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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试阅] 金吉《凤凰绝恋》(王道之云破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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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试阅] 金吉《凤凰绝恋》(王道之云破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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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6 12:5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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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2-11-16
【内容简介】
命运对他,究竟是残忍或眷顾?
曾经,他是艳浪下作的脔奴
以美色事人,以美色为利刃杀人於无形
而今,他是位极人臣的宰辅
翻手作云覆手雨,掌握生杀与夺的大权
人们说,他靠着出卖历任主子不断地往上爬
人们说,他为了巩固地位,连心爱的女人都能杀!
呵!或许真的是这样吧,就因为他的本质如此邪恶
上苍才会连作梦的权利都不给他──
有谁知道,他的背叛不是基於利益,而是出於爱?
有谁相信,他的杀害并非绝情,而是因为太深情?
他用尽心计与手段,只盼守住他纯情无瑕的公主殿下
守住他活在这悲惨炼狱中仅有的救赎与温柔
怎知到头来,竟是自己亲手扼杀了这小小的梦想!
余生,就只能拖着缺了心的形骸,为她的遗言苟活吧?
然而当一缕似曾相识的歌声幽然响起
当一个似真似幻的倩影款款走来
谁能告诉他,这一次他该选择为她生,抑或为她死……
试阅
(一)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寻花去,夜夜栖芳草……
暮雪一般的白樱,环绕着千年古寺,百余尺宽的龙城城壕碧绿的水波上,被南风覆上一层柔白的雪。
天还未亮,是鸽子羽绒那般的灰白色。
一身白袍的男人负着手,缓步走在青苔漫生的石板路上,皎白的樱吹雪随着他的每一个步伐,为他洒下一地花毯。男人有着一头银色及腰长发,并未冠起,容貌如天神精心雕琢的白玉雕像,又或者他本来就是谪仙人,他的神情淡然安适,衣裳只是普通的布衣,穿在他身上仍显得英姿飒爽、飘逸出尘。
原本在樱树下捧着芳馡花瓣玩耍的小丫头正将一把白樱往空中撒,见了男人,呆愣住,粉团似的小脸酡红,又圆又亮的大眼闪闪发亮,似乎连小丫头也为他的美貌入迷呢。
男人忍不住笑了,笑得温柔无比。那恐怕会让这些年来他身边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温柔,带着些许感伤。
他来到小女孩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好像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她。
小丫头才五、六岁左右,小不隆咚一个,柔软的黑发在头顶被束成一个圆髻,穿着在她这年纪显得太朴素的白衣,但质地是上好的、皇室才有的华美丝绸,虽然素白,布料上有翟鸟提花暗纹,配上象牙色腰封,把她小小圆圆的肚子綑起来,系上一条红色缨络丝带,整个人看起来像颗小圆粽一样饱满可爱。
「大哥哥你是神仙吗?」小女孩盈满好奇的大眼看着他,三月的天还有点冷,她麻糬似的两颊不知是被冻着,还是玩得太开心,红扑扑的,小巧的鼻和比樱桃更秀气的小嘴,再配上鹅蛋脸,可以想见成年後必然是个美人。
「不是。」
「可是你的样子真好看。」小女孩大方称赞,但还是笑得腼覥。
她的话和害羞的模样让男人笑了,他伸出一只握拳的手,拳背朝下地举到小女孩面前,吸引了她好奇的视线,然後才松开五指,一只金色彩蝶停驻在他掌间,翅膀张合着,周身闪烁着七彩霓光,好似不是人间凡物。
