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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试阅] 季雨凉《邻家哥哥是恶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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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20 16:30:48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出版日期:2013年4月25日

【内容简介】

一个巴掌拍不响,男人的床上,女人少不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男人的另一半,是女人。

夏承斌,狠辣果决,令人闻之色变的男人,他有勇有谋,
说一不二,是女人眼中的冷面硬汉。可惜天意弄人,
这麽个响当当的大男人,却败在蓝觅这小女人手里,
不只败得惨不忍赌,还拿这纯情得不懂男女欢爱的她没办法。
谁不知道,他夏承斌可是床上一条龙,女人的床,
只有他不想上,没有他上不了的。偏偏唯一心动的蓝觅,
他不但碰了,还碰得爱不释手,准备着把她打包回家,
可这该死的女人,竟然白目又瘪嘴的说,她才不当他的女人,
她想当他妹妹。笑话!他拉她滚床单滚得慾火焚身、
欲罢不能,她以为当妹妹就能让他下半身的兽性消失?
这傻女人,如果她执意要当妹妹,那他更不介意,
在床上跟她乱伦当兄妹!





  楔子

  蓝觅一岁的时候,有一头令人羡慕的头发。

  蓝觅四岁的时候,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大玩偶。

  蓝觅六岁的时候,有一个令人羡慕的邻家哥哥。

  夏承斌是在十八岁这年搬到彩虹镇的,他住在蓝觅家对面的日式小庭院里。

  他搬来的当天,蓝觅正蹲在门口玩,幼小的她很快就将注意力从手里的泥巴转移到那个陌生哥哥的身上,他穿了一件短袖的格子衬衫和洗得泛白的水洗牛仔裤,手上提了个深色行李袋,注意到她的注视之後,夏承斌缓缓的转过头来,蓝觅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

  他的眉毛浓黑,鼻梁挺直,薄唇抿得紧紧的,明亮的光线之下,他深褐色的瞳仁显得格外明显。

  蓝觅傻傻的看着他,犯起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花痴,她微张着小嘴,仰着小脑袋瓜,眯着眼睛,痴痴的看着逆光而站的少年夏承斌。

  或许是被她看得心里发窘,又或许觉得这个穿着蓝色蓬蓬裙的呆女孩很可爱,他放下了行李袋,缓缓走到她面前,「你是谁?」说完之後又觉得两人的身高差距太大,於是尴尬的思忖了一会儿,又蹲下来,「你是谁?」

  蓝觅的小脑袋随着他蹲下来的动作而低下来。

  她歪了歪头,片刻之後露出一个超级大的笑容来,「我叫蓝小觅,我好喜欢你哦,哥哥。」

  夏承斌一怔,有些呆滞的看着她天真烂漫的笑容,然後忍不住也跟着勾了勾唇,「蓝小觅?」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笑,为什麽在因为家庭变故而不得不离开台北、搬到这个偏远的小镇之後,他还能因为一个小女孩而笑出来。

  在他人生的最低谷,这个小女孩突然出现,之後以一种……狗皮膏药的状态黏上了他。

  而夏承斌似乎对她并不反感。

  从六岁到十三岁,夏承斌逐渐成为蓝觅不可或缺一部分,阿承哥接送她上下学,阿承哥辅导她做作业,阿承哥陪她看动画片……在察觉到自己已经离不开夏承斌之後,蓝觅产生了一种恐慌感,於是在十岁那年,蓝觅坐在夏承斌的脚踏车後座上,晃荡着双腿问:「阿承哥,你会一直这麽宠着我吗?」

  「会。」

  「一直一直吗?」蓝觅依靠着夏承斌坚硬的背脊。

  「会,一直一直。」夏承斌的声音听起来沉稳而有力。

  三年之後,夏承斌拿着过去那个旧行李袋,离开了彩虹镇,两人就此分别了七年之久,蓝觅或许已经忘记当初的诺言了,但夏承斌没有忘。

  他虽然没有忘,但也没有想到自己真的是一直在宠她,宠了一生一世。

  第一章

  最近有人遇上事了,遇上大事了。

  这个遇上大事的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马上就要被人做掉了还全然不知;马上就要挂掉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罪了「狼王府」的夏承斌;得罪的人是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居然嫌自己死得太慢,偷偷溜进了夏承斌的家,准备来一个「攻其不备」。

  或许这位老兄混黑道的时候,完全没有用到大脑这一工具。

  可时代不同了,流氓也是需要有知识的,没有知识也请你有一些常识,起码要知道哪些人可以闲来无事就去找碴揍一顿,哪些人一旦碰了一点点就会死得连渣都不剩,而这位夏承斌偏偏就是後者,道上的人都对他很陌生,因为夏承斌在赫赫有名的「狼王府」里根本排不上号,只负责管理信义路这麽一个小地方。

  放到古代,他就是个七品芝麻官。

  说到「狼王府」,这是一个数一数二的黑帮组织,除了原有的地下赌场、地下钱庄、妓院、色情咖啡厅、讨债公司等传统行业外,「狼王府」将势力渗透到各行各业之中,向影视、传播、餐饮业等行业进军,甚至将业务扩大到美国、日本和香港等地。

  在狼王府里,有几号人是绝对不能招惹的,而「御人」就算其中一号,这个称号人尽皆知,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夏承斌,就是御人。

  正是这种障眼法,才让那位老兄不知死活的撞了上来,於是有了现在的这个场景……夏承斌坐在浸泡於黑暗中的客厅里,手里握着一把精致的袖珍左轮枪,修长的手指来回的抚摸着枪口,脸上挂着一抹阴森至极的笑容。

  他低调了太久,久到已经忘记用枪是什麽感觉了。

  一个原本守在窗边的手下像猫一样无声的靠近,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他来了。」

  沙发上的男人没有出声,他的脸浸在黑暗之中,褐色的眸子微微发亮,使他彷若蛰伏在黑暗之中的野兽,片刻之後,他擡眼,阴沉的眸子中倏的掠过一丝杀意,就是现在!

  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男人们一瞬间都涌了出来,夏承斌却在此刻又垂下眼。

  独栋公寓的门被打开,接着便传来了一声女性尖叫。

  夏承斌眉头一跳,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该死,抓错人了!

  怒意自他的眸底浮现,下巴的线条也渐渐紧绷,他更加用力的摩挲着手中的左轮枪,目光沉沉的擡眼,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个蠢货敢坏了他的计画。

  黑衣男人们箝着一个扭动不已的人走进来,或许被捂住了嘴,只能听见支支吾吾的尖叫声,这个女人的胆子似乎很大,尖叫声中竟没有掺杂着一丝一毫的哭意,只有惊吓和愤怒。

  夏承斌却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去欣赏她的勇敢,他沉声下令,嗓音彷若冬日的湖水般平稳又冰冷,「开灯。」

  手下应声,下一刻客厅灯光大亮,被缚住的女人猛地闭上了眼睛,浑身也瑟缩了一下,骤然出现的灯光并没有使夏承斌的表情发生任何变化,只是眸子微微一颤,可当他看清跪在地上的女孩的脸时,瞳孔竟是不可抑制的收缩了一下。

  他脸色大变,立刻站了起来,「觅觅?」

  被按着的女孩这才适应了光亮,擡起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他,惊愕褪去,委屈涌来,刚才还挣紮反抗、无所畏惧的小战士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可怜兮兮的公主,她撇了撇嘴,眼睛里浮出了泪水,声音也带了哭腔,「阿、阿承哥。」

  夏承斌只觉得一道雷劈到了脑袋上。

  ◎             ◎             ◎

  在夏承斌的床头柜上,摆有一个相框。

  相框里放着他在挪威马场和他的私人马匹的合照,然而在这张照片之下,却是一个少女的照片,女孩穿着国中制服,乌黑垂直的头发上面别着一枚心型发夹,单眼皮的她有一双水灵剔透的大眼睛,看起来活泼又俏皮,五官更是秀美精致,尤其是微尖下巴上的唇瓣,不点而红,又水润丰泽,总让人有一亲芳泽的冲动。

