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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试阅] 桃妖-《桃花宛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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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试阅] 桃妖-《桃花宛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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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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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22 20:27:00
|
阅读模式
出版日期:2013年3月20日
内容简介:
一觉醒来,她莫名成了苏知府家年仅七岁的嫡女!
开始了平日习字抚琴、偶尔勾心斗角的千金生活,
说到要使手段,实在也是不得已,谁让她有个庶女姊姊要争宠,
当初因看不惯她嫡女身分、推她落水,没想到一推把正主推死了,
却让她这个绝对比正主聪明、有心机、会看人脸色的熟女重生,
她一边讨爹娘欢心,一边让自己琴棋书画、射箭骑马样样精通,
当下就把那只有样貌比她好看却没半点文采的庶姊比下去,
只是不知该说她运气好还是倒霉透顶了,
一桩皇子绑架案让她赶上了,她救了自己,顺便救了皇子,
竟让皇上对她刮目相看、小皇子对她情有独钟,
然而那娃娃亲、皇子亲的她都不在意,真正教她心烦的是别桩──
她总觉得自家弟弟对她好过头,由着她任性、宠着她不说,
从来不喊她一声「姊姊」,看她的眼神就像是他们不是亲姊弟……
试阅部分:
楔子 东宫梦碎火炬下
劈劈??的火苗遇风则燃,不过顷刻便吞没了孤零零的两层楼阁,接着大腹便便的女子从梦中被推醒。
「娘娘,娘娘,起火了,您快起来,快起来啊……」一个中年妇人着急的呼喊着。
女子惊慌失措的从榻上起身,可惜肚子太大,有些不良于行,走了几步便颓然坐在地上,摆了摆手说:「嬷嬷,我走不动了……」
老嬷嬷急得不行,「娘娘您如果不走,这辈子就冤死在这里了,还有您肚子里的孩子,他可是南夏国皇家的骨肉啊!」
「孩子?」女子摸了摸肚子,忽然有了些力气,撑着走了两步,不料轰然一声,大火烧断横梁,直直的砸落下来,女人眼睛一闭,死死抱着肚子,彷佛这样就能护住里面的孩子一样。
就在此时,从窗外掠进一个男人的身影,抱着女人飞快跳了出去,刚落在地上,阁楼已轰然倒塌,陷入一片冲天的火光中。
女人躲在男人怀里,颤抖的低低喊了声,「阿忠……」
「小姐,小的来带您走。」
「不、不行,嬷嬷、嬷嬷还在里面呢……」
阿忠抬手敲晕了她,转身跪下,对着大火磕了三个头,抱起女子,几个飞落,便消失了身影。
这是一个没有历史记载的大陆,但也因循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定论,经过经年战乱,大陆最后一分为二,分别为南夏和北辰两国,隔着清江划江而治,定下休战盟约,史称「清江之盟」。
南夏惠帝二十年,八月十五,夏都皇宫内院冷月阁莫名起火,当夜大风,风助火势,瞬间付之一炬,因御史大人获罪而牵连、被囚其中的兰妃及其肚子里即将临盆的孩子,全部遇难,尸骨不存。
惠帝哀恸万分,念及夫妻一场,免了其父之罪,一家贬为庶民,不料同年腊月,戚家竟被一夜灭门,上下三百余口无一生还。
惠帝震怒,连发三道谕旨责令刑部调查,务必寻到真凶,后据说乃江湖人士所为,死无对证。
从此,南夏再无戚家,这个风光百年的家族尽数覆灭,同年,惠帝立莲妃为后,莲妃所出幼子慕容宇立为南夏国太子,莲妃之父为国丈,莲妃之兄弟全数加冠,莲妃家族替代戚家成了南夏国最显赫的家族,风光一时。
第一章初醒时分魂已换
日光穿过冰梅纹窗棂间的碧色轻纱,落在房里粉色纱帐上,光影深深浅浅。透过粉色纱帐,可见床榻上轻薄纱被拱起,被里的小身影好梦正酣。