小女孩惊呼出声,但她没有贸然去惊扰蝶儿,而是看着牠展翅,缓缓飞到她面前,才伸出肥短的白嫩小手让牠停驻片刻,须臾,蝶儿便化成一缕金色磷光,温柔地遍洒她周身,直到光芒淡去。
「啊!」小女孩有些失望,担心地问:「牠死了吗?」
「没有,牠只是去了该去的地方。」
「那个地方好吗?」
「心之所愿,应该是好的。」
小女孩露出释然的微笑,她还想再说什麽,远处龙城的方向却起了一阵骚动,一群宫女惊慌失措地像在找着人。
「公主!您在哪?别折腾奴婢了!」
「殿下!求求您快别玩闹了……」
小女孩似乎想躲起来,但是只能无奈地看着他,神情彷佛舍不得离开。
「他们在找你呢。」男人显然早就知道小女孩的身分──作为天朝的巫女公主,虽是金枝玉叶,但却注定不能像一个普通的皇室公主那般,备受娇宠地长大。
大冷的天,熹微日光还未破云而出,小女孩已经必须起床学习一切身为巫女与身为公主的课业。许是嫌闷,便偷偷地跑了出来。
「你明天还会来吗?」小不点问。
男人摇摇头,小不点好生失望。
「等你长大,我再用这个模样来见你,好吗?」他笑问。
「好啊。」她伸出小手,「一言为定,勾勾手。」
男人伸手勾住她小小的白嫩手指,然後在她临去前,他倾身,爱怜地拂去她额前的发,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她笑得小脸像红桃子似的,又甜又可爱。
等到睡了一宿,她就会忘了今天这个约定,但是他的咒法能保她一生平安健康──至少在她二十八岁的死劫到来之前。
这座镇国寺毕竟不是寻常人能随意到访之处,小女孩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却早熟的明白他的出现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也许会被禁卫军抓走呢!於是她只能无奈地冲着他挥挥手,强颜欢笑地跑向正在寻找她的宫女们。
男人起身,看着小女孩的身影在樱吹雪和渐渐漫起的晨雾之中模糊。
「师尊,你真的要这麽做?」一名模样六旬左右,脚步和身子却比青壮年男子更稳健敏捷的老者从他身後走来,竟是开口喊了男人一声师尊。
男人没收回视线,仍是望着小女孩消失的方向,淡淡地道:「只有那样,我才能帮她。」
「既然命中注定,帮了又能如何?」
「情债情偿,」男人好笑地回过头来,「你这辈子都不懂的,倒未必不是好事。」
若要牺牲至此,他还真不想懂呐。老者无奈地叹息。
「不只是偿债。」男人再次看着小女孩消失的方向,嗓音已经轻得连自己也听不清。
而是因为,舍不下啊……
(二)
三十八年後,天朝泰平十五年。
太和殿上争执方休,皇帝面色沉冷地宣布退朝,只命辛守辰留下。一干朝臣陆续告退,樊豫在经过辛守辰身边时瞥了他一眼。
有些嘲讽,有些同情。
当朝左右辅,确实都不愧为群臣之首。但是右辅辛守辰是因为堪称鸣凤朝阳,世人皆知他勤政爱民,正直不阿;而左辅嘛……
放眼文武百官,肯定没有谁的官架子摆得比樊豫更大。
辛守辰彷佛不明白自己做错何事,挺直了腰杆,对樊豫挑衅的一瞥视若无睹。樊豫不以为意,笑了笑,大摇大摆地在群臣簇拥下离开了。
他真想知道那傻瓜懂不懂权宜之计这四个字?竟然蠢到在皇帝仍需要万无极的今日上奏参万无极一本,而且还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没看见司徒烁脸都绿了吗?
万无极把前朝华丹阳造神的那一套原原本本地如法炮制,给打败炎武人的皇帝设计了多少漂亮的假象和传说?雄才大略的君主、仁慈睿智的大国师,共创一统天下的太平治世,这全是万无极处心积虑经营给天下和後世看的,万无极这神棍等於皇帝的脸面,辛守辰当众弹劾皇帝的「面子」,试问世间有比这更愚蠢的吗?
走出太和殿,万无极那小人身边也围了一群拍马屁的家伙,全都异口同声地对辛守辰方才的「血口喷人」不齿至极,对万大国师蒙受侮辱而愤愤不平。
「皇陵落成在即,我看辛守辰真是被嫉妒冲昏头了,连他手下欺君罔上、掩盖天灾事实的罪名都要推给大国师!他不怕令天下人笑话吗?」
「哼,还不是因为有那块免死金牌,他才敢这麽放肆……」
樊豫彷佛没看见那一群乌合之众。
若要一说司徒烁登基之後朝堂上的朋党势力,在最初的最初,自然是由左辅樊豫,大国师万无极,以及乐南侯单凤楼三足鼎立。但是樊豫其实一眼就看明白司徒烁的用意,单凤楼也极为聪明,她知道司徒烁就是让她去平衡樊豫和万无极之间,谁占上风了,她就去扯谁的後腿,要是两方人马有意图示好的迹象,那她就负责煽风点火,让双方再起纷争,总之绝不能让谁的势力坐大到足以撼动帝王。