  她站在樱花树下,周身花瓣飞舞,几缕发丝随风飘起,拂过脸颊,却遮不住她灵动的笑容。

  这个少女就是蓝觅,在人生的最低谷,这张照片一如阳光,拂过夏承斌常年沉浸在绝望与仇恨的心房。

  後来夏承斌除掉了所有对抗自己的势力,九死一生的在狼王府里混出了一番天地,可他突然发现,自己什麽都有了,却独独失去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她是那麽单纯美好,双手浴血的自己根本不配拥有她。

  一向狠辣果决的夏承斌退却了。

  他没有去打探任何有关蓝觅的消息,甚至刻意回避,可谁知道天意弄人,她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以这种戏剧性的方式,也是自己最恐惧的方式与他相见,於是夏承斌慌张了,他好像浑身着了火,只恨不得把所有贴在自己身上的标签统统烧掉,他不是狼王府的成员,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御人,他只想做夏承斌、蓝觅仰慕崇拜的阿承哥哥。

  於是夏承斌编织了一个谎言,一个虽然拙劣,却足以骗过蓝觅的谎言,不过编织谎言只是紧急计画的第二步,第一步就是,逃跑。

  蓝觅因为受到了惊吓,差点昏厥过去,再加上经过了漫长的行程才找到夏承斌的家,所以她又疲又累,被送到房间里之後就蒙头大睡了起来。

  关上房门之後,夏承斌面不改色的走下楼,然後抄起衣架上的外套,直接开门走人,他脚步平稳,神色如常,任谁都会以为这位老兄又准备提着枪去干掉哪个不长眼的蠢货了,可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着急,急得比人有三急还要急!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在自己脑袋上插上三根鸡毛表示加急。

  夏承斌还没走到公寓前的人行道就想到了一个问题,於是又风尘仆仆的折返回来,一把推开独栋三层公寓的大门,目光如炬的射向因为他的诡异举动都呆滞在客厅、不知道该怎麽办的黑衣手下们,用极低、极冷的嗓音挤出了几个字,「除了佣人,都给我滚出来。」

  真不愧是跟他混了这麽久的成员,他下令之後就都呼啦啦的滚了出来。

  於是在半夜十一点钟,人行道上出现了这麽一个情景。

  十几个黑衣男人齐刷刷的列队站在人行道上,而夏承斌站在他们面前,一言不发,脸色比这糟糕的天气还要阴冷几分,接着昏黄的路灯一照,彷若地狱修罗一般,手下们很有默契的低着头,宁可在夜风里冻着也不试图和这个男人做任何交流。

  不过这其中有一人不同,那就是夏承斌的亲信、得力助手廖淳,他在队伍中迈出了一步,问:「老大,接下来该怎麽办?」

  以这个阵势,那来偷袭的蠢货大概也会被吓到吧?

  夜风咻的一声刮过,夏承斌没有理他。

  五分钟过後,他才擡起头,「去准备几套警察制服,数量以今晚动用的兄弟人数为准。」夏承斌又思忖了一下,补充,「明早之前,我要看见他们穿上制服在我信义路上的房子里集合。」言罢,目光轻飘飘的往男人们身上扫去,「一个都不能少。」

  潜台词是,少了一个就让你们家里人准备领抚恤金吧!

  身为得力助手,廖淳的胆识和眼力都是不错的,「我们是员警的角色?剧情是什麽?」

  夏承斌沉默了一会儿,虽然有些不耐烦,但似乎也觉得有必要跟演员解释一下,否则可能会影响效果,於是他阴着脸开口,「我们是缉毒大队,正在追查一个贩毒组织,而我扮成卧底,马上就要与贩毒头目进行一笔交易,交易在我家进行,所以你们埋伏在我家周围,准备将人一网打尽。」说完大概觉得这个谎言还不错,於是他满意的勾了勾唇。

  这种时候,廖淳应该捧他几句,拍几个马屁滚蛋就好了,可是这个廖淳有头脑、有能力、有眼力、有胆识,偏偏是个多话的人。

  於是他开始表达自己的疑惑,「以我们今天的人数来看,将一个贩毒同夥一网打尽似乎是有些困难,而且既然是与头目进行交易,他肯定不会自己一个人来,也不会不带家夥,想要不动干戈的解决问题几乎不可能,开火都算简单了,麻烦的话可能还得搭进去几个弟兄;而且为什麽偏偏选在这里进行交易?他们肯定会挑一个对他们比较有利的地点……」

  说到一半,廖淳觉得太阳穴一凉。

  那把袖珍左轮枪又被夏承斌握在手里,此刻正抵着廖淳的太阳穴,夏承斌自然不会对他开枪,只想让他歇歇舌头、赶快闭嘴,「现在已经将近十二点,几个小时之後我就要面对公寓里的那个女人,来跟她解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可是你却还在这里跟我讨论剧本的漏洞?」

  「那个女人……」这个能让御人紧张成这样的女人是什麽来历啊?

  「如果枪口都没办法让你停止好奇的话,那我就只能依靠扳机了。」夏承斌眯了眯眼。

  「不不不……不好奇了。」廖淳立正站好,深知老大说一不二的为人,「我这就去办事!」

  「管好你的舌头。」他终於放下了手枪,目光一扫,「还有你们。」

  「是。」廖淳松了口气,贼心不死的又试探着问:「那今晚的计画……」

  「她已经躺在我房间了,你他妈还来跟我谈今晚的计画!」夏承斌终於忍无可忍的发飙。

  「不谈了!」廖淳立刻大喊,在夏承斌掏枪之前,迅速的逃回队伍。

  「另外……」夏承斌一擡头,「刚才是谁绑了她进来?」

  几十秒後,两个男人低着头从队伍里站出来,他们身材高大魁梧,丝毫不逊於夏承斌,可此时此刻,他们低头的样子好像只恨不得把脑袋按在胸口里一样。

  夏承斌两步迈过去,站到了两人之间,目光一划,然後倏的擡起手,正手反手迅速的搧了他们两个耳光,啪啪的声音在夜间的街道显得格外刺耳,两人皆被打得偏了头,不过还是迅速的站好,低着头齐声说:「对不起,老大!」

  夏承斌没说什麽,转了转手腕,转身离开了。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接着他的车子出现,最後连车子也消失在夜色里的时候,廖淳才长长、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出来,然後让兄弟们散了,自己去筹备警察制服的事。

  离开公寓门口之前,廖淳还心有余悸的朝三楼的窗子看去一眼,他怕夏承斌,现在更怕那个躺在他房间的女人,看来这个看似柔弱的漂亮女人,有个很强悍的背景啊,居然能让老大紧张成这个样子,真是人不可貌相,恶魔果然都裹着天使的外皮来骗人,廖淳摇了摇头感叹着,人外有人啊。

  可是廖淳的担忧却是大错特错。

  蓝觅不是恶魔,甚至连恶人的边都沾不上,她只有二十岁,家境优渥,个人纪录一片辉煌,从小学一路优秀到了高中,没吃过苦,但也不骄矜,思想单纯、性格纯挚却不笨,她也会存零用钱去偷买明星的八卦杂志,但也会把零用钱施舍给路边的乞丐,她就像一般的高中女生一样。

  但廖淳有一点猜得没错,蓝觅是个异类,她跟他们完全生活在两个世界。

  如果夏承斌是恶魔,那蓝觅就是恶魔羽翼上残留的白色羽毛,是夏承斌用尽所有都想要守护的那抹纯净。

  ◎             ◎             ◎

  蓝觅的到来令夏承斌乱了阵脚、失了方寸,所以才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那个打算来这里攻其不备的蠢货还真是幸运,他很凑巧的看到蓝觅被误抓进去,又很凑巧的目睹夏承斌带着手下离开公寓,最後还看见他打了抓蓝觅的那两个男人,於是蠢货用他那匮乏的智慧判断,这个女人很不一般,她得到了夏承斌的重视,得到了她,就能左右夏承斌,於是蠢货大呼了一声「天助我也」後,就离开了夏承斌的公寓。

  半个小时之後,他又带着人马气势汹汹的杀回来。

  当确认夏承斌确实离开了公寓之後,他带着手下冲进了公寓,如果这个蠢货第一次的行动足以使他被发配到食人族部落的话,那这一次的追加行动可以令他被大卸八块然後扔到西螺大桥下,不过无论下场如何,他确实给夏承斌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和惊吓。

