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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本无邪》 八月薇妮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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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5 16:54:04
☆、94第94章

  温泉里的声音持续了一个时辰多,才停了,赵哲抱着知聆,半带餍足半带慵懒地坐在池边上,两人的双腿耷拉在池子里,他搂着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
  赵哲喃喃:“朕很爱听你的声音,你为何却只是忍着?像是方才,多好……”
  知聆虽然有些脱力,神智却还清明,便假装没听到,只是闭着眼睛。不料赵哲笑道:“不用装睡,朕看到了,你的睫毛在抖。”
  知聆身子也跟着抖了下,旋即就叹了声:“我很累。”
  赵哲听着她幽幽的声音,忍着心痒,便想到一则话题,就说道:“对了,朕有件事要跟你说。”
  “就是回来的路上皇上要说的那个?”
  “是啊,”赵哲心头略微踌躇,终于说道,“前日太后跟朕说,要朕及早立皇后,朕知道的,她一心想要让宜妃为皇后……”
  知聆道:“皇上怎么跟我说这个?”
  赵哲倒是被问住了,他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说这个,可是不说,却又像是堵在心里一样,便道:“总之朕想告诉你。”
  知聆垂眸:“皇上是怕我会想什么?皇上多心了,我不过是个‘宫女’,吃醋之类的事,轮不到我…说起来,皇上的确也该立后了,然后再封几个妃子,尽早地生几个皇子皇女,这样的话……”
  赵哲听着,这些本来也是他之前想过的,可不知为何,听她这样平淡无奇地说着,他便觉得刺心,很不舒服似的,就道:“朕不听这些。”
  知聆听他声音冷冷,仿佛不悦,倒觉得稀奇,就歪头看他:“皇上怎么了?”
  赵哲皱了皱眉,把那些烦心的事挥开,才说道:“算了,没什么。”
  知聆见他似不开心,便试着伸手在他腰间抱了抱,低声说道:“对了,我还没有多谢皇上。”
  “谢朕什么?”
  “多谢皇上还特意出宫去看我哥哥啊。”
  赵哲一愣,然后笑道:“别来挤兑朕,朕为什么出宫,你还不知道?”
  知聆笑道:“我知道皇上是想去叫我回宫,可是却也知道皇上是想亲眼见见我哥哥的。”
  “鬼精灵,你又知道?”
  知聆冲他笑笑,然后笑意略收敛了,双腿在水里勾了勾,道:“说起来,当看到哥哥那样的时候,我的心里着实不好过,哥哥真的受了很多苦,虽然他只说没什么,我却明白……不瞒皇上说,我先前还以为自己受了很多苦,现在想想,跟哥哥相比,那些苦又算什么……”
  赵哲听她低声说起,沉默片刻,便轻吻她的鬓发:“朕说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别伤心了!乖乖……”
  知聆便扫向他:“那皇上说,会有什么福呢?其实我只盼哥哥平平安安,不要再遭遇凶险就行啦。”
  赵哲捏捏她的鼻子:“你是不是想要挟朕什么?你若是想给方墨白求个封赏之类的,这会儿说,朕可是不会不答应的。”
  知聆哼了声:“我才不要。”
  “为什么不要?”
  知聆道:“那样的话皇上岂不是就有昏君的嫌疑了?二来,我知道哥哥是真的有才干之人,我才不要做这种辱没他的事呢。”
  赵哲哈哈笑了几声:“朕给你机会你不要,反倒又显得朕小人之心了。”
  知聆见他开颜,就微微一笑:“我知道皇上如今对我好,但皇上是明君,该当如何,心中自有分寸,何必他人说什么?”
  赵哲被她不露痕迹地捧了捧,心花怒放,见知聆靠在肩头上,又闭了眼睛做睡着状,他便只看,越看越爱,竟不言语,只摸摸她的头,又在她腰上捏了把,手顺势滑到她的腹部,略作停留,又滑到胸部。
  知聆毛骨悚然,重睁开眼睛,把他的手打开,就去找自己的衣物。
  赵哲把她拉回来,笑道:“你怕什么,朕只是摸摸而已,又不是想再来……”
  “这可不一定。”知聆脸色兀自有些微红,身上方才只拉了一件轻薄的贴身衣裳披着,情形委实有些荒~淫,她竭力探身,手上勉强勾着了一件衣裳,却是他的龙袍,于是悻悻地又扔了。
  赵哲歪头看着她,见她身子拉长,露出那玲珑起伏的身段儿,腹中便又一团火起,见知聆丢了龙袍,他偏把龙袍扯回来,含笑看了知聆一眼,将龙袍抖开,就给她披上。
  知聆略微吃惊,便看他:“皇上你干什么?”
  “你不是想穿上衣裳么?”赵哲歪头,见这出浴美人,头发湿漉漉地披散着,眼神也是湿漉漉地,脸色极白,唇却殷红,一脸无辜茫然,却如此诱人,但这样的美~色,却穿着那代表着至高无上的龙袍,——权力,美色,全天下男人所梦寐以求的两样东西,都在此刻汇聚,都在她一身。
  赵哲看着,忍不住就又咽了一口唾沫:她是他的,他怎么纵容都行,她所有的惊艳,都在他的眼中,在他的手里。
  知聆见他眼中又燃起两团火,来不及等他出声,就跳起身来,欲逃,赵哲哪里容她就走,跟着起身,将她拦腰一勾,就抱了回来,知聆尖叫一声,身子腾空而起,龙袍随着摆过,胸前的团龙栩栩如生,仿佛能随时飞起一般。
  赵哲把知聆抱过来,顺势压在身下,看着那龙袍裹着的羊脂白玉似的身段儿,看着她似羞似怒的脸色,只觉得奇美无比,勾着她的腿,便笑道:“还真给你说准了,是不一定……”
  过了两日,皇帝下旨,封宜妃为“贵妃”,乃是后宫妃嫔之首了,因此前来到贺巴结的人络绎不绝,可是宜妃神色却是淡淡地,宜妃还罢了,太后却勃然大怒,若不是宜妃还劝说着,差点儿就又跑去找赵哲理论。
  经过上回夜间金阳殿一行,太后只以为赵哲答应了自己的提议:封宜妃为后,没想到他“思考”了几天,居然只封了一个“贵妃”了事,雷声大雨点小,阳奉阴违至此。
  太后消了气之后,勉强跟宜妃说道:“儿子虽是我生的,越大却越跟我对着干了,事到如今,就只好走一步是一步,以他的那个性子,逼得他太紧了也不好……索性现在后宫里头还无人怀了皇嗣,你给我争气点儿,倘若你有了身孕,这后位,我看他还能飞了上天去?”
  宜妃道:“太后说的是。”
  太后道:“我先前给你的药方,可按时吃着?按理说该是极容易就怀上的……上回他去了,真的行事了?”
  宜妃略带羞:“是……有过。”
  太后叹道:“唉,我也不知是什么命,皇上是个风流的性子,但是他宠幸了那么多,居然没有一个怀上龙子的,罢了,或许自有天意,本宫就看你的了。”
  两人说罢此事,宜妃忽然问道:“太后,近来我听了一个消息……听说,方家的那个大公子回京来了?”
  太后道:“此事我知道,是皇上赦免他回京的。”
  宜妃道:“无端端怎么会赦免这样的罪人回京?难道是因为方纯明……”
  太后皱眉,想到那一晚上金阳殿那垂着的床帘,恨得牙痒:“那样的祸根留着,终究不祥,可偏生是皇上的心头好。”
  宜妃心里就打破了醋坛子:“谁说不是,但当初,皇上竟因她,把瑾妃都给废了……这后宫里的人,见了方纯明,就好像见了皇上一样……个个战战兢兢地,比见太后还恭敬呢。”
  “呸,这是什么话,她也配?”太后越发恼怒,手在椅子上按了按,终于道,“不成,如今竟把方墨白也调回京来,万一这两兄妹一里一外的……迷惑了皇上……”
  宜妃道:“这个、该不至于吧?毕竟都是谋逆的罪过……方纯明也只是个宫女。”
  太后叱道:“你懂什么!你难道不记得了,那汉朝的卫子夫,起初不也是个猪狗似的奴才,结果却当了大汉的皇后!你别让人刀架在脖子上了还不知道!”
  宜妃变了脸色,就垂头,几分委屈地说:“皇上宠爱她,护的什么似的,又有什么法子……如果皇上真有那个意思,恐怕……”
  太后恨不得把她扔出宫去,厉声喝道:“皇上没那个想法则罢了,若真的有那个想法,本宫便死在他面前!”
  且不说太后跟宜妃两个私下里交谈,这一日,知聆闲着在御花园里走动,却跟淑妃段妍不期而遇。
  段大小姐见了知聆,十分温婉地笑:“恭使久见了,向来可好?”
  知聆淡淡地:“娘娘客气了,如此大礼难以承受,娘娘也安好。”
  段妍道:“听闻方家大公子前日已经回京了?恭喜恭使可以兄妹相聚,大概是托恭使的福,昨儿听说皇上有意许我回府省亲。”
  知聆有些不愿同她虚与委蛇,便道:“也恭喜娘娘了,终于可以回府一家团聚。”
  段妍见她神态冷冷淡淡,却仍依旧地微笑如故,就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其实我倒是不想在这时候省亲的。”
  知聆心头一动:“多事之秋?”
  段妍道:“恭使大概不知道……我哥哥自从山东回来后,就被官降一级,皇上命他闭门思过半月呢。”
  知聆有些诧异,这个她却是不知道的:“为什么?”
  段妍道:“朝堂上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只听闻好像是因哥哥办坏了什么差事,因此惹得龙颜大怒,所以我才想,这个时刻,好像不适合省亲之事,可毕竟是皇恩,若是推脱,恐怕又会惹得皇上不喜。”
  段妍说到这里,点到为止,便道:“恭使事忙,我便不搅扰了。”同宫女姗姗离开。
  段妍去后,知聆想来想去,不知赵哲为何竟降了段重言的职,只好将这疑问埋在心里。
  知聆心中记挂方墨白跟段逸,忍不住想:什么时候再出宫一次就好了,但是赵哲最近没有“微服出游”的心思,她贸然提起,恐怕又会让他多心,于是知聆只是按捺。
  近来她熟悉了宫内的生活,闲暇之余,便学了些缝纫等高级技能,一来消遣,二来可以借助女红之类平静思绪,她心中多数想到段逸,就忍不住先给他做点什么,于是弄出了几样奇特的东西,只等见着了就给小家伙。
  而在宫外,段重言的别院之中,方墨白养了五六日的伤,伤势愈合的已经差不多,也能随意下地行走。御医们驻扎此处,见他完全无碍了,才纷纷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段重言跟逸儿自也欢喜不提。
  就在这几日,方家大公子回京的消息也逐渐传开,这消息就好像是一块石子扔进了烧开的锅里,乍然一片沸腾,听闻这消息的人反应各异,有人惴惴不安,有人暗怀欣喜,有人则冷静观望。
  与此同时,京内也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知聆听段妍所说的那件:前些日子奉旨出京前往山东的佥都御使段重言,被以办案草率,未曾成功押解囚犯上京等各种罪名,官降一级,责令闭门思过半月。
  段重言这段时间不上朝,不议事,日子忽然清闲起来,却乐了一个人,就是段逸。
  段逸做梦也想不到竟有这样的日子,方墨白跟段重言都在他身边儿,不离左右,小孩儿看看这个,凑凑那个,何其欢乐。
  段重言空闲之余,想到之前曾经答应过段逸的,又看小孩儿好学,便随意教段逸些拳脚功夫,段逸学得快乐而认真,竟纹丝不怕苦,段重言曾有意让他站小半个时辰的马步以考验他,他都竭力站稳做到,虽然此后腿麻的几乎都动不了。
  而在练习拳脚开始的时候,因步子不稳,也曾摔了无数个跟头,小孩皮子嫩,自然有些鼻青脸肿的地方,然而段逸却仿佛乐在其中,常见他笑,不见他哭,偶尔疼得狠了,眼中都见了泪,嘴巴撇了撇,段重言都在想他即刻就要哭出来了,他却偏偏又忍住,做无事人似的重新练起。
  段重言欣慰之余,苦中作乐地想:幸好知聆不在身边,不然的话肯定又要大怒骂他。
  每每父子两个一拳一脚比划的时候,方墨白常常便在旁观看,偶尔也指点一二,有时见段逸累了或者摔打的狠了,他忍不住心疼,就叫他停下来,过来细细查看伤势,呵护一阵。
  他跟段重言两个,宛如一个白脸一个黑脸,一个春天一个冬天,亏得段逸适应力强,见谁都是笑呵呵地,因此三人倒也十分的其乐融融。
  一日,在京城一家酒楼之上,有一桌子的人,酒酣耳热,便说起当下热门的事,一人就道:“你们可听说了?方家大公子回京了,就是那个犯了事的首辅大人家的公子。”
  “你的消息已经是迟了,我等早就知道,还用你说?”
  “你们有所不知,现在方公子不是住在那降职了的段大人府上吗?我有个表舅的堂弟的偏门亲戚,跟那个段大人有些交情,曾亲眼见过那位方公子,说啊……”
  “说什么?”众人的好奇心这才涌起来。
  “说那位方公子,原本是矫矫不群,人中龙凤,但是现在……啧啧,简直……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没有半点贵公子之气,不似人形!还听说他在沧城的时候,自甘堕落,以下仆奴才的身份过活……”
  大家伙儿顿时惊叹:“居然如此没有志气?还是大家公子出身呢,首辅的脸都给他丢光了!”
  刹那间议论声四起,此起彼伏,那人喝多了酒,又听这么多人附和,便僵着舌头说:“却还有一件稀奇事,你们不知道呢!”
  众人忙问究竟。这人便道:“这个方家,原本还有个方小姐,当初也是……名满京城的人物,多少名门公子皇亲贵戚地想见都见不着呢,可是后来……被贬为官奴……”
  “这些我们都知道,不就是那个降职了的段大人家里当了妾嘛,听闻最近还被段家卖了,真是红颜薄命……”
  “你们只知道开始,不知道我说的!”那人直着脖子,嚷嚷道,“你们可知道如今那方小姐在哪里?”
  “在哪?”
  “那样娇滴滴的小姐,又生得国色天香,自然是在宫……”那人色~迷~迷地,才要说,忽然“嗷”地惨叫,低头看去,却见在腿边上,不知何时出现一只半大的小狗,此刻张着嘴,咬上他的腿肚子,腿肚子是多肉的地方,这狗虽然不大,牙齿却锋利,当下就冒出血来。
  那醉汉低头就要打狗,却忽见小狗是被人牵着的,那牵狗的竟是个小孩,年纪小,派头却不小,一张小脸绷紧,两只眼睛阴阴冷冷地瞅着那醉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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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5 16:54:15
☆、95第95章