後来,单凤楼被罢官,辛守辰这不懂官场规矩的西域汉子也一次次在逆鳞之後仍得到圣宠,受到无限赏赐与重用,朝中又暗暗地兴起一股与过去全然不同的无形势力。
辛守辰何以受宠?只怕除了他真的傻傻地替天下人卖上了老命,司徒烁善於玩弄人心才是重要关键。如今国家安定,司徒烁不只需要会看他脸色办事的弄臣,更需要真正为国家做事的忠臣;这个朝堂被樊豫,被万无极,被单凤楼搞得是非不分、浑沌不堪太久了,有心做事的人也被压抑到极限了。
辛守辰的受宠让这些人看见明灯,看见希望。
於是如今,朝廷中虽然表面上只剩樊豫与万无极龙争虎斗,但实际上还有一股清澈的暗流存在,这股暗流以辛守辰为首,余下的……肯定比辛守辰聪明又识时务,他们低调行事,在朝堂上既不亲近左辅一派,也不得罪大国师一派,但在必要时却又团结一致。
过去,左辅一派与大国师一派,可以说势如水火,朝堂上谁也不把谁当一回事,暗地里则是刀光剑影谁也不让谁。眼前樊豫不把万无极当一回事,自然有他有恃无恐之处。
只不过,今儿个也不知怎麽了,万无极竟然主动朝樊豫走近,态度也是难得一见的谦和有礼。
「持国公今日也辛苦了,我才正要和这班後辈们说,所谓真正的忠君爱国,应当是像持国公这样,为圣上分忧解劳却从不居功,更不会因为眼红他人的成就而在君上面前造谣生事。这次兴建皇陵,如果没有大人您主张大开粮仓,甚至调动皇军鼎力支持,肯定无法如期完成,您尽心尽力至此,圣上实在不应该把心力放在小人的嚼舌根上,却不提您的用心良苦啊!」
樊豫戴着半张银面具的脸向来只有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在面具以外,可以看出他面容白净,五官是少见的俊美。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年纪,但对他的来历,满朝文武倒是心照不宣,也因此众人虽然从不敢开口提起,私心里对面具下的容貌却一直都好奇不已。
传说,樊豫不仅是奴籍出身,还是奴籍之中最下贱的脔奴,因为他貌美,所以当年极受宠爱,後来……
後来如何,樊豫作为复辟功臣助司徒烁登基之後已成了秘密。
樊豫薄唇紧抿,露在面具之外的邪美长眸微弯,却是不冷不热地开口道:
「大国师过奖了,调动皇军恐怕不是本官屈屈一个文臣能有的权力。不过您倒是说对一件事,本官今日看了场无趣至极的斗狗戏码,都想打呵欠了,眼下不如回府早早歇着,恕不奉陪。」
说罢,架子果然比谁都大的当朝左辅,和他那一大票同党与後辈,大摇大摆地自脸色铁青、敢怒不敢言的大国师面前走掉了。
万无极那张才在枭城被辛守辰痛揍过一顿的脸,扭曲得更难看了,他身後那群学生更是个个狺狺狂吠了起来,奈何皇城有皇城的规矩,樊豫的官又比他们大,由不得他们放肆。
待走离万无极老远,樊豫身後的亲信才道:「爵爷,今日圣上不但不追究万无极的所作所为,反而斥责右辅,恐怕圣上是偏袒万无极的,眼下他有意拉拢您,您何必故意给他难看?」
樊豫停下脚步,斜睨了心腹一眼,看得心腹连忙心惊地低下头告罪。
「小的多嘴,望爵爷大人不计小人过。」
樊豫冷笑,迈步就走,一边以着他身後一干亲信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沉冷嗓音道:「圣上今天不追究万无极做的事,不代表他就放过了万无极。」
他抬起手,侧过头,日光在刀凿似的完美侧脸迤逦下金边与暗影,与生俱来的魔魅之气让人目眩神迷,他像落下警告的话语那般指着心腹,眼里和嘴角偏偏带着笑,嗓音依旧轻缓低沉:「假如有一天,你上面的人觉得你再无利用价值,或者你阻挡了他的道路,那麽你过往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就别想继续掩埋在黑暗之中。这世上,没有能包住火的纸,更何况是随时有人希望你翻船的政治圈?」
说罢,他收回手,而心腹早已被他那云淡风轻,说笑似的语调和嘲弄的注视给惊得冷汗涔涔,衣裳全湿。
樊豫回过头,一路上宫里的禁卫兵无不恭敬行礼,他视若无睹,继续悠哉悠哉地淡然道:「随时随地,无时无刻,都有人盯着你,等着捉住你的小辫子,今天见到太阳,不是因为对方佛心放你一马,而是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时机未到……
「如果圣上真要追究辛守辰诋毁大国师的罪名,你以为会只是斥骂几句了事?万无极自己心里也清楚,所以才急着拉拢更多势力替他巩固地位,急着替他在枭城皇陵干的那些肮脏事找日後能一起扛罪的同夥。你等着看吧,好抢功劳,颠倒是非,譁众取宠,这些可笑的缺点顶多就是再无能人愿与他同盟共事,身边尽围绕着只想分享他利益的平庸蠢才,但是做事心狠手辣却不计後果,这种人向来都不得好死啊……」
