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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试阅] 绿光《誓不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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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123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17 17:40:39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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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4年1月24日

【内容简介】

阳光下,唯有他,是她挥不去的影,是昨日的污点──
曾经,她嫁人为妾,却遭夫君视为弃棋,利用她毒杀大伯争夺爵位,
重生,她誓不为妾,怀着弥补心态嫁给当年的大伯、眼盲的平西侯,
她盼能改变自己与他的人生,以家人身分守护他,
却意外爱上这个早已对人性失望,浑身是刺的冷情男人,
然而,无论她做再多都无法顺利走进他的心,
甚至,还扭转了命运,引发出比前世更加难堪的後果……

黑暗中,唯有她,是他能看见的光,是明日的救赎──
曾经,他愤世嫉俗,没有死在敌人的刀剑之下,却是倒在家人的毒里,
重生,他誓言报复,娶了那蛇蠍女作为幌子,暗地与朝廷牵线巩固势力,
他利用那名为妻子的女人作为棋子,等时机一到便给他们迎头痛击,
却意外爱上这个变卖嫁妆为他治眼,总偷觑着他的傻姑娘,
然而,他的计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法坦白自己有多麽珍视她,
甚至,还要眼睁睁看着她走向前世的丈夫,害死他的仇人……



  楔子 错了

  怎会如此?

  「杨氏,你还不招,莫怪本官用刑!」

  衙堂上,翟阳城知府重拍惊堂木,衙堂两边的衙役手持长棍连续重击地面,巨大声响震得杨如瑄惊慌震骇。

  可,要她如何辩驳?

  她根本说不了话!

  虚弱看向坐在案堂边上的樊柏文,他彷佛看戏般的笑脸,教她从背脊生起难遏的寒意。

  他是她的良人,却也是害她沦落至此的恶人。

  一个时辰前,为讨他欢心,所以她答允送膳食给他那瞎眼的大哥,可谁知道一顿膳食竟闹出人命,随即她便被押进了知府衙堂,立刻升堂要逼她认罪。

  然而,她却是张口不能言,想起送了膳食後,冷落她许久的良人难得替她斟了杯温茶……他少见的温柔举措,她还来不及细嚐,只觉得喉头传来阵阵辣麻,教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想来,她太傻,真是太傻。

  当初一意孤行,拂逆姨奶奶,硬是嫁与他为妾,以为他会善待自己,尽管非正室,但至少能得一席之地,岂料他不过是贪一时新鲜,没多久就将她遗忘,後院的小妾通房迎入一个又一个,为求生存,她只能和她们斗,比谁的手段狠,比谁的心无情,殊不知斗得满身伤,终究不得疼惜,甚至沦为他借刀杀人的工具。

  好傻……好傻!

  「来人,重打二十大板!」惊堂木一拍,两旁衙役立刻向前将她强压在地,两侧长棍轮番打在她的腰杆和臀上,那长棍俨然要将她往死里打,一下重过一下,她甚至可以听见皮开肉绽,骨碎血溅的声响,可怜她却连惊呼都喊不出口。

  「杨氏,你毒杀平西侯,招还是不招!」

  她张口,满脸血泪,就算想招也说不出口。

  原来……最狠最绝的不是後院小妾通房,而是她的良人!

  让她开不了口,分明是要她被活活打死!

  寒意从背脊散开,慢慢的,痛意像是被环绕周身的寒意给吞噬,取而代之的是教她不断打颤的冷。

  好冷……年节将至,上个月降下了入冬第一场瑞雪,那时她还身穿皮裘偎着火炉烘手,谁知道生死竟在转瞬间,而冷意……竟是教人如此难捱。

  想她一生,何时冷过冻过?她有个当七品县令的爹,让她从小锦衣玉食,尽管後来爹病死,娘悲痛难遏跟着去了,她那姨奶奶也立刻将她收养了过去,虽说吃穿用度比不上如涵姊姊和如歆妹妹,可是也从没让她冻过饿过……

  可如今,她好冷、好饿……黑暗铺天盖地而下,彷佛就连声响也愈飘愈远,远到她快要听不清。

  「大人,杨家二房除了杨侍郎外,已经全数到了。」

  细微的声响传来,硬是撬开她迷离的意识。

  杨家二房……那不是姨奶奶那房吗?

