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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试阅] 谢上薰《永远不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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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7-20 09:39:00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出版日期:2013年7月31日

【内容简介】

这男人……有病!
她跟他明明才第二次见面,什麽关系都不是,
他竟霸道的说「要」她,还叫她「洁身自爱」,不准接近其他男人,
更不由分说的强吻了她?!
害她吓得落荒而逃,回复情绪後在心里问候他的祖宗八代泄愤,
只当自己倒楣被狗咬了一口。
可衰神来了怎麽挡都挡不住,
那该死的男人竟设下圈套,让她的祖母拱手将自己送给他,成为他的情妇?!
奇怪耶他!
明明是个长相超优、条件超好的钻石单身汉,
为何「纡尊降贵」,一定要得到她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她又怒又恨,决定封闭自己的心,当个称职的、没有灵魂的「洋娃娃」,
只求他能早日放她离开,让她解脱,
可他似乎不再满足於这样的「主雇」关系……





  楔子

  她拖着脚步走进这间她誓言不再踏进的房子,胸口不能自已地闪过一阵剧痛,疲乏而颤悸地闭上眼,努力想抑止泉涌不住的眼泪。

  她站在客厅中央,那样失神而恍然,直到一个熟悉得令她全身发抖的男性嗓音幽冷地响起:「为什麽回来?」她才像触电般惊骇地睁大眼,接触到一双揉合了敌视、冷漠和残忍的眼眸,热泪像决堤的河水般泉涌不断。

  「为什麽哭?我不是照你的心愿放你走?」男人讥刺地冷笑一下,「或者──你终於发现自己少不了我,准备认命?」

  激愤和屈辱使她痛哭失声,冲过去对着男人一阵捶打,使尽全身的力气,从心灵深处发出痛彻心肺的哭喊:「你为什麽要这样对我?你为什麽要残酷的告诉他所有的事?你的心是冰块还是大理石,我都那样求你了,你为什麽还要告诉他?我恨你!我恨你~~」

  她激烈而失常的反应,震颤的身子,使尽力气也软绵绵的拳头,泪痕斑斑的容颜有一瞬间绞痛了男人的心,几乎再也无法压抑蛰伏在内心深处的那份感情,然而,当她哭喊的言语一入耳,男人的心即刻冻结成冰,表情僵硬,严峻得令人胆寒。

  残酷的无视於她楚楚可怜的容颜,男人将她推开,跌坐在沙发上,咄咄逼人的俯向她,目光犀利寒冷得像把锋利的刀狠狠刺向她。

  「他,是谁?你可笑的初恋男友?我告诉他了吗?」

  「你……你不要装蒜!」她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这男人太可怕了!

  「也对,若不是为了他,你不会如此反常。」男人阴鸷地盯着她苍白的容颜,眼睛微眯,语气森冷。「他是应该知道,知道你早已不是他心中那朵清馨的百合,而是有钱男人的情妇,他受不了这个打击吗?鄙视你、轻贱你……」

  「你住口!」被刺痛了的心,让她全身每一个细胞都痉挛了起来,激愤地扬起手朝他挥去。男人立刻闪过,寒着脸快速箝住她的手,怒得几乎捏断她手腕。

  「这样你就受不了?真奇怪,我一直以为你是没心没肺的女人。」男人带着愤怒的心情,贪婪而疯狂的吻住她那柔软而轻颤的唇,一边吻着,一边吐出残酷的话语,「你忘了我警告过你?一旦走出我的生命就不要回头,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否则我会把你当作金丝雀一样紧紧抓在手掌心,拔掉你的翅膀,让你再也飞不出去!」

  「你走开──」她奋力挣扎,男人的身体像一块大石一样将她压在沙发上。

  「你最好不要乱动,我记得我们没在沙发上做过。」男人呼吸急促地沉声警告她。

  「不要──」她怕得牙齿打颤,挣扎扭曲得更厉害了。「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不要这样,我求你……」