(三)
一叶银舟在天河漂泊,红尘中却正是华灯灿烂。
战争的记忆太过遥远,帝都的繁华像盛开的樱花,只管轰轰烈烈,不问花落如雨,让人只想酣畅地醉在这太平盛世之中,哪怕夜深沉。
樊豫一向不吝於挥霍他的特权享乐,他的持国公爵府是整座帝都最奢华阔绰的官邸,位在城东,范围之广阔甚至包含了一座原本不属於官邸的镇国寺。这座寺庙建在龙城城壕环绕的一处小丘之上,周围有树荫浓密的樱树环绕,极为清幽雅致,原本属於司徒皇室后妃与公主清修祈福专用,但司徒烁可是无神论者,根本不信那套,他把这地方赏给了樊豫。
偌大的持国公府里,歌楼舞榭自是少不了,酒池肉林恐怕未来也可以想见。樊府还养了几批戏班子和歌妓舞女,每天下了朝,公爵府里笙歌鼎沸真是羡煞了高墙外的小老百姓。
樊府里听曲看戏的地方叫天籁楼,和专门招待朝中要臣、让舞姬在大殿中央献舞的凌波楼,同样都是专为享乐而特别建造的。天籁楼一共是四座相连、中间围成天井的台楼,坐南的一座是戏台,两边是招待客人看戏的厢房,坐北朝南的一栋则是樊豫和家人自个儿看戏用──虽然樊家目前也就只有樊豫,和他那据说和一个来路不明的下女所出的儿子两人。
樊豫百无聊赖地单手支颊,手肘搁在椅背上,高坐玉座之上看着戏台上的戏曲,换下袍服後仍是一身冰蚕锦华服佩玉带,左半张脸上的面具则换成了纯金飞鹰浮雕面罩──他起码知道在朝堂上要懂得低调不张扬的道理,不致於把在外头的奢华招摇表现在皇帝面前。
日复一日的歌舞昇平,人生还真是长得无趣。
底下戏台上的女伶正吟哦着婉转哀恻的曲调,看了这出戏不下数回的底下人们仍然偷偷拭着眼角的泪,樊豫却只想笑。
文戏唱罢,轮到武戏,敲敲打打好不热闹。
扮演武旦的角儿看上去有些面生,樊府总管上前来在他耳边低声禀报,原来戏班子的武旦不巧病了,戏班团长只好临时向帝都最知名的戏班借了角。
本以为樊豫会怪罪,但他挥手让总管退下了,挺直了背仔细看着戏台,兴致反倒不错。
这场武戏演的是女武将对上敌方双英杰,故意挑衅引战,最後以实力让两男折服的桥段,一般是一名武旦单挑两名武生,武旦的功夫若紮实,两武生实力也不弱的话,看起来倒是很过瘾。
而这位临时被借将来救火的武旦,确实底子深厚。
「身手挺好。」樊豫躺回椅背,眼里兴味更深。
那武旦的功夫,明显不是一般戏班子的花拳绣腿能比拟……
总管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默默地退下了。
底下人静静送上美酒佳酿,樊豫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杯倒也没空过。他姿态随兴地靠在椅背上,不知该说是错觉,或者其实也不感意外,他的目光总是不时和隔着天井的戏台上那正与两名武生对打的武旦,遥遥地对上。
抵在唇边的酒杯掩去了他嘴角勾起的、意味不明的笑。
最後一击,两名武生分别向左右翻起漂亮的跟斗,戏台两旁的火盆、天籁楼里的所有灯火,却在瞬间一齐灭了,月光下只听风声飒飒,底下人才惊声喊着「有刺客」,黑暗中已传来惨叫。
樊豫不为所动。
「砰」地一声,从戏台直接飞身袭来的武旦,被隐身在暗处的樊豫护卫给挡下了,武旦长枪扫过一旁拉开来的屏风,实木雕刻的屏风竟然一排排被劈成两截,两名护卫就和方才戏台上的武生一样,必须全神应战。
樊豫将酒杯一仰而尽,没有起身躲避的打算。
对方不只一人,而且计画周全,天籁楼像是被布下结界一般,樊府的护卫迟迟未到。乔装成武旦的刺客与两名护卫缠斗不休,整个厢房能砸的都被砸烂了,独独樊豫周身安然无羔,他仍姿态闲懒地坐着喝酒。
直到戏看够了,他抬起手,两名前一刻显然已居下风的护卫意会,迅速退回暗处。
「狗官,吓得腿软了吗?」刺客一柄长枪直指他眉心,樊豫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你身手不错,不觉得可惜吗?」
「替天下百姓除去败坏朝纲的败类,有何可惜?」
「可惜之一,你上头的人没脑子。」樊豫又给自己倒满酒,一仰而尽,「这天下岂会缺我一个败坏朝纲的妖孽?」
刺客冷笑,「樊大人过虑了,您只是其中一个目标,待您到地府,还可以和您的同僚好好闲话家常。」
「可惜之二,」樊豫轻笑,「因为今天,你这样的高手竟要死在这里。」
他手腕一翻,翠玉酒杯风驰电掣地砸到刺客手腕上,力道之大,饶是功夫高强的刺客也觉手腕又麻又痛,碎片还扎进了关节里,足见那一记力道多可怕。刺客吃痛的手腕一偏,正要凝神应敌,眼前椅子上哪还有人影?他抬起头,赫然惊见四周的一切,物事全非。
这儿不是天籁楼?