  杨家有四房,在爷爷那一代便已分家,她爹爹是杨家三房的,姨奶奶则是二房老太太,念在和她奶奶当年是手帕交的情分上,才会在爹娘死後收养了她。然而,二房的人却没有善待她,毕竟她终究不是二房的人,吃穿用度自然比不上真正的二房小姐,正因为如此,她才急着想找自己的归属,在樊柏文的痴缠之下嫁与他当小妾。

  如今,把他们找来,是来嘲笑她的可悲下场?

  呵,笑吧,事已至此,想笑就笑吧,是她自个儿愿赌,自然要服输,只是不甘心到了最後,竟得受二房讪笑而终。

  杨如瑄忖着,就在唇角掀开自嘲笑意时,她听见——

  「瑄丫头!」

  那一声凄厉不舍的瑄丫头,在瞬间揪住了她的心。

  已经有多久没听见别人喊她一声瑄丫头了?那股心怜疼惜,噙泪泣血般地震撼着她。

  在樊家後院,往来的人不少,然而全都是为了保住自个儿的地位,相互监视着彼此,一个个笑里藏刀,表面上冷讥暗讽,暗地里挑拨造乱,她每日总得想着谁要中伤自己嫁祸自己,明儿个得如何反击如何算计,无一日安宁。

  瑄丫头……已经好久好久没听人唤过,久到如今再闻,恍若隔世。

  「瑄丫头!」

  有人快步奔来,架着她的衙役像是被人推开,然後她被一股力道抱起,失焦的眼里只有一片黑暗,但这香气,这温柔的举措……

  「大胆!见本官在堂,竟敢放肆,来人,快快拿下!」

  「谁敢!我可是御封三品诰命夫人,谁敢动我 」

  那嗓音一如她记忆中那般洪亮,以往她总觉得出身将军府的二伯母实在太粗俗,心底是有些看轻她的,可是如今她却一把抱起自己,给她些许暖意……她的心突地狠狠地抽痛着。

  「本官就敢动你!樊家二房姨娘杨氏,毒杀了平西侯樊柏元,这罪可是足以将杨家一脉满门抄斩!」

  杨如瑄眉头一颤,直到眼下才明白,就算樊柏元只是个未出仕的侯爷,但终究是皇上敕封的侯爷……原来樊伯文不只是想借刀杀人,还要借她让整个杨家陪葬!

  好狠……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

  「就算要审,如此大罪也该押往刑部,你凭什麽在大堂上动用私刑?还不赶紧差大夫诊治!」

  「杨夫人,你真是搞不清楚状况,毒杀朝廷命官,罪证确凿,本官自然能将杨氏一门正法,来人啊!一个个全都上镣扣锁,游完街後带到秋门立斩!其他两房的杨家人也别想逃过!」知府细长眼眸一眯,惊堂木一拍,衙役随即向前擒拿。

  杨如瑄瞪大的眼什麽都看不见,酸涩的泪盈满眶。

  杨家共有四房,除了四房从商,其余皆为官,尽管品阶不见得大过知府,但她从不认为有什麽事可以撼动她杨家的根基。

  然而,秋门立斩……她以为自个儿闯的祸自个儿便能收拾,没想到竟连累了杨氏一门……她到底在干什麽

  怎会……怎会把事给闹得无法收拾?

  「洪知府,所谓罪证确凿不过是你片面之词,你大动私刑,我就能告,你要是敢随便碰到我,你信不信我拆了你的大堂!」杨家二房穆氏浓眉大眼,眸色犀利,毫无惧色,将杨如瑄紧拥在怀。「瑄丫头,别怕,娘在这儿……娘带你回家,你忍着点,娘马上带你回家。」

  「丫头,奶奶在这儿,奶奶保护你。」杨家二房老太太黄氏拄着龙头柺来到她面前,轻握着她的手。

  杨如瑄闻言,充盈在眸底的泪无以遏止地溃堤着。

  怎会如此?她打从心底看轻的人,以为从未善待自己的人,竟在生死关头上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想带她回家……家?她以为她早就没了家,她从未唤过穆氏一声娘,更未唤过姨奶奶一声奶奶,因为她根本不曾认为她们是自己的家人。

  她甚至没给过她们好脸色,自以为是的以官家千金自居,自以为是的认为她们本该待她好,自以为是的认为她们没有善待自己……

  可是……

  「瑄丫头,别哭,娘在,不哭。」

  豆大的泪水温热的滴落在她寒凉的面颊,让杨如瑄惊觉,原来自己错得离谱。

  她错了,真的错了!

