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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娘子》清闲丫头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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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26 23:34:58

☆、81香烤全羊(十七)

  萧瑾瑜躺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发起烧来,裹着两床被子还冷得微微发抖,炭盆搁在床边也不管用,楚楚就钻进被子里抱着他,小火炉一样热乎乎的身子把萧瑾瑜暖得很是舒服,挨在她怀里不多会儿就睡熟了。
  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烧也没退,头晕头痛得厉害,身子疲乏得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萧瑾瑜往那个温热得恰到好处的怀抱里蹭了蹭,把这热源搂紧了些,舒服地轻哼了一声,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本想在这美好的怀抱里轻吻几下再接着睡一会儿,可刚吻了两下就觉得似乎有点儿不大对劲儿。
  这怀抱暖是很暖,可似乎宽了些,瘪了些,硬了些,并不像先前那么软绵绵的,闻上去也没有那股熟悉的皂角苍术的气味,倒是有股格外香甜的胭脂味……腰背的线条粗硬了不少,皮肤光滑细腻却失了几分柔软……
  一只手轻柔地抚上他的虚软无力的身子,虽然已经极尽温柔,还是明显比楚楚那双温软的小手硬了许多,也大了许多……
  要不是楚楚,谁敢躺在他的床上,还这样抱着他!
  萧瑾瑜赶忙睁眼,抬头对上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
  “景翊……松手!”
  景翊指指萧瑾瑜还紧搂在他腰上的手,“王爷,你得先松手啊……”
  “……”
  萧瑾瑜刚松开手就呛咳起来,咳得身子发颤,骨节中刚消停下来疼痛又肆虐起来,眨眼工夫就出了一身冷汗。
  景翊伸手顺着他起伏不定的胸口,“要不……你再抱一会儿?”
  被一道恨不得立马把他端上验尸台的目光瞪过来,景翊迅速扶萧瑾瑜躺下来,翻身滚出被窝一直滚到床角,抱头蹲好。
  萧瑾瑜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身上仅有的力气和睡意一起散得干干净净,侧头看着全身上下只有一条亵裤的景翊,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沉声道,“说……干什么?”
  景翊头也不抬,声音里满是怨念,“抱过瘦的没抱过这么瘦的,抱紧点儿就硌得全身骨头疼,我能干嘛啊……”
  萧瑾瑜脸上五色交杂,心中万马奔腾,这会儿景翊要是离他足够近,鉴于没有揍他的力气,萧瑾瑜一定毫不犹豫地咬他一口。
  萧瑾瑜声音阴沉一片,“我问你进来干什么……”
  景翊抬头眨着满是无辜的狐狸眼,用一种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的动静道,“不进被窝怎么给你暖身子啊……”
  萧瑾瑜盖在被子里的手默默攥起了拳头,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我问你……进我寝帐来干什么!”
  景翊更委屈了,“你不是说一旦查清随时来报吗……”
  萧瑾瑜脸色铁青,“你这是在报告吗?”
  景翊满眼幽怨,“我是要报告啊,可你家王妃娘娘非要让我等你睡够了才再说。”
  萧瑾瑜这才留意到楚楚压根不在寝帐里,“她人呢?”
  “给你煎药去了,怕你冷,让我上床替她给你暖身子……”
  “……!”
  “我这也是奉命办事儿,王爷你得体念下情啊……”
  这事儿要没有他那宝贝王妃的吩咐,借给景翊十个胆子他也未必敢干,萧瑾瑜只得深深呼吸,“说,查到什么了。”
  “那什么……”景翊抿了抿薄唇,指指萧瑾瑜身上的被子,“进去说行吗?”
  “不行。”
  景翊抱膝坐下缩成一团,裹着左腿的绷带上还像模像样地渗出团团足以乱真的血色,满脸可怜兮兮地望着一脸冰霜的萧瑾瑜,“冷……”
  可惜他这模样萧瑾瑜见多了,“下去,穿衣服。”
  景翊怏怏地爬下去,慢条斯理地把扔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在那身脏兮兮的军服里摸了一阵子,掏出两张纸放到萧瑾瑜床头的矮几上,“那罐子屎壳郎是几个捣药的伙计轮流帮老大夫喂的,就用军营里的马粪……军营里常用的带屎壳郎的药方都在这儿了。”说着满脸怨念道,“要不是那老大夫跟盯贼似的盯着我不放,我也不至于这会儿才给你送来。”
  “盯你?”
  “就怕我碰他那些屎壳郎……他说上回赌完之后,我拿的那个屎壳郎就死了。”
  萧瑾瑜眉心轻蹙,“只你拿的那个死了?”
  “是啊……所以我一问屎壳郎的事儿他就瞪我。”
  “你再回去一趟……拿几个屎壳郎来。”
  景翊一愣,“啊?”
  “还有……明日未时在中军帐开堂审案,”萧瑾瑜轻轻合上眼睛,“相关文书会送至冷月处,明日我主审,你做堂审记录。”
  景翊“噌”地跳了起来,动作之快都对不起他小腿上裹的那层厚厚的绷带,“我做记录?!”
  “要么你审,我做。”
  “不是不是……”景翊快哭出来了,“王爷,你也知道这是谁的军营……看在我给你暖身子的份儿上你就饶了我吧!”
  萧瑾瑜毫不犹豫,“今晚把相关文书都整好,明日审完立即整合卷宗,务必于两日内送入宫中。”
  “王爷,这都三更了啊……”
  “嗯……先把屎壳郎送来吧,小心行事,别惊动任何人。”萧瑾瑜扫了眼景翊光溜溜的上身,“明日听审的除了冷将军,还有凉州刺史衙门和突厥王子阿史那苏乌……你记得穿好衣服。”
  景翊一愣,“你让阿史那苏乌到营里听审?”
  “堂审还需他帮个忙。”
  ******
  景翊刚走,楚楚就端着药碗钻进了帐子,笑嘻嘻地溜到床前,“王爷,你醒啦?”
  舍不得瞪她,萧瑾瑜索性闭起了眼睛。
  “我看见景大哥出去啦。”
  萧瑾瑜不出声,那只温软的小手抚上了他的额头。
  “怎么还这么烫呀……药煎好了,趁热喝了出点儿汗,能好一点儿。”
  听这关切担心的动静听得心疼,萧瑾瑜无可奈何地睁开眼,“已经出汗了……”
  “啊?”楚楚把手伸进被子里,摸了下他身上的衣服,还真是湿漉漉的,“是不是被子盖得多了,热的呀?”
  “吓的……”
  “吓的?”楚楚眨眨眼睛,满脸同情地摸上他惨白的脸,“你做噩梦啦?”
  睡前还是被心爱的女人抱着,一觉醒来却是躺在一个大男人的怀里,他还迷迷糊糊地在人家怀里那样抚摸磨蹭……这能比做噩梦差多少?
  “差不多……”
  楚楚抚着他汗淋淋的额头,心疼地埋怨道,“景大哥就没拍拍你吗?”
  萧瑾瑜差点儿吐血,惨白的脸也憋出了红晕,“楚楚……你怎么让……让别人抱我……”
  楚楚爽快地一笑,“景大哥不是外人!上回不就是他把你从秦郎中家的地窖里抱出来的嘛,你那会儿一件衣服都没穿,还是他把自己的衣服给你穿上的呢!”
  “……这两码事……”
  楚楚一脸迷茫,“为什么呀?不都是抱着你吗?”
  “……”
  “你说过,军营里除了你就只能相信师父和景大哥,”楚楚抿抿嘴,“我还是更愿意让景大哥抱你……”
  “楚楚……”萧瑾瑜有气无力地看着她,“我只愿意让你抱我……”
  楚楚一下子乐开了,“真的?”
  看她这副美滋滋的模样,萧瑾瑜好气又好笑,“再让别人抱我,也不让你抱了……”
  “不让不让!以后再也不让别人抱你啦!”
  “喂我吃药……”
  “好!”
  “然后抱我睡觉……”
  “好!”
  ******
  伺候萧瑾瑜把药喝完,楚楚给他换了身干衣服,钻进被子里把他还在发冷的身子抱住,“王爷,你好点儿了吗?”
  “嗯……”
  楚楚把他抱得更紧了点儿。
  想起刚才景翊的话,萧瑾瑜抬手在她腰背上拍了拍,“别抱这么紧……”
  “唔?”楚楚赶忙松手,抬起头来紧张地看他,“我弄疼你啦?”
  “没有……”萧瑾瑜脸上微微泛红,浅浅苦笑,“抱这么紧,不咯得慌吗?”
  楚楚隔着衣服抚过他瘦得突兀的肋骨,“是有一点儿,你太瘦啦……不过我还是喜欢!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萧瑾瑜默默叹气,“楚楚……吃什么能长胖点儿?”
  “唔……吃肉吧。”
  萧瑾瑜苦笑,抚着她凹凸有致的身子,“你总吃肉,也不见胖……”
  “我闲不住,老是四处跑!”
  “正好……我不能跑,应该能吃胖点儿……”
  楚楚惊喜地看着他,“王爷,你想吃肉啦?”
  萧瑾瑜一脸诚恳地点点头。
  “我明天就给你做!”
  “好……”
  ******
  楚楚被身边动静惊醒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身边人正小心而吃力地坐起身来。
  “王爷……”
  萧瑾瑜在她额头上轻吻,“我就在这儿看点东西,你睡就好。”
  “你还发烧吗……”
  萧瑾瑜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额头上,“不烧了。”
  楚楚翻身窝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腰,睡眼惺忪地看着他,“是要查案子吗?”
  “嗯……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
  楚楚揉揉眼睛坐起身来,扶他坐好,把枕头垫在他腰后,下床把灯台从桌上拿到床头矮几上,才爬上床钻进被窝重新窝进他怀里,“我陪你看。”
  萧瑾瑜轻笑,“好。”
  萧瑾瑜拿过景翊留在床头的两页纸,浅蹙眉心细细看着。楚楚本来就是想陪陪他,想着他风湿犯得厉害,几乎没法活动,要是想拿点什么她还能及时帮帮他,可就是迷迷糊糊地往纸页上扫了一眼,楚楚也皱起眉头来。
  “王爷,这是药方吧?”
  “嗯……”
  “你不是要查案子吗?”
  “嗯……我在找凶器。”
  楚楚一愣,抬头看着萧瑾瑜认真的神情,抿了抿嘴唇,“王爷……是不是我验错了啊?”
  萧瑾瑜微怔,“嗯?”
  楚楚坐直了身子,“王爷,他们不是因为中洋金花毒自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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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26 23:35:09
☆、82香烤全羊(十八)

  萧瑾瑜伸手把一脸失落的楚楚拉回怀里,在她圆滑的肩头轻抚,带着浓浓的笑意颔首看着她,“你不是总说,你验的肯定没错吗?”
  楚楚抿着嘴唇,贴在他怀里小声地道,“我就怕万一验错,那个薛刺史又得说那种话了……”
  萧瑾瑜浅浅苦笑,顺着她柔软的脊背,“薛茗是个好官,清正廉明,嫉恶如仇,就是性子太直,脾气太急,常常口无遮拦……他在京里任职三年就把大小官员全得罪光了,薛太师没法子,才求皇上把他调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当官的。”
  楚楚气鼓鼓地道,“那他现在也不能在凉州当官了。”
  萧瑾瑜微怔,“为什么?”
  楚楚撅起小嘴,“因为他把咱俩也得罪啦!”
  萧瑾瑜差点儿笑出声来,摸着楚楚的脑袋,“傻丫头……他来军营之前还不知道薛钦的事,是驿丞告诉他我到军营来了,他怕我住在军营里受不了,来接我去刺史府住的,我没答应,他就火了……”
  楚楚半信半疑,“真的?”
  萧瑾瑜微微点头,“昨天回来的时候外面下大雪,我不拿手炉不盖毯子他就挡在门口不让我出去……”
  “那……那他干嘛催着你结案呀?”
  萧瑾瑜苦笑,“他说凉州的雪一下就是好几天,我再磨蹭下去非冻死在这儿不可……”
  楚楚摸着萧瑾瑜单薄的身子,“他还真是好人。”
  如今在她眼里,对王爷好的才能算是真正的好人。
  萧瑾瑜好气又好笑,在这墙头草的小腰上轻拧了一下,“我就这么不济吗……”
  楚楚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看得萧瑾瑜差点儿翻白眼。
  “王爷……我要是没验错,那洋金花不就是凶器吗?”
  “这凶器在哪儿?”
  “在……在凶手那!”
  萧瑾瑜啼笑皆非地揉了揉她的头顶,“那凶手在哪儿?”
  楚楚一愣,一骨碌爬了起来,睁圆眼睛盯着萧瑾瑜,“王爷,你还不知道凶手是谁啊?”
  萧瑾瑜淡淡地摇摇头,那股静定劲儿好像楚楚问的是他吃没吃饭似的。
  “你,你不是说,天黑之前就得结案吗!”
  萧瑾瑜微微点头,“已经交代下去了,未时开堂,全营的人一起听审,阿史那苏乌和薛茗也会来。”
  楚楚急了,扒上萧瑾瑜的肩膀,看着这个满脸淡然的人,“你还不知道谁是凶手,怎么审案啊!”
  “凶手在堂上现找就好……要是升堂之前能把凶手害人的法子搞清楚,可以审得快一些。”萧瑾瑜浅浅苦笑,再次把那个热乎乎软绵绵的小身子拉回怀里,“不然耗得久了,恐怕又得晕在堂上了……”
  “凶手害人的法子……不就是下毒吗?”
  “怎么下的毒?”
  楚楚抿抿嘴唇,“这个从尸体上看不出来,我不能瞎说。”
  “这回还真要从尸体上看……”
  “啊?”
  “死的这几个人都是将军,常年出生入死,心思细密得很,往往除了自己谁都不信,想在他们身上打主意很难……”萧瑾瑜把手里的两张纸拿到楚楚眼前,“他们死前都受过伤,用过药,最可能动手脚的就是这些药。”
  楚楚盯着纸页看了一阵,“这些方子里……怎么都有屎壳郎呀?”
  “都是军营里用来治恶疮的方子……他们四人死前都用过带屎壳郎的方子治恶疮,未免打草惊蛇,我没让景翊细问,只拿来了这些可能的方子。”
  “唔……”楚楚皱着眉头仔细看了一会儿,突然指着其中一行,“这个!应该是这个!”
  “为什么?”
  “只有这个方子是用醋调药末往身上抹的,我记得,除了那个烧死的,其他三个尸体上都有醋味!我第一回验尸的时候就闻见了!”
  萧瑾瑜眉心微紧,“怎么没见你写在尸单上?”
  楚楚小脸一红,埋到萧瑾瑜怀里,“我还以为是我吃醋的味儿呢……”
  萧瑾瑜好气又好笑地拍拍她的脑袋,要是吃醋还真能吃出味儿来,那他吃醋那会儿,恐怕突厥营里的人都能闻见了……
  “楚楚……这可是外敷的方子。”
  “外敷也行!顾先生说过,洋金花的毒敷在外面跟吃下去效果一样,就是毒发慢一点儿。”
  “顾先生还说什么了?”