  「你无视我的警告,自己走回头路,就怨不了我。」男人狠狠地封住她所有的言语,炽热的唇重重地吻咬她温软如棉的唇,浑身被情慾和愤怒烧灼得滚烫如火,既痛苦又酸涩。

  她羞愤填膺,挣脱不开他有力的掌握,疲软晕眩而心绪茫然,这真的是她的命吗?她无法摆脱的命运枷锁?直至衣衫被褪尽,依然逃不开男人的交缠……

  她不知道自己晕了过去,当她慢慢清醒过来,渐渐意识到自己躺在过去那张大床上,落地窗帘没有完全拉拢,可以瞧见外头一片漆黑,连颗星星也没有。

  如同她,看不到一丝幸福的曙光。

  她神色木然地下床,拉开化妆台的抽屉,悄悄抽出了美工刀,走进浴室,放了一缸热水,缓缓地闭上酸楚而雾气蒙蒙的双眸,绝望的将尖锐的刀锋往手腕的血管划了下去──

  第一章

  童印玉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贺铮然是在程叔叔的丧礼,贺铮然并没有走进程家办丧事的地方,她放学回家固定去上一炷香,走出来时在转角的空地看到他在抽菸,一个年轻的陌生人。

  他高大挺拔,生得太惹眼,她好奇的多望了一眼。

  这是位於中部的一个乡下小城市A镇,程叔叔的岳父是镇长,太太是镇长的独生女,往来都是镇上的重要人物,童印玉几乎都见过,而这位陌生男子太年轻了,穿着笔挺的西装,不是小镇上的人。

  童印玉的舅舅吴兴邦是消防局局长,长年深耕地方,计画以後要参与地方选举,布局从政之路,再加上和镇长、程家是老邻居了,程叔叔不幸去世,他们自然会帮忙处理丧事。

  这个人应该只是路过而已。

  「印玉!」

  听到呼唤,童印玉回首快步走过去,是程柏年,程叔叔的独生子。

  程柏年没看到转角的陌生人,自从一年前童印玉搬来A镇,他眼里便只有童印玉,讨厌大人想将他与吴爱雁配成一对。

  「印玉,你为什麽来一会就要走了?」

  「我要回去帮忙做饭。」

  「爱雁比你大,为什麽不用做?以前也都是吴奶奶和你舅妈在做,为什麽你来了之後就要洗衣做饭?」

  「你不要这麽说,外婆年纪大了,舅妈也只有很忙的时候才需要我帮忙,这没什麽大不了。他们好心收留我,做一点家事算什麽?你可不要在爱雁面前替我打抱不平喔,我会很为难。」

  程柏年沉重地吐了一口气,苦涩地说:「我希望自己可以赶快长大跟你结婚,给你依靠。可是,我爸爸却因猛爆性肝炎先走了,剩下我妈跟我,更难放下外公离开小镇,而外公一肚子的算计,只想跟你舅舅联手……」

  「不要再说了,柏年。」童印玉感觉非常沉重,一脸无奈,「我们才高三,未来的事谁知道?我根本不敢去想未来,只要能顺利上大学就好了。」

  「也对,你以前都住在万华,我们一起去台北念大学好了。」程柏年阴郁的心乍见一丝阳光,父亲突然去世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个性坚毅的父亲向来最支持他,即使会违逆外公的心愿,父亲也会挺他到底。「如果我爸还在的话,他也会支持我这麽做。印玉,我们就偷偷填选台北的大学,一起离开这里,我相信我爸不会希望我变成外公的一枚棋子。」

  「程叔叔最爱你和你妈,我没见过比程叔叔更爱孩子的男人,他当然会支持你想走的路。」童印玉有点心酸,过去她也是爸妈捧在掌心的娇娇女啊!但这一年来她却不得不赶快长大、懂事。「可是,现在你妈突然失去丈夫,你不能不顾念她,最好先跟她商量一下。」

  「即使在台中念大学,通勤也太远,一样要住校,既然如此,念台北的大学有什麽不一样?」程柏年拉住童印玉的手,认真的说:「去年我试探性的跟我爸说,即使印玉没有父母没有财产,我大学毕业後还是要跟印玉结婚!我爸哈哈大笑,说只要我对印玉的爱情不变,那麽他也没有权力改变我。」