  当夏承斌第二天想好了所有的说辞与应对策略後,胸有成竹的回到了公寓,却发现人去楼空。

  短短的十几个小时之内,夏承斌居然被雷劈到了两次。

  他一向冰冷无波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了震怒的表情,在看见这乱七八糟的客厅和浑身颤抖的佣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发生什麽事了。

  夏承斌先打了个电话给在车库待命的廖淳,然後来到二楼拐角处的一个房间,没有门把,只有密码锁,他「嘀嘀嘀」的输入了密码,然後开门而入,接着一个类似武器库和保险箱的房间就呈现在他眼前。

  房间约有三十坪大,四面墙上都是搁架。

  架子上是各个型号、类别、国籍的枪枝和军刀,而在搁架之下,还有几个独立小柜,柜子上罩有玻璃罩,里面是世上仅有几把的稀少枪枝和日本天皇时期的武士刀,在房间的角落摆有一个大保险柜,柜子上面有几叠美元。

  夏承斌走进房间,根本没有欣赏自己收藏品的兴致,抄起搁架上的一把军刀就冲了出来,这时廖淳已经带人赶到了公寓。

  一看见淩乱的公寓,廖淳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不过几分钟後看见手拿军刀、一脸杀气的夏承斌之後,廖淳的嘴巴张成了O型,他壮着胆子扑过去,拦住他,「老大,你这是要干什麽?就算要做掉谁,也不需要你亲自出马啊,而且……真的,老大,什麽事都是可以解决的,不要让我们切腹自尽!」

  「切腹自尽」四个字一出,黑衣男人们的脸都绿了。

  夏承斌动了动被廖淳按着的手,眉角一跳,「别废话,都带上东西,跟我去劈了他。」

  廖淳叫了一声:「劈了谁?」不过看到夏承斌青筋暴起的脖子之後,深知这并不是个让他解释的好时机,大脑只好快速运转,自己看明白,「啊,是昨晚的那个蠢货?他……」

  切,他不会蠢到把那个女人给抓走了吧?廖淳在心里默默的画了个十字,也知道此次是拦不住杀气四起的夏承斌了,於是只好迅速倒戈,脚跟一转,「兄弟们,抄家夥!」

  ◎             ◎             ◎

  另一边,蓝觅被五花大绑的扔进了一个废弃的工厂。

  只从做案地点判断,绑架者的水准就不是很高,他叫李乘龙,是信义路上的混世太保,家里有几个臭钱、手下有几个流氓就敢自立一派,在信义路上为非作歹,不过因为有夏承斌的打压所以不敢太放肆,然而最近李乘龙似乎和一个黑社会组织攀上了关系,正所谓有了点肥料他这朵老菊花就开始绽放,自命不凡的李乘龙开始找夏承斌的麻烦。

  所以说,李乘龙就是那个万里挑一、没有常识的蠢货。

  挑选了一个黑帮电视剧里出镜率奇高的废弃工厂之後,便开始考虑该如何以一种最骇人的方式来威胁夏承斌。

  这时候,嘴上封了胶带,四肢也用黑色的胶布捆住的蓝觅被扔在角落,开始接受了今晚第二轮惊吓的洗礼,她只不过来投奔阿承哥而已,为什麽所有人都要绑她?难道在俄国生活了几年之後,台湾的法律制度已经改变了吗?

  蓝觅没哭也没闹,而是在思考下一刻阿承哥会不会又冒出来,不久之後,她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守在工厂外的男人神情慌张的冲进来,大呼小叫:「夏承斌来了!」

  李乘龙显然也是吓了一跳,不过还是硬撑着训了他一句,「慌什麽!我们手头有人质。」

  说完他做了个深呼吸,还准备来个战前演讲,鼓舞士气,「兄弟们别怕,他夏承斌算个什麽东西?我们现在手头有肉票,他就不敢怎麽样!放心吧,这次我们肯定要好好宰他一次。」说完从旁边男人手里夺过铁棍,用力一挥,信心十足的一喝。

  要说李乘龙还真是个男人,五分钟後自信就泄完了。

  「轰」的一声响,厂房的铁门被用力踹开,厂房外的阳光猛地灌进来,随之而来的是数十个逆光而来的男人。

  统一着装的黑衣男人们杀气四溢,使李乘龙一行人立刻就进入了戒备状态,满脸如临大敌,不过来者并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在他们眼前列队站好,紧接着,一个男人缓缓从他们身後走上前,手里握着的一把军刀在日光下灿灿发光。

  李乘龙心底一寒,我干,小鬼子?

  夏承斌在前,不管敌我,竟是没有一个人敢动,他就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并非睥睨天下的君王,而是像阴森骇人的混世枭雄,让人不禁心生寒意,总怕他会出黑手、放冷箭。

  就在这所有人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夏承斌却是目光一扫,然後视线锁定一处,接着目光灼灼的朝那处走过去,他的步履稳健、气势森寒,竟让人不自觉的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他的目标是蓝觅,不过他走过去所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替她松绑。

  夏承斌单手解下领带,然後单膝跪地,将军刀放到身侧,拿起领带蒙住了蓝觅的双眼,轻轻系上。

  蓝觅疑惑的晃了晃头,发出「唔唔」的声音,夏承斌却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说出两人见面後的第二句话,「放心,阿承哥会带你回家。」言罢他又拿起军刀,豁然转身,眼睛微微眯了眯,对着李乘龙等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不喜欢太吵。」然後他目光一划,看向自己人,擡手两指一勾,「动手!」

  蓝觅眼前一片漆黑,隐约只能听到打斗和闷哼的声音,她安静的躺在角落,因为处在黑暗之内所以有些昏昏欲睡,就在她意识飘忽就要睡着的时候,一个人将她抱了起来,坚硬温暖的胸膛下是平稳有力的心跳,嘴上的胶带被轻轻的揭了下来,蓝觅吃痛的低呼了一声,然後轻声问:「阿承哥?」

  对方应了一声,却没有解下她眼前的领带。

  蓝觅被送上了车,但还是没有人帮她松绑。

  憋了一会儿,她终於忍不住了,「阿承哥,你怎麽不把我放开?」

  夏承斌的声音冷冰冰的,有些颤抖,「送你回家。」

  蓝觅不明白了,「那也要先放开我啊,我手都酸了。」

  虽然表面上很冷静,但其实夏承斌刚刚才从恐惧中解脱出来,所以他有些呆滞、迟钝,竟然忘记要替蓝觅松绑了,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动手,因为,他的手在抖,并且冷得吓人,於是他开始拖延,「绑得很紧,等回去用剪刀帮你剪开。」

  蓝觅瘪了瘪嘴,「那可不可以开得快一点?」

  夏承斌看她一眼,「怎麽了?」

  蓝觅不安的扭动了一下,「我……我尿急。」

  第二章

  夏承斌在接回蓝觅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送走。

  蓝觅的突然出现令夏承斌忽略了一直以来自己回避她的原因,可是上天似乎很袒护蓝觅,也不赞成他们再有什麽交集,所以在他们相遇之後的几个小时之内,就给了他当头一棍,让他迅速醒悟,蓝觅根本不应该踏足他的世界,这只会带给她危险,就像现在,她才刚露面了几个小时就被人盯上并掳走,夏承斌不敢再想以後的事。

  所以他决定把蓝觅送走,哪里来的送到哪里去。

  不过他为了维护在蓝觅心里的光辉形象,所以驱逐计画必须委婉一点。

  首先,他要先把昨天那两件事解释一下,於是夏承斌按照原计划把自己编排成了一个缉毒刑警,廖淳等人成为了刑警队员,而李乘龙这个突然出现的蠢货有幸成为了传说中的贩毒组织头目。

  蓝觅听着听着,眼睛也睁大了,嘴巴也张开了,等夏承斌终於说完之後,她才呼出了一口长气来,「昨天绑我的人居然是贩毒组织的首脑?」

  夏承斌嘴角一颤,这似乎不是问题的重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人生太过顺遂,所以她的危机意识才会如此的匮乏,一夜之间这两件事竟然没有令这个年轻的女孩崩溃,反而还燃起了极大的兴趣,「那昨天你们是在执行任务了?啊,那可真糟糕,我给你们带来了这麽大的麻烦。」说着蓝觅垂下肩膀,心虚的看了他一眼,「那麽事情很严重吗?昨天的结果是什麽……」