  “唔……他说只要你好好养身子,想生几个孩子都没问题!”
  萧瑾瑜脸色一黑,“楚楚……我问的是洋金花。”
  “哦……那就没啦。”
  萧瑾瑜细细地看着那个方子,这方子很简单,把活屎壳郎放到蜜汤里浸死,焙烧成末,用醋调匀敷到挑破的疮上就行了。
  屎壳郎,蜜汤,醋……
  “楚楚,洋金花毒对虫子有效吗?”
  “我也不知道……”
  萧瑾瑜轻叹,折起了手里的纸页,“只能试试了。”
  “试什么呀?”
  “楚楚……还想睡吗?”
  楚楚摇摇头,一想到案子就兴奋,哪还有什么睡意。
  “咱们赌一场吧。”
  “赌什么呀?”
  “屎壳郎。”
  ******
  不知什么时候屋里桌上多了只反扣的碗,楚楚照萧瑾瑜的话掀开一看,果真有两只肥嘟嘟的屎壳郎争先恐后地爬了出来。
  “王爷,这是哪儿来的呀?”
  “景翊……抓的。”
  楚楚把这两只黑乎乎的小东西抓进碗里,饶有兴致地看着它们不死心地扒着光溜溜的碗壁,徒劳地把圆乎乎的身子往上拱,“王爷,怎么赌呀?”
  萧瑾瑜松散地靠在轮椅里,“在桌子上画两条线,把它俩放在线上,赌哪只先跑到头。”
  楚楚皱起眉头看着碗里这两只四下乱爬的黑胖子,“它们……会跑直线吗?”
  “跑歪了就拨回线上去,继续跑。”
  “唔……”楚楚指着一只手脚并用拼命扒拉碗壁的屎壳郎,“我看它劲头大,肯定跑得快!”
  萧瑾瑜浅笑,“随你选……不过我得给我的那只下毒,洋金花毒。”
  楚楚咯咯直笑,“那你可得把它看好了,可别跑到一半就自杀啦!”
  “好……”
  “那咱们赌什么彩头呀?我可没钱!”
  “不赌钱……”萧瑾瑜在楚楚身上扫了一眼,“赌衣服吧。”
  “衣服?”
  萧瑾瑜轻勾嘴角,“谁输了谁脱。”
  “好!”
  楚楚在地上画了线,萧瑾瑜把楚楚留给他的那只放到一个茶杯里,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往茶杯里倒了一小撮粉末,等这只慵懒的屎壳郎在里面慢悠悠地拨拉了一会儿,就掏出手绢把它捏了出来。
  “王爷,准备好啦?”
  “嗯。”
  “一,二,三……开始!”
  两只屎壳郎刚爬了两步楚楚就傻了眼,萧瑾瑜的那只虽然爬得不急不慢的,可就是乖乖沿着直线爬,她的这只爬得倒是挺快,可就是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把她忙活得出了一头汗,到底还是萧瑾瑜的那只先爬到了底。
  萧瑾瑜用手绢捏着,气定神闲地把两只屎壳郎收回碗中,笑着把气鼓鼓的楚楚拉到身边,“我的彩头呢?”
  楚楚这才在他满眼的笑意里反应过来,“王爷!你……你早就知道呀!”
  “不确定……所以才要试试。”
  楚楚急红了脸,“你……你耍赖!”
  萧瑾瑜笑意微浓,“愿赌服输,仵作行的人不能说话不算数。”
  楚楚咬咬嘴唇,眨眨眼睛,突然伸手揭了萧瑾瑜盖在腿上的毯子,萧瑾瑜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楚楚三下五除二地扒了个干净。
  “你……”
  楚楚理直气壮地看着无力还手的萧瑾瑜,“你光说输了的脱,又没说脱谁的!”
  “……!”
  “王爷,脱都脱了……”
  “……楚楚,我今天要升堂……”
  “唔……”
  “你轻点……”
  “嗯!”
  ******
  未时不到,楚楚跟萧瑾瑜一块儿去中军帐的时候,诸将士已经按级别围着帐子四面列队站好了,黑压压齐刷刷的全是人,一眼看不到边儿。
  跟薛茗说得一样,雪细细碎碎地下了一夜都没停,天亮之后又飞起了鹅毛大的雪片,这一片将士们的头上肩上落满了雪,一个个纹丝不动,满面阴云,看得楚楚心里直打鼓。萧瑾瑜倒是脊背立得笔直,一张脸上清冷静定,一路过去目不斜视,好像这群人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中军帐四面帐帘都卷了起来,老远就能看见帐中朝南摆着一张案台,案台左右两边摆了几张红木大椅子,帐中已经站了不少人,楚楚打眼就认出了站在最前面的冷沛山和薛茗。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脸冷,其余几个下级官员一个比一个紧张,明明是大冬天,风吹着雪飘着,这些人脑门上的汗珠却是一个比一个饱满。
  不说别的,单说这案子是安王爷奉皇命大老远赶来亲查亲审的,就绝对值得这些人紧张了。
  楚楚紧跟在萧瑾瑜身边,一身利落的仵作打扮,冷沛山把他们迎进去之后盯着楚楚愣了半晌,才把那声娘娘喊了出来,哪知楚楚连连摆手,“我是来当仵作的,叫我楚丫头就行啦!”
  一想起那晚楚楚在薛钦肚子里翻箱倒柜的时候那种满脸兴奋两眼发亮的模样,冷沛山这个砍过无数脑袋的老将也禁不住全身冒寒气,“使不得使不得……您当仵作,也得是娘娘……”
  冷沛山话音未落,站在他旁边的薛茗就皱起了眉头,不冷不热地打量着楚楚,“楚丫头?”
  萧瑾瑜把楚楚往后拦了拦,“她是安王妃,也是安王府的仵作……本案尸检由她负责。”
  薛茗盯着楚楚冷冷一哼,“安王爷倒是一劳永逸,找媳妇还找了个会安排后事的……”
  萧瑾瑜脸色刚黑了一层,就听帐外传来一声朗笑,“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安王爷活剥了你!”
  楚楚扭头一看,一身突厥盛装的阿史那苏乌由两个汉军将领带着走进帐来,身边跟着一身苗人打扮的都离,都离见到楚楚就龇牙一笑,萧瑾瑜默默把楚楚拉到了身边。
  阿史那苏乌眯眼看着萧瑾瑜,笑得意味深长,“安王爷,气色好多了嘛!”
  萧瑾瑜不冷不热地回过去,“劳苏乌王子挂念。”
  “冷将军,”阿史那苏乌转头看向盯着他两眼直冒火的冷沛山,目光柔和亲切得像看着分别已久的媳妇似的,“别来无恙啊。”
  冷沛山冷哼了一声,拳头在身后捏的咯咯直响,楚楚还隐约听到了一声磨牙的动静。
  阿史那苏乌含笑看着一脸冰霜的薛茗,“听说薛大人是出了名儿的暴脾气,这些年一直给薛大人添麻烦,薛大人能忍到这个份儿上,我还真是有点儿受宠若惊了……初次见面,带了两坛突厥的好酒,上回宴请安王爷的时候就喝的这个,王妃娘娘喜欢得很,薛大人可千万别嫌弃啊!”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26 23:35:18
☆、83香烤全羊(十九)

  薛茗脸色一阴,眼睛里立时聚起了火气,一句话刚到嘴边,余光瞥见一个往中军帐走来的身影,一愣,眼睛里的火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萧瑾瑜本来还在犹豫,是把薛茗的话拦下来,还是让他俩掐上一会儿热闹热闹,看到薛茗突然直愣愣地盯向帐外,也顺着薛茗的目光看了过去。
  外面鹅毛大雪静静地飘着,一个身形高挑挺拔的女子穿着一袭石榴红的盛装长裙,手里擎着一把红油伞,不疾不徐地向大帐走来,长长的石榴裙滚着雪白的兔毛边,一直拖到雪地上,地上的积雪足有没过脚腕的深度,这女子却脚步轻盈得像踩着云彩慢慢飘来似的。
  茫茫白雪里,这女子就像朵怒放的石榴花,媚而不妖,清绝出尘,娇艳得让人心疼,热烈得让人心动,萧瑾瑜坐在大帐里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全军将士向这个女子投来的如狼似虎的目光。
  阿史那苏乌也眯眼看着,看得都离气鼓了腮帮子,在他眼前上蹿下跳地摆手阻挡,让阿史那苏乌一把把他揪到了身后。薛茗就像被抽了魂儿一样直勾勾地看着,看着这女人走到帐边轻轻地抖落伞上积雪,把伞收起来立在帐边,颔首款款走到萧瑾瑜面前委身跪拜,“拜见安王爷。”
  声音柔而不弱,谦恭中带着一分浅浅的怯懦,颔首跪拜时几缕青丝垂下,如瀑的黑发在肩背上铺展开来,薛茗还从没对任何女人有过的感觉,连她的正脸都没看清就直觉得五脏六腑化成了一片,身子和脑子都在发热,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差点儿就要冲过去把她搀起来。
  萧瑾瑜浅浅蹙着眉头,据他所知,这军营里总共就两个女人,一个是站在他身边正两眼锃亮地看着这个美人的楚楚,一个是被他派去办事的冷月。这女人不及冷月饱满,但比冷月还要高挑,举手投足间清逸远多于柔媚,这样看着,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萧瑾瑜脸上波澜不兴,含混地回了一句,“起来吧。”
  “是。”
  女人一抬头,萧瑾瑜一怔,一张脸瞬间阴成了黑锅底。
  就算有这样精致清丽的容妆包裹着,萧瑾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景翊那双楚楚可怜的狐狸眼。
  知道他怕冷沛山,还不知道他居然能怕到这个地步……
  这会儿让他换回去也来不及了,尤其看到薛茗那样魂不守舍的眼神……
  萧瑾瑜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扯起发抽的嘴角,“新入安王府掌管卷宗的小翊姑娘……此案一经审结,卷宗需立即呈入宫中,就直接由小翊姑娘来做堂审记录了。”
  冷沛山眉头微紧,“这姑娘是何时来的?也没见安王爷吩咐……”
  景翊默默低头向后缩了一步,萧瑾瑜静静定定瞎编胡扯,“小月昨天接来的,就跟小月住在一起了。”
  冷沛山一本正经地抱了抱拳,“怠慢姑娘了。”
  景翊一丝不苟地浅浅一拜,“不敢。”
  阿史那苏乌把都离扯在身后,正儿八经地在景翊身上来回扫了好几遍,最后盯着景翊不知道拿什么东西微微垫起的胸脯,眯着眼睛笑道,“安王爷,你们汉人成天天说自家物阜民丰,怎么女人的身子一个比一个平啊?”
  景翊嘴角抽搐了一下,额头隐隐发黑。
  萧瑾瑜眉心微蹙地看向景翊的胸脯,想必是有冷月倾力相助,这么看着已经比他上回扮女人的时候像样多了……
  楚楚抿了抿嘴唇,低头偷偷往自己胸前看了看。
  眼看着薛茗甩给阿史那苏乌一道冷得足以杀人的目光,萧瑾瑜及时轻咳两声,“既然人齐了……升堂吧。”
  ******
  萧瑾瑜往案台后面一坐,满帐的牛鬼蛇神立马都消停下来,阿史那苏乌在案台左手第一位落座之后,众人就按品级该坐的坐该站的站了。楚楚规规矩矩地站在最末位,远远地看着不怒而威的萧瑾瑜。
  萧瑾瑜声音微沉,“一切繁文缛节免了……只有一样,本案特殊,为保今日顺利审结此案,扰乱公堂者,立斩。”
  “是。”
  “来人,请死者。”
  萧瑾瑜声音刚落,八名将士抬进来四个盖着白布的担架,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看着四个担架,冷沛山粗重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薛茗抿起了微干的嘴唇,都离早就缩到了阿史那苏乌的椅子后面,眨着满是恐慌的眼睛。
  “四名死者,正五品将军程昱,正四品将军张鹏,从四品将军钟祥,正三品将军薛钦,经仵作检验……皆系因病身亡。”
  楚楚抿了抿嘴唇,薛茗身子僵了一下,阿史那苏乌眉梢微挑,冷沛山差点儿跳起来大喝一声“不可能”,但碍于萧瑾瑜说在前面的话,只得把一张脸憋成了荔枝皮。
  萧瑾瑜像是丝毫没注意到众人的反应,继续静静定定地道,“来人,请医帐大夫三人,配药伙计六人。”
  九个人被带上来的时候脸色一个比一个白得厉害,尤其是看到缩在阿史那苏乌身后的都离的时候,有个看起来又瘦又小的伙计一下子钻到了一个身宽体胖的伙计身后,两条腿哆嗦得路都走不顺溜了,冷沛山一眼狠瞪过去,小伙计膝盖一软,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连连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小伙计这么一跪,剩下的八个人也都争先恐后地跪了下来,“王爷饶命!”
  萧瑾瑜轻咳了两声,云淡风轻地看着堂下的九个人,“别急……你们之中就只有一个该死,那个该死的喊饶命就可以,其他人不用喊了。”
  堂下顿时没动静了。
  “冷将军,”萧瑾瑜淡淡地看向脸色由荔枝皮变成了黑锅底的冷沛山,“这九人可都是你营中医帐里的人?”
  “回王爷,正是。”
  “他们是如何被选来的?”
  “三位大夫是皇上命太医院精心挑选的,六位配药伙计是由三位大夫在凉州境内几大医馆的大夫中选来的。”
  萧瑾瑜轻轻点头,向堂下扫了一眼,“既然都是经验丰富的大夫……苏乌王子,可否允许这几位给都离先生瞧瞧?”
  阿史那苏乌转头看了看还缩在他身后的都离,“行啊,反正他毛病不少。”
  听阿史那苏乌这么一说,那又瘦又小的伙计连连磕头,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王爷明察,王爷明察……小的就是个配药的,配药的……”
  “不用怕……”萧瑾瑜不急不慢地道,“只要小心些,都离先生不会随便对人施法的。”
  小伙计脸色又白了一层。
  “一刻内未出诊断结果者,与凶手同罪……你们所写的诊断结果皆会收入卷宗呈到皇上面前,务必要字迹清晰。”
  九人立马争先恐后地爬起来,齐刷刷地冲向都离,都离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再往后缩,就被阿史那苏乌一把拎到了前面,阿史那苏乌板着脸对都离低斥了几声,众人都没听懂,都离倒是立马安静了下来,麻利地挽起袖子把左胳膊伸了出来。
  九人匆匆摸过都离的手腕,奔到一张桌子前迅速写下诊断结果,果真在一刻之内齐齐地交到了萧瑾瑜面前。
  萧瑾瑜草草地在纸页上扫了一遍,转头看向阿史那苏乌,阿史那苏乌看向都离,都离抿抿嘴唇,眨眨眼睛,干脆利索地抬手一指。
  萧瑾瑜看着被都离指着的那个配药伙计,抽出一张纸页,“你叫……吴琛?”