  原来,真的爱她疼她的人一直在她身边,是她把她们推开……她却到了最後才发觉。

  太迟了……太迟……了……

  如果有来世……她定会好好赎罪,眼下只盼杨家……千万别因为她而被满门抄斩……她捅出的楼子拿她的命赔,不关她家人的事啊,老天啊……

  救救她的家人,救救她的家人……

  如果可以,她想回家……

  第一章 回家

  暖醺的天候犹如四月天,那暖醺的滋味是入冬时用再多手炉也暖不了的温煦,让人感觉神清气爽,鼻息之间彷佛还可以嗅闻到院子里清雅的玉堂春和甜美的樱花香。

  那花香,总给人幸福的滋味。

  每年玉堂春盛开时,就见院子里怒放一丛丛的馨雅白花,爹娘会陪着她一道赏花,而红砖围墙边的那列垂樱随风飘送甜美香气,落英缤纷,掉落爬满围墙的蔓萝……也许院子没有很大,花品也不怎麽名贵,可是那一隅庭院聚集她的幸福。

  她想回去,好想回家。

  翟阳城虽是京城,繁华富庶,但是她更喜欢南方翠屏县,尽管百姓简朴少有富户高官,她就喜欢那儿,因为她的家就在那里。

  可是……没了,不只是翠屏县的家没了,就连翟阳城的家都没了。

  全都是她的错,她的错……

  「瑄丫头,别哭了,大夫说药喝了就没事了,你醒醒把药给喝了,好不?」

  耳边温柔的嗓音带着少女特有的稚嫩,教她眉头微蹙。

  接下来,有双柔润的手轻抚着她的脸,似要拂去她的泪,如此真实的触感,教她蓦地张开眼,眼前只见——

  「……如涵姊姊?」她诧道,一出声却教她更惊诧,只因从她口中逸出的嗓音,简直就像个女童。

  杨如涵听她唤着自己,笑眯了黑眸。「不打紧的,瑄丫头,有姊姊在,你尽管在这儿待着。」

  「我……」她错愕地挣扎着要起身,却觉得头晕目眩。

  「别起来,你风寒还没好,被子得盖好,热度好不容易降了些,要是再烧起来就更难受了。」杨如涵轻柔地替她掖着丝绵精绣被子。「你别动,我喂你喝药。」

  杨如瑄傻愣地看她端起花架上的药碗,轻舀一匙凑在嘴边吹凉,小心翼翼地小口喂着她。

  「苦吧,良药总是苦口,我备了些蜜饯,是你爱吃的涩梅,待会喝完了药,那一袋都由着你吃。」杨如涵拿着手绢轻拭她唇角的药渍,慢条斯理地喂着,脸上扬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

  杨如瑄呆了。

  她好久没看到如涵姊姊了,如涵姊姊在她被收养到二房的隔年便出阁,之後她鲜少见过姊姊了。

  可就算多年没见到姊姊,姊姊也不该还年轻得犹如她刚到翟阳城时的模样,再者她的嗓音……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临死前,老天让她再见见她想念的人?可就算要见,也该是见她的爹娘吧……还是她犯下的错,让爹娘不愿见她?

  「嗯,就知道瑄丫头最勇敢,压根不怕药苦,所以这涩梅全都给你喔。」十足哄小孩的口吻,她微笑地将一颗涩梅塞到床上人儿的嘴里。

  涩梅……想不起多久没吃过,因为根本没人记得她爱吃涩梅。涩梅之所以称作涩梅,是因为果肉极涩,所以得用麦芽蜜酿,吃进嘴里甜中带涩,少有人爱吃,可偏是对了她的味。

  以往姊姊未出阁时,总会托人帮她买上一袋,一个下午就能教她吃得见底,就算如歆跟她要,她也不给。

  好久了,这甜涩味沁入伤痕累累的心版上,痛得她泛起泪光。

  杨如涵见状,不由轻握着她的手。「瑄丫头,别难过了,我知道你的爹娘相继离世肯定教你难受,可生离死别终有时,咱们都还活着,得要代替逝者好好地活,开心地活,对不?再者,有我在,有致勤哥哥和如歆在,还有奶奶、爹和娘……你不是一个人喔。」