  童印玉感动得红了眼眶。

  「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我恨老天爷突然夺走他!」程柏年也红了眼眶,压抑道:「我家正在办丧事,跟你告白或许不适合,可是,我已经失去爸爸,不能再忍受失去你,明白吗?印玉,千万不要想将我推给爱雁。」

  吴爱雁是吴兴邦的女儿,和童印玉、程柏年一样念高三,不过程柏年和吴爱雁在年尾出生,慢一年入学,同样读高三,却比童印玉大一岁。

  孤女不一定惹人怜,但容貌清丽又带点悲伤的童印玉转学到他读的那一班,程柏年莫名地心弦震颤,後来练跑时又看到她躲在司令台的後面哭,慢慢才从母亲口中得知,她是吴奶奶的外孙女,原本和父母住在万华,谁知父母突然车祸身亡,只好来投靠外婆与舅舅。

  吴奶奶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眼里只有前途光明的儿子吴兴邦和他的一对儿女,吴希贤和吴爱雁。女儿当年嫁给外地来的工人,姓童,孤儿院养大,她还讥笑女儿是害怕服侍公婆才挑一个孤儿嫁,女儿气得三年没有回娘家,直至生下童印玉才抱回来见外婆。

  既不心疼女儿,吴奶奶又怎会看重外孙女童印玉?

  程柏年对童印玉由怜生爱,当英文老师要全班分组表演童话故事时,一组十位同学,他们这一组选择「仙履奇缘」,长相白净斯文的程柏年理所当然扮演王子,吴爱雁想演女主角灰姑娘,但其他人都选择童印玉来演仙杜瑞拉,除了我见犹怜的美丽外表,最要紧的是她的英文口条和从小学英文的程柏年一样好。

  连英文老师都笑说:「台北来的小孩就是不一样,从小念美语幼稚园。」

  童印玉的父母都在工厂上班,买不起房子,省吃俭用全为了栽培女儿,咬牙送进昂贵的美语幼稚园,学钢琴三年再学舞蹈三年,即使没有艺术天分,但让她对乐理和肢体美感有一定的基础。

  自认为什麽优势也没有的父母,将人生的希望全投注於唯一的宝贝女儿身上,指望她出人头地,将来不要受人瞧轻。

  童印玉只要一想到父母对她的百般疼爱,而今却成为一无所有的孤女,寄人篱下的看人脸色,很自然的将灰姑娘演得丝丝入扣。

  童话故事的英文台词并不艰涩,她记得幼稚园的毕业考是要将「丑小鸭」的原文朗诵流利,不是改版的丑小鸭,是原版原文的丑小鸭,词藻优美、故事完整,她足足练了一星期才敢上台。

  演灰姑娘算是小菜一碟,台词并不难背,反而是演坏心後母的吴爱雁,想乘机狠狠修理一下灰姑娘,骂人像刀切菜一样俐落,偏偏台词是英文,骂起来就是不对劲,很不过瘾。

  但台上风光只是一时的,他们这一组即使得到第一名,对童印玉的生活也不会有任何改善,只是戏剧的催化,教程柏年确信自己爱上了童印玉。

  程柏年是镇长的外孙,他妈妈是独生女,也就是说他是镇长丰厚家产的唯一继承人,而且长得像爸爸一样乾净斯文,早已是全校女生的白马王子。他明显特别关心童印玉,男同学常取笑他:「程柏年,你今天要护送灰姑娘回家吗?」他一点也不生气。

  童印玉拒绝被冠上「灰姑娘」之名,程柏年几次向男同学抗议,男同学便不再拿这点取笑,很快又有新上市的电玩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谁爱谁或谁争风吃醋,对电玩小子来说都是无聊事。

  少年少女的初恋是纯洁的、隽永的,民风纯朴的小镇没有教会他们爱得热烈、不顾人耳目,拉拉手便心跳加速,碰一下嘴唇便害怕被人抓到,但两颗心都悬念着对方,希望快点长大,光明正大的谈恋爱。

  程柏年遭逢丧父之恸,童印玉多想陪伴他、安慰他,但每日放学後去上香,一定都有几位大人在,连吴家人也天天去帮忙。

  今日程柏年追出来向她告白,她如何不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不要吴爱雁呢!