  伙计愣了一愣,“是……是。”
  萧瑾瑜静静看着他,“你知道都离先生为什么指你吗?”
  “小的不知。”
  “因为你给他摸脉的时候手最稳。”
  冷沛山一愣,错愕地看向勾着嘴角的阿史那苏乌,这事显然是萧瑾瑜和阿史那苏乌商量的好的,但这个冷脸铁面的王爷和这个嬉皮笑脸的兔崽子怎么就搞到一块儿去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得出你的名字?”
  “小的……不知。”
  “因为九个人交上的诊断里你的字不是最好看的,但是最清晰工整。”萧瑾瑜沉下眉心,冷然看着这个脸色微微发白的人,“他们都怕都离,比怕皇上还怕……只有你不怕,因为只有你知道都离根本就不会什么法术,苗疆巫师施法害人的流言就是从你这儿传出去的,对吧?”
  众人的目光一时间全聚在了这个其貌不扬的配药伙计身上。刚才他还低着头白着脸缩着身子,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这会儿倒是静定了许多,一张既明朗又老实巴交的脸实在没法让人相信这是个把全军营搅合得乌烟瘴气的杀人凶手。
  “回王爷,”吴琛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低着头,“小的不怕,是因为小的祖上三辈都是大夫,向来不信这些邪门歪道的事儿。”
  “是吗……刚好,本王也不信。”萧瑾瑜牵起一丝比外面冰雪还凉的浅笑,“依你看,这四个人要不是被邪门歪道害死的,那该是怎么死的?”
  “回王爷,小的刚才在外面听见王爷说了,这四个将军是病死的。”
  萧瑾瑜眉梢微挑,“本王是这么说的吗?”
  吴琛一愣,众人都愣了一愣,萧瑾瑜转向景翊,“本王刚才是怎么说的?”
  景翊颔首看着记录簿,用一种既温柔又笃定的声音道,“回王爷,经仵作检验,皆系因病身亡。”说罢抬起头来,很像那么回事地冲萧瑾瑜谦恭温婉地一笑。看得萧瑾瑜很想丢给他一个白眼。
  薛茗却被这一个笑容看得晃了神,一时间连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正开膛破肚地躺在堂上的事儿都忘了,直到萧瑾瑜咳了两声,才一下子回过神来。景翊像是看出了薛茗的异样,雪上加霜地特意对他柔柔一笑,薛茗的一张冷脸“刷”地红透了,整个身子像是突然栽进了一片干柴烈火里。
  好在这会儿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长得很没有凶手气质的凶手身上。
  “吴琛,你可听明白了?”
  不只吴琛没听明白,在场的人就没有一个明白的。
  “小的愚钝,请安王爷明示。”
  “本王只说这四人乃系因病身亡,从没说过这四人是病死的。”
  一群大夫迷茫相望,阿史那苏乌都快哭了,他本来觉得自己的汉文已经学到跟汉人差不哪儿去的程度了,现在听着萧瑾瑜的这句话,顿时有种想把这群汉人一口气全灭了的冲动。
  “他们身上确实都有病,还是一样的病……不过他们不是病死的,而是你利用他们这种病,蓄意谋杀。”萧瑾瑜看向正听得入神的楚楚,一直含在目光里的冷意浅了些许,“楚楚……”
  楚楚赶紧一步站出来,“楚楚在!”
  “告诉他们,这四名死者是怎么被人害死的。”
  “是!”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26 23:35:29
☆、84香烤全羊(二十)

  楚楚抬头挺胸地从吴琛身边走过去,挽起袖子带上白布手套,蹲□子伸手揭开了盖在第一具尸体身上的白布,看着尸体清清亮亮地道,“这个人张嘴瞪眼,颈前面有交叉的勒痕,勒痕浅而淡薄,往左右两侧偏前的方向使劲儿,是被勒死的。这人就死在医帐的病床上,医帐里有人亲眼看见他是用自己的裤腰带把自己勒死的,被人发现的时候还没咽气,但是已经晚了,死的时候是子时刚过。”
  楚楚一边说一边在光溜溜的尸体上比划着,萧瑾瑜眉心微蹙,众人的脸色隐隐发白,楚楚的一张小脸却因为兴奋泛起了红晕,干脆利索地掀了第二张白布。
  “这个人两眼凸出,两手握拳,身上有白疱。”楚楚说着摸出一把剪子,“嚓嚓”几下剪开了尸体胸口上原本仔细缝合好的一道创口,伸手扒开了尸体的胸膛,指着里面满得快要溢出来的零碎道,“剖验发现,这人的胃里和气管里都有水,肺上有血点儿,是淹死的。”
  萧瑾瑜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中午那碗热腾腾的羊杂汤,胃里不禁一阵抽搐,她只说上堂的时候需要看着尸体说,可也没说是这么个看法……
  众人的脸色已经白得可以向萧瑾瑜看齐了,几个大夫跪在地上埋头直打哆嗦,薛茗的一张大红脸也白成了石灰色,都离干脆缩进了阿史那苏乌的怀里死活不肯出来,害的阿史那苏乌一张脸又黑又白。
  楚楚仔细地合起了那道口子,继续清清亮亮地道,“据冷捕头说,他是洗澡的时候脑袋扎进澡盆里淹死的,因为当时有几个人就在他帐里等着找他谈事情,一直等在他帐里,所以能确定他是自己把自己淹死的。他是晚上亥时死的,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小半个时辰了。”
  众人还没在刚才的血肉模糊中缓过劲儿来,楚楚又利落地揭开了第三张白布。
  “这个人全身焦黑,四肢蜷曲紧缩,外皮上有凝固了的油脂,里面的肉都熟透了,各种内脏也焖熟了□成……”
  午饭吃了满满一盘子烤羊肉的阿史那苏乌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心里一遍遍地咒骂着自己年少无知时过于旺盛的求知欲,吃饱了撑的学他娘的什么汉文,这会儿活该听得这么清楚明白……
  楚楚小心地扒开焦尸身上那道从喉咙一直延伸到小腹的剖口,从上到下地指过去,“……尸体口鼻,喉咙,气管和肺里都有烟灰,说明他是被烧死的。冷捕头也证明,他死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他是喊着娘自己冲进火里活活烧死的。”
  薛茗惨白着一张脸,紧张地看向景翊,景翊正低着头飞快地记录着楚楚说的每一个字,比起各种尸体,被萧瑾瑜勒令返工重做卷宗还是可怕得多……看着面不改色的美人,薛茗脸上一阵发烧,心里一阵惭愧,赶忙立直了脊背冷下了脸,硬着头皮直视焦尸,还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这一个……”楚楚掀了最后一张白布,“他是自己把肚子剖开,割坏了几个内脏,失血过多死的,我赶到的时候他还没咽气,两只手还插在自己肚子里来回拨拉呢。”
  看着楚楚扒开薛钦的肚子,一样一样指出里面各种零碎上的刀口,一时间众人直觉得头皮发麻肚皮发冷,阿史那苏乌默默把视线投到了对面冷沛山的身上,才发现冷沛山正青着脸色红着眼圈默默盯着自己,顿时有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错觉。
  楚楚抿抿嘴唇,“他们都是自杀的,但都不是他们自已愿意自杀的。”
  阿史那苏乌听得额头微黑,汉人说的夫妻相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这俩人连说话绕弯子的弯法都是一样的……
  景翊看着自己写下的话,想到过两天皇上看到这些句子时候的脸色,默默叹了口气。
  “他们都是中毒了,中了洋金花的毒,脑子迷糊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在众人消化这句话的空当,楚楚掏出针线,迅速把薛钦大开的肚膛缝好,利落地把薛钦从担架上翻了过来,背面朝上,露出了薛钦背上一道长长的刀伤。
  阿史那苏乌眉头微挑,他记得这道伤,这伤还是他用弯刀亲手砍的。
  楚楚指着刀伤周围的几个脓疮,“这四个人生前都长了恶疮,毒就是通过敷药下在这些疮上的。”
  萧瑾瑜淡淡地看向已经被楚楚这轮剖尸吓懵了的吴琛,“吴琛……据本王查证,这四人治恶疮都是由你负责配药敷药的,你可还记得所用的是哪个方子?”
  吴琛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四具尸体,脸色惨白,“不……不记得了。”
  “军营里治恶疮的方子就那么几个……想起来了吗?”
  “没有……”
  “这些方子里都有一味屎壳郎,要不是你手脚不利索,让其中一只不慎沾到毒药,阴差阳错差点儿害死一个赌屎壳郎的伤兵,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查到你身上……想起来了吗?”
  “没……没有。”
  萧瑾瑜牵起一丝冷笑,“楚楚,你告诉他。”
  “是!他们用的方子是把活屎壳郎泡在蜜汤里淹死,然后烧成末,放在醋里搅合匀敷在疮上。我验尸的时候就闻见一股很淡的醋味,”楚楚气鼓鼓地瞪着吴琛,摸出一把小刀来,“你要是不承认,我就挖一个疮下来,放在火上烤烤给你闻,肯定还能闻见!”
  吴琛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不用了,我……我想起来,想起来了……”
  萧瑾瑜浅浅冷笑,“还想起来什么了,说吧。”
  吴琛抿起发白发干的嘴唇,温和的眉头沉了下来,看向四具尸体的目光也从恐惧变成了冷厉,“我想起来……这四个人都是混蛋,贱骨头,狗娘养的!”
  没等薛茗和冷沛山跳起来,萧瑾瑜把手边的惊堂木重重拍在案上,“说人话。”
  吴琛冷笑,“他们干的不是人事,让我怎么用人话说他们?”
  冷沛山铁青着脸,“你他妈……”
  “冷将军!”萧瑾瑜一眼瞪过去,一字一句道,“扰乱公堂者,立斩。”
  冷沛山捏着拳头咬住了牙,一双虎目狠狠瞪着一脸冷笑的吴琛,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冷将军,”吴琛勾着嘴角看向冷沛山,“你还是瞪大眼睛好好看看你这几个宝贝将军吧,你拿他们当儿子,他们可是拿你当傻子呢……你肯定不知道,你这几员猛将早就是突厥家的看门狗了。”
  薛茗一怔,冷沛山脸色倏地一沉,“胡扯八道!”
  萧瑾瑜没再瞪向冷沛山,只是看着吴琛蹙紧了眉头。
  吴琛满目嘲弄地冷笑着,“你只知道他们花钱到凉州驿寄家书,你就没查查,那些家书都寄到哪儿去了?”看着冷沛山错愕的神情,吴琛笑得更冷了,“我看冷将军连凉州驿的驿丞被人换过都不知道吧?”说着看向薛茗,“刺史薛大人?”
  “不可能!”薛茗脸色阴沉一片,拍案而起,“本官自上任起每十日必去一次凉州驿,凉州驿驿丞每日必向刺史衙门呈递公文,逢军情紧急时一日五报十报也是正常,每道军情急报皆准确无误发至京师,从未有误,本官见他比见自己亲爹次数还多,他是真是假本官还看不出来吗!”
  吴琛静静定定地听薛茗吼完,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几分,“薛大人当然看不出来,因为在您上任之前这人就已经被人暗中换掉了。”
  薛茗身子一僵,错愕地盯着这个眉目温和的青年人,“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多着呢……薛大人,我还可以告诉你,驿丞在把那些军情急报准确无误发至京师的同时,也把自己抄下来的那份准确无误地发给突厥人了。”
  吴琛玩味地看着脸色青白交杂的冷沛山,“冷将军,看在你管我吃管我住的份儿上,我索性告诉你,你要是不信我这些话,就在这四个贼子的屋里搜搜,要是搜见什么家信,就拿水泼湿了再看看……看完你就知道,凭你的领兵经验,凭你手里的兵马数量,怎么就啃不下突厥这块贱骨头了。你跟他们商量怎么打,他们可转头就跟突厥人商量去了!”
  冷沛山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胸口,有封家信就在他铠甲里放着……
  “我要是在他们死前告诉你,这会儿躺在堂上的肯定就是我了。”
  萧瑾瑜眉心紧成了一个川字,“你到底为什么杀他们?”
  吴琛嘲弄地笑着,围着自己的嘴唇慢慢添了个圈,“向安王爷学习,为民除害啊……您说,为军营铲除这样的卖国求荣之徒,该判个什么罪才好?”
  萧瑾瑜脸色阴寒,“吴琛……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吴琛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笑得直不起腰来,捂着肚子笑了好一阵子,才抬起了头来,“我还以为安王爷已经把我祖宗八辈都查清楚了呢……安王爷,您实在太嫩了点儿,还是回京再向您那位恩师多学两年吧,省得保不住他老人家的儿子,还丢尽了他老人家的脸皮子!”
  吴琛说完就盯着阿史那苏乌放声笑起来,刚笑了三声,突然喷出一口血来,趴在地上大幅抽搐,侍卫刚要上前,一直没出声的阿史那苏乌突然沉着脸色喝了一声,“别碰他!”
  侍卫一滞,吴琛已经七窍流血断气了。
  阿史那苏乌在众人的愕然的目光中缓缓站起身来,“他在嘴唇上涂毒了,剧毒……别直接碰他的身子,拿绳子拴着脚拖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烧了吧,免得祸害活人。”
  冷沛山这才回过神来,“砰”的一拳擂在手边的方桌上,“阿史那苏乌!你他妈不用在这儿装模作样!”
  阿史那苏乌扯开黏在自己怀里的都离,静静定定地看向同样静静看着他的萧瑾瑜,“安王爷,我要说这事儿跟我屁大的关系都没有,你信吗?”
  萧瑾瑜没答,向堂下扫了一眼,眉心缓缓舒开,沉声道,“来人,把尸体都抬下去……落下帐帘,冷将军,薛大人,苏乌王子留下,其他人都退下……楚楚,先把都离带到寝帐去。”
  “是。”
  待众人散去,帐帘落下,帐中燃起了灯,橙黄的光线并没把冷沛山和薛茗的脸色映得柔和起来,看那两人的脸色,要不是萧瑾瑜在这儿,他俩一定会扑上去把阿史那苏乌撕成碎片。
  萧瑾瑜掩口轻咳了两声,才缓缓开口,“苏乌王子,我记得你已有四五年没与我军打过仗了。”
  阿史那苏乌点点头,“萧玦被调到走之后觉得打着没意思,就去西边打吐谷浑去了,这几年一直是我大哥阿史那图罗的军队在跟你们打。”
  “那你为何突然回来?”