窗下的花梨翘头案上,青玉兽首香炉燃着袅袅沉水香,衬着窗间浮动的花影。这个午后倍加悠闲,窗外两个绿衣小丫头坐在廊凳上,相对着挑线、打络子。
头上四角蓝天,四周层层回廊屋脊,彷佛一眼望不到边,忽见不远处廊间行来一群人,两个小丫头忙站起来。
最前面缓步行来一位贵妇人,后面跟着几个体面的婆子丫头,到了近前,两个小丫头蹲身行礼,「大太太。」
王氏扫了眼窗子,小声询问:「还没醒?这丫头倒是真能睡,今日睡了这么久?」
外间屋守着的奶娘和两个大丫头春梅、冬雪听见声响儿,忙掀开帘子走出来行礼,王氏摆摆手,抬脚迈步进了屋里。
转过隔扇用的碧纱厨,王氏来到床前,轻轻拢起纱帐,探头一瞧不禁失笑,床上的小丫头哪是睡着的,不知什么时候已醒了,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她。
边上奶娘笑道:「原来姑娘醒了,我还道听着没动静,不敢擅自惊扰呢。」说着,便要上前服侍。
见状,王氏挥手遣开她,「我来就好。」
伸手把小丫头从被褥间抱起,丫头打了温水搅湿帕子,王氏刚接过就被怀里的小丫头拽了过去。
「我自己洗脸。」声音娇嫩清脆,甚为悦耳。
王氏噗哧一声笑了,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宠溺道:「鬼丫头!」
苏宛若不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话听着真别扭!想自己一个现代人,跑到这里装小孩子容易吗?
宛若醒来时就成了这户人家的二姑娘,为何称呼为二姑娘?宛若后来才弄明白,因为她是苏家第二个女儿,所以称为二姑娘,她前面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庶姊。
她去年穿越来附身的时候,这副身体才六岁,据说是不小心掉到花园中的池塘差点淹死,幸好让人救上来了。可是她仔细观察她娘那样子,实在不像意外。
后来她神智清楚了,曾听小丫头们私下议论着,她昏过去的那三天,她爹的侍妾和庶姊也整整在她娘的院子外头的青石地板上跪了三天三夜,她娘还说了,要是她一命呜呼了,就要那娘俩也活不成。
照她后来观察的,依她娘的性子会这么说,肯定是怀疑起那侍妾与庶姊了。
要说到他们家复杂的关系,得先说说这朝代,这里是她听都没听说的北辰国,所以她费了些日子才搞清楚这里是冀州,她爹是冀州知府。对于冀州这个名字,她觉得像现代的河北,而且从气候到院子里长的花木看来,也很一致。
她娘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她爹后来又纳了一名侍妾与两名小妾,那庶姊就是周侍妾生的,比她大上三岁,今年十岁,叫宛如,还有一个弟弟,也是周侍妾所出,如今却养在娘亲王氏膝下,名唤承安。
王氏是她名义上的亲生娘亲,说真的,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她对这女人还真有点惧怕,一看就知道对方是个厉害女人,说不上多美,但眉眼上挑,颇有气势。
不过,她娘显然很不受她爹待见,她娘的院子就在她的小院旁边,每天晨起,她都会过去请安,这么近一年了,也才见过她爹寥寥几次。
听丫头们私下说,其实这苏家最得宠的,反倒是妻妾中地位最低的周侍妾,可惜无论这周侍妾多得她爹宠爱,只要她娘亲迟迟不肯点头,这周映雪终究只能是侍妾。
话说这周侍妾的确生得好,柳眉杏眼,天生带着一股妩媚风韵,估计是男人都会喜欢,而她的庶姊宛如就和周侍妾长得很像,小小年纪便是一名小美女。
不过她对自己这副身体也挺满意的,虽然不若宛如漂亮,可长得秀秀气气、模样干干净净,她倒觉得讨喜多了,反正身在古代,太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王氏接过丫头手里的茶盏送到女儿嘴边上,宛若就着娘亲的手喝了一口,漱漱口,吐在旁边丫头端过来的小铜盆里。
王氏给女儿整理整理衣裳,见整齐了,便抱到窗下的玫瑰椅上坐下,接过奶娘递来的牛角梳替她梳头。女儿的头发又细又软,滑顺黝黑,抓在手里彷佛一匹上好的锦缎。
宛若透过铜镜端详了一会儿她娘亲的脸色,就知道娘亲有心事了。她这个娘,虽外表看着颇为厉害有手段,但在自己女儿面前总是藏不了心事。
来这有些时日,她也知道她娘亲愁的是什么——前些时候,她在花园玩,曾偷听见两个婆子说,她爹又重提了要将周侍妾收房的事,还为此和她娘闹了别扭与不愉快。