  但她不敢开心太久,瞧见外婆也走过来,可能是尾随程柏年出来,或刚好也要返家,她害怕被责备,忙道:「我要回家煮饭了,你也赶快回去吧!」不顾程柏年的呼唤,她扭头就跑。

  跑过转角的空地时,刚才那位陌生的年轻男子正好要坐上一辆轿车,居然还有司机帮他开门,但这只是一瞬间的想法,她要比外婆更早回家才行,浑然不知那位陌生男子盯着她背後看,眼神幽冷,高深莫测。

  * * *

  出殡当日,程永正的遗体被灵车载往火葬场,亲属们包一台游览车跟着前往火葬场送他最後一程,程柏年的母亲已经哭晕了好几次,留在家里休息,只能由孝子和一干亲友去送。

  长辈是不送晚辈的,吴奶奶和吴爱雁主动留下来陪程柏年的母亲,吴奶奶对童印玉道:「你回去顾厝,顺便把晚上要煮的菜准备一下。」

  童印玉只能听话,慢慢走回家,一边感伤着,祈祷程柏年能尽早恢复往日的笑容,祈祷程妈妈不要再体弱多病,不然程柏年也无法放下她跑去台北读书,只能就近选择中部的大学……

  在转角的空地再次遇见那位陌生的年轻男子,她真的吓了一跳,但也仅只於此,快步走过去。

  「童印玉!」

  她霍然转身,这男的怎麽知道她的名字?

  他像山一样伫立在她的面前,她不自觉地往後缩,不安的气息迅速弥漫心头,使她看起来更形脆弱。

  「你……你是谁?」

  「贺铮然,记住了。」他鹰隼般的眼神锐利地紧盯着她。

  「做……做什麽?」面对这个男人,她不自觉的恐慌。

  他笑了,笑得令她毛骨悚然。「不要跟姓程的有任何瓜葛,我不喜欢。」

  「程?程叔叔……柏年……你是什麽人?跟程叔叔有仇吗?不对,程叔叔人那麽好,不会与人结怨,而且他已经去世了……那麽是镇长家得罪了你吗?那也不关……」

  「够了!闭嘴,乖乖听话就好。」他的语气森冷得可怕。「一个小镇镇长想跟我结仇,他还没那个本事。」

  童印玉发怔着,这男人究竟在说什麽?

  他是……贺铮然,为什麽要告诉她这些话?

  她的脑海轰然乱成一片。高中生哪里懂得成人世界的复杂?

  「你……到底……想干嘛?」

  「我要你。」

  「什麽?」

  他是疯子!神经病!她根本不认识他。

  「我就是要你。」

  天!她惊恐地望着那一对坚定万分的眸子。

  人类的求生本能使她转身想逃跑,贺铮然粗鲁地抓住她的手臂,她惊恐地低吼:「放开我!」他硬是将她搂进怀里,箝住她所有的抗拒,像是在宣读她未来的命运般,深沉的吐出三个字:「我不放。」

  恐慌於他的表态,以为自己遇见了恐怖分子,童印玉拚命的想挣脱他的箝制,想尖叫喊「救命」,但男人已深深吻住了她,吻住她所有的抗议。

  不曾被人如此轻薄,她害怕、心痛的泪缓缓落下。

  贺铮然没想过自己会沉醉在生涩的吻中,迅速放开她粉嫩的唇瓣,深深凝视着她梨花带泪的面容,他倒抽了一口气,毫不留情的推开她。

  童印玉差一点跌落在地,等站稳身子便落荒而逃,不敢想替自己讨回公道,只有赶快「脱离魔掌」的念头,她从来没这麽害怕过。快逃!快逃!