  阿史那苏乌浓密轻蹙,“我大哥在有一场仗里受了点伤,损了不少兵马,我父汗大怒,把他撤回来把我换上了。”阿史那苏乌静定地看向冷沛山,“这事儿冷将军应该很清楚。”
  冷沛山狠瞪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冷将军,你打了大半辈子的仗,心里应该有数……”阿史那苏乌一字一声,“这四个将军要是帮着我的,我现在已经能打到你们皇上家门口了。”
  冷沛山紧咬着牙,一声没出。
  阿史那苏乌看向萧瑾瑜,“安王爷,这要是我的人,昨天你让人给我送信,请我今天出面帮忙的事儿,我也没必要答应你……还就带着都离一个人来。”说着转头看向一脸阴沉的薛茗,“薛大人,你在凉州当刺史当了快十年了吧,按刚才那个人说的,换驿丞那会儿我最多也就十三岁,我那会儿要是就有这样的心眼儿了,现在也不至于还在这儿跟冷将军耗着。”
  薛茗看向萧瑾瑜,萧瑾瑜一张脸上静得不见任何波澜。
  “苏乌王子……”萧瑾瑜淡淡地道,“得罪之处还望见谅,请回吧。”
  阿史那苏乌转头就走,走到帐帘边上停了一停,“安王爷,你还是早点离营吧,案子结了,也该打仗了。”
  “好。”
  看着阿史那苏乌掀开帐帘大步走出去,薛茗沉着脸色看向微微蹙起眉头的萧瑾瑜,“安王爷,他说你就信?”
  “如果突厥那边捣鬼的真是阿史那苏乌,迟早能把他抓回来……如今无凭无据,若贸然拿他,激怒突厥汗王重兵压境,纵是冷将军的兵马顶得住,边境的百姓可受得住?”萧瑾瑜眉心紧了紧,“打仗的事我不清楚,我只知一点,外敌好御,内鬼难抓……薛大人,你最好立即带人去凉州驿看看。”
  薛茗一怔,一惊,匆匆出帐。
  萧瑾瑜看向脸色青黑如铁的冷沛山,“冷将军不必自责……此事主谋者是个心思缜密且手眼通天的人,若不是因为什么非下手不可的理由,恐怕再有十年你我也未必可知。”
  冷沛山突然听出点儿味来,错愕地看向萧瑾瑜,“王爷……你说,这主谋的,是咱们朝廷的人?”
  萧瑾瑜轻轻点头,脸色微沉,“冷将军,你可知这四人中洋金花毒为何会自杀,为何会选这四种不同死法自杀?”
  “请王爷明示。”
  “我让小月查了这四人的背景,程昱,五年前原配妻子遭□,在家中自缢身亡,张鹏,三年前家乡大水,全家溺死,钟祥,四年前家中失火,老母亲葬身火海,薛钦……他夫人千里迢迢来凉州陪他,给他怀了个孩子,生产的时候因为难产母子都没留住……据说他有一次醉酒的时候骂老天爷不长眼,说这么危险的活儿为什么不让爷们儿干……”
  看着冷沛山恍然的神情,萧瑾瑜沉声道,“洋金花毒产生的幻觉实际上是放大的渴望,若不是有这样的背景,他们或许不是如今这样的死法……也或许中毒后的反应根本就不是自杀。吴琛选洋金花毒,一定对他们的过去了如指掌。”
  冷沛山拧起剑眉,“这些事儿都不是什么秘密,突厥人连咱们驿站的驿丞都能换,查出这些事儿来应该也不难。”
  萧瑾瑜轻轻摇头,“这些事他们或许能查,但驿丞不是他们想换就能换的,还换得这么恰到好处,前凉州刺史离任与薛茗上任之间最多只差了一两日,还有萧玦突然由凉州调到南疆,阿史那苏乌紧接着就转头去打吐谷浑,你与阿史那图罗久持不下,突然就大胜了一场,突厥马上就换来了阿史那苏乌……都太巧了。”萧瑾瑜看着脸色微白的冷沛山,“冷将军,你尽管专心打仗,薛茗必会将凉州驿的事安排妥当……我必须马上返京,你千万记得,谨防小人。”
  “是……安王爷保重。”
  ******
  萧瑾瑜回到营里的时候,楚楚已经洗漱更衣完毕,还把两人的行李都收拾好了,正坐在桌边等他。
  “楚楚……”
  “王爷,”楚楚迎过去把萧瑾瑜冷得发僵的手捧到怀里暖着,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青白的脸色,“侍卫大哥说咱们马上就得走。”
  萧瑾瑜轻轻点头。
  “王爷,那个凶手……到底是什么人呀?”
  “我会查清楚……”萧瑾瑜把楚楚往身边揽了揽,一根绷紧的弦在楚楚满是关切的目光中渐渐松了下来,几乎冻僵的身子上也有了暖意,“这个案子破了,你功劳最大……回去我替你向皇上请功。”
  “才不是呢!我要是第一次验尸就仔细验好了,你肯定早就破案了,没准薛钦就不会死了……”楚楚抿抿嘴唇,“他是卖国投敌的坏人,可他也是你师父的孩子……”
  “案子就是案子,死者就是死者,凶手就是凶手……”萧瑾瑜轻轻抚上楚楚的眉眼,“要是有一天我成了死者,你也一样会剖开验我,验得一清二楚……对不对?”
  楚楚紧紧搂住萧瑾瑜的脖子,“不对!”
  萧瑾瑜浅浅苦笑,顺着她的脊背,“你是仵作……”
  “我是你的娘子!”
  “好,好……”
  “王爷……”楚楚把头埋在萧瑾瑜的侧颈,“你别吓唬我,我害怕……”
  “对不起……不说了。”
  楚楚一下子抬起头来,眨着亮闪闪地眼睛看着萧瑾瑜,“对不起就完啦?”
  萧瑾瑜哭笑不得,“楚楚……”
  楚楚撅起了小嘴,“唔……”
  “先上车……好不好?”
  “那……双份儿!”
  “好……”
  “说好啦,双份儿烤羊腿,这回不能赖皮啦!”
  “……好……”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26 23:35:38
☆、85景大人家的小娘子

  景翊闪进帐里来的时候,冷月正在把叠好的衣服往摊在床上的包袱里塞,小小的包袱满得都快裂开了,衣橱里还躺着半橱子的衣服。
  看到突然从背后投过来的人影,冷月头也不抬,“桌上那堆东西是王爷让人送来的,明天升堂之前记得折腾完……桌上那壶浓茶是给你泡的,半壶茶叶半壶水,足够你精神到明天晚上了。”
  景翊往桌上那摞小山高的公文案卷上瞥了一眼,有气无力地从后面圈住了冷月裹得紧紧的细腰,下巴抵在她白生生的侧颈上,可怜兮兮地道,“折腾不完怎么办?”
  “急什么,到时候王爷肯定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
  景翊的一双手不安分地在冷月腰间摸索,脸颊在她细嫩的脖颈上磨蹭着,引得冷月身子隐隐发热,没好气地一肘子把他顶开,扭头瞪他一眼,“还不干活去!”
  景翊揉着被顶疼了的肚子,满眼委屈地望着冷月,“明天横竖得死……你就不能让我提前死在你的石榴裙下吗?”
  冷月扬手向后丢出一条石榴红的大长裙子,“死去吧。”
  好一阵没听到动静,冷月转头一看,景翊脑袋上盖着那条大裙子正规规矩矩地站在她身后,跟刚送进洞房等着男人给揭盖头的小媳妇似的。
  冷月好气又好笑,上前一把给他揭了下来,正对上他一副委屈得都快哭出来的模样,“噗嗤”乐出了声,抬手在景翊胸口上擂了一下,“你是光长岁数不长出息啊!”
  景翊幽怨地捂上被她砸疼了的胸口,“要出息干嘛,又不能当媳妇使……”
  冷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向桌上的公文案卷扫了一眼,“你又不是第一回干这活,一晚上理十份的时候都有,就这么一份你叫唤什么呀!”
  “理卷宗死不了人……你爹也得把我活埋了。”
  冷月一愣,“我爹知道你在营里了?”
  “王爷让我明天给他做堂审记录……”
  “呵呵,呵呵……”冷月一脸同情地伸手顺了顺景翊的头顶,“我明早出去给王爷办事儿,估计晚上才能回来,想要什么材质什么款式的棺材,我顺道给你买回来?”
  趁着冷月把手抬起来摸他脑袋的工夫,景翊迅速在冷月腰上一揽,把她饱满的身子收进怀里,在她敏感的后腰上不轻不重地勾勒,低头凑到她耳边轻轻吹着热气。
  很小的时候他就发现,冷月的耳朵很敏感,再寻常的话只是要凑到她耳边说,都能把她说得脸红起来。长大以后更是,甭管她发着多大的脾气,只要对着她耳朵吹几口气,她就脸红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身子都会软在他怀里。
  如今突然被他这样双管齐下地撩拨,冷月直觉得身子上迅速窜过一阵阵酥麻,还没来得及推开景翊,就连站都站不稳了,软塌塌地伏在他怀里,喘息微乱。
  “混蛋……嗯……你……”
  景翊一手搂着她绵软发颤的身子,一手变本加厉地在她身子上撩拨,眯着狐狸眼看她在理智与原始欲望的拉锯战中拼命挣扎着。
  记得新婚夜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盖头一掀,一双凤眼瞪着他,死活不让他碰,景翊还就是不知死活,瞅准机会一把把她扯进怀里,重点位置重点对待,三下五除二就把洞房花烛夜这个老大难问题解决了,虽然第二天他跪了一整天的搓衣板,但是冷月也没能下得来床。
  想想十八岁成婚到现在已经四年了,因为各地案子的事儿聚聚散散,每次见她,她的身子都比上回更让他惊艳,却也更加敏感……唯一不变的是,从新婚那晚开始,每到这种时候她对他的称呼就从直呼大名变成了大喊“混蛋”。
  有一回就因为这个响亮的称呼,他家护院大哥三更半夜带着四个兄弟抄家伙就冲进花园里,把夏夜荷塘边上两个正坦诚相待你侬我侬的人看了个精光。
  感觉冷月的身子在他怀里颤了一下,景翊低头吻住冷月柔嫩幽香的红唇,把一声“混蛋”及时地堵了回去。
  这可是在他岳父大人的军营里,这会儿要是有人冲进来,可就不只是看看那么简单的了。
  冷月本就喘不过气来,又被他吻得死死的,一张脸红晕满布,身上的酥麻感又深重了一层,不由自主地向景翊还安静着的□上蹭去,想要这个混蛋干脆给她个痛快。
  可景翊偏偏不肯,既不把这软成一片的人抱上床,也不停下手上那甜美的折磨,就只怡然自得地吻着她,像是吻着一朵最喜欢的花,既深且柔。
  每一回不管开头是什么样,最终那个任人宰割的肯定是她,明明飞起一脚就能把他直接踹到帐门外面去,可她这种时候通常脑子里就只有这个混蛋骨肉均匀线条流畅的身子,早把自己精谙武功而景翊只会跑不会打的事实忘到姥姥家去了。
  景翊慢慢放开她的嘴唇,吻上她微尖的下颌,细细吮着她修长雪白的脖颈。
  冷月喘过了气来,又开始重复那个此时最能表达她内心感受的称呼,“混……混蛋……你混蛋……”
  嫁给他之前她就知道他是混蛋,从小就知道。
  景翊周岁生辰那天,景老爷子兴高采烈地邀请朝中好友参加他这模样最讨喜的小儿子的抓周仪式,哪想景翊什么都不抓,偏偏伸手就抓了冷夫人从几个月大的小冷月手上摘下来的银镯子,惹得众宾客一阵哄笑,他俩的娃娃亲也就这么定下了。
  越是长大,景翊的风流名声就越响亮,恨不得全京城的女妓男伶都跟他有交情,害她爱他爱得神魂颠倒,却又恨他恨得咬牙切齿,直到洞房之夜她才知道这人还是清白身子,与男伶女妓厮混居然是为了学艺,学把她这个习武之人吃得死死的艺……
  于是嫁给他后,这人就成了货真价实的混蛋,只要是两个人在一块儿的时候,甭管四下有没有人,随时,随地……虽然事后她总能把他收拾得哭天抢地求爷爷告奶奶,但这还是没法阻挡他越来越混蛋的发展脚步。
  “混蛋……混蛋……”
  冷月手抖得解不开他身上的任何一道束缚,只能意乱情迷地在他身上胡乱摸索着。
  “混蛋……”
  景翊再三确认这功夫了得的人确实已经没有一脚把他踹出去的力气了,才把手滑向她的腰带,一层一层退下她身上的束缚,露出她粉琢玉砌的身子,长颈,丰胸,纤腰,翘臀,线条流畅的腰背,圆润修长的双腿……
  安王府的人都知道萧瑾瑜的定力极强,却不知景翊才是那个定力最强的人,一直以来就只有在冷月的撩拨下他才会放纵自己……如果他想控制自己,就是冷月也奈何不了他。
  美人他见得多了,比她美的也大有人在,可鲜有她这样美得活色生香,美得五味俱全,美得回味无穷,还美得极对他胃口的。
  所以每每景老爷子训他不长脑子的时候,他都能有力回击,他打小就长了个很灵光很有远见的脑子,刚满一岁就为自己挑了个有才有貌有情有义还有滋有味的媳妇。
  虽然把她据为己有的过程崎岖坎坷还险象环生,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现在……他和她的宝贝儿子都抓过周了,两年前的事儿,小家伙儿抓了冷月拿出来的那块出入安王府的令牌。
  想到那个还寄放在老爷子府上的小家伙儿,景翊手上的抚摸少了几分嬉闹,多了几分温柔。
  景翊把她抱到床上,贴在她发红的耳根上轻道,“小月,再生个女儿吧……”
  冷月深深浅浅地喘息着,“滚……”
  景翊的手又恶劣起来,从后颈滑到脊柱,滑到后腰,一路向下……
  “生……”冷月深呼吸憋足了一口气,用尽了力气揪住景翊毫不见凌乱的衣衫,“你他妈能不能先脱了衣服再生!”
  “……”
  景翊看看自己这身装束,也难怪,他以前没穿过军服,她也没脱过……景翊利落地完成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刚摸上冷月光滑的肩膀,冷月突然翻身把他结结实实地压到身下,两手把他紧紧按在床上,凤眼瞪得溜圆,“混蛋!”
  “我……”景翊一怔,瞬间换上一张乖巧可人的笑脸,“我混蛋,我混蛋……”
  冷月低头张嘴,狠狠地在他肩头上留下两排清晰的牙印,“还敢不敢了!”
  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何况他压根就没把自己当过什么好汉,景翊腆着一张满是讨好的笑脸,“不敢,不敢……你说了算,你说了算……”
  这些日子不见,她怎么还学会欲擒故纵了……
  冷月细细地摸着景翊汉白玉一样细腻光滑的身子,一直摸上他下面一处,轻勾着嘴角看着景翊越来越不淡定的神情,“以前王爷老让我读点儿兵书,我就是懒得读……现在看来兵书里那些条条道道还挺管用的嘛。”
  “小月……”
  冷月眉梢一挑,“叫什么?”