  夏承斌想都没想,送给她四个字,「绳之以法。」

  蓝觅松了口气,长长的「哦」了一声,「那就好,不过昨天你蒙住了我的眼,害得我什麽都没看到,真是好可惜啊……哎,反正大概就算不这样我也没什麽心情欣赏,当时我真的憋得好难过……」恐怕被绑架时憋尿的肉票就只有她了吧?蓝觅吐了吐舌头,嘻嘻的笑,「阿承哥,原来你偷偷搬家之後,是去做员警了,还是缉毒的刑警,真的好帅耶。」

  名副其实的恶魔夏承斌却是面不改色的点头,「嗯,你要为我保密。」

  任何事情加上「保密」二字,就会附上一层光芒,於是蓝觅点头,「嗯嗯,放心啦。」

  骗完了以後,夏承斌开始步入正题,「我的事说完了,该你了,怎麽找到我这里来的?」

  「打听的啊。」蓝觅眨了眨眼,掰着手指头数,「原来住我家旁边的罗婶婶的儿子的女朋友的外婆的姨妹的小弟……」她气都不喘的爆出了一串令人头疼的关系网,然後松了口气继续,「近年来搬到这附近,说见过你,我是透过他才找到你的,很复杂吧?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为了找你,我真的费了好大的力气哦,谁叫你这几年也不跟我家联络。」

  「这几年工作比较忙,伯父、伯母还好吗?」

  「还好啦。」蓝觅的目光变得闪烁,她低下头,用手指划了划桌子。

  「他们知道你来我这里吗?」夏承斌凝视着她的头顶。

  「不……」蓝觅犹豫了一下,「不知道。」

  「怎麽回事?」夏承斌一想便知,继续问。

  「我是几个月前从俄国回来的,准备回来这边继续读大学。」蓝觅没有擡头,「爸妈给我挑了几所大学,可我都不想去,我想去自己喜欢的,可他们都不同意,我们大吵了一架,我就跑出来了。」

  说完她擡起头,在夏承斌开口前哀求说:「阿承哥你会收留我的吧?我只住一段时间就可以……等我报考完大学……」

  夏承斌没接话,「你去了俄国?」

  蓝觅如实回答说:「嗯,升高中的时候爸妈把我送到了俄国念高中。」

  夏承斌问:「那为什麽又回台湾来?不适应吗?」

  蓝觅的目光又变得闪烁起来,「适应倒是适应,就是不想读了……很想家。」

  夏承斌老气横秋的表示,「回来也好,你一个女孩子,在异国他乡确实不安全。」

  蓝觅又把话题转回来,「那阿承哥,你能不能收留我?」

  夏承斌婉转的说:「你知道的,我最不支持小孩子离家出走了。」

  蓝觅像是被踩了尾巴般大叫:「我不是小孩子了!」她都已经把名字从蓝小觅改成蓝觅了!

  夏承斌擡眼看着站起身的她,「你才二十岁,报考大学这种事还是跟家里商量比较好。」

  蓝觅拧起眉毛,小脸也皱了起来,「我不要和人商量。」也没有人可以和她商量了。

  夏承斌从容的看着她,「那你来找我做什麽?」

  蓝觅的气势又弱了些,不开心的别开了目光,「我没地方住了……」

  夏承斌想让她知难而退,「你来找我,我也会干预你的,但大家都是为了你好,其实让你住在这里也没什麽,只不过你知道我的职业,跟在我身边是很危险的。」

  最後这一点,他并没有骗人,不过他的语气令自己都有些吃惊,为什麽他会这麽老气横秋的,像个阿姨?

  蓝觅也很讨厌他的语气,但她知道这种时候只有撒娇才管用。

  於是她迅速转换了表情,坐回去趴在了桌上做小狗状,「阿承哥,我会乖乖的,会躲避所有的危险,一定不给你找麻烦!其实我也不会打扰你太久啦……」

  蓝觅眼珠一转,「只要报考完了大学,我就会离开的,好不好,好不好?我现在能求助的只有你了,你就帮帮我嘛。」

  她瘪了瘪嘴,偷偷的观察了一下夏承斌的表情,又软软的说:「阿承哥哥。」

  夏承斌肩膀一抖,擡起眼,斩钉截铁的丢给她两个字,「不行。」

  蓝觅一愣,显然没想到小时候对她百依百顺的阿承哥居然会这麽冷冷的拒绝她。

  对於夏承斌来讲,拒绝她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於是夏承斌站起身来,不去看她,「觅觅,我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乖乖听话,明天我会让人送你离开。」说完转过身,怕她又软软的来一个「阿承哥哥」。

  夏承斌就这麽走了,又把蓝觅一个人丢在了公寓里,只留一个佣人照顾她,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公寓外还多了重重护卫,虽然已经没有人会来捣乱了。

  蓝觅其实也不是非要留在这里不可,只不过夏承斌冷硬的态度令她无法接受,所以她一时气恼,更是铁了心要留下来,既然撒娇不管用,那麽她就任性撒泼,反正她就是不要走!她一定要搞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麽事,让她的阿承哥哥变得这麽不通情理!

  她根本不知道,改变夏承斌的正是她自己。

  ◎             ◎             ◎

  第二天,夏承斌坐在位於信义路上的「Reve书吧」里,点了一杯温水,然後加了一片柠檬,这里的老板和老板娘和他有些交情,虽然说初识不太愉快,不过不打不相识,後来他们逐渐成为了朋友,夏承斌闲来无事的时候总会来这边坐一会儿,不过今天他并不是闲来无事,而是避难而来,可想而知,这个「难」就是蓝觅。

  当他喝完第二杯柠檬水的时候,廖淳又回来了,他大剌剌的推门而入,径直走到夏承斌的眼前,气喘吁吁说:「老大,她还是不肯走。」

  夏承斌垂着眼,脸色阴晴不定,「照我说的做了吗?」

  廖淳叹气,「威逼利诱全用上了,可她就是死命护着行李不肯走。」

  夏承斌捏了捏手指,这已经是廖淳第五次无功而返了,所以他只好狠下心,「把她捆进车里。」接着他报上一个烂熟於心的地址,「然後送到这个地址去。」说完「喀」的一声捏了一下指节,拿起玻璃杯将柠檬水一饮而尽,然後将杯子放在桌上,「别伤了她。」

  廖淳领命而去,这次足足有一个小时没有回来。

  夏承斌以为事成,心里反而浮上一丝丝的失落感,他凝视着老板娘叶景心为他新换上的柠檬水,褐色的眸子中倒映着杯中沉浮的柠檬。

  夏承斌抿了抿唇,伸出食指将杯子轻轻推开,片刻之後,又用手把杯子勾回来,然後再把杯子推开,如此往复,当轻微的晃动使柠檬水溢出一滴在他手上的时候,夏承斌突然停住了,他转而握住了杯子,指节因为发力而发白。

  自从进入狼王府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准备好一生都不再见蓝觅了。

  经过数年的分别,他也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他没有打听过蓝觅的下落,没有探听过蓝觅的生活,只把她当作一个回忆,当成自己血腥人生中仅有的纯白记忆,可是现在,这个纯白记忆突然越轨出现,在他失神的空档险些被现实所污染,所以即便再不舍,他也不後悔自己的决定。

  蓝觅不得不走,他不能自私的留住她。

  夏承斌吐出了一口气,将杯子往外一推,准备起身离开。

  这时候,门边的风铃叮当一响,夏承斌侧目望去,看见廖淳又风尘仆仆的走进来。

  真是的,即便只隔了几条街,但总这样跑也是很累的好不好……为什麽有话不能当面说,轰人不能当面轰,偏偏要让他做这个累人的信差?廖淳委屈的腹诽了好大一段话,然後在走到夏承斌眼前时,只剩了一句,「老大,她不走。」

  夏承斌质问:「不是让你绑了她?」

  廖淳一瘪嘴,又说绑她,又说不能伤她,这活怎麽干嘛!他苦着一张脸,「我们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她身手矫健、言语犀利、一碰就哭、一哭就嚎,吵得整条街都不安宁,我怕会引来员警,也怕招人耳目,所以就……放弃了。」