风吹草偃,荒烟十里,如勾新月也被诡魅夜雾撕扯破碎,只剩稀微残光。
如果不是在江湖上打滚多年,恐怕会以为自己撞了邪。
普天之下,竟然无人知晓,司徒烁身边的阵术高手原来不只驭浪侯一人?世人皆知驭浪侯已经在多年前死於东海之乱,除非驭浪侯诈死,否则就是持国公府里另有阵术高人!
可惜,他对阵法所知不多,当幢幢黑影袭来,也只能硬着头皮招架所有攻击,最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攻击到底有没有用,只能疯狂地使出浑身解数让黑影不近身。
他感觉自己像被困在黑暗中,和黑影搏斗了不只一天一夜,直到浑身上下都是沉重不堪的疲累感。
「狗官,不敢跟我正面一决胜负,躲起来装孙子吗?」他大吼。
黑影似乎因此纷乱了起来,刺客眼前一花,那些黑影便化为仓皇飞窜、惊叫声四起的乌鸦群,他只能抬手抵挡群鸦不分东西南北地向他撞过来,直到冰冷杀气再起,他举起长枪挡下宛如黑夜化身的樊豫。
「总算现身了。」刺客冷笑,脸上的妆早已被汗水糊得像融解的蜡一般,原本尚称清秀的五官显得有些狰狞。
樊豫眼也不眨地,举着一样的长枪回击。刺客隐约感到一丝不对劲,却无暇细想,一一拆招。
作为刺客,早有以命相搏的觉悟,他知道再恋战,要杀了樊豫的机会只会越渺茫,既然樊豫已现身,机不可失,他立刻咬碎藏在嘴里的毒药。
那是来自鬼域的剧毒,虽会让服毒者在一个时辰後七孔流血而死,但一个时辰内,却能进入刀枪不入的无敌境界!
他用自己的烂命,拉这个在朝廷中冷血弄权十多年的狗官下地狱,值得!
不出三招,樊豫果然不是服下剧毒的刺客对手,长枪穿透了他的胸膛。
刺客狂喜地笑了,「狗官,咱们一起下……」话未说完,他猛地觉得胸口一阵肝胆俱裂的疼痛,大量鲜血从口中涌出。
怎麽回事?药效发作了吗?但一个时辰……还没到啊?
幻象消失,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狼藉的天籁楼,熄灭的灯火都已经再点上,四下却宁静无声。
而樊豫竟已换下稍早溅上了酒渍的衣裳,依然是一身雪白华袍,负手立於栏杆处,察觉刺客终於破除迷阵,这才侧过脸,邪魅俊颜仍是一派百无聊赖,只不过此刻长发披散在肩上,原来覆盖在左脸上的面具也已取下,露出左眼下方到太阳穴之间的赤红火焰纹刺青。
血红而蜿蜒如腾蛇的刺青,让那张妖美的脸孔更显妖冶邪气,刺客甚至看得都呆了,直到樊豫唇角微勾,他才因为剧烈的痛楚回过神来──
原来拿在手中的长枪,竟是从他自己的胸口穿身而过,彷佛……
彷佛幻象之中,那个被自己所击败的樊豫的下场!
「你……」黑紫色的血,从嘴里,从胸前,将华丽而不中用的战袍染黑。
樊豫缓步朝他走来,一手轻而易举地扣住他的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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