说真的,这些事她本就插不上手,但王氏对她实在太好,久了,她也真把王氏当成亲娘一样看待,这时候见娘亲又愁上了,她也忍不住跟着有些难过。
遂转过身子,抬起小手抚开娘亲眉宇间的皱摺,奶声奶气的开口,「娘亲,是宛若淘气惹娘亲生气了吗?女儿保证,从今天起,会认真跟着奶娘学绣花,也不再气走教琴的师傅,更不会偷偷溜到花园的水池边玩,真的,我保证。」
彷佛怕王氏不相信她,她举起小手握拳,样子可爱至极。
王氏顿觉满腹的烦心事散了大半。当初嫁给苏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澈不乐意,她也有委屈。她过了门才知道那个周映雪是苏澈的表妹,是丈夫真心想娶的女人,却教自己抢了正妻之位,所以苏澈跟周映雪对她都颇有怨言。
多亏她王家是风头正健的仕宦家族,不然,她肯定今天在这宅门里,跟女儿还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她性子好强,遇上苏澈这么个心都在别人身上的丈夫,夫妻恩爱就不要奢望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决计不让周映雪那女人爬到她头上。那女人专会做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事,在丈夫跟前就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私下的心思却十分歹毒,当初她怀上宛若的时候,周映雪让人在她的粥里加料,要不是自己发现得早,说不定就是一尸两命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有周映雪那个女儿宛如也不是个单纯的孩子,去年亲手把宛若推进池塘里,幸亏有个自己身边的丫头远远瞧见了,招呼人救了上来,不然女儿的小命早没了。
偏偏,那歹毒的母女俩不过在她的院子外头跪了三天,丈夫就心疼了,说宛若毕竟没事,就算了吧,说得多轻巧,没事,如果有事不就晚了。
丈夫这次心偏得令人心寒,真以为她好欺负?不,她不会这么让人吃定的,她很清楚周映雪藏的是什么心思,哼,想如愿当上姨太太,乾等着吧。
再说,去年出了宛若这件事后,她就和丈夫说要把周映雪的儿子承安挪到自己膝下教养,为此真是大闹了一场,最终丈夫还是妥协了。
当然,她很清楚,丈夫妥协的不是她,而是她背后的王氏一族。当她把承安放到身边教养之后,周映雪果然安分了很多。
她原先也不想这么算计的,可不算计,在这宅子里就生存不下去了,说起来酸涩无比,好在女儿聪明伶俐,自去年落水大病一场后,变得懂事很多,令她颇为欣慰。
这时候见女儿为了哄自己做出的可爱模样,不禁抱着她,在她脸上香了一口,「我家宛若可是答应娘亲了,以后再淘气可不成。」
娘俩玩闹了一会儿,王氏身边的管事孙婆子匆匆进来道:「前头刚传了话过来,说今儿个晚上老爷要在太太房里用饭。」
王氏目光微闪,淡淡的应了声,「嗯,知道了,你去让小厨房做几道老爷爱吃的菜,再把年初舅爷从京里捎来的好酒,拿一坛出来。」
吩咐完了,低头看看女儿,王氏打开妆匣子拨了拨,找出两串晶莹的玛瑙串珠,让宛若围在头上的发髻上。红色清透的玛瑙珠子,映着雪白的小脸,甚是好看。
「春梅,把姑娘这些日子临摹的字拣上几篇好的,拿过去给老爷瞧瞧。」
宛若不禁暗叹,她娘亲其实挺可怜的,做尽一切都是为了博得丈夫的欢心,保住自己的地位。
对于她爹,她实在没什么感觉,只见过几次,而且每次都匆匆忙忙的,况且她爹根本连看她一眼都不大情愿。她清楚感觉到,她爹不怎么喜欢她,从来都没抱过她,仅见过的几次面,几乎都是为了承安才会过来她娘的院子,顺便看到她。
她爹重男轻女的思想已经到了根深蒂固的程度,不过她觉得,那位庶姊都还比她强一些,自己遭到漠视,可能还多了她爹对她娘的不待见,连带不喜欢她。
「宛若,一会儿你爹来了,多对你爹笑笑,和他说说话儿,知道吗?今儿个娘会让你爹答应替你请一个教书先生来。」
闻言,宛若不禁有些感动,她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这个朝代仍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她那个八股封建的爹还是最忠实的拥护者,认为女孩子做做女红、学学抚琴就足够了,读书完全没必要,所以即便是较受宠的宛如,今年十岁了也不认识几个字。