  而贺铮然始终沉着一张脸,不发一语的看着她消失。

  何须急在一时?

  他锁定的猎物,即使一时脱网而逃,到头来一样会乖乖的落网。

  * * *

  童印玉自己躲在房里哭了一场,根本不敢告诉任何人自己遭遇了狼吻,那个人根本是衣冠禽兽!

  抱着不安、恐惧的心情过了一天又一天,那个衣冠禽兽都没有再出现,她才慢慢淡忘不愉快的记忆,在心里问候贺铮然的祖宗八代以泄愤。

  「不行,我要连他的名字也忘掉才行。」她在心里如此宣示。

  直至年关将近,童印玉才彻底放下心,当自己不慎被狗咬了一口。

  不过,过年前一星期是程柏年和吴爱雁的生日,只相差一天,程柏年没心情过生日,但吴家却帮吴爱雁办庆生会,邀请程柏年和几位要好的同学来吃蛋糕,吴兴邦送了一支新手机给女儿,吴奶奶直接给红包,参加庆生会的同学也都有送小礼物,吴爱雁兴奋得双颊晕红。

  童印玉帮忙张罗吃的喝的,没有准备礼物,还被吴爱雁臭脸的一瞪,觉得她太不识相了,幸好程柏年及时拿出礼物,吴爱雁才笑逐颜开,立即拆开包装,是一枚漂亮的胸针,她惊喜的立刻别在衣襟上。

  程柏年没漏看印玉落寞的神色,温文道:「我不晓得该送什麽,我妈帮我挑的。」他根本不晓得是讨女孩欢心的饰品。

  吴爱雁笑得更甜了。「程妈妈的眼光好,而且从以前就很疼我。」

  童印玉坐在角落,一颗心忐忑不安、酸涩苦辣,无味的吃着蛋糕来掩饰自己的心情。她晓得镇长和程妈妈一家人都可怜她是孤女,但不喜欢程柏年和她走得太近,连外婆和舅舅都只是勉强收容她,早已暗示她想念大学就得办助学贷款,而且最好住校,亲情十分淡薄。说也奇怪,最少给她脸色看的反而是舅妈,可惜她在婆婆与丈夫的面前,只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家庭主妇,从不敢大声说话。

  每逢佳节倍思亲,越到过年童印玉越思念自己的爸爸妈妈,租来的房子虽小,却远比这栋豪华的透天厝温暖十倍。看到吴爱雁过生日,就想到平日节俭的爸妈,总会在她生日时带她去吃牛排大餐庆祝。

  如果爸爸妈妈还在,也会有人帮她过生日!

  童印玉强忍心酸,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哭,否则一定会被吴爱雁埋怨,外婆也会骂她「破格,见不得别人好」。她真的不会嫉妒吴爱雁,只是触景伤情而已,但外婆不懂,只会大嗓门的骂人。

  因为妈妈不是外婆得意的女儿,又违背她的心愿嫁给外地人,还是没家产、没根底的孤儿,外婆一整个看轻到底,连带也看外孙女不顺眼。

  「跟你妈一样没路用,水人呒水命啦!」每回学校要交钱,外婆就像念咒似的咒骂一串。

  吴爱雁长得比较像自己的奶奶,圆脸,略矮,是可爱型的女生,反而极得长辈疼爱,夸她生得一脸福气相,将来必得乘龙快婿。

  程柏年实在看不惯吴家人对童印玉的冷淡、寡情,彷佛施予多大的恩惠似的,天天叫她做家事来抵。失去爸妈已经够可怜,为何不能多给一点温情?长辈的态度也会影响下一代,连吴爱雁都常鼻孔朝天的把童印玉当下女使唤。

  程柏年心里对吴爱雁逐渐生出厌恶感,不再觉得她可爱、亲切,恍然明白她和吴奶奶、吴叔叔是同一路人,看上不看下,嫌贫爱富。

  父亲的骤逝,教程柏年一下子长大许多,心智也更为成熟,他要代替父亲成为母亲心灵上的支柱,更想当童印玉的人生支柱。

  他勇敢的走到童印玉面前,真情流露的说:「明年你的生日,我会帮你庆祝的,印玉,我说到做到。」

  童印玉仰首望他,眼眸迷蒙如烟,分不清是喜抑是愁?