  廖淳拿出了说书的本事,绘声绘色的描述了擒住蓝觅的不容易,最终委婉的表达了失败的结果。

  夏承斌闭上眼,深呼吸了几次,再睁眼时,一股寒气迸出。

  廖淳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後退一步,「不过她说了,要再见你一次才肯走。」

  夏承斌怎麽会不知道这是她的拖延战术,可她这样硬是不走,自己的那帮手下也确实拿她没辙,本来方法有的是,可他那条不准伤她的死命令就令他们彻底没办法了。

  无奈之下,夏承斌只好跟着廖淳回了公寓,刚到门口就听见蓝觅的尖叫声,「我不走,就是不走!我要见夏承斌,你们谁说都没有用!都走开啦!」

  夏承斌缓和了一下情绪,推门进去。

  看见老大归来,男人们齐刷刷的扑过来站到他身後,每人苦恼地就差没挂上两行清泪了,刚刚站在楼梯上跳脚的蓝觅也停了下来,她小脸微红、眼眶濡湿,一脸的怒意。

  夏承斌看了她一眼,轻叹了口气,一擡手对着手下们做了个滚蛋的手势,男人们如获大赦,瞬间消失在了客厅里,其中一个还贴心的拐走了颤巍巍的佣人并且顺便关上了大门。

  刚才还鸡飞狗跳的客厅终於变得安静下来。

  夏承斌站在楼梯下,微微仰首,「觅觅,你要听话。」

  蓝觅对他怒目相视,没头没尾的问:「你是不是结婚了?」

  夏承斌被问得一懵,「没有。」

  蓝觅又问:「那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夏承斌更糊涂了,「也没有,怎麽这麽问?」

  蓝觅一跺脚,「那你为什麽铁了心要赶我走?」

  夏承斌耐心的解释说:「我说过了,你在我这里……」

  蓝觅打断他,「不要再说危险不危险了!既然你可以把我从那个头目手里带出来,就证明你有保护我的能力,既然有这个能力,你又为什麽不肯收留我?又没结婚、又没女朋友,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嫌我麻烦……你不想管我。」

  夏承斌头疼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蓝觅委屈的撇嘴,「你就是这个意思!大家都不想要我了,现在连你也要赶我走……」

  夏承斌看她要哭的表情,心头有些发紧,「我不是要赶你走……」

  蓝觅忍着泪水反驳,「那是为什麽?阿承哥,你就是变了,你原来绝不会这样子的。」

  夏承斌有些无奈,根本不知道该怎麽和这个任性的女孩解释。

  而此时此刻,公寓的大门外正贴着十几个好奇的大脸在偷听,天呐天呐,老大居然被人打断了三次还没有发火,听着平时宛若罗刹的夏承斌被一个小女孩堵得无话可说,他们真是要感慨这世上真有一物降一物这麽一说。

  廖淳爽到内伤,忍不住对着兄弟们小声模仿着夏承斌无奈的语气,「啊,觅觅,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黑衣男人们开始窃笑,却又不敢大声,於是憋得好痛苦。

  廖淳玩上了瘾,「你要乖乖的,阿承哥怎麽会不要你呢,我……」

  在他们拿夏承斌揶揄的时候,门里面的战局仍没有结束。

  蓝觅越说越委屈,终於忍不住哭了起来,「你居然还让他们绑我……为什麽要绑我,我又没有做坏事,为什麽两天之内被绑了这麽多次?现在我手腕、脚踝都好痛,脸上也被胶带贴得过敏了……你不关心我,还让人把我的行李都丢了出去。」呜呜,他好狠心啊!

  夏承斌赶紧解释道:「我没让人丢你行李。」

  蓝觅根本就不听,「如果你真这麽讨厌我,我走就是了。」她抹了抹眼,转身跑上了楼。

  夏承斌站在一楼,几分钟後听见楼上传来愤怒的关门声,他揉了揉额角,郁闷的叹出了一口气,不管过了多少年,他都拿蓝觅没办法。

  与此同时,门外的模仿秀还在继续,廖淳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有模有样的蹲在门外耍宝,「觅觅,你留下来会遇到危险的……觅觅,我不想看见你受伤……觅觅,你要理解我……」

  说到一半,他背脊上的倚靠物忽然消失。

  大门被打开,紧接着廖淳觉得太阳穴一凉,他浑身一僵,捂住了嘴。

  夏承斌阴恻恻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和刚才的他判若两人,「很有意思,嗯?」

  廖淳捂着嘴摇了摇头。

  夏承斌用枪敲了敲他的头,「既然一直在偷听,那我就直接问你,行李谁丢的?」

  廖淳捂着嘴不动了,冷汗涔涔。

  夏承斌弯下腰,用枪挑起廖淳的下巴,「给你五分钟,还原她的行李,再用五分钟,买来一箱可乐,最後,你模仿的技术真是太糟糕了,如果不是你哥让我留着你,我真想把你的舌头拔下来……你是相信我的对吧?我这个人不会说谎,但也不太守信。」他眯起眼睛,凑近了几寸,「说不定什麽时候我的耐心用光了,就不会履行对你哥的承诺了。」

  说完最後一句之後,夏承斌回到公寓,「砰」的关上了门。

  廖淳松开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欲哭无泪,她任性又爱顶嘴,得到的就是千依百顺的诱哄;他不过就是话多了点,得到的却总是冷冰冰的枪口和威胁,怎麽这样嘛,他和蓝觅明明都是台湾的合法公民,是不可或缺的一分子,为什麽差距这麽大?

  ◎             ◎             ◎

  从二十六岁到三十二岁这六年之间,夏承斌给人的印象是一贯的。

  他不太爱笑,但笑起来总给人一种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感觉,因为他的目光太冷,冰到极点,像是一阵黏腻湿滑的风钻到骨子里,冷得令人心寒。

  再说这个人的手腕阴狠果决,不至於凶恶残忍,但却也从不给敌人留任何的退路。

  此外他没有任何背景和关系,完全是靠自己的一双手,在暗潮汹涌的黑道组织中,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他不拉帮结派、不阿谀奉承,是一个孤胆恶魔。

  然而在这个叫蓝觅的二十岁女孩出现之後,夏承斌就出现了疑似人格分裂的症状。

  人格分裂症状之一,他前脚下了必须将蓝觅送走的死命令,後脚就在蓝觅的眼泪中改变了主意,决定先暂时把她留下,安抚小女生受伤的心灵。

  人格分裂症状之二,他半个小时之前才用枪口抵着廖淳的脑袋让他整理好蓝觅的行李,可现在却又改变了主意,一脚把廖淳踹出了公寓,让他买可乐去。

  廖淳揉着屁股抱怨,「真是的,差别待遇、喜怒无常……」

  夏承斌来到三楼,第六次敲响蓝觅所在房间的门。

  对方显然还在生气,没来替他开门,夏承斌也不恼,插着口袋走到隔壁房间,那里面放着蓝觅的行李箱。

  蓝觅身为一个女孩子,行李箱里肯定少不了内衣等私人物品,夏承斌真是脑袋秀逗了才会想到让廖淳帮她整理,不过幸好他及时反应了过来,没有让那个臭小子一饱眼福,至於他自己,他比蓝觅大十二岁,如兄如父,整理个行李也不过分吧。

  於是夏承斌将蓝觅被碰坏的行李箱打开,将她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

  蓝觅是个典型的小女生,爱美又细心,她所有的衣服都分门别类的叠放在箱子里,叠得棱角分明,而色系则以海蓝色为主,图案也都是小女生喜欢的。

  而在衣服的最上面,是一个棕色的熊玩偶,夏承斌打开客房里空荡荡的衣柜,将她的衣服都摆进去,按照她自己的分类放好,然後拉开抽屉,将内衣原封不动的也放进去,最後他拿起熊玩偶,与它对视了几秒,接着将它放到了床头柜上。