  “姑奶奶,姑奶奶,姑奶奶……”
  “乖……”冷月得意地侍弄着手中炙热胀大的一物,“说好了,完事儿之后该干嘛干嘛,你走你的黄泉路,我过我的奈何桥。”
  景翊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唔……咱俩……顺道……”
  “……”
  一得意说顺口了……
  “领会精神!”
  “唔……”
  ******
  “景翊……”
  “嗯?”
  景翊搂着怀里那个由猫变虎又由虎变了猫的女人,任她在自己汗淋淋的身子上细细摸着。除了生病受伤,这女人就只有这种时候才会乖成这样。
  “你把我的衣服弄乱了。”
  景翊额头一黑,“是你说脱了衣服再生的……”
  冷月在他肚皮上掐了一把,指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我说我刚才叠的衣服!”
  刚才好不容易塞进包裹里的一堆衣服已经被他俩的一场云雨打回原形了。
  景翊看着那条被冷月甩到他头上的石榴裙,嘴角一勾,“我知道怎么给你省点儿棺材钱了。”
  “啊?”
  景翊抓起冷月的一只手放在自己左胸上,抓起她的另一只手放到她的左胸上,“你有办法把我这个弄成你那样吗?”
  冷月脸色一黑,一巴掌抽了过去,“混蛋!你成这样我怎么办!”
  “……不是,就……看起来这样。”
  冷月脸色更黑,跨到景翊身上掐着景翊的脖子,“你学怎么勾搭女人不过瘾,还想装女人学学怎么勾搭男人是不是!”
  “……不是,不是……”
  “不是你想弄成……弄成我这样干嘛!”
  “你爹……”
  “你还想勾引我爹?!”
  “……不想,不想……我想让你爹认不出我来……升堂的时候……”
  冷月这才松开景翊被她掐红了的脖子,没好气地扫了眼景翊平坦坦的身子,“就你这底子,弄成我这样的不现实……胸上就别弄什么乱七八糟的了,半截掉了反而麻烦,大冬天的多穿几件谁也看不出来,反正胸平得跟你似的女人海了去了。”
  “……那要弄什么地方?”
  冷月白了他一眼,裹上衣服翻身下床,在一地狼藉里翻出几件扔到景翊身上,其中就有那条滚着兔毛白边的石榴红大长裙子,“这条裙子买长了,你穿着应该合适……穿好起来我再给你挑几件首饰,化化妆,保证倾倒众生……我爹除外。”
  景翊隐隐黑线,拎起那条果然很长的裙子,“买长了你还带出来?”
  冷月捡着地上剩下的衣服,漫不经心地回道,“我没带衣服出来啊。”
  景翊看着还半满的衣橱,“那这些衣服……”
  “一路上买的啊!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爱买衣服……”
  “……”
  景翊一边往自己身上套衣服,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下次办案得求王爷给个挣钱的差事了,就算老爷子财大气粗,他还是情愿自己挣钱养媳妇,养儿子,养那个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宝贝闺女……
  冷月抱手看着景翊慢悠悠地换衣服,景翊本来就长得秀气,这么穿上女人的衣服居然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景翊……这回要是哪个男人上钩了,三年之内不许告诉他你是男人。”
  “啊?”
  “不答应我就立马把你拎到我爹帐里去。”
  景翊立马角色感十足地两手护胸,“别别别……不说,一定不说!”
  “唔……要是没人看上你,你就勾引勾引人家吧。”
  “……为什么啊?”
  “我就想看看我梳妆打扮的技术怎么样……反正你底子也不算太差。”
  “那……要有人跟我表白怎么办?”
  “你就告诉他,你二十二年前就已经是我冷月的人了。”
  “……!”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26 23:35:47
☆、86当他们有了微博

  安王府主页君V:请在京的诸位于今晚亥时至王府十诫堂议事,紧急!求扩散!
  评论:萧瑾瑜V:@景翊V @唐严V
  吴江V:回复@萧瑾瑜V:【鼓掌】
  景翊V:回复@萧瑾瑜V:偶肿么了……【委屈】
  唐严V:回复@萧瑾瑜V:偶肿么了+1
  冷月V:@景翊@唐严上回议事迟到半个时辰连皇上都跟着干等你俩特么还好意思问肿么了肿么了肿么了!【发怒】
  吴江V:回复@冷月V:【鼓掌】
  皇上V:回复@冷月V:【鼓掌】
  景翊V:【流汗】
  唐严V:【流汗】媳妇神马的……
  冷嫣V:躺枪……
  楚楚V:躺枪+1
  皇后V:躺枪+10086!
  皇上V:【可怜】
  萧玦V:【可怜】
  景翊V:王爷该你了@萧瑾瑜V【呲牙】
  唐严V:王爷该你了@萧瑾瑜V【呲牙】
  皇上V:七叔该你了@萧瑾瑜V【呲牙】
  萧玦V:七叔该你了@萧瑾瑜V【呲牙】
  楚楚V:【流泪】
  萧瑾瑜V:【可怜】
  楚楚V:【呲牙】
  吴江V:【鼓掌】
  安王府首席管家老赵V:亲,乃们边吃边聊成不亲,菜凉了还得重做啊亲……【伤不起】
  冷月V:落红就是无情物……【流泪】
  评论:景翊V:媳妇,肿么啦?
  冷月V:不解释……
  冷嫣V:月,你家混蛋又欺负你了???@景翊
  景翊V:二姐我冤啊……两地分居中,想欺负也欺负不着啊……【可怜】
  冷月V:@冷嫣V 【流泪】有杀人的冲动怎么办!!!
  萧瑾瑜V:回复@冷月V:动手前先私戳我。
  萧瑾瑜V:回复@冷月V:杀混蛋就不用了。
  景翊V:回复@萧瑾瑜V:王爷乃是坏人……
  楚楚V:回复@景翊V:【发怒】
  冷嫣V:@萧瑾瑜V @楚楚V 强烈要求娘娘剖验景翊!
  楚楚V:时刻准备着!【奋斗】
  萧瑾瑜V:准。
  冷月V:好人一生平安【流泪】@萧瑾瑜V@楚楚V@冷嫣V
  冷嫣V:虎摸虎摸,乃到底肿么了啊……?担心死了有木有!
  冷月V:没怎么……痛经啊尼玛!【抓狂】
  冷嫣V:……
  景翊V:……
  萧瑾瑜V:……
  楚楚V:喝点红糖水,揉揉脐下那个□位,会好一点儿【可爱】
  景翊V:【可怜】娘娘,确定这个对活人也有效……?
  冷月V:回复@景翊V:死人还特么痛经吗!
  冷嫣V:【流汗】智商是硬伤……
  冷嫣V:宝贝儿终于长胖了一圈儿,好开心【害羞】@萧玦V
  评论:萧玦V:娘子辛苦啦【可爱】
  萧瑾瑜V:【微笑】
  楚楚V:求秘方!
  冷嫣V:回复@楚楚V:多吃多睡多抱抱~【呲牙】
  楚楚V:@萧瑾瑜V【奋斗】
  萧瑾瑜V:【微笑】
  冷月V:求图求真相!【坏笑】
  景翊V:+1【坏笑】
  皇后V:+1【坏笑】
  冷嫣V:小丫鬟拉出去遛弯儿了,回来上图~
  景翊V:……小丫鬟?
  冷月V:……拉出去?
  皇后V:……遛弯儿?
  萧瑾瑜V:@风流帅医仙顾老头V
  风流帅医仙顾老头V: @冷嫣V 不听老人言,我就说不能冲狗喊宝贝吧……现在的年轻人啊!
  冷月V:虎摸二姐夫……
  冷嫣V:我替你摸了【呲牙】
  萧玦V:【害羞】
  景翊V:顾先生,你的名字亮了……@风流帅医仙顾老头V
  风流帅医仙顾老头V:大夫不易做啊……据说这样的名字才能生意好!
  醉红楼—温柔萌妹纸小蝴蝶V:嗯呐~~【害羞】
  景翊V:【色】
  冷月V:【菜刀】
  景翊V:【可怜】
  楚楚V:王爷又要熬夜审卷宗了,好心疼……煮锅排骨汤当夜宵吧,王爷早点儿回来~@萧瑾瑜V【可爱】
  评论:萧瑾瑜V:好【微笑】
  景翊V:【可怜】我也熬夜写卷宗呢……@冷月V
  冷月V:回复@景翊V:你不把一个月的活堆到一天干会死吗!【发怒】
  景翊V:【流泪】
  皇上V:【可怜】同熬夜,批奏折的节奏……@皇后V
  皇后V:回复@皇上V:皇上辛苦了,臣妾给您煮碗热腾腾的银耳莲子羹吧【可爱】
  皇上V:你妹的莲子汤……朕要吃肉啊啊啊啊【抓狂】
  皇后V:回复@皇上V:【害羞】臣妾这就沐浴更衣躺平等扑倒~
  皇上V:【衰】
  冷嫣V:回复@皇后V :娘娘,前侍卫统领提醒您,您的节操掉了一地,请及时捡起收好【偷笑】
  皇后V:还是嫣儿最懂伦家【害羞】
  皇上V:@皇后V 立马到朕书房来一趟……
  皇后V:回复@皇上V:遵旨~~~【亲亲】
  冷嫣V:【偷笑】@萧玦V 想喝排骨汤不?
  萧玦V:回复@冷嫣V:唔……晚饭好饱,明天吧【微笑】
  冷嫣V:回复@萧玦V:太饱了可不好,运动一下消消食吧【阴险】
  冷月V:【鼓掌】
  楚楚V:【鼓掌】
  吴江V:@楚楚V 娘娘,刚才刑部验尸房来人说,您刚剖验的那具尸体不见了……跪求速回!
  安王府首席管家老赵V:@楚楚V 偶的亲娘娘啊,厨房外面那半个死人身子是个神马情况啊!跪求速回+10086!
  萧瑾瑜V:刚才来了一批公文,要在三思阁通宵,不能回去吃夜宵了……早点睡吧,乖【微笑】
  景翊V: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这个世道……
  评论:冷月V:【发怒】说谁老!!!
  景翊V:【可怜】没说你啦~
  冷沛山V:【发怒】【发怒】【发怒】那你说的是谁!!!
  景翊V:回复@冷沛山:回岳父大人,必须不是您!
  冷沛山V:……到底是哪个小妖精!!!【发怒】
  景翊V:回复@冷沛山:回岳父大人,后院黄瓜熟过头了丝瓜刚开花,我就是感慨一下……【可怜】
  冷月V:……你特么是找死的节奏
  冷嫣V:回复@景翊V:爹你激动啥……
  冷嫣V:回复@冷沛山:擦,手一抖……混蛋你别自作多情啊!
  景翊V:【擦汗】二姐……
  冷沛山V:【擦汗】二闺女……
  冷嫣V:啊啊啊啊啊!刚才是萧玦登我账号啊喂!那孩纸手抖求原谅……
  萧玦V:刚才被你压在下面怎么抖【流泪】红果果的冤枉啊!@萧瑾瑜V 求七叔洗冤!【流泪】
  萧瑾瑜V:回复@萧玦V:嗯,写个报告吧,记得附证据图。
  萧瑾瑜V:一案终,一案又起……祥和不易。
  评论:楚楚V:心疼……晚上给你好好按摩【可爱】
  萧瑾瑜V:回复@楚楚:乖【微笑】
  萧玦V:七叔注意身体。
  萧瑾瑜V:回复@萧玦V:嗯【微笑】
  皇上V:【可怜】七叔辛苦了……@安王府主页君V 传朕口谕,再让安王爷独自操劳朕就把你们全收进宫里当太监!【发怒】
  安王府主页君V:回复@皇上V:已按皇上原话成功转发
  吴江V:【奋斗】
  唐严V:【奋斗】
  冷月V:【奋斗】
  景翊V:此人已死,有事烧纸【烧香】
  萧瑾瑜V:回复@景翊V:@楚楚V
  楚楚V:回复@萧瑾瑜V:@景翊V 死在哪儿了呀,我这就剖去!去晚了就不新鲜啦!
  皇后V:回复@皇上V:【可怜】皇上息怒呀,臣妾给您煮碗热腾腾的银耳莲子羹吧~
  皇上V:回复@皇后V:你妹的银耳莲子羹……肉!肉啊!【抓狂】
  皇后V:回复@皇上V:【害羞】不是刚刚才肉过咩……
  冷嫣V:回复@皇后V:【偷笑】娘娘,乃的节操又掉了~
  皇后V:回复@冷嫣V:【害羞】不要了不要了,乃都拿去吧~MUA
  冷嫣V:回复@皇后V:我要那玩意儿干嘛……
  萧玦V:回复@冷嫣V:就是就是~【害羞】
  萧瑾瑜V:回复@萧玦V:你也注意身体……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26 23:35:56
☆、87冰糖肘子(一)

  从军营里刚上马车,马车就飞快地跑起来,楚楚还以为又要日夜兼程地赶路,结果太阳刚落下,萧瑾瑜就吩咐停车休息了。
  回京的一路上都是如此,白天飞快地赶路,晚上太阳一落就停车休息,楚楚看得出萧瑾瑜在尽力避免体力过度虚耗,可到底经不住长途颠簸,更经不起没日没夜地收发突然间就多得像雪片一样的公文,临近京城的时候病得厉害,连笔都提不起来了。
  楚楚实在看不得他吐得死去活来的样子,想找家客栈让他好好歇两天再走,萧瑾瑜也不愿意以这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回王府,也就答应了,可不知怎么的,一路过去居然家家客栈都人满为患,别说空房,就连张空床也没有。
  看着楚楚再一次又急又气地钻回马车里,萧瑾瑜突然想起点儿什么,“楚楚,今天什么日子了……”
  “二月初一啦。”楚楚伸手摸上萧瑾瑜滚烫的额头,眉心拧了个浅浅的结,“王爷,你别着急,再往前走走肯定有不满的客栈……我记得离京城越近客栈越贵,那些贵得要命的客栈肯定没人住!”
  萧瑾瑜嘴角微扬,“不用找了……这个时候,再贵的客栈也一定住满了……”
  “为什么呀?”
  “今年有春试,初九开考……各州府的考生都来了,能不满吗……”萧瑾瑜轻轻捉住楚楚的手,“直接回王府吧,也快到了……”
  被萧瑾瑜虚弱无力地抓着手,楚楚不但没安心,反而更担心了,摸着萧瑾瑜明显又瘦下去的脸,“你还受得了吗?”
  “睡一会儿就好,你抱着我吧……”
  “好。”
  ******
  想要睡觉的是萧瑾瑜,可抱着萧瑾瑜发热的身子,被萧瑾瑜轻抚着轻吻着,被马车摇晃着,楚楚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住了,她还紧紧地抱着萧瑾瑜,萧瑾瑜正含笑看着她,脸色惨白,却笑意温柔。
  楚楚揉揉眼坐起来,“王爷……到啦?”