  她不说还不打紧,一说便逼出了杨如瑄不轻易示人的泪。

  「不哭不哭,要是把眼睛给哭伤了该怎麽办才好,」杨如涵轻拍着她的胸口,见她不断抽噎,眼眶也跟着泛红。「往後,咱们就是家人了,喜乐悲伤都共享,你要是哭了,姊姊陪你哭,你要是笑了,姊姊也开心……」

  「姊姊!」她伸手环抱住她。

  这是真实的!温热的体温,她可以闻到花香,感觉到四月天的煦阳……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杨如涵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给吓怔,随即才将她轻搂入怀。「嗯,姊姊在喔,不怕不怕,天塌下来都有姊姊扛。」

  她这个妹妹向来有几分傲气,尽管被收养到这儿也从未见她掉泪,人变得沉默不爱笑,如今病了,反倒让她像往常那般亲近自己,教她好生欣慰。

  门突地被推开,小小杨如歆尖声发难着,「不公平,我也要抱抱。」咚咚咚地跳到姊姊腿上,硬是要她抱。

  「歆儿。」杨如涵失声笑着。

  「二小姐。」负责照料杨如歆的吴嬷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进房赶忙将杨如歆拉开。「二小姐,你不能这麽靠近瑄小姐,要是染上风寒可怎麽好?」

  「我不管,我也要姊姊抱抱。」杨如歆小腿踢踹,万般不依,娇俏小脸快要皱成包子脸。

  杨如瑄泪水未止,看着这一幕,震惊疑惑,惶惶不解。

  年轻的如涵姊姊,青稚的如歆……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这不是梦,她是真实存在着,可是……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小巧得犹如女孩的柔白掌心,这才惊觉刚刚如涵姊姊的话意—— 她以为自己悲伤是因为失去爹娘!

  瞪着自己如孩子般的手掌,杨如瑄震愕不已,难以置信自己似乎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双亲亡故的那一年。

  「如歆,再闹可就要让如瑄姊姊笑话你了。」杨如涵佯怒板起脸。

  「她才不是我的姊姊!」

  「如歆!」杨如涵这回可真是微微动怒了,她望向吴嬷嬷。「吴嬷嬷,还不赶紧将二小姐带回院落?」

  「大小姐,奴婢知道了。」吴嬷嬷抱着挣扎不休的杨如歆正要离开却又不住回头,终究忍不住开了口。「大小姐还是别和瑄小姐凑得太近,瑄小姐的风寒这般凶猛,要是大小姐……」

  「知道了,下去吧。」

  「姊姊……」杨如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硬是被吴嬷嬷给抱离寝房。

  而杨如瑄依旧在震惊之中。

  可看在杨如涵眼里,却以为她是被下人给轻看而难过,忙解释道:「瑄丫头,嬷嬷没有瞧轻你的意思,只是怕风寒染给我而已,而如歆不过是在闹脾气,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她这妹子极有才气,难免有几分傲气,不说清楚,就怕在她心底留成疙瘩。

  杨如瑄缓缓抬眼,心底说不出是什麽五味杂陈的感觉。

  时光真的倒流了。

  她似乎是回到了初被二伯父收养的那年,犹记得她染了风寒,是姊姊照料的,如歆不满地使拗,她也因而厌恶如歆的娇气,更讨厌这宅院里的丫鬟婆子把她当外人看待,她不再是集三千宠爱於一身的三房千金……

  难道是……难道是老天怜悯她,让她重回被二伯父收养的那一年?

  「瑄丫头,没事的,在这儿大夥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的。」杨如涵见她脸色微黯,低声解释着,就怕在她心底烙下阴影,以为自己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

  杨如瑄徐徐抬眼,勉为其难地扬笑。「姊姊,我没放在心上,我知道姊姊待我一直像是亲姊妹一般。」

  奶奶和二房的姨奶奶亲如姊妹,所以当年奶奶尚未辞世时,每年总会带她来一趟翟阳城,她和二房的姊妹们一直是熟悉的。可曾几何时,二房的人在她心里变了样?

  明明她们都待她这般好,为何她反将她们视为敌人,急着要离开?