  大功告成後,廖淳回来了。

  他抱着一箱可乐摆到茶几上,然後等待着夏承斌训示。

  夏承斌整理完行李後走下楼,看了廖淳一眼,「拿出十瓶来,转开瓶盖,把气放尽。」

  廖淳「啊」了一声,又放松了舌头,「为什麽放气?可乐喝的不就是气吗?」

  夏承斌脸一沉,「叫你放气,没叫你放屁。」

  廖淳抿上嘴,乖乖的开瓶放气。

  夏承斌走下楼梯,拐弯进了开放式厨房,他翻出一个玻璃杯,打开冰箱拿出冰水倒进杯里,然後拉开冰箱里的抽屉,目光在那排放整齐的柠檬片上一扫,随意挑了一片丢进杯里,等他端着杯子慢悠悠的踱出厨房之後,正看见在拿着一瓶可乐、目瞪口呆的站在厨房门口的廖淳。

  「干什麽?」

  「老大……」廖淳吞了吞口水,唇瓣颤抖,「你背上有袜子。」

  夏承斌脸色一僵。

  「还是女式的。」廖淳的颤抖绝对是憋笑憋出来的。

  第三章

  蓝觅喜欢蓝色,喜欢喝放光了气的可乐,喜欢熊玩偶。

  夏承斌十分了解她,强硬赶走她不容易,哄开心了却是小菜一碟,於是当他把无气的加冰可乐递给她,又给她看了挂有她衣服的房间之後,蓝觅那愤怒的小火苗就烟消云散了。

  她开心的跳进房间,拿起床头柜上的熊玩偶抱在怀里,然後喜笑颜开的说:「阿承哥你不赶我走了是不是?这个房间是我的吗?这麽大的房间是给我的……喔,还有阳台!」

  看她这麽开心,夏承斌更是没办法了,「嗯,你就住这间。」

  蓝觅欢呼了一声,纵身一跃跳上了床,然後打了几个滚,最後翻身跪起来,咬着唇看向夏承斌,脸上的表情由喜悦变成了小心与试探,「你真的不会赶我走了吗?阿承哥,我真的不会打扰你太久的……我知道自己不该任性撒泼,不过你不会怪我的对吗?」

  她吐了吐舌头,把熊玩偶挡在胸口,缩着肩膀看他,「阿承哥,你生气了吗?」

  「我看起来像是生气了吗?」夏承斌无奈的摊手。

  「不像。」蓝觅笑起来,摇头,「阿承哥不会跟我生气的。」

  「嗯。」夏承斌看她的样子忍不住也跟着笑,满眼都是宠溺,「我不会生你的气。」

  「谢谢你,阿承哥。」蓝觅放心下来,抱着熊玩偶仰面又躺了下去。

  「不过你不可以到处乱跑,想去哪和我说,我会让人接送你。」

  夏承斌虽然心里打着暂时妥协、但最终还是得把她送走的算盘,不过就算留她在身边几天,也不得不小心保护,「我会让人二十四小时保护着你,或许会有些不自在,但……」夏承斌一停,看了眼在床上躺着的蓝觅,问:「觅觅,你在听吗?」

  回答他的是均匀的呼吸声。

  夏承斌走过去,发现蓝觅已经抱着熊睡着了,被绑架之後蓝觅就一直被驱赶,因为和他呕气也没有好好休息,所以她现在应该是累极了。

  夏承斌摇头,扯开她压在身下的薄被盖上去,接着他走到窗边将窗子锁好,又把窗帘拉上,而当他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却听见床上的蓝觅突然呓语了几句,然後开始细细的啜泣,似乎在作恶梦。

  夏承斌几步走过去,紧张的俯首看着她。

  蓝觅的小脸煞白,发丝被汗黏在鬓间,小手在被子上无力的抓挠,夏承斌几乎是下意识的爬上床,将她瘦小的身躯搂在了怀里,那双握枪的宽厚大掌此刻熟稔的在她背上抚拍,好像一个照顾小妹的大哥一般,他的怀抱令蓝觅安稳了下来。

  夏承斌低下头,近距离的打量她秀致的五官,蓝觅俨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幼稚单纯的小女孩了,她已满二十岁,不只是脸,她的身材也这麽告诉夏承斌。

  夏承斌近距离的感受着她凹凸有致的线条,渐渐的,竟升出了一种不该有的慾望。

  此刻她的头垫在自己的胸口,小手无力的搭在他的大腿上,柔软的胸部正随着呼吸在他的腹肌上起起伏伏,虽然他年长她十二岁,虽然他一直以来都当她是亲妹妹,可他还是无耻的硬了。

  就在他准备放下这个熟睡的小女人,跳下去做几个伏地挺身的时候,她醒了。

  蓝觅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看见夏承斌之後眼底闪过了一丝安心,然後下意识的反手搂住了夏承斌,小脑袋瓜在他的胸口蹭了几下,依赖的模样好像在父亲怀中撒娇的女儿一样。

  夏承斌的手松了松,露出了略带紧张的笑来,「醒了?」

  他闪躲似的移开目光,「你才刚睡了不到五分钟,怎麽就作恶梦了?我看你在哭,所以就……」

  蓝觅闭着眼摇了摇头,没有说什麽。

  这个梦魇纠缠了她好几年,就算是浅眠也会梦见,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就算被陌生人绑去了破旧厂房她都不曾掉过泪,可每每回想起梦中的那一幕,她就会恐慌无助到无法呼吸,好像深海中的浮萍,必须要抓住什麽才能使自己不被淹没,於是她更加用力的搂着夏承斌,突然有一种把什麽都倾诉出来的冲动,可她还是忍住了。

  虽然怀抱还是那个怀抱、人还是那个人,似乎什麽都没有变,但其实还是有什麽改变了。

  蓝觅的眼泪温热了夏承斌坚硬的胸膛,单薄的衣衫之下,纠结的肌肉之上,是同样纠结的斑驳伤痕。

  咸涩的泪似乎渗入伤口,令夏承斌微微刺痛,他搂紧了蓝觅,没有发问,将她突如其来的眼泪归结为对这几天发生事件的恐惧,於是他像数年前那样温柔的抚拍着她的背脊,直到怀中人变得不再那麽颤抖、直到她的抽泣声趋於平稳、直到她再度睡去,夏承斌没有试图将她放下,就这样静静的搂着她,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翻腾。

  暂时留她几天吧,为了帮助她,也为了帮自己。

  ◎             ◎             ◎

  夏承斌的原计划是暂时把她留下来,安抚好情绪之後再委婉的把她送走,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完全打破了夏承斌的计画,也让他醒悟,自己一直以来不去打听蓝觅的情况是多麽的愚蠢!起因是他在安抚好蓝觅之後,便开始寻找蓝觅现在的住处和父母的所在。

  这麽多年他对蓝觅一无所知,是因为他刻意回避,不过这并不代表夏承斌没有找到她的能力,要知道,他别号御人,最擅训人、寻人,这世上,还没有他找不到的人物,所以几乎只用了几个小时,他就已经弄到了几年之间所有与蓝觅有关的资料,而正是这些资料,令夏承斌在几天之内又被雷劈了第三次。

  蓝觅的父母早在三年前就去世了。

  夏承斌在看见这个消息的瞬间就立即站了起来,脱口而出,「不可能!」

  前来送资料的廖淳被他吓了一跳,说明,「老大,是车祸,他们当场就……」

  夏承斌的目光唰的射过去,又让廖淳一哆嗦,乖乖闭嘴了。

  夏承斌下巴的线条紧绷,眉头拧成川字,一双向来阴翳的眸子此刻瞪到了最大,眼眶有些发红,悲恸的情绪在他胸腔燃烧汹涌,几乎就要化成眼泪漫了出来,不过他是没有眼泪的,他就这样死死的瞪了廖淳一会儿,便又坐了回去,用手抵住双眼,「给我一支菸。」

  廖淳立刻摸出一根递上去,又为他点燃。

  夏承斌深吸了一口,喉结滚动,接着烟雾自鼻中扑出。

  再擡眼时,发红的眼眶已经恢复了正常,只剩下燃烧过後的阴霾灰烬,他夹着菸的手指仍有些微颤,令菸头上的火光更加闪烁,夏承斌凝视着香菸,陷入了沉思。

  他是个孤儿,一直独自居住在爷爷留给他的日式小庭院里,而蓝家三口就住在他的对面,在他惨澹的少年时期,蓝家夫妇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直到他二十五岁离开了一直居住的彩虹镇,才与他们断了联系。