她是认识字,可让她用软趴趴的毛笔写出来,也像鬼画符似的,好在她娘出身仕宦,虽说读的书也不多,却足够教她一些入门的东西,但毕竟没有先生教的好,所以至今她写出来的字依旧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当然她自己也想念书,最起码以后想看书不会这么突兀,不然应该大字没识几个的闺女捧着书看,岂不诡异。
想着她娘为了她如此曲意逢迎,宛若遂乖巧的点点头,「娘亲安心,这次宛若一定哄爹高兴。」
苏澈刚迈进院子,就看到廊檐下迎候着的王氏和两个孩子。他虽不喜王氏,但毕竟是结发夫妻,且当初两人的婚事也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说起来王氏并无丝毫过错,他心里很清楚。
只是身为一个男人,当年已经先答应表妹映雪会娶她进苏家门,最后却被王氏坏了,即便她没错,他也难免迁怒于她,况且王氏后来虽让他又纳了两房妾,却独独针对映雪,只让映雪当侍妾,说什么都不让他收房。
说到这,他实在不喜欢嫡妻的性子,过于高傲冷淡。自成婚之日起便是如此,完全比不得会讨好迁就他的映雪,说起来,他一向喜欢南方女子,纤细嫋娜,身段盈盈,他另外两个侧室都是南方人。
相比之下,他这个嫡妻太过刚强,缺少女子该有的妩媚风情,站在她面前,他总觉得自己矮她一截,若非逼不得已,他是绝不乐意来王氏的院子。
但如今王家正值鼎盛,和他苏家不同,即便他不喜王氏,这面子还是要留给她。
其实若从根底上探究,当年苏王两家也算不相上下的鼎食簪缨之族,祖祖辈辈都是仕宦人臣,可惜从他爷爷那代起,苏家便渐渐衰败,而王家反而越发兴旺。
王氏出身的这一支尤甚,王氏是嫡出的三姑娘,上面两个姊姊、一个哥哥,哥哥如今任大理寺卿,大姊是四皇子的生母、圣眷正隆的贤妃,二姊是兵部尚书徐峥的夫人,家族势力庞大,如今的苏家还得仰仗一二。
苏澈的目光扫过王氏身边的两个孩子,落在儿子承安身上时,他面色变得分外柔和——这是映雪替他生的独子啊。
对表妹映雪他本就怀着愧疚,因此平日也多有偏袒,但去年宛如将宛若推进池塘里险些淹死的事,他就是想偏心也站不住脚了。
尤其自那件事之后,王氏的态度突然变得十分强硬。以前王氏对他还会稍稍俯就,那次之后,他总觉得王氏变了很多,看他的目光连以往那点清淡的怨都寻不到一丝一毫了,眸光沉寂得他几乎猜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因此当她提出要把承安挪到膝下抚养时,理亏的他便应下了。其实这事也是北辰的惯例,姬妾的儿子一般都会让嫡妻养着。承安出生以后,是映雪硬要留下,当时王氏又没发难,他才会睁只眼闭只眼的装糊涂,现在人家开口了,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为此,映雪和他哭诉了几日,哭得他都心烦了,直接撂下话,「你怕什么?就让她养着,怎么说也是你肚子里出来的。」
当然,为了承安这件事,他在心里又对王氏冷了几分,连带的更不喜欢王氏所出的二女儿宛若。
王氏欠身行礼,「爷。」
苏澈眉头都没动一下,淡淡应了一声。
王氏略扫了女儿一眼,宛若便规规矩矩的蹲身行礼,「宛若给爹爹请安。」
声音清脆软嫩,有股小女儿的娇气,苏澈微愣,不由自主的瞧向二女儿。说实话,虽然是亲生女儿,印象却有些模糊,毕竟他一向极少来王氏的院子,而宛若平日都跟着王氏,他当然见不了几次面。
之前他记得这孩子的性情有些刁蛮,后来落水,大概是受了惊吓,变得有些怯懦,不怎么爱说话,前几次见了面也是沉默着,这次如此口齿清晰的给他请安,倒引起他的注意。
苏澈端详了她几眼。穿着一身素色裤袄,布面用苏绣绣上大朵大朵的海棠花,显得淡雅又不失活泼,头上梳了丫髻,围着剔透的玛瑙珠串,两侧垂下的发丝伴着流苏落在耳侧,映衬得小脸粉白晶莹,煞是可爱。
虽她五官远不及宛如生得美,却长得清秀干净,尤其一双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时,似有波光流动,说不出的灵动鲜活。
他忽然想,自己以往怎会觉得这个女儿怕他呢?现在瞧她颇讨人怜爱的样子,心里不由得软了。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脸色一柔,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宛若的额头,「二丫头好像长高了些。」
王氏有些惊讶的觑了丈夫一眼。丈夫一向不喜宛若,不知道今天怎么了,难不成有什么求她之事,先来示好?