  程柏年第一次领会到爱情是多麽深刻的情怀,全身血液为之悸动,甘愿溺死在那一汪秋水里。

  他的真情告白没有为童印玉带来幸福,一等庆生会结束,吴爱雁便火大的直甩了她两记耳光,吴奶奶直接回房睡觉,只丢下一句:「做人不可以忘恩负义,否则被打死也活该!」

  童印玉捂着脸颊静静掉泪,舅妈想劝自己女儿,舅舅重咳一声,舅妈便乖乖跟着舅舅上楼去睡了。

  吴爱雁看她连哭出声音也不敢,更形厌恶,骂道:「你就是会装可怜、装可怜,让柏年可怜你,其实你哪里可怜?根本是心机重重,坐在角落一言不发,好像我们全家都在欺负你,不是忘恩负义是什麽?」

  童印玉如何反驳?她若是多说两句,吴爱雁一样骂她抢出风头。

  吴爱雁寒着脸,一字一句:「我警告你,童印玉,离程柏年远一点!如果你还敢明目张胆的勾引柏年,我不会原谅你,我爸妈、我奶奶也不会原谅你。」她最气的是让其他同学听见程柏年的告白,太伤她的自尊心。

  不是程柏年主动喜欢童印玉,是童印玉利用男性「怜香惜玉」的情怀勾引了程柏年──吴爱雁和其他看他们一起长大的长辈都如此认定。

  贫穷的孤女自然想巴上有钱的少爷。这是一般人的想法。

  好心收留孤女,不料却引狼入室。吴奶奶和吴兴邦一定如此感慨吧!

  当晚,童印玉一个人在厨房里,用冷水洗着一堆碗碟杯子,即使双手冷得快没知觉了,她一样慢慢洗乾净,藉以掩饰自己的低低啜泣声。

  她只会自己躲起来偷偷哭,外婆他们不喜欢有人哭,觉得触霉头,半点也不会心疼,她干嘛哭给鄙视她的人看呢?直教他们更厌恶她而已。

  如果有地方可以去,她也不想寄人篱下,连吴爱雁都可以甩她耳光。

  父母尚在时,她也是有人疼有人爱,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哪里晓得世道艰难、人心凉薄?一旦父母不在了,她成了惹人嫌、多余的穷亲戚。

  她一定要考上台北的大学,自己半工半读,再也不回A镇了。这里不是她的家,更非她的故乡,连至亲的外婆都任由吴爱雁作贱她,还有什麽可留恋?

  只有程柏年怜惜她,说他爱她。

  只是,他的爱,她要得起吗?

  他为什麽不能等上台北念大学时再告白呢?他的勇敢示爱,反而令她处境为难,可想而知接下来的日子会更难过。

  可是他真的好勇敢,当着大家的面许诺明年要帮她过生日,那一刹那,她感到心满意足又心酸莫名,内心的孤独、寂冷被温暖了。

  这个年,童印玉被留下来看家,没有人带她出门拜年,因为她只有以前带来的旧外套穿,若有客人来拜年,她不是在厨房帮忙便是待在房间。

  她喜欢念书,即使是无味的数学也演算出心得,唯有如此,她才能忘却孤独,抓住知识的力量朝未来前进。

  开学後不久,她发觉家里的气氛有点怪异,舅舅变得暴躁易怒,彷佛有谁正踩到他的痛脚。童印玉原本便害怕亲近他,如今躲得更远。

  在学校她也尽量避开程柏年,程柏年焦虑得想问个明白,她却害怕的转身就逃,程柏年瞠目结舌,一回头便瞧见吴爱雁绷着一张脸站在後面,於是他什麽都明白了,对吴爱雁的厌恶几乎藏不住。