  最初不联系,是因为夏承斌混得太过凄惨,没脸回去;而後来不联系,则是因为夏承斌加入了狼王府,更不敢回去,可就是因为这种懦弱,让夏承斌时隔七年先听到的竟是蓝家夫妇的死讯。

  他又阖上眼,微微仰头,直到廖淳腿都站麻了也一言不发,而这时候,突然传来咚咚的下楼声,夏承斌眉心一动,睁开眼的瞬间门也立即被推开了,是蓝觅拿着一张纸跑进来,「阿承哥,你帮我看看这个大学志愿表,我……」她说了一半,终於察觉气氛不太对。

  夏承斌一脸凝重的捏着菸不抽,廖淳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蓝觅拿着表後退了几步,大眼睛一转,「我打扰到你们工作了吗?」

  问句石沉大海,没有人回答她。

  夏承斌纹丝不动,廖淳看看他又看看蓝觅,默默的抹了抹额角的汗,而蓝觅悄悄的吞了口口水,以为自己做错了什麽,於是捏着志愿表准备退出去,「不、不好意思,你们继续忙,我一会再来好了。」她退到门口,倏的一转身,准备溜之大吉。

  然而这时候,夏承斌叫住了她,「表拿来我看看。」

  蓝觅猛地停住,回过头不确定的看着他,「现在?」

  夏承斌从抽屉里拿出菸灰缸,把菸头捻灭,又面无表情的弹去手指上落下的菸灰,「嗯。」

  蓝觅小心翼翼的走回来,又看了眼廖淳,然後把表递过去,「喏,就是这个。」

  夏承斌单手接过,头都没擡,「你可以出去了。」

  廖淳自然知道说的是自己,於是如获大赦般滚出了房间。

  这下紧张的变成了蓝觅,她感觉阿承哥的心情好像不大好呢,所以也不敢多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仔细的把表格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是的,他真的看了好久哦,蓝觅忍不住动了动发麻的双脚,试探性的叫他,「阿承哥?」

  夏承斌这才擡起头,「怎麽了?」

  蓝觅指了指表格,「看完了没?你看了好久呢……」

  夏承斌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看表格时走神了,於是把文件往前一推,又顺便合上了看到一半的资料册。

  他低眸思忖了片刻,然後缓缓擡头,却将目光投放到了志愿表格上,「你离家出走,那麽学费该怎麽办?」怪不得从一开始就觉得蓝觅有些奇怪,原来是有事瞒着他,而她为什麽要隐瞒,夏承斌不想直接逼问,於是轻轻试探。

  蓝觅决定拖延,「缴费前我就回家了。」

  夏承斌若有所思,「伯父、伯母想让你上什麽大学?」

  蓝觅思忖了一下,小心的说:「医学类的,可是医学太枯燥了,我不喜欢。」

  夏承斌点头附和,「是,很无聊的学科。」说完他擡起头,看着蓝觅笑了笑,「那你就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拿表格来给我看做什麽?我毕业已经很多年了,不太了解现在报考的热门科系是什麽,恐怕没办法给你提供什麽帮助了,觅觅。」

  蓝觅失望的叹了口气,「是哦?可我自己现在也不知道选什麽好了……」

  夏承斌很想提出她话中的漏洞,问她那还离家出走做什麽,可他还是吞回了这个问题,随手将资料册放回抽屉里,然後拿着表格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习惯性的摸了摸她的头。

  「不急,表格今天还不用交不是吗?放松一下,好好的想一想自己打算做什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然後我们把你喜欢的专业分门别类,好好筛选一下,怎麽样?」

  蓝觅笑起来,「嗯。」是啊,不着急,阿承哥总是有办法的。

  之後夏承斌又陪她去楼下吃了点水果,就出门去办事了。

  蓝觅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关好上锁,然後把表格放到床头柜的抽屉里,接着打开衣柜里的暗格抽屉,拿出一个信封,她拿出信封里的钞票,坐在床上细细的数了一遍,然後又小心的放回去,贴在胸口上摸了摸。

  虽然钞票在手,但蓝觅还是开心不起来,因为这只是大学第一年的学费而已,除去生活费、教科书费,她的住宿费都掏不起了,於是只好硬着头皮来投奔这个几年没见的哥哥。

  父母突然离世之後,她就被强制性的从蜜罐子里给揪了出来,当求助亲戚却屡遭碰壁之後,蓝觅才明白,已经不会再有人像父母那样宠着自己,也不会有人无条件的帮她,她只能独立。

  但理想和现实总是有一定的距离,蓝觅虽然有一颗独立的心,但却只有支撑自己信念的小身体,父母留下的钱只够她勉强完成在俄国的学业,根本没办法再支付大学学费了,即使蓝觅拚了小命的打工赚钱,也只赚到了大学第一年的学费。

  走投无路的时候,蓝觅在通讯录上找到了夏承斌的名字。

  通讯录的扉页,手机号的每一个数字分别用不同的彩笔书写,末尾还画了一个小桃心。

  阿承哥,即便全世界都抛弃了我,你也会帮我的,是不是?

  ◎             ◎             ◎

  面对蓝觅的隐瞒,夏承斌选择了装傻。

  在知道真相之後,他找到了蓝家夫妇下葬的墓地并抽空去做了祭拜。

  在墓碑之前,他微微躬身,放下了一束白色雏菊,然後凝视了篆刻上去的字半晌,突然就有些明白蓝觅隐瞒的理由了,自尊,或许就是这简单又沉重的两个字,她急需帮助,却又不想让自己和她一起分享痛苦与难过,於是选择了隐瞒。

  不管猜得正确与否,他都不想问。

  就算那些伤痛不会消失,但夏承斌也不想亲手将其揭开。

  带着装傻到底的决心,他回到了公寓中,不过蓝觅却不在,於是他默默拧眉收了黑伞,黑色西装上还有零星的雨渍。

  夏承斌坐到沙发上,双臂微微伸展,叫来佣人为他倒了一杯冰水加柠檬,阴沉的表情、呼来喝去的语气,完全和蓝觅在场时不同,不过佣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人格分裂,恭敬又安静的将水倒给他。

  临走之前,夏承斌开口了,「蓝觅人呢?」

  佣人吓了一跳,连忙又说:「上午就出去了,没说去哪。」

  夏承斌点头,挥手让她下去,然後从口袋里摸出一支菸点上,然後只吸了一口就开始凝视着微亮的菸头发呆,思考了一会他又掏出手机,一手拿菸,一手将听筒贴到了脸侧,几秒钟後,对方立即接通,夏承斌冷声说:「蓝觅去哪了?」

  对方报了一个名字。

  夏承斌拧眉,「一间咖啡厅?她去哪里做什麽?」

  对方又说了一句话。

  夏承斌眉头拧得更深,「嗯」了一声,然後说:「她求你保密,你就答应,我装作不知道。」挂断电话後,他又开始看着菸头想事情,直到香菸燃到了最後,在几乎烧到手指的时候,他才将菸捻灭,继续点燃第二根,但却仍旧只吸一口。

  当他抽光一整盒菸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听保镖说,蓝觅会在六点之前回来,现在已经五点三十分。

  夏承斌又叫来佣人,让她将菸蒂和菸盒都收拾乾净,不留痕迹。

  接着他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下经过了一个下午还是有些阴湿的西装,换上了新买的一套居家服,浅蓝色的针织衫和灰色的运动裤,这套行头在他以黑白为主色调的衣柜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想来也是,身为一个黑帮成员、职业杀手,你要求他穿得花里胡哨也确实不现实,不过现在,他不仅是个杀手,还是一个哥哥。

  於是哥哥夏承斌换上了专门为蓝觅准备的衣服。

  他换上了居家服,又洗了个头发,让原本梳到脑後的黑发变得柔软自然,最後他来到书房,拿起了前不久蓝觅给他的志愿表格,将拟好的腹稿默想了一遍,然後拿着表格下楼,这时候,蓝觅刚刚进门,时间算得刚刚好。