  那小狗呜呜叫着,咬着不放。醉汉大怒之下,便要将那狗踢开。
  段逸眼疾手快,往后一拉,那狗伶俐,忙跑回他的身边。醉汉俯身查看伤势,却见留了两三牙印,见了血,便揪住段逸衣裳:“你是谁家的小混账,居然放这小畜生出来咬人?”
  段逸人小,被他揪的双足离地,那醉汉正得意,段逸忽地极快抬手,手指戳向那醉汉眼睛,醉汉做梦也想不到小小孩子会如此,慌忙闭眼,眼皮上却仍是一阵剧痛,顿时松了手。
  段逸落地,闷声不响地抬腿踢向那醉汉小腿上,那狗儿见状,也又冲上来一阵撕咬,醉汉狂呼乱叫,他旁边的人本来正在看热闹,见状慌忙过来帮手,试图把段逸拉开。
  正乱糟糟里,却听到有人笑了声,道:“逸儿,没听说双拳难敌四手么,这时侯还不快回来搬救兵?”
  有几个人听见,便回头看,却都不约而同眼前一亮,却见从里头雅间里走出一人来,只穿着简单素衣,然而面容俊朗,令人一眼难忘,长眉明眸,顾盼神飞,因笑意晏晏,整个人就如暖阳一般,让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因此所有人都停了手,不知这忽然出现的俊逸公子是何人,酒楼上也刹那一片寂静,周遭的酒客也纷纷看向此处。
  那公子却含笑扫了在场众人一眼,目光所至之处,大家伙儿都觉得他是在看自己,一瞬目眩神迷。
  这人自然就是方墨白了,方墨白看向段逸,笑吟吟地:“还不过来?留神你爹生气了。”
  段逸这才拉着狗儿,叫道:“舅舅!”一人一狗,撒欢似的飞跑回来。
  方墨白哈哈一笑,摸摸他的头,后面那醉汉反应过来,便叫道:“原来是你家的孩子,他让狗咬伤了我的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方墨白道:“抱歉抱歉,在下替他们向阁下赔礼了。”
  醉汉仗着几分酒意,便往前几步:“这狗是你们家的,我不跟它一般见识,只跟你一般见识,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方墨白微微一笑:“在下方墨白。”
  “方……”那醉汉正要叫嚣,忽地头皮一紧,怀疑自己听错,“什么?你叫……什么?”
  正说到这里,就听到雅间里有个声音冷冷说道:“墨白,你在啰嗦什么。”
  方墨白听了,便跟段逸道:“你爹不高兴了。”
  段逸就不做声,这会儿那醉汉回过味来,望着方墨白笑吟吟地模样,酒意也去了七分:“你、你就是方公子?”
  “正是在下,才回京城,这不似人形之状,恐怕惊扰各位了。”方墨白一抱拳,又笑道,“小犬伤了阁下,这一两银子,算是赔罪,请。”
  段逸接过银子,便跑回去,仍旧是冷飕飕地望着那人:“给你。”
  那人回想自己方才所说,心头发凉,哪里敢接:“这、这不必了,不必了……”
  段逸理也不理,把银子丢给他,转身要走的功夫却又停下,回头看他,问道:“改日你是不是要编排,说方公子让狗咬你?”
  那人一怔,落了一把冷汗,苦笑道:“哪里!哪里!”
  段逸又冷冷看他一眼,哼了声,才牵着小狗离开了。
  段逸跟方墨白刚进雅间,身后那一桌吃酒的人飞快地作鸟兽散。
  雅间里头坐着的一人,一身墨色袍子,脸却如冰雪般,又白又冷,自然正是段重言,见两人入内,便哼了声:“不是说悄悄地出来?又要惹事。”
  段逸不吭声,方墨白笑道:“关我们什么事?都是这小狗耐不住,非要出去……”说着就训斥那只小狗,“小弓箭,你怎么就跑出去乱咬了?惹事,以后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段逸见他煞有其事地,便在一边偷笑。
  段重言见状,就淡淡道:“你越发惯他,留神把他养成纨绔子弟。”
  方墨白就看段逸,把他拉到身边椅子上坐了,道:“逸儿是不会长歪的,你不信我的眼光,也该相信你跟纯明是养不出不孝孩子的。”
  段重言听了,忍不住也一笑,当着段逸的面,却偏又绷住脸:“你越说越离谱了,什么话!”
  方墨白就叹了声,看着段逸道:“逸儿你看你爹,原本咱们说不带他出来的,他自己非要跟着,跟着我们来了,却又总是说这些大煞风景的话。”
  段逸见他两个斗嘴,觉得偏帮谁都不好,就假装没听见,用筷子夹了块肉,就去喂那只叫“弓箭”的小狗。
  段重言道:“你当我乐意出来?是皇上说要我负责照料你的,你自己闲不住要出来,我自然要看护着,我头上还有‘闭门思过’的圣旨呢。”
  方墨白嘿嘿笑笑:“行啦,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你怕我跟逸儿出来会惹事,或者会吃亏,对不对?既然出来了,就开心些,来,喝一杯。”
  段重言又道:“你的伤还没有全好,不能喝这么多酒。”
  方墨白哈哈大笑:“又来了,你这性子太古板了,比纯明管的我还严。”
  段重言道:“她如今管不到你,我只好连她的那份儿也管着了,少不得要严厉些。”
  方墨白嘻嘻笑着,偏吃了一杯酒。
  段逸却正色道:“舅舅,你还是听父亲的,忍一忍的好。”方墨白本想再吃几杯,听了段逸的话,却倒是停了:“既然逸儿发话了,那舅舅就听逸儿的。”
  段重言在旁边看着,就哼了几声。
  方墨白笑道:“我们甥舅两个好,你可别喝醋。”
  段重言不语,自己端起一杯酒喝了。
  原来这几日方墨白恢复的极好,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自然不会总是留在别院,而段逸也是小孩心性,平日只养在内府,如今在这别院里,无人刻意管束,顿时就把整个院子跑遍了.
  有一日他在院子外头玩耍,听到狗儿叫声,循声而去,却见角落里缩着一只小狗,被周遭几个孩童围着,投以石块,那狗儿又怕又怒,缩着头,却时不时地会怒吼两声,那些小孩儿惊叫之余,又拿竹枝木棍等物来打。
  段逸望着那小狗乌亮的眼睛,不知为何就想到自己,当初他在段府的时候,岂不是也像是这小狗儿一样,被人围着打骂,却并无还手之力。段逸见状,顿生侠义心肠,就跑上前去,把些孩子们赶走,将小狗救了。
  谁知道那小狗便认得了他,段逸要回院子,它就跟着,仿佛通人情一样,段逸犹豫几回,终于抱着狗儿偷偷进了院子。
  段逸在院子里养了两天小狗,终于给段重言发现,当下呵斥一番,就叫他扔出去,段逸不敢还口,然而又不舍得那小狗,便去找方墨白求情,果真就找对了人。
  段逸有了小伴,便跟狗儿同吃同睡,形影不离,因为他对方墨白张弓退敌的场景印象深刻,所以便要起名叫“弓箭”,想要提醒自己要勤学苦练,将来也能像是方墨白一样英勇无敌。
  小弓箭刚被收留的时候,又瘦又小,跟着段逸后,被放养了一阵,便养的十分壮实,且又听话,段逸总算有了个亲密玩伴,把小弓箭训练的跟他十分合拍。
  这一次方墨白要出来转悠,段逸自然也立刻带上了弓箭,本来悄悄地就在临窗的雅间里,却听到外头那些聒噪的流言,方墨白只是笑,段重言却面如冰霜,段逸到底还小,见两个人都不理会,他忍无可忍,就同弓箭出来,他人矮小,因此满座的人都未曾察觉,那醉汉还在洋洋自得地夸夸其谈,段逸向着小弓箭,指指那醉汉不停抖动的腿肚子,小弓箭呲了呲牙,喉咙里吼了几声,便冲上去啃了一口。
  一场小小风波,那些闲人去后,外头总算是安静了许多,片刻,这房间门口却有人轻轻敲门,道:“敢问里头的可是方墨白方兄?”
  方墨白同段重言两个交换了一下眼神,方墨白便道:“正是在下。阁下何人?”
  门口的人道:“不知墨白兄可还记得李义?”
  方墨白眉头一皱,俯身跟段重言说了几句,段重言一点头:“别惹事。”
  方墨白笑了笑,在他肩头一拍,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便走出去。
  段重言低头,看段逸正看着自己,便道:“你去看看。”段逸正有此意,当下跳下地,牵着狗出去了。
  段逸出门,却见方墨白正跟两个青年男子站在一处,那两人之后,似还有几个,遥遥地站着,面露惊诧之色。段逸领着狗走过去,正听其中一个说道:“方才听楼下有人说方兄在此,还以为是谣传,没想到竟是真的,墨白兄竟是何时回京来的?”
  方墨白道:“才回不久。”
  旁边一个青年上下打量他一番,道:“墨白兄竟是风采依旧啊,只不知……前头是因圣上旨意才流放了的,今次却是为何……难道也是圣意?”
  李义道:“啊……朱兄的意思大概是担心墨白兄?毕竟这不是小事……无旨回京,是要杀……咳咳……”
  两个人表面关心实则心怀奸诈,那份恶意连旁边的段逸都看出来了。
  方墨白却笑的十分谦和:“是皇恩浩荡,特赦我回京的,有劳两位仁兄关怀。”
  此刻两人身后的几个青年子弟也走了过来,其中一人将方墨白从头看到脚,便道:“果真是方墨白啊,不细看竟看不出来!”说着,就撇嘴笑起来。
  李义咳嗽了声:“王兄这话……墨白兄经历劫难,自会有些变样,不过可喜可贺,毕竟回京了。”
  姓朱的说道:“要不怎么说方兄命大呢……换作其他人,早就死了几次了。”
  姓王的便冷笑:“叛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早该死了,仗着皇恩,觍颜回来……若是我,也没有面目再苟且偷生。”
  几个人顿时静下来,都看方墨白反应,方墨白瞅着众人面色,有人不屑,有人同情,有人鄙夷……
  他自己却面不改色,依旧微笑如故地看着面前之人:“这位……王兄?真是个大有气节之人,只不过这自己咒自己的习惯不好,做什么就这么想背上‘叛臣贼子’的名头呢?好端端地,说的这样惨烈,吾不忍听也。”
  姓王的陡然色变:“你说什么?”竟换作一脸凶戾,旁边姓朱的也喝道:“不过是刚赦回京的待罪之人,不思安安分分,竟然敢如此对吾等说话?”
  方墨白挑眉,无辜笑道:“在下有说什么吗?不过是王兄失言在先,在下提醒他不要自我诅咒而已。”
  这一刻,段逸拉着的小弓箭听到姓朱的咆哮,“呜”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姓朱的,忽然便扑过去,冲着那人腿上就是一口。
  姓朱的大惊,便惊叫了声,段逸将小弓箭拉回来,大声叫道:“小弓箭,这个人是姓朱,又不是真的猪,你为什么要去咬他?”
  在场众人一听,有人便忍不住笑,方墨白更是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姓朱的脸色从白变青,瞪向段逸:“哪里来的小畜生,胡言乱语!”
  竟探手来捉段逸,方墨白笑着,却不动声色地抬手,竟攥住姓朱的手腕:“朱兄,一个大男人,要对小娃儿出手恐怕不妥吧?”
  姓朱的只觉得手腕剧痛,脸色顿时又从青变红,却挣扎不了,方墨白轻轻一抖,将他松开。
  姓朱的握着手腕后退:“混账,不过是一介囚徒罢了!如蝼蚁般苟且偷生,你还竟敢……”
  姓王的也道:“莫非还当自己是昔日不可一世的首辅公子么?浑然不把吾等放在眼里,纵狗行凶在前,又让小儿侮辱我等在后……好大的胆子!”他疾言厉色地,说话的功夫,手足蠢蠢欲动,竟似要仗着人多动手一般。
  当初方墨白高高在上,这些人想巴结都靠不了前,如今见人在泥地上,便纷纷想过来踩一脚。
  人情冷暖,便在其中。方墨白却依旧笑笑地:“众位都是贵门公子,我们这里是一介囚徒,一个小儿,一只小犬,也值当众位如此咄咄逼人?”
  段逸见状,就叫道:“打人啦,打人啦!”小弓箭便也汪汪乱叫,一时十分热闹。
  那叫李义的便打圆场:“罢了罢了,寻常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必争执了,我们自去吃酒吧……”
  姓朱的被小弓箭咬了口,又在方墨白手上吃了个哑巴亏,十分不忿,就喝道:“小畜生,乱叫什么,谁打你了!”
  姓王的也骂道:“可见这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小东西长大了估计也是囚徒一样的人。”
  方墨白眸色一暗,还没有开口,就听身后有个冷冷地声音说道:“王侍郎公子,朱翰林公子,我儿子就算有得罪两位的地方,两位都是官门之后,用得着出言如斯恶毒么?”
  两位公子吃了一惊,却见面前出来一人,脸色冷峭之极,眼神却极为锐利。
  他们自然是认识段重言的,当下宛如一盆冰水从头浇落,翰林公子结巴道:“段、段大人?这……是你的公子?”
  侍郎公子也变了脸色:“段大人!这……”看看段逸,有些慌神,“我等实不知这是大人的公子……”
  段重言一步一步过来,先看姓朱的:“朱公子骂我孩儿什么来着?”
  翰林公子像是吃了一口黄连:“是晚生一时失、失言……大人宽宏雅量……”
  段重言又看姓王的:“王公子……”
  侍郎公子脸色如土:“晚生实在不是有心的……若早知道是御史大人的公子,决计不敢如此,请大人饶、饶恕……”
  段重言最近虽然官降了一级,但虎死威风在,谁不知监察院段重言可是皇帝面前的红人,监察院里有名的刀子,参谁谁死,谁碰谁倒霉,两位京官公子早知这煞星威名,一瞬后悔的呕心沥血,恨不得自行掌嘴。
  其他同行的见状,纷纷噤若寒蝉,低头缩颈,生怕段重言留心自己。
  段重言冷笑两声,不再跟这些人多话,只看方墨白:“方兄,出来久了,也该是时候回去了,请。”
  方墨白却仍是笑笑:“请,各位,请了。”抱拳一行礼,先让段逸在前,他跟在后,最后才是段重言,扫了这几位一眼,才从容不迫下楼去了。
  一直等段重言跟方墨白出了酒楼,楼上几个才低低抱怨起来,一个道:“为什么没有说段重言在里头?让我们撞上这个刀口,可如何使得?”另一个说:“他不是被圣上下旨说要闭门思过半月的么?这半个月还没有过吧?”李义道:“谁叫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皇上让他闭门思过,恐怕只是说说,……你们也太过了,说两句就算了,做什么还要动手?”众说纷纷,却不敢高声,也没了再喝酒的兴致,很快也散了。
  方墨白跟段重言出了酒楼,方墨白便看他:“这几年你都做了什么?竟让这些纨绔子弟这么怕你?见了你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
  段重言负手,淡淡地说:“也没干什么,就是闲着无事,参几个人之类……”
  方墨白忍不住大笑:“那你一定参了很多人,还参的很惨。”
  段重言道:“也无非是罢官,入狱……”
  方墨白笑着摇头,段重言扫他一眼:“我参奏的,都是贪官污吏,个个罪有应得,真凭实据,绝无冤案。”
  方墨白笑对他的目光:“行了,你的性子,我又怎会不知道。”
  这会儿段逸走在两人中间,自觉自己也高大了许多,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十分得意,便想:“什么时候我要跟舅舅和爹这样厉害就好了。”
  正行走间,前头人群之中忽然闯出一个人来,见了段重言,像是看见救星,忙道:“大人您在这儿,我到处找您呢,家里出事儿了,您快点回去看看吧!”
  段重言本不愿回段府,方墨白便问:“别慌,出什么事儿了?”那仆人犹豫着看他一眼,终于说道:“是大奶奶……有了身孕……”
  方墨白跟段重言脸色都是一变,方墨白便似笑非笑:“行啊……重言,那快回去看看吧。”
  段重言皱着眉,看方墨白一眼,就问那仆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那仆人一脸苦色,想不说,又不敢,就凑近了,低声说道:“小人还没有说完,小人方才从府里头出来的时候,听人说,大奶奶的身孕,好像保不住……因此里头才派了小人出来急找大人回去。”
  这真是冰火两重,十分意外。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5 16:54:26
☆、96第96章