想到此,王氏目光一沉,不着痕迹的打量起丈夫,但见他望着女儿的目光诚挚又柔和,倒也真不像是装出来的。
此时,苏承安鞠躬行礼,「给爹爹请安。」
苏澈这才调转目光,伸手抱起儿子,对王氏道:「虽说是春天了,日头落下后毕竟有些凉意,咱们进去说话吧。」说完,他抱着儿子率先进了屋里。
王氏低头看了看女儿,不禁心里酸涩。每次都如此,记得宛若落水之前,有一次还傻傻的问她,「为什么爹爹总是抱承安,有时也笑着和姊姊说话,却从来不理宛若,我听小丫头说我是捡来的,不是爹爹的女儿,是不是娘亲,是不是?」
当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儿解释,红着眼眶好不容易才把女儿哄睡了,回头寻了那个胡说八道的丫头,狠狠打了几板子,找来人牙子将人卖了,从此立了规矩,凡是再有私下乱嚼舌根者,一律撵出去。
虽说发落好了,毕竟心里难过,她矜贵宝贝的女儿在丈夫眼里竟是一钱不值,甚至如今想请个先生都要费尽心思周旋。想到此,王氏不禁暗暗咬牙。
宛若见娘亲神色不对,猜是因为自己被亲爹冷落所致,小手连忙伸进王氏的手里摇了摇,「娘亲,我们进去吧。」
王氏回神,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牵着女儿的小手走了进去。
第二章两小无猜同榻眠
婆子丫头们连忙将饭菜摆上桌,王氏和苏澈坐在炕上,宛若和承安由丫头伺候着在下面的八仙桌坐下,屋里站了七、八个伺候的丫头,却不闻一丝杂声,规矩颇大。
丫头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宛若面前的小碗里,她盯着那块肥瘦平均的肉,相了老半天,最后抬头看了看对面的承安。
如果不考虑双方娘亲的敌对关系,这小正太其实挺可爱的,长得十分漂亮,且性格温和寡言,就比她小两个月,不怎么说话,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宛若看了看承安,又看了看自己碗里那块碍眼的红烧肉,眸光一闪,便把碗里的红烧肉夹到他碗里,还用一副姊姊的语气说:「这个很好吃哦!承安多吃点。」
承安抬头看了看她,没说什么,乖巧的低头吃了碗里的肉,见状她松了口气,回头却看见她娘亲笑着瞥她一眼。宛若咬咬唇,朝王氏偷偷做了个鬼脸。
王氏暗暗摇头失笑。宛若这丫头自从落水后,变得特别古灵精怪。
接着她的目光落在承安身上。说实话,这孩子并不惹她讨厌,和他娘、他姊姊完全不同脾性,很安静,听话乖巧得离谱,而且和宛若意外的相处良好。
要说以前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多,看不出来,可这会常往来了,倒是有意无意让着宛若这个姊姊,因此,渐渐的她对这孩子也不会一味地冷淡了。
「宛若倒是真懂事了,知道照顾弟弟了。」苏澈放下筷子开口,语气意外温和。
王氏轻轻咳嗽两声点点头,「这一阵子教宛若识了些字,这丫头聪明,便懂了不少道理。」说着,她不着痕迹扫了丈夫一眼,悄悄朝站在宛若身边的奶娘使了眼色。
这边宛若和承安也吃饱了,丫头婆子伺候着去耳房净手漱口,洗净了,便抱到窗下的炕沿上,寻了几个玩意儿来让他们玩耍。
宛若却竖着耳朵偷偷听着屋里的说话声,只听王氏小心翼翼的道:「如今宛若也一天天大了,这孩子我瞧着是个聪明伶俐的,我教的书,一遍就能记个八成,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让孩子识些字,毕竟见识不同,道理也懂得多些。」说着,接过丫头捧上来的青花盖碗亲手递给丈夫。