  “嗯……有一会儿了,看你睡得熟,没叫你……”
  看她睡熟的时候满是疲惫的小脸,萧瑾瑜就歉疚得很。这样的长途颠簸对身强体健的人来说都是件很累的事情,她还得分出大把精力来照顾他这个病人,难得睡得这么安稳,他怎么舍得叫醒她……
  楚楚跳下床,扒着窗缝往外看了看,“王爷,这是上回见皇上的那个院子吧?”
  “嗯……一心园,咱们就住这个院子……”
  楚楚笑得甜甜的,“这就是咱们的家了吧!”
  萧瑾瑜心里一热,浅浅笑着,头一次觉得这个大得有点儿冷清的院子很有些家的味道,“嗯……”
  楚楚说话就要搀他起来,萧瑾瑜却在她手臂上轻轻拍了拍,“吴江就在外面候着,让他来扶我就好……你先进去,让人帮我准备点洗澡水……”
  “好!”
  ******
  萧瑾瑜被吴江推进卧房,吴江想搀他上床歇着,萧瑾瑜却摇了摇头,看着那张换上了全新被褥的大床,嘴角微扬,“身上脏,沐浴后再说吧……积下来的公文案卷就送到这儿吧,这几日恐怕去不了三思阁了……”
  “是。王爷,除了公文案卷,还有些求访帖,您可要过目?”
  萧瑾瑜眉头轻蹙,“这些人……说过多少次,有事说事,怎么还投这些没用的东西耽误工夫……”
  “王爷息怒……不是官员们投的,都是本科考生投的。”
  萧瑾瑜微怔,“考生?”
  “是。”吴江小心地看着萧瑾瑜的脸色,“应该……应该是来提前巴结您的。”
  “胡闹……”萧瑾瑜紧着眉心靠在椅背上,“要巴结也该巴结礼部的人,找我干什么……”
  轮到吴江一怔,错愕地看着微恼的萧瑾瑜,“王爷,您没收到皇上的圣旨?”
  萧瑾瑜又怔了一下,不过是离京一个来月,怎么就有了种与世隔绝的错觉,“什么圣旨?”
  “皇上钦点,您和薛太师是今科春试的主考,一个月前就定下了……您真没收到圣旨?”
  萧瑾瑜直觉得脑仁胀着发疼,有气无力地摇头,“你马上进宫,替我问清楚……”
  “是。”
  ******
  楚楚进卧室来的时候,萧瑾瑜还合目坐在原处,揉着疼得快要爆开的太阳穴。
  “王爷,你怎么啦?”
  萧瑾瑜缓缓睁开眼睛,把疼得要命的脑袋挨在楚楚怀里,“没事,应该是个误会……”
  “谁误会你了呀?”
  “一群小鬼……”
  楚楚笑嘻嘻地捧着他的脸,“你可是玉面判官,还怕小鬼呀!”
  萧瑾瑜好气又好笑,这丫头非但没把六扇门忘干净,反倒是把九大神捕的名号和安王府的人挨个对上号了,如今说得连这群人自己都要当真了,“什么玉面判官……都满脸胡茬了……”
  “洗个澡修过脸就好啦!”
  “跟我一块儿洗……”
  “好!”
  ******
  楚楚先帮萧瑾瑜脱了衣服,把他搀进那个香柏木的大浴桶里,扶他在桶壁上靠稳,才站在浴桶边一件一件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虚弱不堪的身子被微烫的水包裹着,隔着轻薄的水气,萧瑾瑜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副美好的身子慢慢展现在他眼前,渐渐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比这一桶热水还要烫了。
  楚楚迈进浴桶里,扑在萧瑾瑜滚烫的身子上,看着他从额头一直红到胸口,不禁问道,“王爷,是不是水太烫啦?”
  萧瑾瑜摇摇头,用尽力气搂紧了楚楚的腰,把她牢牢圈在怀里,贪婪地吻着她细嫩的侧颈。
  萧瑾瑜承认,他让她一起洗澡是有私心的,这些日子病得厉害,想她想得发疯,可就是没力气把她身上的束缚剥解开来,又不好意思开口让她自己脱下来……
  “王爷,我想你啦……”
  萧瑾瑜想她,她更想萧瑾瑜,可每天看他病得爬不起来还辛辛苦苦地处理公务,还因为车马颠簸连吃饭喝药都成了煎熬,实在不忍心再让他额外受累……天知道她每天给他按摩揉药酒的时候,摸着他光洁如玉的身子忍得是有多难受。
  “王爷……”
  萧瑾瑜显然不想把仅有的体力浪费在说话上,吻上楚楚湿润的嘴唇,专心致志地享受这副想念已久的身子。
  楚楚娇柔的哼声混杂着两人身子交合之处传来的阵阵淫/靡的水声,被微烫的水围绕着,被朦胧的水汽笼罩着,萧瑾瑜前所未有的意乱/情迷,最大限度地放纵自己……
  这是他们的家,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
  直至没有一丝力气了,萧瑾瑜享受地垂下细密的睫毛,任楚楚抱着他瘫软的身子,一边清洗一边挑选最诱人的地方,东一下西一下地亲着。
  去年这个时候要是有人告诉他,今时今刻他会一/丝/不/挂地靠在浴桶里,在一场酣畅淋漓的云雨后,被一个相识不到两个月的丫头片子抱着虚弱无力的身子四下乱亲,他还会舒服得几乎想要睡过去……那人一定是活腻味了。
  可眼下这样不可思议的事就是发生了……不现实,不过是幸福得不现实。
  萧瑾瑜正沉浸在这种不现实的幸福里昏昏欲睡,倏地听到浴室门外传来吴江支支吾吾的声音。
  “王爷……您,您完事儿了吧?”
  萧瑾瑜皱着眉头睁开眼睛,这话问的……不像吴江平日里沉稳的口气,“什么事?”
  “皇,皇上来了。”
  萧瑾瑜一阵头疼,这种时候……还没来得及开口,楚楚听见“皇上”俩字一下子来了精神,“王爷,皇上!皇上来啦!”
  “听见了……”
  萧瑾瑜刚想说请皇上到偏厅用茶,就听到又一个满是笑意的声音传来。
  “七皇叔,七皇婶,朕等这么老半天也不在乎多等这么一会儿了,你俩别着急,慢慢来,慢慢来啊……”
  萧瑾瑜顿时一脸青黑。
  等这么老半天……
  那刚才的动静……
  “七皇叔,朕听吴江说你病得挺厉害的,赶紧跑来看你了……刚才朕亲耳听着,七皇叔明明就是精气神十足嘛!”
  萧瑾瑜脸色又黑了一层。
  就听吴江结结巴巴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卑,卑职才疏学浅,词,词不达意……皇上恕罪……”
  再让外面这俩人说下去还不知道要说出点儿什么来,这可是安王府,耳朵尖的人海了去了……
  萧瑾瑜两唇刚启开一个缝,楚楚已经清清亮亮地喊了出去,“皇上放心,王爷身子还行!”
  门外传来皇上意味深长的笑声,“行就好,行就好……”
  “……”
  ******
  萧瑾瑜穿好衣服被楚楚推出浴室的时候,一张脸上已经说不清有多少种色在交相辉映了,皇上腆着那张和景翊异曲同工的人畜无害的笑脸,笑眯眯地打量着两个人。
  吴江就站在皇上身边,低头看着地面,一张英气十足的俊脸红得要滴出血来了。
  以前还真想象不出,看着瘦瘦弱弱的王爷办起正事儿来还这么……行。
  皇上这回还真是一听说萧瑾瑜病得不轻就匆匆从宫里赶来了,一身龙袍都没来得及换,虽然脸上还是一副好脾气公子哥的模样,楚楚还是被他胸口绣着的金色盘龙吓得赶紧往下跪,“皇上万岁万万岁!”
  “别别别……”皇上一把扶住楚楚,笑得眼睛都弯了,“从先皇起就准七皇叔免跪拜之礼,朕今儿就把七皇婶的跪拜之礼也一块儿免了。”
  楚楚看向萧瑾瑜,萧瑾瑜无力地点了点头。
  “谢谢皇上!”
  “七皇婶应得的,七皇叔虽然清减了不少……但是脸色明显好多了嘛,七皇婶厥功甚伟啊!”
  萧瑾瑜使劲儿干咳了两声,把楚楚溜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皇上……京中传言,今年科考臣与薛太师为主考……是谣传吧?”
  “不是不是……”皇上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抽出一卷圣旨,“本来一拟好就想给七皇叔送过去的,但听景翊说七皇叔是微服出游,就没敢打扰,一耽搁就压箱底了,一压箱底就忘干净了……幸好七皇叔回来得及时啊!”
  萧瑾瑜差点儿翻白眼,他的好侄子他清楚得很,什么忘干净了……根本就是怕他想法子推辞,索性连给他想法子的空儿都不留,不到最后一刻坚决瞒着他,要不是吴江多问了这么一句漏了风声,恐怕他到开考前一天才会把圣旨从“箱子底”里翻出来吧。
  凭刚才那一出,拿病情来推辞是不可能了,萧瑾瑜只得道,“皇上……臣手上还有几个要案未结,事关重大,实在无暇□……”
  “七皇叔上的折子朕都认真看过了,那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事儿,何况这些事七皇叔不是都交代下去了嘛……”皇上说着把脸严肃起来,沉声道,“科举是为本朝选拔人才的大事,直接关乎社稷存亡,然科举舞弊现象历朝历代屡禁不止,纵观本朝百官,也唯有七皇叔与薛太师心清目明,独具慧眼,能担此选贤任能之大事,还请七皇叔为江山社稷的长远发展着想,万万不要推辞!”
  楚楚被这一席话说得热血沸腾,满脸崇拜地看着这为江山社稷挑大梁的叔侄俩,就见萧瑾瑜脸色凝重地听完,眉心微沉,轻启薄唇,淡淡地说了一句,“这话是谁教的?”
  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瞬间闪了回来,“首辅大人教的……”
  许久没上朝,还是能准确无误地听出景翊他爹的油滑味儿……应该是景家世代相传的油滑味儿。
  萧瑾瑜无声叹气,这架势明显得很,他要是不答应,今儿皇上一准儿就赖在他家不走了。
  这事儿他的好侄子绝对干得出来,而且已经干过不止一回了。
  “主考可以当……不过我要改些考场里的规矩。”
  皇上一阵鸡啄米,“朕回去就给礼部下旨,一切全听七皇叔的!”
  “不只礼部……六部都用得着。”
  “七皇叔尽管开口!”
  萧瑾瑜无力地一叹,答应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
  “谢皇上……”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26 23:36:06
☆、88冰糖肘子(二)

  眼看着皇上把圣旨往萧瑾瑜怀里一塞,乐得屁颠屁颠地溜出去,吴江心里一慌,赶紧按刀跪了下来,“卑职什么都没听见!”
  萧瑾瑜瞥了眼吴江那张红上加红的脸皮,冷着脸摊开圣旨,也不说让吴江起来,“去三思阁……把那些访帖一并拿到我房里。”
  “是!”
  “把浴室清理干净再去。”
  “……是!”
  ******
  萧瑾瑜回到房里就直挺挺地躺到了床上,眼睛紧闭着,眉心拧了个结,额头上的青筋还在一跳一跳的。
  “王爷,”楚楚扯过床上松软的锦被,小心地把萧瑾瑜的身子包裹起来,“你不想当主考呀?”
  萧瑾瑜浅浅叹气,缓缓抬起发沉的眼皮,“楚楚……你知道会试主考要怎么当吗?”
  楚楚摇摇头,“我家全都是当仵作的,没人能参加科考……不过刚才听皇上那么说,当主考可真威风!”
  萧瑾瑜苦笑,“要是告诉你,大半个月都见不到我了,还威风吗……”
  “啊?”楚楚急得扑到萧瑾瑜怀里,“为什么呀!”
  “为防徇私舞弊,考官接到任命当日就要进贡院……考完发榜前不得离开,不得见客,不得与外界往来……”
  楚楚听得快哭出来了,别说大半个月见不到他,就是一天见不到他,她也会想他想得要命,“不行!不行!”
  萧瑾瑜抚着她摇成拨浪鼓的脑袋,他比她更想说“不行”。
  皇上虽然嘻嘻哈哈地说了一堆没用的,但他这样选任主考的意图,萧瑾瑜清楚得很。皇上从登基起就无数次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他在朝中得罪了太多人,如不在朝中强壮势力,一点火星都能蔓延成熊熊烈火,把他烧得尸骨无存。
  这些年萧瑾瑜确实强壮了安王府的势力,但聚拢来的不是小官小吏,就是江湖草莽,没几个能在朝堂里说得上话的。
  皇上再怎么煽风点火,萧瑾瑜都是装糊涂,毕竟这样的事当皇上的绝不会挑明了说,就是皇上自己憋不住,景翊他爹也一定会帮他憋住了。
  让他当主考,还是和他情如父子的恩师一起当主考,这一轮考下来,今科得中的考生就名正言顺地成了他俩的门生。
  说白了,就是朝廷的新锐力量先紧着他挑。
  还不知道他这个羽翼尚不丰满的侄子是顶了多少压力,费了多少口舌,花了多少代价才办到的,他就是没有拢聚势力的心,也不忍拂了皇上这么贵重的好意。
  所以再怎么不想当这个主考,他还是得当。
  能亲自为皇上把把人才关,也好。
  “这是圣旨,没法子的事……”
  “那我跟你一块儿去!”
  萧瑾瑜不舍地顺着她黑亮的头发,“这回不行……你在府里歇几天,歇够了就让人陪你出去转转……上回来京城光顾着考试,没出去玩儿吧?”
  楚楚紧搂着他的脖子,黏在他因为发烧而格外温暖的怀里,声音里满是委屈的哭腔,“我哪儿也不去!就跟你在一块儿!就跟你在一块儿!”
  “楚楚……”
  “我找皇上说去!你生病了,我得伺候你!”
  “楚楚,听话……”
  “不听!不听……”楚楚扑簌簌地往下掉着眼泪,隔着一汪泪水看着苍白消瘦的萧瑾瑜,“王爷,我去给你当丫鬟,就在你住的地方等着你,不乱跑,不跟人说话,不给你惹祸……”
  “楚楚……”萧瑾瑜心里揪着直发疼,抬手轻轻抹着那些像断线珠子一样的眼泪,要是别的事,他一准就一口答应了,可这回不行,“帮我收拾几件衣服,好不好……”
  “我不……”
  萧瑾瑜声音温柔地一锤定音,“收拾好了,陪我好好吃顿饭……我明早再走。”
  不管楚楚再怎么哭,再怎么求,萧瑾瑜强忍着心疼就是一言不发,只是温和又留恋地抚着她起起伏伏的脊背。
  生怕自己一旦开口,就忍不住想要答应她……
  楚楚没法子了,只能抹着眼泪帮萧瑾瑜收拾衣服,看她魂不守舍地在屋里转悠的身影,萧瑾瑜真想不管不顾地把这差事推了。
  “楚楚……”
  楚楚抽着鼻子,“王爷……你放心吧,我听话,我就在王府里等你……你当完主考,一定早点儿回来!”