  段重言吃惊地看着那仆人:“你说什么?”
  仆人道:“具体如何小人也不知道,小人只是出来找大人的,各处都找遍了好不容易才……”
  方墨白便道:“既然如此,你就回去看看吧,逸儿我带回去就行。”
  段重言也觉得事情蹊跷,当下也答应了,于是兵分两路,方墨白带着逸儿回别院,他却跟着仆人回段府去。
  上回曾说,练素爱跟段嘉安商量好了,要假冒这孩子是段重言的,然而正想着要把这个“喜讯”公布的时候,却出了意外。
  当初练素爱厌恶宋姨娘,也恨上了秦莹,因此相处一石二鸟的计策,将麝香偷放在秦莹的燕窝里,却故意嫁祸给宋姨娘,果然宋姨娘那个急躁的脾气便忍不住,连夜去见太太,脚下滑倒提前生产,终于精疲力竭生下孩子,自己却死了。
  而秦莹却幸好保住了胎儿,因为事出有因,因此段家长辈自然也不好责怪秦莹什么……何况表面看宋姨娘也是自己毛躁才失足滑倒了的……
  此事暂时就作罢了,无人提起。倒是秦莹,偶尔想起宋姨娘来,便恨骂两声狐狸精自作自受,不得好死。
  这一日,秦莹便问红玉:“二爷最近如何?”红玉道:“还是惯常在外头行走,问过跟随他的人,倒也安分。”秦莹冷哼:“他那个性子,就算你绑上了,恐怕也安分不了,如今我又不能让他沾身,他还不得趁着这个机会出去竭力地勾三搭四,只不过他懂得遮掩,别让我瞧见,也就罢了,横竖眼不见心不烦。”
  红玉就笑。秦莹缓缓出了口气,道:“算了,我也不跟他争了,就算是想要个侧室,也认了,男人岂不是都一样的,拦也拦不住。”
  红玉想了想,便说:“咱们大爷倒是有些不一样。”
  秦莹冷笑:“怎么不一样?照样不是有两个妾?亏得你说出口。”
  红玉道:“这真个不一样,大爷对方纯明倒像是真的……家里做主卖了人,他就一气之下不回来了,原本何等孝顺的性子,竟能为了她如此,可见是真动了情的。”
  秦莹不以为然:“这也难保,或许是在外头又有了相好的?”
  红玉便道:“奶奶说的越发没谱了,大爷才不是那样的性子。”
  “你又知道大伯是什么性子了?”秦莹斜着眼睛看红玉,“哟,莫非你是瞧上了他了?这么替他说话?赶明要不要我去跟太太说,让大伯收了你做妾?反正他屋里现在是一个妾也没有了……”
  红玉飞快地红了脸:“奶奶真是……还是快好好养着吧,别在这里多嘴多舌了。”说着,就撒手离开床边,自出门去了。
  秦莹在里头怔然片刻,便道:“这死蹄子,明明是你撩我来说这些话的,反说我多嘴多舌,越发没规矩了,等我能动了,该抽你的皮!”
  红玉在外头听着她发狠,却不以为然,此刻正是正午,太阳毒辣,院里也静悄悄地,红玉站了会儿,笑吟吟地出了院门。
  秦莹那两句话,却有点说中了红玉的心事,红玉想着秦莹的话,心中一阵恍惚,脚下不由自主地竟往大房而去,将要到那院子的时候,才恍然惊觉,忙住了脚,心道:“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就算是奶奶说,那却也是子虚乌有没影子的事,大爷对方小姐是真心的,大概对别人也难上心了……大奶奶出身那样高贵,他都舍得不回来呢,我这样的丫头又怎么入得了他的眼?”
  她脚下一动,将要转身时候,忽然间却又想:“不过,倘若真有这个机会,倒也是好的,只要能在他身边,端茶送水,我也是甘心的,当初彩鸳倒是有这个福气,只可惜她福薄了些……而我,恐怕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红玉怔怔然,就叹了口气,回头看一眼那院门,正要离开的瞬间,却依稀看到有个人迈步走了进去,红玉吃了一惊,想要细看,那人却已经进去了,红玉心道:“奇了,怎么看来像是大爷回来了?可我怎么没听到风声?倘若是他回来了,倒是好……”她心头一阵乱跳,就想去看个究竟,于是便在心里头编了个理由:“我只装作不知道地去看看,只说是奶奶让我来借点东西的,也未尝不可,只要看一眼便是……”她打定了主意,便往那院子去。
  红玉迈步进了院子,却见院子里静悄悄地,依稀看到几个小丫鬟转离开了,红玉心头乱跳,走到门口,正要试着出声,忽然听到里头有人说:“这会正热,你来干什么?”
  红玉一怔,却听到另一个人说道:“我才回来,先来探探你,都还没回去呢,怎么样……我对你可好?”
  红玉一听这个声音,顿时魂飞魄散,眼睛瞪得要跳出来似的。
  红玉不敢停留,但双腿几乎无力,挪都挪不动,她耳畔又传来一些淫词浪语,红玉强忍着心惊,狠掐自己一把,跌跌撞撞跑出院子。
  秦莹正在睡午觉,听到外头小丫鬟叫了声:“红玉姐姐回来了。”她便随口道:“你大中午的,浪去哪里了?还知道回来?”话音未落,门帘掀起来,就见红玉走了进来。
  秦莹本要笑骂,忽地看她脸色不对,一时惊了惊,就问:“你怎么了?跟见了鬼似的?”
  红玉张口,却又说不出来,但她的脸色究竟闪烁,似是心虚惊慌的样儿,秦莹又是个机警的人,当下手撑着床榻欠身起来:“你怎么了?”
  红玉后退一步:“奶奶……”
  秦莹皱眉:“你过来,到底怎么了?给我说说。”
  红玉眼中的泪便掉下来:“我怕跟奶奶说了,奶奶动怒,更会伤了身体,你还是别问了。”
  秦莹怒道:“放你娘的屁,你快点说!别吞吞吐吐地,你想要急死我不成?到底是怎么了?”
  红玉见状,噗通跪地,低了声音,把自己方才所听说了,又道:“现在想想,或许是我听错了。”
  秦莹眼前发黑,无声地往床上一倒,红玉忙去扶住。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秦莹才缓过神来,红玉又喂着吃了定神茶,秦莹脑子转的极快,口中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红玉便说:“或许真是我听错了,毕竟又没有亲眼看到……”
  秦莹抓住她的手腕,握的极紧,道:“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却也有十成了,当初我就听说,练家的小姐跟段府的公子极好,我跟他定亲后,家里的哥哥还对我说,曾见过段二公子跟练小姐单独相处,当时我没留意,现在却觉得,那句话可真是大有干系……我只当她是个假清高的,没想到却是个假正经的……这个不要脸的贱货!”
  红玉很意外:“竟然这样?”
  秦莹手在褥子上一握,忽地直着眼睛:“对了,前日里,宋姨娘那麝香的事……”
  红玉道:“奶奶想到什么?”
  秦莹竖起眉毛,却又恨骂:“这一对奸夫□,竟做得出!简直是不要脸之极!”红玉忙劝:“奶奶说麝香又如何了?”秦莹忍了一口气,道:“你可记得当时我说宋姨娘目光短浅,竟把想法打到我身上来了?现在想想,恐怕是错怪了她,不是她把想法打到我身上,恐怕是另有其人!”
  “奶奶你的意思难道是说……”
  秦莹目光变化:“这几天她有什么异常没有?”红玉道:“也没什么……就是如先前那样,出来的更少了,是了,仿佛身子不适,还请了大夫。”秦莹心头一动,问道:“得了什么病,开的什么药?”红玉道:“这个倒是不知道……”秦莹喝道:“糊涂!你去,暗地里查一查,把她用过的药渣子拿来找人看明白了!”红玉不知为何,秦莹咬牙道:“你照做就是了,悄悄地别让人知道。哼,倘若不是也就罢了,倘若是,我必要她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红玉胆战心惊地,果真去偷了练素爱的药渣子出来,一查,竟是保胎的药!红玉大为震惊:“难道是大奶奶有了身孕?这是大喜事,那怎么不声张的?”
  “若是跟我同时有了身孕,未免有些太巧合了,或许大伯又没碰过她,当然要找点说辞……”秦莹反倒是一脸冷静,抱着双臂靠在床榻上,嘴角带着冷笑。
  红玉看着她那表情,似懂非懂,只觉得惊心:“奶奶……”
  秦莹一招手,红玉忙凑过来,秦莹在她耳畔低语:“你去给我找……来。”红玉大惊:“奶奶要那东西做什么,那可是碰不得的!”秦莹冷笑:“我当然知道碰不得,又不是我碰,记得,仍旧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别让人知道是你要。”红玉只好答应。
  秦莹直着眼睛盯着前方某处,仿佛看着自己死敌,咬牙低低说道:“竟把手脚动到我的头上来了……如果不整死了她,她也不知道我的手段,我也难出这口气!”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5 16:54:37
☆、97第97章