  太久了,久到她已经忘了原因。

  「那就好,你好生歇着,晚点要喝药时我再来唤你,而房里两个丫鬟杏儿和蜜儿是你也熟识的,我留她俩照料你。」

  杨如瑄轻点着头,看了眼守在床尾处的两个丫鬟。这两个丫鬟全都是家生子,是姊姊身边的大丫鬟,在府里就像半个小姐,记得当初她被二房收养时,她们总看她极不顺眼。

  但无妨,她心底一团乱,得要想想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至於是谁留在身边,一点也不重要。

  她得好生想想,眼下到底是怎麽着,抑或者是待她下次清醒时,她已在地府,一切不过是场温暖的梦境罢了。

  然而,待她下次再清醒时,她依旧是那年染上风寒的杨如瑄。

  她百思不得其解,不懂为何自己的人生竟会重来。

  「瑄小姐,用膳了。」

  躺在床上发呆好半晌的杨如瑄被蜜儿不甚客气的口吻唤得回神,她侧眼望去,蜜儿和她岁数差不多,约莫十二、三岁上下,如今被发派到她身边,肯定是心有不快。毕竟是家生子,想侍奉的自然是正主,不会是她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蜜儿的心情她可以理解,倒也就不见怪了,毕竟和樊府後院那些丫鬟通房比较,蜜儿显得直肠子,肚子里能有什麽坏水?

  杨如瑄仔细打量她的面貌,粉脸桃腮,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清丽无瑕,十分讨喜,真不知道当初她怎会讨厌这几个丫鬟,总觉得她们是仗着半小姐的身分欺着自己。

  「谢谢你,蜜儿。」她噙笑谢着。

  蜜儿闻言反倒有些微愣。原因就出在以往这三房千金到翟阳城作客时,总是一副才高气傲的模样,小姐架子端得可高了,如今她被收养,自己正想挫挫她的威风,省得她老是对主子们颐指气使,没想到自己什麽话都还没说,她倒是一副温顺婉约模样,教她不解极了。

  「瑄小姐说这什麽话,天底下岂有主子和奴婢道谢的道理?」端着水盆进房的杏儿年纪和蜜儿差不多,虽然如花面貌稍嫌青涩,但性情已显得稳重。「难道是在暗示奴婢们伺候不周?」

  杨如瑄笑得苦涩。「我……」

  她还没来得及反省以往自个儿到底是怎麽对待这些下人的,镂花雕门随即被人一把推开,衣着光鲜满头钗的妇人领着几名丫鬟婆子走来,那阵仗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见,真要以为这妇人是当家主母。

  「发生什麽事了?敢情是恶奴欺主,造反了不成?」妇人身着对襟桃红间白绣千菊襦衫罗裙,粉雕玉琢的脸庞虽可见岁月风霜,仍不难想见年轻时是如何冶艳勾魂,尤其是那双媚如钩的狭长美目,特别令人印象深刻。

  她美颜缀满笑意,像是在说笑打趣,然用字犀利得教人难以忽视。

  蜜儿闻言,本想要出言反驳,却被杏儿以眼神制止。

  「李姨娘,奴婢们不敢造次。」杏儿低垂着大眼,态度不卑不亢。

  「那就好,不过咱们说起话来添点笑意,就能消弭一些不必要的误解,要不教三房的瑄小姐以为自己为了容身之处,还得被恶奴给欺着,那不是冤大了?」李氏笑意不减,像是替两方打圆场,然而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她根本是口蜜腹剑。

  蜜儿可受不住她老将恶奴两字挂在嘴边,正要发作,又被杏儿扯住。

  就见杏儿朝李氏欠了欠身,低声道:「奴婢受教了。」

  「你这丫头就是眼力好,才这般惹人疼。」

  「既然李姨娘来探视瑄小姐,奴婢们先退下准备瑄小姐的午膳。」话落,杏儿拉着心有不甘的蜜儿一道离开。

  待两人离开,李氏才徐徐走到床边,她往床畔一坐,轻柔地牵握起杨如瑄的手。

  「瑄丫头,身子好些了没?」

  「……好多了。」

  「要不要姨娘我另请大夫,替你好生诊治?我看不就是场风寒,怎会闹了十天半个月还不见起色?要是不知情的撞见,真要以为你二伯母不知道上哪请了蒙古大夫,活生生折磨你呢。」

  杨如瑄听着,突地恍然大悟。

  错,似乎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眼前的妇人,是二伯父的小妾,听说是个没落李姓小官的千金,当年是用托孤的方式,为保进府後的地位,才让二伯父不得已下聘收下的,和一般可以买卖的小妾身分不同,可事实上二伯父从头到尾也就这麽一个小妾。