  “一定……”
  ******
  一整晚楚楚都紧紧搂着他,一心园卧房的床很大很宽,楚楚却在他怀里缩成了一个小团,睡梦里还滚下两趟眼泪来,被萧瑾瑜轻轻吻掉了。
  楚楚还没醒,萧瑾瑜就悄悄走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对她狠心到什么程度,受不受得了她恋恋不舍的目光……
  从王府到贡院的一路上,萧瑾瑜眼前还都是楚楚嘟着小嘴的睡颜,直到有人拦了他的轿子,喝令他下轿搜身。
  轿外传来吴江怫然的喝声,“你放肆!”
  那个声音里的怒气比吴江的还重,“你放屁!”
  紧接着传来刀剑出鞘的刺耳声响,萧瑾瑜忙伸手掀了轿帘。
  轿子就停在贡院前庭,轿前一个身披铁甲的黒壮大汉把一柄沉甸甸的大刀直挺挺地杵在地上,浓黑的剑眉直飞入鬓,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瞪得都快凸出来了,活脱脱的一个黑煞神转世。
  吴江就站这黑煞神对面,张手拦着身后几个已经炸了毛的年轻侍卫。
  不怨这些侍卫年轻气盛,只是在京城里还从没有人敢对萧瑾瑜这样说话。
  黑煞神见萧瑾瑜掀了轿帘,也不跪拜,握着大刀两拳一抱,声如闷雷地说了一声,“末将王小花请安王爷下轿搜身!”
  本来震天撼地的一嗓子,几个年轻侍卫却差点儿没绷得住脸。
  吴江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你……你是,小花将军?”
  那张黑黢黢的脸又黑了一层,“老子是云麾将军!”
  不吼还好,这么一吼,几个侍卫真笑喷出来了。
  吴江心里默默滑下一滴汗,他知道这次领兵守卫贡院的是个刚从西南边疆打仗回来的叫王小花的从三品将军,可听这名字……他知道自己想多了。
  萧瑾瑜掩口轻咳,掩饰掉嘴角的一抹浅笑,淡淡地道,“王将军……请便吧。”
  吴江把萧瑾瑜连人带椅从轿中抬了出来,王小花伸手就摸上萧瑾瑜的身子,萧瑾瑜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后靠了一下,吴江一惊,刀鞘一扬就向王小花黑乎乎的手腕子砸去,王小花利落地一个反手,扣住刀鞘,吴江手一退,眨眼把刀抽了出来,银光一闪,架到了王小花的脖子上,“退下!”
  “吴江……”萧瑾瑜静静定定地道,“松手。”
  吴江皱了皱眉,还是迅速把刀撤了下来。
  王小花黑着张脸把抓在手里的刀鞘甩给吴江,“老子得空了再好好跟你比划比划。”
  吴江收刀入鞘,护在萧瑾瑜身前,不冷不热地道,“老子向来没空。”
  “吴江……”
  吴江盯着王小花,移步退到萧瑾瑜身侧,王小花冷哼了一声,再次伸出粗厚的手掌,脱了萧瑾瑜的外衣和鞋子,把萧瑾瑜从脖颈到脚底摸了个遍,又打开楚楚给萧瑾瑜整理的包袱,打开萧瑾瑜的药箱,一样一样拎出来抖搂个遍,最后把一摞用细绳捆扎好的名帖拿到萧瑾瑜面前。
  黑脸上两条粗眉挑得高高的,阴阳怪调地道,“安王爷,这是干什么用的?”
  萧瑾瑜淡淡地看着他,“给你的。”
  王小花一愣,“给我?”
  “这些是到本王府上投帖求见的考生留下的……本王已对帖上的书法与行文句法做了批改,但名帖数量众多,考生居住分散,不便一一归还……请将军派人展开贴到贡院大门口,好生看管,等人认领吧。”
  王小花愣愣地看了萧瑾瑜一阵,吞了吞唾沫,没再说话,转头带着几个冷脸的手下又把吴江和几个侍卫仔仔细细搜了一遍,才把那一堆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给萧瑾瑜,再张嘴的时候声音里的戾气已经消减了大半,“进去吧。”
  “有劳将军了。”
  ******
  吴江陪萧瑾瑜到后院主考的居室安顿下来,看萧瑾瑜脸色白得厉害,不禁蹙起眉头,“王爷,那黑子伤着您了?”
  萧瑾瑜微微摇头,“吹了点凉风,有点头疼……不碍事。”
  想到萧瑾瑜刚才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在初春的寒风里吹了那么老半天,吴江忙把炭盆搬到他身边,倒了杯热茶递上去,“您到床上歇会儿吧。”
  “不要紧……”萧瑾瑜轻轻揉着胀痛的额头,“让他们几个回去,你留下吧……顺便替我问问,薛太师住哪间屋子。”
  “是。”
  ******
  吴江走了没多会儿,萧瑾瑜就觉得身子烫了起来,骨节中的疼痛愈演愈烈,脊背发僵,靠在轮椅里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里燃着灯,人已经躺在了暖融融的被窝里了,额头上铺着一块儿凉丝丝的帕子,喉咙干得发疼,身上酸软无力,但骨节里的疼痛已经消减了不少。
  床边守着一个人,头还疼着,视线模糊得很,萧瑾瑜只当是吴江,“倒杯水……”
  床边的人倒来一杯温热的清水,揭了他额头上的凉帕子,坐到床边伸手要扶他起来,手往萧瑾瑜肩上一搭,就觉得萧瑾瑜的身子僵了一下。
  倒不是碰到痛处,只是萧瑾瑜清楚地感觉到,这不是吴江的手。
  看清坐在床边帮他端水的人时,萧瑾瑜一惊,慌得就要起身,“先,先生……”
  床边坐着的正是那个他最为敬重,如今也最无颜相见的人。
  薛汝成平静得像深湖之底,一张略见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那双熬红了眼睛出卖了他满心的担忧,薛汝成小心地把萧瑾瑜扶在自己怀里,把水杯送到他发白的嘴边,“快喝,要凉了。”
  萧瑾瑜望着薛汝成,一口一口把整杯水都喝了下去,最后一口喝得急了,突然呛咳起来。
  薛汝成搁下空杯,不轻不重地顺着萧瑾瑜咳得起伏不定的胸口,看萧瑾瑜连咳嗽都咳得有气无力,薛汝成轻轻皱起眉头,“怎么把自己累成这样?”
  咳嗽止住,萧瑾瑜不等把气喘匀就回道,“不碍事……”
  薛汝成板起脸来,扶他躺好,给他掖好被角,“睡了四天才睡醒,烧得都拉着老夫喊楚楚了,还叫不碍事?”
  萧瑾瑜脸上一阵发烫,“瑾瑜失礼了……”
  薛汝成慢慢站起身来,“再睡会儿吧,晚会儿让人把饭送到屋里来,多少吃一点儿。”
  “先生……瑾瑜,有负您的栽培……薛越和薛钦……”
  “王爷,”薛汝成浅浅皱了下眉头,声音微沉,“办案不能有情绪,案子就是案子,死者就是死者,凶手就是凶手……说了这么多年还没记住,等下得来床了,再写三百遍。”
  “是,先生……”
  “老夫就住在隔壁,写完自己送来。”
  “是,先生……”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26 23:36:15
☆、89冰糖肘子(三)

  薛汝成走出门去,吴江就闪了进来。
  “王爷。”
  萧瑾瑜撑着身子勉强半坐起来,“我睡了四天……”
  “是……”吴江垂着头,“您一直烧得厉害,薛太师给您摸脉,说是累的,又染了风寒……都怨卑职照顾不周。”
  萧瑾瑜微微摇头,“是我先前休息得不好……薛太师何时来的?”
  “这四天一直在这儿,全是他在照顾您。”
  萧瑾瑜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楚楚呢……”
  吴江一愣,“娘娘在王府啊。”
  萧瑾瑜一怔,揉着额头苦笑,心里空落落的,“在王府就好……先前送进宫的折子,皇上可都批复了?”
  “当日就批复了……原由吏部选定的同考官十八人现已全部撤出贡院,将由皇上在开考前夜另行点派。考生的文房四宝及日常所需皆由户部拨款统一置办,礼部已贴出官榜告之诸考生,任何物品一律不得带入贡院。工部已调派千名工匠把九千间考棚的草顶都换成了瓦顶,重新粉刷内墙,更换桌椅床铺。御林军也已派百人来,专门监管贡院内的各级官员。”
  萧瑾瑜轻轻点头。
  吴江苦笑,“王爷,您这下子可把大半个京城的官员全得罪了。”
  “不碍事……”萧瑾瑜缓缓合上眼睛,“又不是他们发俸禄……”
  “……”
  ******
  会试是从二月初九开始,九天考三场,每场考三天。这三场的考题本应由主考来出,但作为隐瞒萧瑾瑜的代价,这回考题是皇上和薛汝成俩人商量着出的,萧瑾瑜接到圣旨那会儿题目就已经封存入库了。所以,从昏睡醒来到开考前一天,萧瑾瑜唯一干的一件与科考沾边的事,就是完成今科考试另一位主考罚他写的三百遍警句。
  开考前一天晚上,萧瑾瑜才抱着一笔一划写完的三百遍去敲隔壁房门,轮椅停在灯火通明的屋门口犹豫了好一阵子,才抬起手来准备叩门。
  他在三法司挑大梁也有些年头了,可每回见薛汝成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惴惴不安,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作业没写完似的……
  还没敲上那扇红漆木门,就听身边一声干咳,“反了。”
  萧瑾瑜一惊转头,薛汝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正板着脸站在他身侧了,看着萧瑾瑜怔怔的模样,薛汝成抬手指了指萧瑾瑜房间的另一侧隔壁,“那间。”
  看着那间没点灯的屋子,萧瑾瑜一阵发窘,出门时候一紧张,下意识就奔着有光亮的这间来了……可吴江住在他房间的外间,除了薛汝成,谁还能住在他这个当主考的王爷的隔壁?
  “先生……这间住的何人?”
  “这是那个……”薛汝成卡了下壳,皱着眉头想了想,“花花将军?”
  窗子倏地一开,探出个黢黑的脑袋,同时响起一声震天狮吼,“老子是云麾将军!”
  萧瑾瑜被吼得一怔,薛汝成却还是深湖静水一般的波澜不惊,玩味地打量着那颗黑脑袋,“哦……你叫什么花来着?”
  “王小花!”
  薛汝成露出两分恍然的神情,“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光记得有个花了……这名字好啊,真好,一听就是本分人家出来的,可有婚配了啊?”
  一张黑脸在夜色下隐隐发绿,闷哼一声,脑袋往回一缩,“砰”地关了窗子。
  “先生?”
  薛汝成小声嘟囔了一句,“让他欺负你……”
  “……谢谢先生。”
  *******
  萧瑾瑜把那摞纸页交上,薛汝成看也没看就搁到了一边,给萧瑾瑜倒了杯清水,“大夫说你不易入睡,晚上不要喝茶的好。”
  “是。”
  “老夫这儿也没茶叶了。”
  “……我房里还有,回头给您送来。”
  “嗯……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先生照顾,已好多了。”
  薛汝成看着埋头喝白水的萧瑾瑜,“想媳妇了?”
  萧瑾瑜差点呛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没,没有……”
  薛汝成眉梢微扬,萧瑾瑜心里一慌,脱口而出,“想……”
  “嗯……”那张脸又恢复了波澜不兴,“明日开考,可有什么打算?”
  萧瑾瑜坐直了脊背,“明日考生入场,我去贡院大门亲自监督搜查,如查出意图舞弊者,立即押送刑部严惩,以儆效尤。”
  薛汝成点点头。
  “考试期间我将亲自到考棚监考,对九千间考棚进行抽查,以防有投机取巧者勾结舞弊。”
  薛汝成又点了点头。
  “此外……我已发文告知刑部,如在考试期间抓到舞弊考生,要暂时禁于贡院之中,待到此门考试的三日之期结束时方可押送刑部处理,以免舞弊考生与刑部官员勾结,为仍在考棚中的考生再行舞弊之事。”
  萧瑾瑜说完了,薛汝成好像还在等着他说什么,萧瑾瑜只得道,“瑾瑜想到的只有这些……请先生指点。”
  薛汝成干咳了一声,清了下嗓,把声音放轻了几分,才道,“皇上的差事,你准备怎么办?”
  萧瑾瑜一怔,一愕,“先生……”
  “皇上的安排不无道理,王爷,大胆想,小心做。”
  萧瑾瑜还错愕着,就听薛汝成清清淡淡地道,“不早了,睡去吧……别忘了茶叶。”
  “……是。”
  ******
  从萧瑾瑜走的那天起,楚楚就开始掰着手指头过日子了。
  白天她还能在王府里转悠着四处帮帮忙,二月初了,正赶上王府里栽花种菜,楚楚栽种的手艺不差,点子也多,帮着收拾收拾这个,摆弄摆弄那个,忙得热火朝天的,也不算难捱。
  可一到夜深人静各回各屋的时候,楚楚一个人守着一心园空荡荡的大屋子,看着满屋都是萧瑾瑜的痕迹,不知不觉地就想他想得要命。
  每晚她都睡得很早,想着一觉睡醒这一天就过去了,离他回来就又近了一天。萧瑾瑜不回来住,楚楚睡觉之前还是把灯油添得足足的,睡觉的时候就抱着萧瑾瑜的衣服蜷成一个小团,闭着眼睛闻他衣服上残余的药香,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的衣服说话,想象着他就在身边,跟以前一样……
  越是这样想,就越是想他,说着说着就会哭起来,眼泪把怀里抱着的衣服打湿一遍又一遍,哭得眼睛发干发涩了才能睡着。
  睡着了还在盼着,盼着一睁眼就躺在他的怀里,被他温柔地看着,抱着,吻着……
  楚楚明知道不可能,这才是初九,开考的第一天……
  今天白天的时候她忍不住偷偷跑去贡院附近,躲在贡院对面的小巷子口往贡院大门里巴望,她看见萧瑾瑜穿着那身暗紫色的官服,就坐在贡院大门里面不远的地方。他脸色不好,像是又大病了一场,冷着脸训斥几个夹带小抄被抓的考生的时候还按着胸口咳了好一阵子,咳得实在厉害,吴江就把他推走了。
  楚楚心疼得差点儿就要冲过去,可还是咬着嘴唇忍住了。
  她答应他了,在家里好好等他……
  可还是忍不住盼着他能回来,早点儿回来……
  眼泪流着流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里听见有人喊娘娘,喊得着急,楚楚猛醒过来,看见王府里的一个侍卫站在床前,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侍卫脸色微沉,“娘娘,贡院来人请您去一趟。”
  贡院……
  楚楚心里一紧,急问,“王爷怎么啦?”