  段嘉安从外回屋,秦莹躺在床上,斜睨他道:“二爷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二爷连回这屋的路怎么走都不知道了。”
  段嘉安脱了衣裳,笑道:“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外头事忙,我统共才在外头住了几日,你就醋成这样了。”说着,就过来捧着她的脸看。
  秦莹望着他的脸,目光垂落又看向他的手,忽地想到这手自然也是摸过练素爱的,顿时之间胸口一阵作恶,把段嘉安推开,便捂着胸前微微干呕。
  段嘉安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怎么样了?”红玉闻声,便进来伺候。
  秦莹按捺着胸口不适,假装无事道:“我这个模样,二爷不回来倒是好的……免得你见了心烦,对不对?”
  段嘉安忙笑道:“你说话越来越刺人的心了,说的我跟那畜生一般,你这样,还不是因为怀了孩子?乃是好事,我爱你还来不及呢。”
  秦莹道:“二爷快别说些好听的了,这连日里来在外头,可没消停吧?”
  段嘉安笑道:“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不信你去问跟着我的。”
  秦莹哼了声,漱了口,便冲红玉挥挥手,才又开口:“我也想过了,与其让二爷你在外头不知跟些什么骚狐狸厮混,倒不如留你在家里……”红玉脸色一变,忙捧着盅子抽身出门去了。
  段嘉安挑了挑眉,秦莹冷笑道:“别急,我不是要把你强留下来,我的意思是,我如今这样,是伺候不了你的了,你又没个可心的……只我身边,红玉算是头一个顶用的,也是我的心腹,你要喜欢,就收了她,改日里我跟太太说了,升她为姨娘,也是一件好事,两全齐美,你说呢?”
  段嘉安想不到她竟会说出这样话来,心头一惊之下,喜出望外,可又担心她是醋坛子出身,乃是故意来试探自己的,于是便道:“你说哪里话,红玉是你身边能用的人,我哪里敢碰。”
  “你看着她也不是一两天了,别当我不知道。”秦莹冷笑,“如今我松了口,你就放心罢了,我不会找你的帐,与其让骚狐狸得了好去,倒不如给红玉,总算她也是我的人呢。”
  段嘉安见她不似说笑试探,就道:“你说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你若真看不上她,那就算了。”
  段嘉安笑道:“什么看不上,红玉自然是极好的。”
  秦莹冷笑道:“现在是好的,等过个日子,腻歪了,也跟我一样,是这样的了……”
  段嘉安忙过去笼络。两人在里屋说着,外头门口上,红玉静静听着,双眸有些呆怔,听了片刻,便转身,一步一步出了门去了。
  红玉出了院子,正看到段兴玮兴冲冲往外,见了她,便驻足:“红玉姐姐,你怎么了?好像不高兴。”
  红玉忙摇头:“没事,三爷哪里去?”
  段兴玮一身簇新,道:“你没听说?方姐姐的哥哥回京来了,现如今正住在大哥哥的别院里头,我今儿得空,自然得去看看他。”
  红玉见他意兴飞扬,面色明朗,全不知愁滋味似的,便苦笑:“三爷好兴致,既如此,快去吧。”
  段兴玮道:“那我去了。”急急忙忙地往外头走了。
  红玉目送段兴玮离开,自坐在廊下的栏杆处,俯身便去看那水里的游鱼。
  段嘉安得了秦莹开口,果真情难自已,当夜便去了红玉屋里头,一宿折腾,次日神采飞扬地出来,此后三天,都纠缠在二房的屋里头不曾出去。
  一直到三天后,段嘉安才借口有事,跟秦莹说了,便回来同红玉说:“你好生伺候着奶奶,我出去一趟,极快回来。”
  红玉垂眸说道:“既然要出去,二爷也换一套衣裳,别总是一套出去,让人以为咱们府里穷了。”
  段嘉安一想也是,便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红玉便领了个小丫鬟,替段嘉安换了衣裳,整理了配饰等物,又道:“奶奶方才睡了,二爷就不用再去说,直接出府就是了。”段嘉安正有此意,便出外去了。
  段嘉安前脚出去,秦莹那边就坐起来,唤了个贴身丫头道:“派个人到门口上等着,一有消息立刻回来说。”
  那丫头答应了,便退出去,片刻功夫红玉沐浴完毕,便进了门来,秦莹问道:“都妥当了?”红玉点头,道:“二奶奶,这样做,是不是太……”秦莹瞪起眼看她:“太什么了?当初她这么对我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如今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罢了!何况,倘若她跟二爷没有什么,那万事大吉,算她命大,但如果他们两个还……那就是他们自个儿作死!”
  她说了两句,看红玉脸色忐忑,便道:“你口风紧些,以后可千万别泄露出什么来,记着,这些事都不跟咱们相干!他们自己必也是没有脸提的!”
  红玉只好点头,秦莹这才放缓和了声音:“行了,我这里现在也只有你跟我是一条心的了,现在你也又是二爷的人了,以后少不得还得抬举你,自然要联手把外头的幺蛾子给除了……不然,他们自己没脸倒是罢了,事情传扬出去,咱们这屋里岂不是也白跟着倒霉?”
  红玉叹了声:“奶奶说的是。”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外头果然有消息传来,那丫鬟跑进来,道:“奶奶,不知为什么,听说大奶奶房里着急请大夫呢。”
  秦莹跟红玉对视一眼,淡淡道:“什么事?”
  丫鬟道:“还不知道。”
  “糊涂,滚出去再打听!”
  那丫鬟忙退出去,秦莹看着红玉,恨得满心翻腾,道:“这会儿你看见了?他收了你还不消停,说是出去办事儿,前脚一走,估计直接就进了那骚狐狸的房里了!两个混账羔子作死!岂怪得了旁人?”
  隔了会儿,丫鬟才又回来,道:“二奶奶,打听清楚了,原来中午的时候大奶奶派了人,去跟太太说近来身子不适,本以为是小病,便只压着没看大夫,没想到压了这许多日子,觉得越来越受不住,才请了大夫来,一瞧,竟是有了身孕……夫人也正欢喜着,可是不知为什么,方才又呼天抢地地,说肚子疼……好像有些不好似的。”
  秦莹只是冷笑:“知道了,你出去吧。”
  红玉出了二房,心中忐忑,想要去看看究竟如何,谁知道出了院子,就看到段嘉安在外头的路上走来走去,十分焦急的模样,红玉急忙上前:“二爷!”
  段嘉安停了步子,呆了呆,红玉道:“二爷怎么在这里,不是出府了吗?”
  段嘉安直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才说道:“我、我正要出府去,有点事耽搁了。”
  红玉望着他一派颓丧的脸色,自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却偏不能说,也不敢,目光下垂,望见他腰间的那个锦缎香囊,却又扫开去:“那二爷也别在这太阳下面站着了,也别回咱们屋里,奶奶刚睡下呢,让她知道你没走,又得质问了……我有点事,要去二小姐那里一趟。”
  段嘉安茫茫然答应了声。红玉但点头,便往前走,段嘉安看着她离开,却重又在原地开始踱步,红玉转身的时候,看见他抬手在额头上一扶,然后一拳头打在旁边的墙上,一副要哭出来却还忍着的模样。
  红玉站了一站,心头发冷,却不敢说什么,迈步转过弯,才停步靠在墙上,手在胸口揪着,只觉得心里像是堵着什么似的,牢牢地闭着嘴不敢发出一声,眼睛里却流下泪来。
  段重言着急回来,刚进门,就见练素爱的贴身丫鬟佩玉站在厅内,拿着帕子在擦泪,上头段夫人坐着,周围站着些丫鬟婆子,见了段重言进来,段夫人便道:“你回来了,去看看你媳妇吧。”
  段重言本想问究竟如何,犹豫了会儿,行了礼,果真就进了里屋。
  练素爱躺在床上,脸白如纸,一动不动,段重言走到床边,低头看她。
  练素爱模模糊糊中似觉得有人来到,便睁开眼,见是段重言,一怔之下,脸上就露出一抹冷笑。
  段重言望着她,面不改色:“发生什么事?”
  练素爱却只是盯着他的眼睛,隔了会儿,才问道:“你这会儿回来做什么?”
  段重言道:“我听说出了事,故而回来看看。”
  练素爱轻声问:“你是巴不得我出事……最好是死了罢了,对不对?”
  段重言皱眉:“这是什么话。”
  “我心里是知道的,”练素爱垂了眼皮,“我本来还以为,我终究还有一条活路可走,却没有想到,竟会是这样……”
  段重言不言语。练素爱看着他的脸,忽然说道:“只是,一直到现在才觉得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当初……”她顿了顿,声音很轻,“后悔当初,贪慕虚华,鬼迷了心窍……倘若当时,不是跟你,或许我……”
  段重言心头一动,只觉得这话来的有些不祥,便道:“不必说了,你身子虚弱,如此胡思乱想对身体无益,不如放下,好好地养着。”
  “我能放下?”练素爱闭了闭眼,“重言,你从来也没有对我动过心,从来也不喜欢我,是不是?”
  段重言沉默地看着她,练素爱道:“是了,我该得到的已经得到了,又为什么要贪图更多?但谁人不是这样……但凡你有一点真心对我,我也……”
  段重言摇摇头:“你好好养着吧……我去看看大夫怎么说。”
  练素爱看着他起身,看着他转身,忽地幽幽地叹了一声。段重言听到身后那声叹息,脚下顿了顿,却仍没有停。
  练素爱是小产了,但原因却是不明,大夫因知道她有过这样的症状,便只道是身子太过虚弱,因此无法保胎才滑了胎的。
  段夫人喝问了丫鬟,问不出个子虚乌有来,就也只安抚了练素爱一会儿,便也自回去了。只是私下里,却不免有些失望的。
  不知不觉到了晚间,段重言便也留在府中,却只在书房里歇息,并未回卧房去。
  大房这边如此凄惶,二房哪里却也不消停。此夜过了子时,段嘉安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索性爬起身来,旁边的红玉翻了个身,道:“二爷怎么了?”
  段嘉安一惊,支吾道:“我……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暗影里,红玉幽幽地看着他,末了道:“二爷既然睡不着,出去透透气也是好的,只是别走远了……也别惊动了二奶奶。”
  段嘉安怔了怔,然后道:“我知道。”果真下地,匆匆披了一件衣裳就出外。
  段嘉安脚下无声,正出了房中要出屋门,刚一开屋门,就听到里屋秦莹道:“这么晚了,是谁在外面闹腾?”
  段嘉安心头一惊,忍不住倒退两步,里头却又道:“是二爷?”
  段嘉安心里乱跳,强作无事道:“啊,是我,我心里闷,想出去透口气。”
  里头一声冷哼,秦莹道:“二爷可别得陇望蜀的,现刚收了红玉,忽然就又心里闷了,外头哪里好了?让你这么牵肠挂肚的,莫非是红玉伺候的不好,让二爷恼了?那也行,改日我派人把她发卖了,另给二爷找好的就是了!”
  红玉在里头听见,顿时心惊,一时便捣着嘴默默落泪。
  那边段嘉安听出秦莹声儿不对,便进了房去,见秦莹抱着双臂靠在床头,竟是未睡,他惊了惊,便陪笑道:“红玉自然是好的,是这天儿太热了。你何必说这么些有的没的?”
  秦莹眼神冷冷地看着他:“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倒没什么,就怕这月黑风高的,二爷出去走倒是不打紧,万一遇上了什么狐狸精缠住了二爷,那就罪过了。”
  段嘉安见状,知道是出不去了,便压了心头忐忑,只道:“我知道我宠了红玉,你吃醋了,罢了罢了,不出去也成,今晚上我就陪你,如何?”说着,便翻身上了床,搂住秦莹,哄道:“你也别坐着了,好好地睡吧!”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5 16:54:50
☆、97第97章