  如果印玉有手机就好了,他可以传简讯或打电话安慰她,然而吴家如此小气,吴爱雁有两支手机可使用,印玉连一支也没有。

  过两天,童印玉跛着脚来上课,左脚踝肿了一包,导师关心的询问,她只说在浴室不小心滑倒扭到了,舅妈有带她去看医生。

  午休时,趁着吴爱雁不在位置上,程柏年安慰她一番,又问道:「真的是你自己不小心受伤,还是有人推你?」

  「拜托你不要管我,我想安心的待到毕业。」印玉哀求道。

  她眼中的痛楚落入他的眼底,他彷佛自己被欺负一样的愤怒。

  後来吴爱雁找他说话,程柏年都不理不睬。

  少年心性又没吃过苦的人,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吴爱雁也不例外,在学校也公然叫童印玉替她拿午餐或代替她打扫,连导师都警告了一次。

  童印玉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过日子,越接近毕业考她越是沉默,不只程柏年,连别班男同学都会偷偷过来看这位美丽与哀愁的少女。

  她浑然不知外婆和舅舅表面上平静,私底下与镇长、重要干部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封检举信像炸了马蜂窝,令许多人焦头烂额。

  有一天晚上,洗完澡後,外婆突然拿一件新洋装给她换上,童印玉以为外婆终於开始喜欢她了,开心的试穿,可是外婆却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你跟我走就对了!你舅舅似乎得罪了小人,我们要去拜托一位有力人士,你陪我去。」

  「我去有用吗?舅舅去比较……」

  「跟我来就对了!你不想报恩是不是?」吴奶奶最近愈来愈暴躁,谁多说两句都会扫到台风尾。「就是要带你去才有用,人家看到我们连亲戚的小孩都要养,会更同情我们,肯帮你舅舅出力。」

  童印玉无言以对,只能默默跟随外婆坐上计程车,小镇的夜景她依然陌生,没有人带她去逛街,晚上更不会让她出门。

  坐计程车坐了许久,离开A镇,进入较繁华的市区,停在一间饭店前面,吴奶奶催促她下车,她不安的走进饭店,吴奶奶向柜台询问,没多久,一位高挑的丽人走向她们。

  童印玉後来知道,她叫冷清姿。

  冷清姿领着她们搭直达电梯至顶层的总统套房,童印玉完全一头雾水,在家里很嚣张的吴奶奶也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完全是土包子相。冷清姿一直面无表情,只是多看了童印玉两眼。

  总统套房的客厅比吴家的客厅大得多,高雅的布置,昂贵的真迹字画与古董花瓶,让乡下小市民感觉自己走错了地方,连果汁喝起来都教人惶恐,就怕有人找她们收钱。

  冷清姿清澈的眼眸没有流露丝毫情绪。「书房有你们想看的资料文件,请跟我过来。」

  「什麽资料?」童印玉完全莫宰羊。

  吴奶奶抢先道:「我看不太懂,印玉,你去帮我看,快点!」

  童印玉完全被赶鸭子上架,心中不安的疑云扩大,大人的事为什麽由她出面?她想不了太多,已经在外婆强力的催促下,由冷清姿引导至隔壁的书房,一张大书桌上面有许多摊开的资料,上头还有舅舅和镇长的照片。

  「你慢慢看。」冷清姿退出去。

  童印玉吓坏了,那分明是舅舅和镇长一干人欺上瞒下、贪污的证据,还有一张光碟片,舅舅为什麽要做这种事?他的薪水足以养家糊口……可是想想,吴家这几年才翻新的豪华透天厝,每天泡的茶叶一斤三千元起跳,吴家兄妹常常换新的手机、电脑,舅舅的百万元休旅车,还有表哥吴希贤即将出国留学……

