话,我让你张嘴,你才能张嘴──」

  「你作梦!」男孩吐了他一口口水,忿忿道:「臭蛮子,有胆你一刀杀了我,要我伺候你,我宁愿现在就死!」

  他没有闪避那口水,只眼角微抽,咧开嘴,露出冷酷无情的笑容,他松开他那漂亮的丝质衣襟,改强压男孩的脑袋,把他那张漂亮的小脸压到了沙土里。

  男孩奋力挣扎着,试图撑起自己却不敌他的力气,因为无法呼吸,男孩两手不再撑地,改为往上抓着他的手,不断的拍打、攻击着他。

  旁边的士兵见他那模样,再次大笑出声。

  他松开手,男孩立时爬起来喘气,那张小脸因为沾了那女人的血和沙,变成了小花脸。

  他一把再将那臭小子抓到身前,讥笑道:「你不想死嘛?想死还挣扎干嘛?」

  「我呸──」

  这次他歪头闪开了那口唾沫,再次将那臭小子的头压到地上,凑到他耳边道:「死多容易,想死随时都有墙等着你去撞,有崖让你跳,有绳子让你绑脖子,可你难道不想替你娘报仇了?活着,就能找机会宰了我。死了,你就什麽都不是。」

  男孩一怔,停止了挣扎。

  他从眼角瞄见那几匹骁骑掉转马头走了,这才松开了那男孩,站了起来,当那孩子再次爬起来,他双手叉腰,跨开双脚,冷冷俯视着那臭小子,皮笑肉不笑的建议道:「你想报仇就得活下去,活下去当我的奴隶,替我倒酒、喂马,帮我刷背、煮饭,你要做得好,我就给你一把刀,看你是要宰了自己或者你要是够厉害,想打倒我宰了我也行──」

  其他小兵听了,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你这也太为难他了,这小子就和只小老鼠没两样,如何能打得倒被称为阿朗腾的你,这不是叫他去摘月亮还容易些吗?哈哈哈哈──」

  男孩黑不见底的瞳眸中满是恨意,一张小脸涨得极红,可虽然喘着气,那孩子却不再试图攻击他。

  他看得出来,他已经把那报仇雪恨的念头塞了进去,塞进他那颗小脑袋里。

  这年头,好死比赖活着好,也许他应该让这孩子死去,对这孩子来说,死了或许还比较轻松。

  可现在这臭小子不会想死了,他会想尽办法杀了他,就像当年的他一样。

  当他转身离开,他知道那臭小子会自动跟上。

  而他也确实可以听到那小小的脚步声跟在身後,那是死亡倒数的声音,那是他给自己找来的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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