  段嘉安从外回屋,秦莹躺在床上,斜睨他道:“二爷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二爷连回这屋的路怎么走都不知道了。”
  段嘉安脱了衣裳,笑道:“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外头事忙,我统共才在外头住了几日,你就醋成这样了。”说着,就过来捧着她的脸看。
  秦莹望着他的脸,目光垂落又看向他的手,忽地想到这手自然也是摸过练素爱的,顿时之间胸口一阵作恶,把段嘉安推开,便捂着胸前微微干呕。
  段嘉安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怎么样了?”红玉闻声,便进来伺候。
  秦莹按捺着胸口不适,假装无事道:“我这个模样,二爷不回来倒是好的……免得你见了心烦,对不对?”
  段嘉安忙笑道:“你说话越来越刺人的心了,说的我跟那畜生一般,你这样,还不是因为怀了孩子?乃是好事,我爱你还来不及呢。”
  秦莹道:“二爷快别说些好听的了,这连日里来在外头,可没消停吧?”
  段嘉安笑道:“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不信你去问跟着我的。”
  秦莹哼了声,漱了口,便冲红玉挥挥手,才又开口:“我也想过了,与其让二爷你在外头不知跟些什么骚狐狸厮混,倒不如留你在家里……”红玉脸色一变,忙捧着盅子抽身出门去了。
  段嘉安挑了挑眉,秦莹冷笑道:“别急,我不是要把你强留下来,我的意思是,我如今这样,是伺候不了你的了,你又没个可心的……只我身边,红玉算是头一个顶用的,也是我的心腹,你要喜欢,就收了她,改日里我跟太太说了,升她为姨娘,也是一件好事,两全齐美,你说呢?”
  段嘉安想不到她竟会说出这样话来,心头一惊之下,喜出望外,可又担心她是醋坛子出身,乃是故意来试探自己的,于是便道:“你说哪里话,红玉是你身边能用的人,我哪里敢碰。”
  “你看着她也不是一两天了,别当我不知道。”秦莹冷笑,“如今我松了口,你就放心罢了,我不会找你的帐,与其让骚狐狸得了好去,倒不如给红玉,总算她也是我的人呢。”
  段嘉安见她不似说笑试探,就道:“你说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你若真看不上她,那就算了。”
  段嘉安笑道:“什么看不上,红玉自然是极好的。”
  秦莹冷笑道:“现在是好的,等过个日子,腻歪了,也跟我一样,是这样的了……”
  段嘉安忙过去笼络。两人在里屋说着,外头门口上,红玉静静听着,双眸有些呆怔,听了片刻,便转身,一步一步出了门去了。
  红玉出了院子,正看到段兴玮兴冲冲往外,见了她,便驻足:“红玉姐姐,你怎么了?好像不高兴。”
  红玉忙摇头:“没事,三爷哪里去?”
  段兴玮一身簇新,道:“你没听说?方姐姐的哥哥回京来了,现如今正住在大哥哥的别院里头,我今儿得空,自然得去看看他。”
  红玉见他意兴飞扬,面色明朗,全不知愁滋味似的,便苦笑:“三爷好兴致,既如此,快去吧。”
  段兴玮道:“那我去了。”急急忙忙地往外头走了。
  红玉目送段兴玮离开,自坐在廊下的栏杆处,俯身便去看那水里的游鱼。
  段嘉安得了秦莹开口,果真情难自已,当夜便去了红玉屋里头,一宿折腾,次日神采飞扬地出来,此后三天,都纠缠在二房的屋里头不曾出去。
  一直到三天后,段嘉安才借口有事,跟秦莹说了,便回来同红玉说:“你好生伺候着奶奶,我出去一趟,极快回来。”
  红玉垂眸说道:“既然要出去,二爷也换一套衣裳,别总是一套出去,让人以为咱们府里穷了。”
  段嘉安一想也是,便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红玉便领了个小丫鬟,替段嘉安换了衣裳,整理了配饰等物,又道:“奶奶方才睡了,二爷就不用再去说,直接出府就是了。”段嘉安正有此意,便出外去了。
  段嘉安前脚出去,秦莹那边就坐起来,唤了个贴身丫头道:“派个人到门口上等着,一有消息立刻回来说。”
  那丫头答应了,便退出去,片刻功夫红玉沐浴完毕,便进了门来,秦莹问道:“都妥当了?”红玉点头,道:“二奶奶,这样做,是不是太……”秦莹瞪起眼看她:“太什么了?当初她这么对我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如今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罢了!何况,倘若她跟二爷没有什么,那万事大吉,算她命大,但如果他们两个还……那就是他们自个儿作死!”
  她说了两句,看红玉脸色忐忑,便道:“你口风紧些,以后可千万别泄露出什么来,记着,这些事都不跟咱们相干!他们自己必也是没有脸提的!”
  红玉只好点头,秦莹这才放缓和了声音:“行了,我这里现在也只有你跟我是一条心的了,现在你也又是二爷的人了,以后少不得还得抬举你,自然要联手把外头的幺蛾子给除了……不然,他们自己没脸倒是罢了,事情传扬出去,咱们这屋里岂不是也白跟着倒霉?”
  红玉叹了声:“奶奶说的是。”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外头果然有消息传来,那丫鬟跑进来,道:“奶奶,不知为什么,听说大奶奶房里着急请大夫呢。”
  秦莹跟红玉对视一眼,淡淡道:“什么事?”
  丫鬟道:“还不知道。”
  “糊涂,滚出去再打听!”
  那丫鬟忙退出去,秦莹看着红玉,恨得满心翻腾,道:“这会儿你看见了?他收了你还不消停,说是出去办事儿,前脚一走,估计直接就进了那骚狐狸的房里了!两个混账羔子作死!岂怪得了旁人?”
  隔了会儿,丫鬟才又回来,道:“二奶奶,打听清楚了,原来中午的时候大奶奶派了人,去跟太太说近来身子不适,本以为是小病,便只压着没看大夫,没想到压了这许多日子,觉得越来越受不住,才请了大夫来,一瞧,竟是有了身孕……夫人也正欢喜着,可是不知为什么,方才又呼天抢地地,说肚子疼……好像有些不好似的。”
  秦莹只是冷笑:“知道了,你出去吧。”
  红玉出了二房,心中忐忑,想要去看看究竟如何,谁知道出了院子,就看到段嘉安在外头的路上走来走去,十分焦急的模样,红玉急忙上前:“二爷!”
  段嘉安停了步子,呆了呆,红玉道:“二爷怎么在这里,不是出府了吗?”
  段嘉安直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才说道:“我、我正要出府去,有点事耽搁了。”
  红玉望着他一派颓丧的脸色,自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却偏不能说,也不敢,目光下垂,望见他腰间的那个锦缎香囊,却又扫开去:“那二爷也别在这太阳下面站着了,也别回咱们屋里,奶奶刚睡下呢,让她知道你没走,又得质问了……我有点事,要去二小姐那里一趟。”
  段嘉安茫茫然答应了声。红玉但点头,便往前走,段嘉安看着她离开,却重又在原地开始踱步,红玉转身的时候,看见他抬手在额头上一扶,然后一拳头打在旁边的墙上,一副要哭出来却还忍着的模样。
  红玉站了一站,心头发冷,却不敢说什么,迈步转过弯,才停步靠在墙上,手在胸口揪着,只觉得心里像是堵着什么似的,牢牢地闭着嘴不敢发出一声,眼睛里却流下泪来。
  段重言着急回来,刚进门,就见练素爱的贴身丫鬟佩玉站在厅内,拿着帕子在擦泪,上头段夫人坐着,周围站着些丫鬟婆子,见了段重言进来,段夫人便道:“你回来了,去看看你媳妇吧。”
  段重言本想问究竟如何,犹豫了会儿,行了礼,果真就进了里屋。
  练素爱躺在床上,脸白如纸,一动不动,段重言走到床边,低头看她。
  练素爱模模糊糊中似觉得有人来到,便睁开眼,见是段重言,一怔之下,脸上就露出一抹冷笑。
  段重言望着她,面不改色:“发生什么事?”
  练素爱却只是盯着他的眼睛,隔了会儿,才问道:“你这会儿回来做什么?”
  段重言道:“我听说出了事,故而回来看看。”
  练素爱轻声问:“你是巴不得我出事……最好是死了罢了,对不对?”
  段重言皱眉:“这是什么话。”
  “我心里是知道的,”练素爱垂了眼皮,“我本来还以为,我终究还有一条活路可走,却没有想到,竟会是这样……”
  段重言不言语。练素爱看着他的脸,忽然说道:“只是,一直到现在才觉得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当初……”她顿了顿,声音很轻,“后悔当初,贪慕虚华,鬼迷了心窍……倘若当时,不是跟你,或许我……”
  段重言心头一动,只觉得这话来的有些不祥,便道:“不必说了,你身子虚弱,如此胡思乱想对身体无益,不如放下,好好地养着。”
  “我能放下?”练素爱闭了闭眼,“重言,你从来也没有对我动过心,从来也不喜欢我,是不是?”
  段重言沉默地看着她,练素爱道:“是了,我该得到的已经得到了,又为什么要贪图更多?但谁人不是这样……但凡你有一点真心对我,我也……”
  段重言摇摇头:“你好好养着吧……我去看看大夫怎么说。”
  练素爱看着他起身,看着他转身,忽地幽幽地叹了一声。段重言听到身后那声叹息,脚下顿了顿,却仍没有停。
  练素爱是小产了,但原因却是不明,大夫因知道她有过这样的症状,便只道是身子太过虚弱,因此无法保胎才滑了胎的。
  段夫人喝问了丫鬟,问不出个子虚乌有来,就也只安抚了练素爱一会儿,便也自回去了。只是私下里,却不免有些失望的。
  不知不觉到了晚间,段重言便也留在府中,却只在书房里歇息,并未回卧房去。
  大房这边如此凄惶,二房哪里却也不消停。此夜过了子时,段嘉安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索性爬起身来,旁边的红玉翻了个身,道:“二爷怎么了?”
  段嘉安一惊,支吾道:“我……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暗影里,红玉幽幽地看着他,末了道:“二爷既然睡不着,出去透透气也是好的,只是别走远了……也别惊动了二奶奶。”
  段嘉安怔了怔,然后道:“我知道。”果真下地,匆匆披了一件衣裳就出外。
  段嘉安脚下无声,正出了房中要出屋门,刚一开屋门,就听到里屋秦莹道:“这么晚了,是谁在外面闹腾?”
  段嘉安心头一惊,忍不住倒退两步,里头却又道:“是二爷?”
  段嘉安心里乱跳,强作无事道:“啊,是我,我心里闷,想出去透口气。”
  里头一声冷哼,秦莹道:“二爷可别得陇望蜀的,现刚收了红玉,忽然就又心里闷了,外头哪里好了?让你这么牵肠挂肚的,莫非是红玉伺候的不好,让二爷恼了?那也行,改日我派人把她发卖了,另给二爷找好的就是了!”
  红玉在里头听见,顿时心惊,一时便捣着嘴默默落泪。
  那边段嘉安听出秦莹声儿不对,便进了房去,见秦莹抱着双臂靠在床头,竟是未睡,他惊了惊,便陪笑道:“红玉自然是好的,是这天儿太热了。你何必说这么些有的没的?”
  秦莹眼神冷冷地看着他:“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倒没什么,就怕这月黑风高的,二爷出去走倒是不打紧,万一遇上了什么狐狸精缠住了二爷,那就罪过了。”
  段嘉安见状,知道是出不去了,便压了心头忐忑,只道:“我知道我宠了红玉,你吃醋了,罢了罢了,不出去也成,今晚上我就陪你,如何?”说着,便翻身上了床,搂住秦莹,哄道:“你也别坐着了,好好地睡吧!”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5 16:54:59
☆、第98章

  这一夜段府的人各怀心事。而在段重言的别院里头,方墨白跟段逸两个吃了晚饭,便叫段逸沐浴,段逸把小弓箭抱过来,一块儿在浴桶里翻腾着洗了,一人一狗把浴盆里的水都扑腾的差不多都没了,把方墨白看得乐不可支。

    两人沐浴过后,就在蔷薇花架下乘凉,仆人送上一盘切好了的西瓜,方墨白给段逸拿了一片,自己才也取了。两人一人一片拿着吃,段逸看着那红瓤西瓜,先道:“谢谢舅舅!”吃了一口,只觉十分清甜,便又问:“舅舅,爹怎么不回来了?”