  「平凡的小镇,竟有这麽多的贪官污吏,难怪发展不起来。」安静的空间突然回荡着男人冷漠嘲讽的声音。

  童印玉霍然转身,充满戒备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好眼熟,他是……

  贺铮然!那个衣冠禽兽。

  她想逃,他却堵在门口。

  「仔细看,他们上下其手,贪污的金额都不高,几十万、几十万的小贪,反而不易引人注目,害我手底下的人多花许多时间才把证据蒐全。」

  他走向她,一派悠闲地,却掩不住他眼里犀利的冰冷。

  童印玉靠着书桌,几乎腿软。

  「你到底为什麽……要这麽做?」

  「我说过,我要你。」贺铮然的手指抚上她的面颊,她嫌恶的别开脸,他却笑了。「虽然多费了一番手脚,但你还是主动来了。」

  「我才没有!外婆──外婆──」

  她躲开他跑出书房,而宽敞的客厅里没有任何人。外婆去上厕所了?

  贺铮然在她背後讥嘲冷笑。「你的外婆先回家了,把你留给我。」

  「你骗人!」她浑身虚软欲坠。

  「骗你?你还不值得我骗。」

  「你……你到底想怎麽样?」

  他似笑非笑,像在取笑她的天真。「我的助理告诉你舅舅那一帮人,所有的证据都在我手上,要不要让他们坐牢全看我高兴!结果你外婆护子心切的跳出来,想收买我的情报,什麽条件都可答应。我的助理照我的意思告诉她:『你有两位孙女,送一位给我老板当情妇,这件事就当作从没发生过。』不出我所料,你外婆拱手将你送给我。」

  「啊──」童印玉捂住耳朵坐倒在地上,她的心像被利鞭狠狠抽中似的悸痛。老天!不要这样!这不是真的!她在心中呐喊着。

  贺铮然只当她是一个有趣的玩意儿,从来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即使不择手段,不符合成本利益。

  他要童印玉,就一定要得到她!不过,他只要她一个,不要吴家那一帮人黏上来,最好的方法就是设一个局,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反正根据情报,童印玉在吴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吴家也很想摆脱她,免得她破坏吴家想与镇长联姻的如意算盘。

  这点小事,根本不需要他出面,吴家也不晓得躲在幕後操控的人是他,八成以为是哪个好色的官员想啃嫩草,乘机讹诈。

  贺铮然全然不在乎,他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望着她低垂着脑袋,鸵鸟般的想掩耳不听,脆弱狂乱的模样令他有异样的感觉,有趣的跟着蹲下身,大手掌抚着她的背脊,引诱着她的屈服,结果只换来她的颤抖。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泪水滚落的同时,童印玉心中涌起无端的恐惧。

  「你哪里还有家?若是有,你尽管走好了。」

  一丝寒意窜上心头,她揪紧衣襟还是想逃。

  「一旦你走出这里,你舅舅那一帮人就要面临牢狱之灾,包括那个镇长和他的家人,都要面临家庭破碎的命运,你以为他们会欢迎你『回家』吗?」

  程柏年和他的妈妈也会顿失依靠?!

  「为什麽?」她鼻酸眼湿,泪流不止。「你到底为什麽要这麽做?他们又没有得罪你,我也不认识你,为什麽是我?为什麽?」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一大堆为什麽,你只能认命的接受。」

  「不……」

  贺铮然已耐心告罄,猛然地深深掠夺她的唇,空气里有一触即发的激情。

  童印玉紧闭的眼,颤抖不已的身子,在在显示了她的抗拒。

  「我的耐心有限,你越快让我满足,我越早放你自由!你要是故意挑起我的怒火,我便跟你纠缠到底。」

  他声音低哑地在她耳边低语,不理会她虚弱的抗议,打横抱起她,直抱进睡房的大床上。

  「不要……」她双手忙乱的抵在他的胸前。

  即使尖叫声响彻云霄,还是没有人会来救她,爸爸妈妈死了,外婆和舅舅、镇长他们出卖了她,牺牲她来挽救前途,如果程柏年知道了,他一定会来救她,他不会让她遭受这样的屈辱……

  不!不能让柏年知道,不能让他知道她成了男人的玩物……

  「不要告诉柏年……不要告诉柏年……」

  极度的伤心像是一条致命的绳索紧紧纠缠着她,让她难以喘息而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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