  而李姨娘表面上温顺,实则擅长借刀杀人,就和樊柏文後院的那票通房没两样,表面拉拢,暗地里扯後腿,踩着他人使自己得到最大利益。

  当年她被收养後,最常在她身边走动的便是李姨娘。总是将她捧得高高的,说什麽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太少、院落太小,二伯母要她学女红厨艺就是把她当成奴婢看待,比那几个家生子还不如……後来就连姊姊嫁到怀南城的恭王府,姨奶奶却想把她配给瞎眼侯爷的事都让李姨娘拿来作文章,在她耳边造谣,让她确信自己要是不自立自强,不靠自己求份好姻缘,最终只能当落魄瞎侯爷的继室。

  可事实证明,她走过一遭後确信,姨奶奶和二伯母是真心待她好,把她当自家人看待,绝不可能要她为奴为婢!再者,就算当个落魄瞎侯爷的继室,也绝对强过当樊柏文的妾。

  至少,她可以平顺一生,而不是沦为被借刀杀人的罪犯,甚至还牵累整个杨家。

  所以,老天让她的人生重来,莫非是要她从此刻开始矫正错误?

  当年年幼,以心高气傲掩饰脆弱,却反被李姨娘给操控,听信小人谗言,毁了自己的一生,但这次,不了!

  「……瑄丫头,你怎麽用这种眼神看我?」那双潋灩水眸彷佛喷火般地瞅着自己,眼里缠着深刻的恨,教人头皮发麻。

  杨如瑄闻言,稍稍收敛心神,扬笑道:「李姨娘待我真好。」

  李氏闻言,微松了口气,亲热地拍拍她的手。「哪儿的话,你这丫头就是人见人爱,有才气又聪明,姨娘我只是担心要是没将你看顾好,让那热度烧坏了脑袋怎麽办,要是有心人以为咱们是故意这般待你,岂不是冤大了?」

  李姨娘总是这样,三句话里就掺了两句挑拨,故意要让她误解姨奶奶和二伯母待她极差,才会教她铸成大错。「不怕呢,有姨娘在。」她笑道。

  错已错,既然老天给她重来的机会,不该错的就不能再犯,任凭李姨娘怎麽挑拨,她都不会再上当,但是……与她修好关系,虚与委蛇又有何不可?

  和李姨娘亲近些,才会知道她一肚子坏水到底在思量什麽,要是只对付她,光凭她在樊柏文後院待了几年修成的功力就绰绰有余,但要是李姨娘胆敢算计二房其他人……她会让她悔不当初!

  「说的是,有姨娘在,谁都动不了你的。」李氏在杨如瑄瞧不见的角度时,露出个得逞的笑意。

  而杨如瑄也在低下头时,一改青涩的少女面貌,露出了超出年龄的冷绝慑人笑容。

  翌晚,杨如瑄的烧几乎都退了,杨家二房老太太黄氏和太太穆氏特地来探视她。

  「瑄丫头,可还有哪儿不适?」黄氏让婆子丫鬟服侍着,在床头的高背椅坐下。

  尽管年事已高,得宜的装扮及身强体壮的身子骨,让她看来依旧秀丽,神色虽有些清冷,但杨如瑄已明白她是将关爱藏在心底,不到时候不会显露,和李氏那种彰显於外却满肚子坏水的人恰巧相反。

  当初在李氏的挑拨之下,她一直以为二房是故意抢在大房之前收养自己,还私吞了她三房的家产,让她成了无所依靠的孤女,可事实上,眼前大伯父在朝虽是位高权重的兵部尚书,却在几年後被斗倒,若她真过去了也只是一同落难。

  而她三房的家产,仔细想想,能有多少?她爹不过是个穷乡僻壤的七品县令,为人清风两袖,不捞油水亦不收贿,光凭薪俸能有多少家底?