    方墨白便说:“大概是府里头有要紧事,所以绊住了。”

    段逸摇头摆尾,说道:“幸好爹没有带我一块儿回去,不然我岂不是就跟不了舅舅了?”

    方墨白没想到他小孩儿居然会有如此想法,便哈哈笑了两声,逗他说:“舅舅又有什么好的?”

    段逸扑在他的身上,抱着他的脖子,道:“舅舅当然好了,对了舅舅,白天你为什么不把那些说坏话的人都打走?”

    方墨白见他居然还记得此事,便道:“逸儿,拳脚功夫虽然要紧,但有时候却也不能滥用,舅舅才刚回京,立足不稳,不能在这个时候四处树敌,你明白吗?”

    段逸似懂非懂,点点头:“那以后可以打他们吗?”

    方墨白忍俊不禁:“以后或许会的,但是有些人,大可不必去理会……当初你外公还当朝的时候,这些人见了舅舅,无不拼命巴结,现在舅舅成了囚犯,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自然是看不起舅舅的,人情冷暖,也是有的,所以有一句话叫做‘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你大一些就会明白。”

    段逸停了吃西瓜,沉思了会儿,说道:“在府里的时候,有些人常常欺负娘,却不敢欺负大奶奶,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方墨白眼神一暗,点了点头。

    段逸垂眸,把手上的西瓜吃了,才又看向方墨白:“舅舅,以后是不是就不会有人敢欺负咱们了?”

    方墨白哑然,然后道:“舅舅会尽力的,你娘也是,会让咱们的情形好起来,让他们不敢再随便欺负咱们。”

    段逸把手擦擦干净,便起身说道:“舅舅,你教我打拳吧。”他一站起来,本来趴在腿边的小弓箭也跳起来,蓄势待发地。

    方墨白把西瓜吃了,笑道:“你乖,方才洗了澡,这会儿再练功又是一身汗,且今日也走了不少地方,必然累了,还是带你早些睡的好。”

    段逸见如此,便道:“那明天舅舅会教我吗?”

    方墨白笑着点头。

    两人入内,方墨白把段逸放在床里,小弓箭睡在床边地上,床边桌上还留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光芒明灭,段逸起初翻了几个身,大概是因白日的经历太兴奋了,方墨白摸摸他的头,段逸才不动,片刻,仿佛睡了过去。

    方墨白却睁着眼睛看着黑暗,心中思绪翩然,他经历了太多的事,对他来说,安睡从来就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不管表面多么无所谓笑眯眯都好,只要一合眼,脑中就会想起无限的事来,一幕一幕,如此鲜明,永不停息。

    不知过了多久,方墨白才合了眼睛,恍惚睡去,这次却很是不同,意识一瞬间迷离起来,就好像躺在云端,陷入了最为沉酣的梦境里头,让人十分舒服,四肢百骸也彻底地放松下来。

    正在睡着的段逸忽地打了个寒战,耳畔仿佛听到小弓箭呜呜地叫了两声,小孩儿慢慢地睁开眼睛,模模糊糊中看到眼前仿佛有什么东西微微地闪了一下,段逸睡得迷迷糊糊地,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便呆呆地看着,却见面前的方墨白动了动,然后睁开眼睛。

    段逸抬手揉揉眼睛:“舅舅,你为什么还没有睡?”

    “方墨白”听了这个声音,受惊似地,猛地转头看向段逸,段逸呆了呆:“舅舅,你做梦了吗?”

    “方墨白”瞪大眼睛,看了段逸一会儿,才说道:“你……你是逸儿?”

    段逸怔了怔,然后说:“是啊舅舅……你怎么啦?”小孩慢慢地坐起身来,奇怪地看着眼前的人。

    “方墨白”抬手摸摸自己身上,然后也跟着坐起来,环顾周围,段逸有点害怕,抬手拉拉他的衣袖,轻声叫道:“舅舅……”

    “方墨白”听出他的声音有些担忧似的,便转回头来,看了段逸一会儿,道:“逸儿,舅舅没事。”

    段逸仰头看着他,眼睛有些呆呆地,“方墨白”看着他,忽然一笑:“小家伙,你怎么也没睡?”

    “我睡着了,方才听到小弓箭叫,就醒了。”段逸说着,便爬到床边往下看,却见小狗果真站在床边,正也仰头看向他。

    “方墨白”也探身看来,随口道:“你还养了条……”话到嘴边猛地又停住,就咳嗽了声,“这小狗居然也没睡。”

    段逸回头看他,却见他的舅舅抬手挠了挠头,脸上浮现出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来,这种表情甚是少见,段逸一时看呆了。

    “方墨白”却转头看向别处,忽然道:“你的……”

    段逸见他半说不说地,就道:“舅舅说什么?”

    “方墨白”摇了摇头,又笑了一笑:“没、没说什么,你这么晚还不睡,小心明天有熊猫眼,乖乖地快睡吧。”

    段逸眨了眨眼,问道:“舅舅,什么是熊猫眼?”

    “方墨白”惊了惊,然后说道:“就是……就是黑眼圈。”

    “哦,眼睛黑……”段逸仍旧似懂非懂,却也仍看着方墨白,似乎觉得今晚上舅舅有点古怪,“舅舅,你不睡吗?”

    “方墨白”道:“我……舅舅想出去看看。”

    “这么晚了,舅舅看什么?”

    “就是睡不着……”

    “那舅舅教我练武功吧!”小孩儿顿时精神起来。

    “什么?”“方墨白”暗暗叫苦,“你真的想有熊猫眼吗?……还是睡觉吧。”

    “舅舅不出去了?”

    “嗯……不出去了。”“方墨白”叹了口气,准备把小孩哄着睡着了先,略一犹豫,便将段逸抱过来,“舅舅跟你一块儿睡吧。”

    “哦……”段逸答应了声,又爬起来,冲着小弓箭挥挥手,“我们要睡了,你也睡吧。”

    那小狗正支棱着耳朵,见状才呜了声,又趴下去。

    “方墨白”啼笑皆非,段逸却一时睡不着,就问道:“舅舅,明天爹会回来吗?”

    “这……”方墨白怔了会儿,“或许吧……”

    隔了会儿,段逸又说:“舅舅,你给我说说你打败坏人的事吧?”

    “啊?那些……”转头对上小孩儿期盼的眼神,“方墨白”默默地咽了口唾沫,说道,“不如我给你讲个别的故事吧……”

    本来是想要转移话题,却没有想到如同饮鸩止渴,小朋友立刻就越发精神了:“好啊!什么故事?”两只眼睛瞪得愈发大。

    “方墨白”打了个哆嗦,然后慢慢地说:“那我给你讲个……讲个……讲个……阿里巴巴跟、四十大盗的故事吧……”

    声音越来越低,话一出口人就开始后悔了,但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刚刚占据了方墨白身体的段深竹咬着舌头,刚才他抗不过段逸充满期盼的眼神,而他又没有照料孩子的经验,更加不曾同小孩相处过,鬼使神差地说讲故事的话,心中却不知讲什么好,搜肠刮肚地想动画片的名字,想了几个,比如白雪公主、小美人鱼、匹诺曹之类,却觉得不够男子气,结果就冒出这么一个来,还不如白雪公主呢。

    段逸目瞪口呆:“舅舅,这个故事听起来就很厉害……你快讲给我听。”

    段深竹硬着头皮:“从前……”他讲的断断续续,吞吞吐吐,有些情节还不怎地连贯,段逸却听得津津有味,双手不知不觉扒着段深竹的肩头衣裳,双眸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段深竹好不容易磨蹭着把这个长长地故事浓缩讲完,自己也松了口气,见段逸一脸意犹未尽,便道:“快睡吧……”假装困倦的样子,打了个哈欠。

    段逸道:“芝麻开门……真有趣!舅舅,明天你再给我讲好不好?”

    段深竹愣了愣,然后哼哼着说道:“我要是记得的话,就跟你再讲个……”

    两人正安静下来,床下的小弓箭却叫了起来,段逸的确有点困了,抱着段深竹的手臂,含糊地说:“小弓箭,不要叫。”

    没想到那只狗儿仍叫个不停,段深竹觉得不太对劲,略微起身看去,却见小弓箭撑着后腿,向着门口的方向,段逸问道:“舅舅,怎么了?”

    段深竹“嘘”了声,自己下地,走到门口往外看去,却见外面静悄悄地,没什么动静,那只小狗却跑过来,向着门缝中狂吠。

    段深竹对此毫无经验,但是在这一刻,却有种奇异地感觉,就好像是与生俱来地,本能地察觉一丝不祥气息,虽然外面看来一切如常,冥冥中却像是有个声音在催促他赶紧离开。

    段深竹来不及多看,俯身把小狗抱起来,小弓箭被人抱住,便不再狂吠了。

    段深竹转身回到床边,见段逸正趴在床上,又是好奇又是困倦地看着他,段深竹低声道:“逸儿,不要出声。”说着,便把小狗塞到他怀中,段逸抱住小狗,段深竹将段逸抱住,段逸分出一只手来搂住他的脖子,低低地问:“舅舅,怎么了?”

    段深竹也不知怎么了,只觉得自己心跳极快,他屏住呼吸,低头看小弓箭,却见它伸长脖子,仍旧盯着门口的方向,段深竹环顾周围,段逸仿佛感觉到什么,低声道:“舅舅,是不是有坏人?我们从后门走吧?”

    段逸先前跟着段重言从山东回京,也算是见识了不少惊险场面,尤其是临近京城时候的那一场刺杀,让段逸印象深刻,小孩儿又机警,顿时就察觉了异样。

    段深竹抱住他:“是了,后门……逸儿聪明!”急忙往后退去,段逸抱着小弓箭,一人一狗都悄悄地,段深竹绕到后门处,凝神查看一番,便把门轻轻打开,抱着段逸走了出去,贴身在墙边上,环视周遭。

    月光之下,院中依旧静悄悄地,仿佛全无异样,但是很快,就像是飘起了几片乌云,有几道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向着门口方向摸去。

    段深竹见状,便抱着段逸沿着后门处的回廊往前,靠墙有一片竹林,再往前就是一段湖上长廊,通往另一端的芍药园,段深竹刚要前去,院中忽地有人唿哨一声,屋里的人正好也有几个退了出来,顿时便留意到这边。

    段深竹吃了一惊,见有几个黑衣人正也往这里绕了过来,行动竟是异常的快,段逸道:“舅舅,坏人追来了!”

    段深竹苦笑:“是啊。”这一刻,毛骨悚然,却无计可施,顿时想到知聆所说的那句话,但是现在后悔却已经来不及,段深竹一咬牙,抱着段逸,以冲刺的速度撒腿就跑!

    上回兰斯洛特跟他说起来,在剑桥入学试上要绕着钟楼跑一圈,很少有学生能够做到,但段深竹却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兰斯洛特对此也印象极为深刻。

    此刻段深竹转身就逃,果然气势如虹,同样也让他身后的刺客们目瞪口呆,只见一道黑影从眼前掠过,极快地冲向对面。

    刺客们身法自也一流,一怔之下,个个也如离弦之箭追了上去。

    段深竹一口气跑到芍药园,百忙中回头一看,见几个刺客紧追不放,段深竹大惊之余,心想这帮人若是能去参加奥运,必能为国争光,此刻他逃无可逃,便在段逸耳畔低声道:“逸儿,等会儿若是你看舅舅打不过他们,就钻到那花丛里去,藏起来,知道吗?”