  佣人立刻上前接过了蓝觅手中的碎花雨伞,然後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厨房里。

  蓝觅梳了梳濡湿的浏海,一擡眼就看见了楼梯上的夏承斌。

  「阿承哥。」她打了个招呼,笑容有些不自然。

  「早知道下雨,就该穿得厚些,快去洗个澡,不要感冒了。」夏承斌嘱咐。

  「你什麽时候回来的?我吃过午饭出去的……」蓝觅试探的问。

  「才回来不久,今天警署案子比较多。」

  「哦。」蓝觅松了口气,但却没有完全放松,「我闲得无聊,去附近咖啡厅喝了点东西。」

  「最近确实把你憋坏了。」夏承斌缓缓下楼,双手插着裤口袋,装作什麽都不知道。

  「既然最近没什麽麻烦发生,出去走走也好,只是记得一定别离开保镖,哦,对了,给你这个。」他走过去,抽出一只手,指间夹着一张信用卡,在蓝觅错愕的准备拒绝之前,他开口,「这钱算是借你的,等你回家再还给我也可以,而且这段时间你出去确实需要钱不是吗?」

  蓝觅想了想,还是摇头,「我不需要买什麽东西了。」

  夏承斌的手没有收回来,「可是我需要,我家的佣人从来不晓得我爱吃什麽、不爱吃什麽,而我相信,你还是记得的吧?所以平时没事,你也可以和佣人一起买买菜,就当成是房租了。」

  他擡了擡手腕,面露笑意的凝视着蓝觅,「怎麽样,嗯?」

  蓝觅动摇了,「你家佣人做多久了?」

  夏承斌想了想,「一年了吧,不过你知道我不太爱使唤别人的,所以很少对饭菜提意见。」

  蓝觅面露同情,「阿承哥,你就是太善良好心了。」

  厨房被无辜冤枉的佣人听到这个形容词险些一头栽倒。

  夏承斌则是面无表情的接受了这个形容,「佣人也不容易,好了,收下这张卡吧,手很酸。」

  蓝觅最终还是收下了信用卡,夏承斌也完成了他的第一步,接下来两人开始吃饭,期间交谈得比较融洽,直到後来他提到了报考学校这件事,这也就是他的第二步。

  蓝觅比较倾向於报考生物类的,而夏承斌则是支持她报考文学语言类的。

  夏承斌有信心能说服蓝觅,是因为抓住了她的两个弱点,第一,她根本不是为了志愿而离家出走的,所以生物也不是非学不可;第二,她没有钱。

  於是夏承斌开腔了。

  先是学科问题,「女孩子还是比较适合学文学,有气质。」

  蓝觅瘪了瘪嘴,「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研究类的,文学好枯燥。」

  夏承斌变了个战术,「你想要考研究所吗?」

  蓝觅自然不想考,她可不想再多几年的学费要交,於是说:「不想考。」

  夏承斌早就料到,「如果学这一类,最好考研究所,这样才能涉猎更深,就业前景也不错,如果你不考,仅用四年的时间只能学习皮毛,对於未来的工作没什麽实质性的帮助,你觉得呢?」

  他停顿下来,看着蓝觅,在她点头之後继续说:「文学类的就比较好了,如今企业中的秘书、文职人员之类的工作都不错,你有考虑这些吗?」

  蓝觅又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

  虽然胜利在望,但夏承斌却没有继续,而是说:「好了,吃饭吧。」

  开饭後,餐桌旁的蓝觅似乎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早早的就放下了筷子,扮演着哥哥角色的夏承斌知道不能管太多,管多了也不能让她看出来,所以很贴心的让她休息一下,不用陪自己吃饭了。

  蓝觅走後,夏承斌也跟着放下了筷子,脸色一沉,「菸、威士忌。」一分钟後,神出鬼没的佣人张嫂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将香菸和威士忌放在他眼前,然後俐落的将餐盘收走。

  夏承斌抽菸只吸一口,喝酒只喝一杯。

  抽菸频率不定,而喝酒就只有在晚饭後,而且只喝不加冰的威士忌,其余的时间都喝冰水加柠檬,他的生活状态使他周围的朋友都捉摸不清,古怪得没法用健康不健康来衡量,不过在蓝觅面前,他是菸酒均不沾的。

  夏承斌点上菸,吸上第一口,然後在菸味犹在的时候喝上第一口酒,菸酒下肚之後他才吐出一口气来,然後往後一靠。

  十几分钟後,廖淳打来了电话。

  夏承斌按了免持听筒键,夹着菸不动弹,只是报上一个名字,「去查这家咖啡厅。」

  廖淳明显愣了一下,他明明是打电话来说事情的,怎麽反被使唤?

  在他呆滞的时候,夏承斌又开口了,「查到之後立刻收购,前老板?把钱给够,然後把他们一家送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说完也不等廖淳答话,就挂断了电话,然後把手机一推,又喝了一口威士忌。

  将菸和酒都抽完、喝完之後,夏承斌上楼去洗了个澡。

  洗乾净了菸味、酒味,他去楼下张嫂手里拿过水果和橙汁,转而敲响了蓝觅房间的门。

  蓝觅已经换上了海蓝色的碎花睡衣,黑发随意的绑在头顶,小巧的鼻梁上架了一个红框眼镜,开门之後,便看见了夏承斌一手端着托盘,一脸温和笑容的站在门外,「看你晚上没吃什麽东西,所以给你准备了些水果和橙汁。」说着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在忙吗?」

  蓝觅连忙摇头,让他进来,满眼感激,「阿承哥你还帮我准备了水果?真好。」

  夏承斌笑笑,把托盘放到桌子上,然後状似无意的扫了眼她桌上的表格,「在填志愿?」

  蓝觅凑过来,拿起一个紮有牙签的水果放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没呢,还在犹豫。」

  她咀嚼着苹果,一脸犹豫,「你说的有道理,我想毕业以後就找工作的……可是文学专业也有很多种,而且台湾有这麽多所学校,我根本不知道该选哪个。」

  夏承斌拿起表格看了看,随口道:「你对学费有要求吗?」

  蓝觅眨眨眼,「学费也是我可以要求的吗?」

  夏承斌说:「不是由你要求,只不过每所学校的学费是不同的。」

  蓝觅眼睛一亮,可以便宜点?她连忙问:「哪所学费比较低?」

  夏承斌眼看鱼儿上鈎,笑道:「一般私立大学学费会比较不同,而按照你的要求,要有文学专业,这样就又可以筛选出一部分,接着最好可以让你辅修生物类,满足你的兴趣……这样来看,报考的范围就小了很多,不是吗?」

  蓝觅佩服的点头,暗暗感叹阿承哥真是考虑得太周到了!

  在她崇拜的目光中,夏承斌提议,「报考简章还在我那里,我回去帮你筛选一下,明天告诉你结果,怎麽样?」

  「这样太麻烦你了……」

  「不会,局里刚解决了一个案子,明天我休假。」

  「那……」正好明天蓝觅打算再出门去碰碰运气找工作,所以就说:「那就谢谢你啦!」

  「别这麽客气好吗?」夏承斌计成,看了眼她随意的打扮和素面朝天的小脸,不打算再多留,「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吃了水果就睡吧。」嘱咐过後,他离开了蓝觅的房间,房门一阖,优雅的笑容就在他的俊脸上消失了。

  夏承斌回书房後又拨通了廖淳的电话,开门见山的说:「我要那家咖啡厅明天就关门,是的,很奇怪吗?就是明天,再废话,你就跟着他们一家人滚出台湾。」

  挂断了电话,夏承斌坐到桌後,又点上了一支菸。

  菸头明灭,映着他阴沉不定的眸子,不出意外的话,蓝觅明天还是会出去找工作,他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在他的保护下,蓝觅完全没必要出去辛苦工作,更何况社会鱼龙混杂,蓝觅单纯又漂亮,免不了被心怀不轨的混蛋们觊觎,想到这里,他开了手机,找到雷少决今天发给他的那则简讯,上面只有一个学校的名字,宜尚女子大学。

  蓝觅这种单纯的性格,不该去复杂的社会,也不该去混乱的大学,女子大学,这才是适合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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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评论1

vickyweng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24 13:45:48
青梅竹马啊,女主太幸福了,超梦幻的白马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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