  侍卫紧锁着眉头,“没说……只说让您收拾些衣物,进了贡院就不能出来了。”
  想起白天看到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楚楚慌地跳下床,“好……我马上就去!”
  ******
  楚楚匆忙扯过一身衣服穿上,随手绾上头发,胡乱往包袱里塞了几件衣服,不坐轿子,拉出一匹马骑上就跑。也不知道她是哪儿来的本事,没骑过几回马,竟比侍卫跑得还快,等到贡院门口追上楚楚的时候,侍卫一张脸都吓白了,下马的时候膝盖直发软,差点儿趴到地上。
  萧瑾瑜就坐在白天监督考生入场的地方,吴江站在他身边,楚楚一愣,鼻子一酸,奔进门就扑到了萧瑾瑜怀里,搂住萧瑾瑜的脖子,“王爷!”
  萧瑾瑜突然觉得空了几天的心一下子被填满了,“楚楚……”
  “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萧瑾瑜怜惜地抚着她跑乱的头发,“对不起……”
  楚楚把萧瑾瑜仔细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确认他除了风寒未愈之外没什么别的毛病,才抹着眼泪道,“王爷,为什么叫我来呀?”
  萧瑾瑜打发那个几乎是摔进门的侍卫回府,把楚楚带到门房的一间小厅里,吴江很识趣地接过楚楚的包袱,关门在外面守着。
  有了上回的经验,他算是明白了,自从有了娘娘,王爷已经什么都干得出来了……
  萧瑾瑜并没打算干什么,只是拉着楚楚坐到他腿上,散下她乱糟糟的头发,仔细地帮她绾着,“傻丫头……跑这么急,摔着怎么办……”
  楚楚委屈地嘟着小嘴,“都怪那个送话的,不说明白,我还以为你……你怎么了。”
  萧瑾瑜用修长的手指挑起她一缕青丝,“贡院里的事考试结束前一律不得外传,不怨送话的人……”
  “那……王爷,到底为什么叫我来呀?”
  萧瑾瑜声音微沉,“有人死了。”
  “啊?”楚楚一下子回过头来,萧瑾瑜手一松,还没绾好的头发又松了大半,萧瑾瑜好气又好笑地伸手把她的小脑袋转了回去,“啊什么,没见过死人吗……”
  “王爷,什么人死了啊?”
  萧瑾瑜一边重新给她绾头发,一边低声道,“三个考生……今天考试的时候被抓的作弊考生,暂囚在贡院后院,今晚后半夜两班看守交班检查的时候发现他们吊死在房梁上了。”
  “是不是他们害臊,自杀了呀?我奶奶说过,读书人脸皮子都可薄啦!”
  萧瑾瑜微窘,这句话在他身上倒是不错……
  “薛太师看过尸体,颈上勒痕并无可疑……但卷宗里需要仵作验尸的尸单,就让人把你喊来了。”
  萧瑾瑜本没想让她来,贡院这种地方就像坐牢似的,四角有了望楼,院里重兵把守,他这个主考官还处处束手束脚,一举一动都有军队的监视……
  可他实在太想她,一天不知道有多少回鬼使神差地喊出她的名字,都快把吴江吓出毛病来了。
  “王爷,我来了能不能就不走了啊?”
  萧瑾瑜轻笑,“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太好啦!”
  “再动就自己绾头发。”
  “哦……”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26 23:36:24
☆、90冰糖肘子(四)

  萧瑾瑜细细地给她绾好头发,把她胡乱裹上的外衣一个结一个结地整理好,倒了杯温热的茶水,笑着看她饮牛一样咕咚咕咚喝下去。
  他自己都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完成这些事,昨晚突然又烧起来,凌晨时分都快把肺咳出来了,早晨强撑着去监督考生进场,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就不得不回去躺着了,要不是接到这三个舞弊考生吊死在房里的消息,这会儿他还在房里躺着呢。
  可楚楚一来,看着她对自己哭,对自己笑,感觉着她真实的体温,萧瑾瑜觉得病立马就好了大半似的。
  萧瑾瑜和楚楚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吴江也看得一愣,这几天萧瑾瑜的脸色一直是让人看得揪心的白,吃多少药都不见好,这么一会儿工夫,居然就有了点儿血色,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恍然之间吴江都开始怀疑先前是他家王爷真心不愿干这差事,故意装病的了。
  要么……他家王爷得的就是相思病吧。
  楚楚给萧瑾瑜推着轮椅,吴江拿着包袱在前面引路,三人来到后院的时候,那间吊死人的屋子外面除了负责把守的官兵,就只剩薛汝成和王小花两个管事儿的了,显然是在等萧瑾瑜把那个负责扫尾的人来带。
  萧瑾瑜把楚楚带到薛汝成面前,“楚楚,见过薛太师。”
  一听这是那个和萧瑾瑜亲如父子的人,楚楚赶紧往下一跪,“楚楚拜见薛太师!”
  没料到这当个娘娘的人上来就跪他,薛汝成忙搀她起来,“跪不得,跪不得……娘娘的大名,老夫久仰了。”
  “我也久仰您的大名,王爷提起您好多回啦!”
  薛汝成轻轻勾着嘴角,意味深长地看向萧瑾瑜,“这些日子王爷可是没白没黑地提起娘娘啊……”
  看着自家学生苍白的脸色瞬间转红,薛汝成才满意地看向杵在一边瞪圆了眼睛的王小花,“娘娘,这位是……呃……”
  吴江一见薛汝成卡壳,赶忙识时务地指了指手里包袱皮上的小碎花,薛汝成若有所思地看了好几眼,“呃……这位是,碎花将军?”
  王小花脸色漆黑一片,刀柄一顿,气壮山河地吼了一声,“云麾将军!”
  “哦……”薛汝成认真看着他,“你的名字是叫王碎花,对吧?”
  “王小花!”
  “哦……年纪大了,年纪大了。”
  “你叫王小花呀?”楚楚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这个黑脸将军,“这个名字好,真的!我们镇上好些姑娘都叫小花,都是好人家的姑娘,都嫁给好人家啦!”
  王小花漆黑的圆脸在黑夜中的存在感越来越微弱,就听薛汝成静静定定地添了一句,“老夫昨晚说什么来着……”
  王小花顿着刀柄,浓黑的眉毛一跳一跳的,“你们……你们不是说找仵作吗!仵作呢!”
  楚楚下巴微扬,清清亮亮地道,“我就是仵作。”看着王小花怀疑的眼神,楚楚补了一句,“我家全是仵作,我爷爷的爷爷就是当仵作的啦。”
  这话说的……比那些说自己是娘娘的女人口气还骄傲一百倍,王小花盯着楚楚吞了吞唾沫,嘟囔了一句,“还有娘们……娘娘当仵作的?”
  “不相信我验给你看!”
  王小花发愣的工夫,楚楚已经钻进了屋。
  三具尸体已经被人从房梁上解了下来摆在地上,尸体的不远处倒着三把椅子,从尸体脖子上解下的布带依次摆在三具尸体的脚边,看得出来是用这三人的外衣扯成布条接起来的。
  楚楚一进屋,外面几个人也跟了进来,就见楚楚跪到尸体旁边,三下五除二地把三具尸体脱了个干净,看得几个人直往萧瑾瑜身上瞟,把萧瑾瑜的一张白脸活生生看成了鲜红色。
  薛汝成慢慢捋着胡子,微微点头,轻叹,“好手艺……”
  楚楚把三具男尸一寸不落地从头摸到脚,连他们的□和□也没放过,脖子里的伤痕更是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还要来了一把剃刀,把三具尸体的头发仔细剃干净,看了好半天才字句清晰地报道,“三名死者男,一个年约三十,两个年约四十,是两个时辰前死的。”
  楚楚伸手指着其中一具较年轻的尸体,“死者闭着眼,张着嘴,露着牙,舌头外伸,喉结下面有一道深紫色的勒痕,斜向耳后,两手握拳。”
  楚楚说着又抖出其中一个人的衣服,面不改色地指着,“死者的衣服前襟上挂有浓稠的口水,□也有粪便流出……”
  看着几个人微变的脸色,楚楚淡淡定定地做了个结论,“可以证明他们是吊在房梁上的时候断气的。”
  几个人一口气还没松完,就见楚楚又蹲下了身来,摸上其中一具尸体的□,还用两根葱根一样白嫩的手指在上面捏了几下,“不过……这具尸体的□比那两具都粗硬得多,不知道他是死前干啥了,还是死前想啥了……”
  吴江默默抬头看房梁,装作研究那三个人吊死的位置。
  萧瑾瑜的脸色也变成了黑白交替,刚才还因为突然而至的幸福有种做梦的飘忽感,这会儿算是彻底清醒了,除了他的宝贝王妃亲临,什么梦里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就连薛汝成那张鲜有波澜的脸也在微微发抽,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形容的就是眼下这种刺激感吧……
  王小花一张脸黑里透红,这会儿要是有人敢说这丫头片子不是当仵作的,他一定二话不说,拍黄瓜一样地一刀拍死他!
  楚楚说完看向萧瑾瑜,“王爷,这样行吗?”
  “行……回头整理下来就好。”
  “是!”
  ******
  楚楚跟萧瑾瑜回到房里,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萧瑾瑜靠在床头像是睡着了,楚楚想扶他躺下来,手刚碰到萧瑾瑜的身子,萧瑾瑜就睁开了眼睛。
  看着楚楚爬上床来,萧瑾瑜微笑着展开了怀抱。
  照惯例,这丫头一定迅速窝进他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一边在他怀里磨蹭,一边既满足又委屈地哭诉他多么无良地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她想他想得有多难受,一天到晚有多担心他挂念他,然后再求他答应以后再也不这样了,然后……
  萧瑾瑜还没想完,温和又怜惜的笑意还挂在嘴角,楚楚就手脚麻利地掀了被子,把他按到床上躺好,像刚才扒那三具尸体一样三下五除二地把他扒了个干净。
  “楚楚……”
  知道她一定会心急,可不知道她会急成这样……
  其实他也急,比她还急,在贡院门口接到她的时候就想吻上去,甚至想索性豁出去了,就在门房的那间小屋里……如果没有那三个尸骨未寒的吊死鬼等在院里的话。
  这几天夜里一个人带着一身病躺在床上挨时辰的时候,不知道有多想那个温柔可爱的人,只要有她在,哪怕只是被她轻轻拉着手,这副身子被折磨到什么程度他都觉得可以撑过去,她不在,身上的痛楚就像是被放大了十倍百倍,寻常的病痛也把他煎熬得生不如死……
  不管他现在还有多少力气,他都想给她,要多少给多少。
  可楚楚没像以前那样把自己身上的束缚也解开,也没贪婪地扑上来吻他又见消瘦的身子,而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下面一处,还伸手摸了上去,惊得萧瑾瑜身子颤了一下,一声呻/吟差点儿冲口而出。
  这架势……好像不大对劲。
  “楚楚……”
  楚楚拧着眉头对着那一处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还凑得很近很近细细观察了一阵,终于抬头看向正瞪着眼睛喘息微乱的萧瑾瑜,“王爷,你说……男人这个地方,怎么才会起反应啊?”
  萧瑾瑜脸色又黑又红,感觉着被楚楚抓在手中已经炙热得不受控制的一处,咬着后牙挤出一句,“你这样……就会。”
  楚楚一本正经地问道,“那要是很想很想什么人的话,会不会呀?”
  萧瑾瑜直觉得身子滚烫,喘息凌乱不堪,“不知……不知道……”
  楚楚怔了一下,抿了抿嘴唇,声音弱了一重,带着明显的失落,“王爷,你没很想很想我呀……”
  萧瑾瑜快哭了,可是还得耐着性子宽慰她,谁让自己最脆弱的地方被她握在手里呢……
  “想……”
  “那你怎么会不知道呀?”
  “忘……忘了。”
  “哦……”
  萧瑾瑜以为总算熬到头了,没成想楚楚又来了一句,“王爷,你说……人上吊的时候会想人想得起反应吗?”
  “……”
  “或者能不能在上吊的时候摸到自己这里啊?”
  “……”
  “总不会一边上吊一边被人摸着这里吧……”
  萧瑾瑜深深吸了一口气,很想立即一把把她揪过来按到床上扒干净,可身上那点儿足可以忽略不计的力气,也就只能想想罢了……
  “楚楚,我没上过吊……”
  “哦……”楚楚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已然胀大挺立的一处,好像完全看不到萧瑾瑜微微发颤的其他部分似的,“我还是第一次见着有人上吊的时候还惦记着这事儿的,真有意思!”
  萧瑾瑜快疯了,也顾不得脸皮为何物了,“楚楚……你要么脱衣服,要么松手……”
  楚楚愣了一下,盯着手中的物件又看了好一阵子,还又雪上加霜地揉捏了两下,惹得萧瑾瑜差点儿叫出声来,身子狠狠颤了一下,“王爷……用手也行?”
  萧瑾瑜全身都在发烫,脑子全烧成了糨糊,现在已经完全不介意她到底用什么了,只要她能快点儿饶过他可怜兮兮的身子,“行……”
  本来以为行就行了,却不想刚说了一个行,楚楚就立马松了手,扯起被子把萧瑾瑜滚烫的身子裹上,利落地翻身跳下床,穿上鞋子抓起衣服就往外跑,“王爷,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
  ******
  楚楚很快就跑了回来,一进屋就兴奋地直喊王爷,萧瑾瑜明明被她折腾得还没有丝毫睡意,但就是紧闭着眼睛不搭理她。
  楚楚见连叫了几声萧瑾瑜都不答应,不禁抚上了萧瑾瑜的额头,“王爷,你怎么啦?”
  萧瑾瑜眼皮都不带动一下,“死了……”
  楚楚“噗嗤”笑出声来,“死人还会说话呀?”
  “我是鬼……”萧瑾瑜无力地睁开眼睛看着这个笑嘻嘻的人,满是怨气地道,“屈死鬼。”
  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一个病得爬不起来的人想她想得都快神志不清了,好容易有机会把她接来了,谁知道她饿狼一样地扑上来把他扒干净居然是要借他的身子琢磨死人……
  一肚子的相思之情就这么被她一只小手烧成灰了,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屈的吗?
  楚楚笑得眼睛都弯了,爬上床自觉地把自己扒干净,钻进被窝,死皮赖脸地趴在萧瑾瑜还在发烫的怀里,伸手就往萧瑾瑜下面摸。
  那被她害苦了的一处还在叫嚣,萧瑾瑜强忍着把这只柔软细腻却罪大恶极的手按住,脸上阴沉一片,“先说明白……干什么去了?”
  “我去查案子啦!王爷,这回它可帮了大忙啦!”
  “说明白……”
  “王爷,我怀疑那三个人根本不是自己愿意上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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