    段逸摇头。段深竹怔了怔,段逸坚定地说:“舅舅肯定能打跑他们的,上回舅舅一个人把好几个坏人射死了。”

    段深竹一听,忍不住出了冷汗,很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冒牌货,恐怕今晚上方墨白的英明就要被毁于一旦了。

    段深竹便道:“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听舅舅的话。”

    段逸只好答应了声:“好的舅舅。”段深竹将段逸放下,挡在身后,这顷刻功夫,刺客们已经围了过来。

    段深竹站住脚,把双手在胸前一握,凭空击打了两下,脚下踩来踩去跳了两跳,如拳击手似的,自言自语道:“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刺客们见他表现十分异常,行动不由缓了缓,紧接着,一个刺客便冲上来,手中刀锋在月光之下泛着森然冷意,段深竹吓了一跳:“冷兵器……不会吧!”幸好他行动敏捷,往旁边一闪,顺势一个旋风腿踢了过去,那人猝不及防,往后跌出去,手中的刀便落在地上。

    段深竹一招得手,却不敢放松,见其他人要冲上来,便赶紧俯身捡起地上的刀,拎在手中,只觉得很不适应,正好一人挥刀砍来,段深竹持刀相抗,两刀碰在一起,发出刺耳声响,刀刃交接,闪出火星之光,段深竹只觉得手腕巨震,那把刀脱手而出。

    那刺客见状,意外之余大为惊喜,朴刀当空一旋,紧接着又劈落下来,段深竹身后的段逸都看出情形危急来了,顿时大声叫道:“舅舅!”

    子时将过,禁宫里万籁俱寂,却有一个人影,急匆匆地来到安阳殿,承鹤出外,那人低低说了数句,承鹤转身入内,一直往里进了寝殿,才轻声启奏:“皇上,外头出事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5 16:55:11
☆、第99章

  知聆半夜从噩梦中惊醒,胸口一阵气闷。知聆起身下地,想要出外透一透气,便披了件衣裳,抓了柄团扇往外,快要靠近正殿的时候,忽然听到里头有低低的声响,似是有人在说话。
  知聆脚下略停住,便听到是赵哲的声音,说道:“派人去了没有?情形如何?”声音很是焦急地,像是出了事。
  知聆一怔,忽地有种不祥感觉。便听承鹤回答:“已经派人去了,方公子跟段小公子……”
  知聆听到这里,浑身狠狠一抖,手中的团扇便跌落地上。
  知聆顾不得其他,快步入内:“哥哥跟逸儿怎么了?”
  赵哲迎过去,将她抱住:“别急,听承鹤说。”
  承鹤道:“没什么大碍,巡城兵马跟大理寺的人都去了,去的及时,人都救下了。”
  知聆松了口气,忽然又想起要紧的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哲说道:“有几个宵小之辈,潜入那府里头……”
  知聆心头一动,看向赵哲,急忙问道:“皇上!是不是刺客?有人想对哥哥不利?”
  赵哲其实早就知道,就怕知聆担心所以才含糊其辞,见知聆猜到,便道:“这件事朕在叫他们立刻查处,别担心,人无恙就好了。”
  知聆听了,反安静下来,深吸了口气,才说道:“皇上开恩赦了哥哥回来,本以为在京会安全些,没想到竟还有人对他不利,请皇上做主,务必不能放过暗中黑手。”
  赵哲也有些动怒,便说:“你放心,这件事朕绝对不会放过。”又道:“此刻有些晚了,你先安睡,三更过后,朕叫人接了方墨白跟段逸进来,同你相见。”
  知聆道:“那现在他们可安全?”
  赵哲说道:“朕派亲卫前去,绝无问题。”
  这一夜过得着实难熬,趴在桌子上困了睡睡了醒,醒醒睡睡,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更天,知聆便起身,叫个宫女出去探听消息,回来便道,承鹤公公说禁军已经出去传人了。
  如此过了小半时辰,承鹤命人来叫知聆前往御书房。知聆早就穿戴妥当,急忙前往。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知聆一路上几乎是小跑着的,到了门口才停下步子,伸手在胸前一按,平息急喘。与此同时,就看到在御书房里,一高一矮地两人站着,一个自然是段逸,另一个,却是知聆眼中的“方墨白”。
  赵哲见知聆来到,便一笑:“纯明你来的倒快,他们两个也才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呢。”
  知聆先抱了段逸,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番,段逸道:“娘,我没事,多亏了舅舅……”
  旁边的“舅舅”就咳嗽了声,段逸十分警醒,接着又说:“还有皇上派去的人……”
  赵哲忍俊不禁,见他们“一家”团聚,便道:“朕要准备早朝了,纯明,你好好地照料你哥哥同逸儿。”说着,便起身往外,知聆便垂手:“恭送皇上。”
  段逸道:“恭送皇上。”
  “方墨白”一愣,含糊着也道:“恭送……”声音却有些低。
  知聆心头一动,忍不住看了“方墨白”一眼。
  赵哲离开之后,知聆忍不住将段逸用力一抱:“乖孩子。”才又起身看向“方墨白”:“哥哥,你没事吧?”
  “方墨白”微微垂眸,继而又看向知聆,说:“我没事……纯明。”
  知聆看着他的神情,听着这一句话,不知为何,略觉异样。
  知聆看着两人,最后目光落在“方墨白”面上,便问道:“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墨白”听到知聆叫“哥哥”,脸色略觉得不自在,手一抬像是要摸头,却又放下,说道:“原本好端端地,睡到半夜,忽然来了一些蒙面的、杀手,一个个武功高强……”
  知聆微微皱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段逸见赵哲离开了,才没了拘束,又抱住“方墨白”的腿:“舅舅,你还说打不过那些人,你用的是什么法子?跟以前不太一样。”
  “方墨白”看一眼知聆,眼神有些闪烁:“也没什么……”
  段逸道:“舅舅改天教我好吗?对了,还要给我继续讲故事……”
  “方墨白”大声咳嗽,段逸问道:“舅舅,你怎么了?不会是病了吧?”
  “方墨白”道:“没事没事。”
  知聆斜眼看着“方墨白”,然后又看向段逸,想了想,便俯身,低声问道:“逸儿,舅舅给你讲什么故事了?你悄悄说给我。”
  段逸果然就在知聆耳畔低声说道:“舅舅晚上跟我讲……”
  “方墨白”只看到他们两个窃窃私语,却不知说什么,正觉得有点不对,却见知聆站起身来,看自己的表情就很是异样地。
  他还想掩饰,就道:“怎么了?”
  知聆淡淡道:“没什么……逸儿,皇上这里有很多书,你想不想看?”段逸道:“娘,有好玩的书吗?”知聆拉着他,进了里间,段逸抬头:“哇……”知聆道:“你就在这儿,不要去别的地方。”段逸道:“娘,这里的书我都可以看吗?”知聆点头,段逸心满意足。
  知聆安置了段逸,便向“方墨白”一招手,对方迟疑着走过来,知聆见宫女太监等都未靠近,便拉着他衣襟,将他拉过来,“方墨白”低头看她的手:“纯明,你干什么?”
  知聆哼了声,望着他的眼睛道:“段总,nice meeting you……again”
  “方墨白”一听,当下知道已经被知聆看破,他无精打采地低下头:“这么快就被识穿了啊……”然后却又满脸带笑地抬起头来,看着知聆道:“真不愧是知聆姐,这么厉害,瞒不过你。”看他的模样,好像要立刻鼓掌似的。
  知聆又气又怒,低声咆哮道:“段深竹,你疯了?你又来干什么!”
  段深竹抬手挠挠头,脸上露出一种迷惑又羞涩的表情,知聆有些不忍看这种表情出现在方墨白的脸上……段深竹道:“因为我听说你以前都是睡着了才会来到这里的,所以……我就想要试试我会不会也……没想到真的可以……”
  知聆几乎要抱头:“你当这是个游戏吗?”
  他急忙否认:“当然不是。”
  知聆抬头:“我看就是,你分明当这个是个好玩的游戏,才试来试去!我跟你说过了这样很危险,比如说今天晚上,段总,逸儿说全靠你才没事,我却好奇,你是怎么打得过那么多刺客的?”
  段深竹再度心虚,却道:“逸儿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我知道你为什么想要留下来了。”
  “少说废话。”知聆板着脸,并不接受他的赞美,并且拒绝转移话题。
  段深竹讪讪地道:“我是说真的嘛……其实逸儿言过其实了,我是用尽浑身解数才……总之当时很惊险啦,我用了点跆拳道的功夫,又用了几招格斗的功夫,很狼狈啦,早知道的话我一定会多学点中国功夫!”
  当时那刺客一刀砍下,段深竹别无选择,只好顺势冲上去,贴身以相扑摔跤的姿势将对方掀翻,那人没想到他竟会使这样无赖的搏斗法子,顿时吃了亏。
  后两个杀手联袂而上,段深竹眼前一片刀光闪烁,亮的让他觉得自己快要瞎掉,只好把地上那人揪起来,奋力扔过去,才将两人阻了一阻。
  那两人闪躲瞬间,段深竹顺势扑上,如暴风骤雨 般打出几拳,顿时将其中一人打得头晕脑胀,正避不过另外一个人,却听到远处有人叫道:“快快,在这里,有刺客,快拿下!”人声鼎沸,光影憧憧,竟是许多士兵蜂拥而来。
  剩下两个刺客见状,对视一眼,急急退了。随即有许多士兵前来,分出一部分人前去追缉,另一部分留下护卫。
  段深竹一边说着,一边挥手比划了几招,被知聆鄙视的眼光瞪着,才讪讪住嘴也住手,又道:“幸亏及时来了一堆古代兵马,对了知聆姐,刚才的皇帝,我刚见到他的时候简直以为……”
  “以为是赵宁哲?”
  “是啊,一模一样啊!我怀疑他是赵总假扮的,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他的脸上露出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
  如果这张脸不是属于方墨白,知聆肯定要狠狠扭上一下:“你如果这样问上一句,立刻就知道他是不是假扮的,因为你会害得我哥哥人头落地。”
  段深竹呆了呆:“对了,我几乎忘了这是另一个空间,但是那张脸太具有欺骗性了……现在想想幸好我没有叫出来。”
  知聆冷冷地看着他:“段总,你别逼我打你。”
  段深竹牢牢闭嘴。
  知聆反复深呼吸几次,才又说:“段总,你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天快亮了?哥哥不像我,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如果他醒了,却不记得晚上的事,你觉得他会怎么样?会不会觉得自己疯了?”
  段深竹有些苦恼:“我也不知道……”
  知聆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叹道:“你看,你惹下这烂摊子,却不知怎么收拾,你到底想干什么?”
  段深竹脸上露出惭愧表情:“对不起啊,知聆姐……”他的声音,隐约带点撒娇意思似的,听得知聆打了个冷战。
  段深竹沉默了会儿,又说:“其实,我不是乱来的,我也有件事,不知要不要跟你说。”
  知聆叹了口气:“什么事?”
  段深竹看着知聆的眼睛,迟疑着,一时未曾开口。
  段深竹想到那个下雨天,他接到那条短信后,犹豫再三,终于拨了过去,电话那头,是聂文鸳的声音,说:“我以为你不会理我了。”
  段深竹皱眉,这个令人厌恶的声音勾他想起昔日一些场景,场场都是他愚蠢的见证,以及对于知聆所做的罪证,段深竹冷冷地问:“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聂文鸳道:“我们见了面再说好不好?我知道的事……你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那就现在说。”
  “深竹……”聂文鸳轻轻地叹了口气,“别对我这么绝情,不管怎么样,我们也是有过一段感情的。”
  “那是我的耻辱。”
  聂文鸳沉默片刻:“如果不是方知聆,我们现在或许已经结婚了。”
  “你瞒不了一辈子。”
  “可我起码得到过你。”
  段深竹气结:“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女人。”
  “不管你说什么都好,你如果想知道方家倒台的□,就来燕尾路一趟吧,你对方知聆好的那样,我相信你也会有兴趣知道方知聆跟赵总究竟是一段什么‘缘分’吧?”她的声音里暗藏恶毒。
  段深竹本不愿理会这人,只觉她如附骨之疽,令人不悦之极。然而聂文鸳最后的那句话,却又无法让他不去多想。
  雨渐渐地停了,外头竹叶上缓缓地往下滴着水,黄昏来临。段深竹看着满室寂寞,不由地就想起病床上的知聆,以及他穿越古代那惊鸿一瞥的印象……他抓住沙发上的一个抱枕,无意识地抱了很久,又松开,最终重又起身,走到镜子前略整理了一下衣裳,拿了钥匙出门。
  以前跟聂文鸳约会的时候,他们常去燕尾路上的一家茶室,那茶室布置的十分典雅,私密性也好,有个花园式的中厅,段深竹本极为喜爱这个地方,但是因为那段感情被污染的变成肮脏的回忆,于是连同这茶室也被污染。
  段深竹停了车,一路往里,服务生自然认得他,便领着段深竹去了聂文鸳订好的房间。
  打开门,朴素典雅的房间中,聂文鸳一个人坐在桌子边上,正垂眸喝茶,见了段深竹进来,才眼前一亮。
  段深竹面无表情地坐下:“我已经说过不想再在T市看到你。”
  聂文鸳道:“深竹,认识你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绝情的。”说着这句,心里一痛,是啊,跟他的时候,他是全心全意地对她好,好的一点刀锋痕迹都不露,哪里像是现在,只想手起刀落,把她砍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漓。
  不过,也是她心甘情愿自找的,见着他,她的心里会有那么一点变态的满足。
  段深竹冷冷地:“说吧,你知道的。”
  聂文鸳倒了杯茶,亲自推给他:“你喜欢的……”
  “我从来也不喜欢喝茶。”他转过头去。以前是因她“喜欢”,所以他迁就,现在,一切都变质了,何必。
  聂文鸳并不觉受挫,反而站起身来,走到段深竹旁边:“深竹,不管我做了多少坏事,我还是想跟你说,我的确是真心喜欢你的。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段深竹一动不动,只是淡淡说:“你让我恶心。说正经事吧,方家的事,到底是怎么样?”
  聂文鸳脸色一变,站直了身子,然后仍旧微笑着:“方家的事……你果然是很关心方知聆啊,一个有夫之妇……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何况现在还是植物人。”
  段深竹垂眸:“我不想动粗。你也别浪费我的耐心,你不说,我自己也可以查。”
  聂文鸳倒退几步,低低一笑:“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可是,因为我爱你,所以要先警告你一下,深竹,——真相恐怕不是你能接受的,而且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
  “说。”段深竹皱着眉,简短地。与此同时,竟觉得脑中一昏,段深竹还以为是错觉,并未在意。
  聂文鸳又走上前来,放低了声音,低低说了几句。段深竹本来十分抵触她这样靠近,但此刻竟来不及计较,只抬头问道:“你说什么?”
  聂文鸳望着眼前这张脸,笑容妩媚:“我说的,你不是都听到了吗?还想我再说一遍?”
  段深竹对上她的双眼,不知为何觉得眼前一阵阵发花,他再迟钝也察觉不对了,试着起身,聂文鸳却咯咯笑了几声,偏过来抱住他的胳膊,见他有些茫然的模样,猛地就吻向他的唇。
  段深竹把头一偏,用力将她推开:“滚!你……你是不是……”他抬手揉眼睛,却觉浑身无力。
  聂文鸳顺势起身,竟抱住段深竹双腿,手便攀上去,在他腰间往下摩挲过,她眼神一暗:“是……我早就想……”她嘴里说着,手上也不含糊,十分快速地去解他的腰带。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5 16:55:25
☆、第99章