  要真有雄厚家底的话,当初他们住的就不会只是间小宅院了。

  如今回想,自己真是错得离谱,鬼迷心窍才会着了李氏的道,错把家人的好意当恶意,误将小人当贵人。

  「怎了,身子还是不适吗?」随侍在旁的穆氏大剌剌探着她的额温,随即偏着螓首道:「应该是退热了,还是你觉得还有哪儿不舒服来着?」

  杨如瑄定定地望着穆氏,想着她紧抱着自己、护着自己时那般豪气刚强……为何她以往总觉得出身将军府的穆氏俗不可耐?总嫌弃她不像娘亲那般娴淑端庄,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却还是毛毛躁躁,一点规矩都没有,甚至不懂姨奶奶和二伯父怎受得了她。

  如今,她懂了。

  太过圆滑的人心底总是曲折,直率爽朗的人倒是实心多了,没有半点算计,作风开明爽飒,和那些背地里使暗箭的人相比,好上千百倍。

  「二伯母,我没事。」她笑了,打从内心的喜悦,只因她是如此被珍惜和疼宠着,她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了。

  「怎麽还叫二伯母?该叫娘了吧。」黄氏哑声喃着。

  杨如瑄先是微愕,随即回神。也对,三房已没,她既已被二房收养,自然是该喊二伯母一声娘,可是她记得自己从未唤过,因为她永远以三房千金自居,她的娘只有一个,谁都无法改变。

  穆氏见她笑意凝在唇角,忙打圆场。「其实呢,叫不叫娘有什麽关系?瑄丫头就像是我的女儿一样,意思到了就成了,娘就别在乎不必要的繁文缛节,咱们人要活得开心才是,别让礼教碍得绑手绑脚,多……」

  「……娘。」

  穆氏未竟的话被一声羞涩的嗓音给打断,不禁疑惑地看着杨如瑄。「瑄丫头是在唤我吗?」

  杨如瑄有些羞怯地轻点着头。

  穆氏见状,一把将她给搂进怀里,喜不自胜地喊着,「娘啊,我又多了个女儿了。」

  「落英,你这是在做什麽,还不赶紧将瑄丫头放开,她那瘦弱身子哪禁得起你这般折腾。」黄氏吓得赶忙制止穆氏。

  「我太开心,一时都给忘了……」穆氏赶忙扶着杨如瑄坐倚在床柱边,不住打量她,却见她双颊泛红。「糟了,脸红成这样……娘,瑄丫头该不会被我这麽抱着摇着,把病又给惹回来了吧?」

  杨如瑄闻言,不禁笑眯了柔媚水眸。

  她脸红不是因为病了,而是害羞,穆氏的开心感染着她,以往厌恶的嫌弃的,如今都觉得好可爱。

  「你啊,都当娘了,怎麽还像个毛躁姑娘。」黄氏忍不住叹气。

  穆氏哈哈笑着,全然无闺秀风范,倒像个豪气女侠客。「娘啊,我就是这个样子,嫁来杨家都二十几年了,娘也该习惯了。」

  「你啊……」黄氏摇了摇头,冷肃面容扬起笑意,才又看向杨如瑄,哑声道:「瑄丫头,在这儿大夥都是一家子,不分你我,心底有什麽事尽管说出来,别闷在心底。」

  「我知道,奶奶。」

  黄氏显然对这句奶奶相当意外,愣了下,淡暖笑意柔和了向来清冷的面容。「有什麽事都可以找咱们商量,你要是想念书,待你身子好些就和如涵一道习课,有什麽不懂,致勤回府时你也可以问他。」

  「可是,奶奶,我也想学女红。」

  黄氏更诧异了,只因大夥都知道杨如瑄文采过人,是已故的三房当家杨郢最引以为傲的女儿。虽说女子就算读透了四书五经也无法参加科考,但杨郢却是毫不保留地教导她,只因要她学的是书中道理。

  然,许是因为比同龄男孩更有才气,才让杨如瑄不知不觉中多了一股傲气,她总说她的手是提笔的,不拿针线。可如今她却主动说要学女红……

  「还有,我很喜欢奶奶做的酱菜,尤其是那道辣柿。」这话所言不假。

  大户人家并不时兴吃酱菜,偏偏那各式酸中带辣的酱菜就是对了她的味,以往为表显身分,她从不吃酱菜,藉此让人知道就算她是孤女,依旧是官家千金,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

  姨奶奶会做的酱菜有十数种,味道多是酸中带辣,可单食亦可当佐料,以往奶奶带她来翟阳城时总会带回好几瓮,後来她才知道那是姨奶奶特地替奶奶准备的。

  这是极不容易的,毕竟酱菜的作工极为繁复,姨奶奶年岁也大了,要做那几瓮酱菜得要费去她很多体力,要不是那份姊妹情,又怎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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