苏澈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接过盖碗,单手托住,手指揭开杯盖轻轻吹了吹,放在嘴边浅浅抿了一口,接着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好半晌才开口,「映雪跟着我最久,又为苏家添了一儿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话没说完,王氏就明白他的意思了,眸光霎时变得清冷,身子坐得直挺挺的,等丈夫说完了,她也不再拐弯抹角,咬咬牙道:「如果我应了此事,宛若便能请先生了是不?」
苏澈没让她选择,站起来便道:「既然你应了映雪的事,我就让人去操持办了,先生的事,我忘了和你说,承安如今也该开蒙了,我请了冀州城的方子鸿来府当西席,既然宛若想读书,索性和宛如跟着承安一起学吧!时辰不早了,你好生歇着,过几日我再来瞧你。」说完,迳自走了。
王氏死死盯着炕桌上的青花盖碗,上面的缠枝莲花,彷佛化作狰狞的藤蔓,紧紧缠住她,缠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拳头则握得紧紧的,指甲嵌到肉里都没觉得疼。
宛若在耳房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不禁替娘亲难过。这算什么丈夫,给女儿请个先生读书,也要用收房作为条件交换,真是残酷冷漠到令人心寒。
她忍不住咬牙切齿,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的承安正默默看着她,眸子黑亮沉寂,不知道心里想什么呢?
「你看我做什么?」这小子太闷又太成熟,有时候她都觉得,他比她还像穿越来的。
承安指了指炕桌,「我拼好了。」
炕桌上是个精巧的木制七巧图。古代的玩具贫瘠,尤其供小孩子在屋里玩的就更少了,无非就是七巧图和九连环等,宛若自然不觉得新鲜,可是承安却非常喜欢,每次给他一个,他就能安静的摆弄半天,不吵不闹,事实上,她也从来没见这小子吵闹过。
听他说话,宛若低头看向炕桌,七巧图被他摆成了一个宝塔的形状,那双漆黑晶亮的眸子,带着难以察觉的淡淡期望。
她看出来了,在心里叹口气,便抬手摸摸他的头,「承安好聪明。」想来承安在娘亲这不得宠,这年纪又是渴望亲情的时候,也难怪会这样看她。
说真的,大人的恩怨没必要迁怒小孩子。
王氏进来,正好瞧见他们姊弟俩相亲相爱的一幕,不禁目光一冷,挥挥手吩咐,「春香,带承安回房。」
边上伺候承安的大丫头和奶娘,急忙应一声,而承安很懂事,临行前还不忘规规矩矩的对王氏行礼了才告退。
看着承安消失在门外,王氏才坐上炕沿,伸手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宛若甚至能清晰感觉到,娘亲身上那冷冽的恨与无奈。
她没有说话,就让娘亲这么抱着,顿时觉得,也许自己是娘亲现在唯一的支撑了。
「宛若答应娘,以后要小心,不要和承安走得太近,娘亲教过你的,还记得吗?」她待承安不刻薄,是因为承安看着乖巧又待女儿好,但她仍旧不希望女儿跟承安太要好,免得以后要吃亏了。
宛若微愣一下才点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
闻言王氏缓了脸色,摸摸女儿的头,「嗯,时时刻刻都不许忘了这句话。你还太小,有些事不懂……幸好让你读书的事,娘亲终是让你爹应了,娘亲也不指望你能有怎样的成就,但读书识字总是好的,多懂些道理、长些见识,才能规避忧患,娘亲希望你一生都能平安和乐。」
宛若晚上作了梦,梦里全是王氏的话。王氏百般算计,说穿了都是为了自己,说到这她不免有几分惭愧,她毕竟不是她的亲女儿,如果她知道亲女儿早就死了,该多伤心难过,为今之计,也只能尽量让她欢喜,也算尽了孝道。
三天后,苏府张灯结彩,周映雪正式成了苏府三姨娘,而宛若永远都不会忘了那晚上她娘亲的神色。
她从娘亲院子里回自己房里的时候,还看到娘亲站在廊檐外定定望着西边,那边是三姨娘的院子,隐隐传来喧闹声。
其实白日里这场收房仪式是她娘亲亲自料理的,外人面前娘亲笑容满面、仪态端庄,唯有她看到了娘亲笑容下的落寞和难过。
半个月后,院子里的梨花落了,满地雪白的花瓣,猛一看上去,彷佛一层洁白的细雪,而枝桠间缀上了碧绿的叶片,显露盎然生机。
方子鸿正式成了苏府的西席,府里的学堂设在苏澈书房旁边的小院里,院子里也有一棵梨树,却比王氏院子里多了一方小鱼池,鱼池里落了些雪白梨花瓣,鱼儿在池里嬉戏玩耍、钻来钻去,异常欢快。
中间的堂屋很大,设了三张花梨木书案,承安坐在中间,右边是宛如,宛若坐在左侧的窗边,一侧首就能看见窗外长了碧叶的梨树。
虽说是姊弟三人,基本上不怎么说话,尤其是宛如。宛若知道自己娘亲并非杞人忧天,不管是因为周姨娘的指使,还是发自内心的嫉妒,宛如绝对没把她当成亲妹妹看,浅淡的眸色里,敌意昭然若揭。
方子鸿随着苏澈走进来时,看到这姊弟三人的相处情况时,不禁露出一丝讶异,但瞬间隐去。苏府里的事,同在冀州的他多少听说过,他知道苏大人不喜嫡妻,连带嫡女也不受苏大人待见,不过苏夫人的家族正值鼎盛,料定苏大人也不敢做得太过。
说到底,在北辰嫡庶分得明,即便苏夫人再不得宠,所出的嫡女也是名副其实的贵女,比庶女的身分地位高出一大截。
所以他进来后,多打量了宛若一会。苏家三个孩子均生得出色,相比之下,窗边的小女孩容貌稍差一些,不及另一个女孩出众,可气质却很不寻常,以七岁大的孩子为标准,那模样太过从容。
看向他的目光不卑不亢,不莽撞也不畏缩,这一比较的话,那边五官出众的庶女就显得有些平凡了。
说起来,他之所以答应来苏府暂充西席也是存了些心思,一则为了凑些明年去京城赶考的盘缠,二则,他也想借一借王家这东风,毕竟王家在京城是说得上话的人家,这对他往后的仕途绝对有帮助。
三姊弟一起站起来行礼,苏澈微微点头,「这是方先生,从今日起教你们读书。」说着,他摸了摸承安的头,「承安要好好学习,每天临摹的字,我要检查的,若是不听话可要打手板,记得了吗?」
平心而论,方子鸿上的课无趣极了,就是照本宣科,亏他还自称是什么饱学诗书之士,她觉得,就是个死读书的酸儒罢了,不过他对自己倒是颇为照顾。
下了学,宛若和娘亲说了这事,王氏笑了,摸了摸她的头道:「我的宛若很聪明,观人于微,就能知道人真正的心思了!这人啊,都是有所求的,他特别照顾你,也是为了他自己,你就坦然受之吧。」
后来宛若想想就明白了几分,大约是王氏家族正值显赫,方子鸿据说明年想进京赶考,估计要走王家这条门路,才会越过承安,对她加倍的好。
不过此后,轻松的日子就一去不返了,她每天的行程都被安排得满满的——上课、念书、练字、学琴、绘画、女红。她不禁感叹,想当个古代闺秀真是一点也不容易。
这日午后,宛若并不困倦,便坐在屋里捻着琴弦练琴。心想这宫、商、角、徵、羽真是不容易,一首简单的「秋风辞」,被她弹得七零八落,根本不成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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