  知聆半夜从噩梦中惊醒,胸口一阵气闷。知聆起身下地,想要出外透一透气,便披了件衣裳,抓了柄团扇往外,快要靠近正殿的时候,忽然听到里头有低低的声响,似是有人在说话。
  知聆脚下略停住,便听到是赵哲的声音,说道:“派人去了没有?情形如何?”声音很是焦急地,像是出了事。
  知聆一怔,忽地有种不祥感觉。便听承鹤回答:“已经派人去了,方公子跟段小公子……”
  知聆听到这里,浑身狠狠一抖,手中的团扇便跌落地上。
  知聆顾不得其他,快步入内:“哥哥跟逸儿怎么了?”
  赵哲迎过去,将她抱住:“别急,听承鹤说。”
  承鹤道:“没什么大碍,巡城兵马跟大理寺的人都去了,去的及时,人都救下了。”
  知聆松了口气,忽然又想起要紧的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哲说道:“有几个宵小之辈,潜入那府里头……”
  知聆心头一动,看向赵哲,急忙问道:“皇上!是不是刺客?有人想对哥哥不利?”
  赵哲其实早就知道,就怕知聆担心所以才含糊其辞,见知聆猜到,便道:“这件事朕在叫他们立刻查处,别担心,人无恙就好了。”
  知聆听了,反安静下来,深吸了口气,才说道:“皇上开恩赦了哥哥回来,本以为在京会安全些,没想到竟还有人对他不利,请皇上做主,务必不能放过暗中黑手。”
  赵哲也有些动怒,便说:“你放心,这件事朕绝对不会放过。”又道:“此刻有些晚了,你先安睡,三更过后,朕叫人接了方墨白跟段逸进来,同你相见。”
  知聆道:“那现在他们可安全?”
  赵哲说道:“朕派亲卫前去,绝无问题。”
  这一夜过得着实难熬,趴在桌子上困了睡睡了醒,醒醒睡睡,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更天,知聆便起身,叫个宫女出去探听消息,回来便道,承鹤公公说禁军已经出去传人了。
  如此过了小半时辰,承鹤命人来叫知聆前往御书房。知聆早就穿戴妥当,急忙前往。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知聆一路上几乎是小跑着的,到了门口才停下步子,伸手在胸前一按,平息急喘。与此同时,就看到在御书房里,一高一矮地两人站着,一个自然是段逸,另一个,却是知聆眼中的“方墨白”。
  赵哲见知聆来到,便一笑:“纯明你来的倒快,他们两个也才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呢。”
  知聆先抱了段逸,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番,段逸道:“娘,我没事,多亏了舅舅……”
  旁边的“舅舅”就咳嗽了声,段逸十分警醒,接着又说:“还有皇上派去的人……”
  赵哲忍俊不禁,见他们“一家”团聚,便道:“朕要准备早朝了,纯明,你好好地照料你哥哥同逸儿。”说着,便起身往外,知聆便垂手:“恭送皇上。”
  段逸道:“恭送皇上。”
  “方墨白”一愣,含糊着也道:“恭送……”声音却有些低。
  知聆心头一动,忍不住看了“方墨白”一眼。
  赵哲离开之后,知聆忍不住将段逸用力一抱:“乖孩子。”才又起身看向“方墨白”:“哥哥,你没事吧?”
  “方墨白”微微垂眸,继而又看向知聆,说:“我没事……纯明。”
  知聆看着他的神情,听着这一句话,不知为何,略觉异样。
  知聆看着两人,最后目光落在“方墨白”面上,便问道:“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墨白”听到知聆叫“哥哥”,脸色略觉得不自在,手一抬像是要摸头,却又放下,说道:“原本好端端地,睡到半夜,忽然来了一些蒙面的、杀手,一个个武功高强……”
  知聆微微皱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段逸见赵哲离开了,才没了拘束,又抱住“方墨白”的腿:“舅舅,你还说打不过那些人,你用的是什么法子?跟以前不太一样。”
  “方墨白”看一眼知聆,眼神有些闪烁:“也没什么……”
  段逸道:“舅舅改天教我好吗?对了,还要给我继续讲故事……”
  “方墨白”大声咳嗽,段逸问道:“舅舅,你怎么了?不会是病了吧?”
  “方墨白”道:“没事没事。”
  知聆斜眼看着“方墨白”,然后又看向段逸,想了想,便俯身,低声问道:“逸儿,舅舅给你讲什么故事了?你悄悄说给我。”
  段逸果然就在知聆耳畔低声说道:“舅舅晚上跟我讲……”
  “方墨白”只看到他们两个窃窃私语,却不知说什么,正觉得有点不对,却见知聆站起身来,看自己的表情就很是异样地。
  他还想掩饰,就道:“怎么了?”
  知聆淡淡道:“没什么……逸儿,皇上这里有很多书,你想不想看?”段逸道:“娘,有好玩的书吗?”知聆拉着他,进了里间,段逸抬头:“哇……”知聆道:“你就在这儿,不要去别的地方。”段逸道:“娘,这里的书我都可以看吗?”知聆点头,段逸心满意足。
  知聆安置了段逸,便向“方墨白”一招手,对方迟疑着走过来,知聆见宫女太监等都未靠近,便拉着他衣襟,将他拉过来,“方墨白”低头看她的手:“纯明,你干什么?”
  知聆哼了声,望着他的眼睛道:“段总,nice meeting you……again”
  “方墨白”一听,当下知道已经被知聆看破,他无精打采地低下头:“这么快就被识穿了啊……”然后却又满脸带笑地抬起头来,看着知聆道:“真不愧是知聆姐,这么厉害,瞒不过你。”看他的模样,好像要立刻鼓掌似的。
  知聆又气又怒,低声咆哮道:“段深竹,你疯了?你又来干什么!”
  段深竹抬手挠挠头,脸上露出一种迷惑又羞涩的表情,知聆有些不忍看这种表情出现在方墨白的脸上……段深竹道:“因为我听说你以前都是睡着了才会来到这里的,所以……我就想要试试我会不会也……没想到真的可以……”
  知聆几乎要抱头:“你当这是个游戏吗?”
  他急忙否认:“当然不是。”
  知聆抬头:“我看就是,你分明当这个是个好玩的游戏,才试来试去!我跟你说过了这样很危险,比如说今天晚上,段总,逸儿说全靠你才没事,我却好奇,你是怎么打得过那么多刺客的?”
  段深竹再度心虚,却道:“逸儿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我知道你为什么想要留下来了。”
  “少说废话。”知聆板着脸,并不接受他的赞美,并且拒绝转移话题。
  段深竹讪讪地道:“我是说真的嘛……其实逸儿言过其实了,我是用尽浑身解数才……总之当时很惊险啦,我用了点跆拳道的功夫,又用了几招格斗的功夫,很狼狈啦,早知道的话我一定会多学点中国功夫!”
  当时那刺客一刀砍下,段深竹别无选择,只好顺势冲上去,贴身以相扑摔跤的姿势将对方掀翻,那人没想到他竟会使这样无赖的搏斗法子,顿时吃了亏。
  后两个杀手联袂而上,段深竹眼前一片刀光闪烁,亮的让他觉得自己快要瞎掉,只好把地上那人揪起来,奋力扔过去,才将两人阻了一阻。
  那两人闪躲瞬间,段深竹顺势扑上,如暴风骤雨 般打出几拳,顿时将其中一人打得头晕脑胀,正避不过另外一个人,却听到远处有人叫道:“快快,在这里,有刺客,快拿下!”人声鼎沸,光影憧憧,竟是许多士兵蜂拥而来。
  剩下两个刺客见状,对视一眼,急急退了。随即有许多士兵前来,分出一部分人前去追缉,另一部分留下护卫。
  段深竹一边说着,一边挥手比划了几招,被知聆鄙视的眼光瞪着,才讪讪住嘴也住手,又道:“幸亏及时来了一堆古代兵马,对了知聆姐,刚才的皇帝,我刚见到他的时候简直以为……”
  “以为是赵宁哲?”
  “是啊,一模一样啊!我怀疑他是赵总假扮的,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他的脸上露出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
  如果这张脸不是属于方墨白,知聆肯定要狠狠扭上一下:“你如果这样问上一句,立刻就知道他是不是假扮的,因为你会害得我哥哥人头落地。”
  段深竹呆了呆:“对了,我几乎忘了这是另一个空间,但是那张脸太具有欺骗性了……现在想想幸好我没有叫出来。”
  知聆冷冷地看着他:“段总,你别逼我打你。”
  段深竹牢牢闭嘴。
  知聆反复深呼吸几次,才又说:“段总,你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天快亮了?哥哥不像我,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如果他醒了,却不记得晚上的事,你觉得他会怎么样?会不会觉得自己疯了?”
  段深竹有些苦恼:“我也不知道……”
  知聆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叹道:“你看,你惹下这烂摊子,却不知怎么收拾,你到底想干什么?”
  段深竹脸上露出惭愧表情:“对不起啊,知聆姐……”他的声音,隐约带点撒娇意思似的,听得知聆打了个冷战。
  段深竹沉默了会儿,又说:“其实,我不是乱来的,我也有件事,不知要不要跟你说。”
  知聆叹了口气:“什么事?”
  段深竹看着知聆的眼睛,迟疑着,一时未曾开口。
  段深竹想到那个下雨天,他接到那条短信后,犹豫再三,终于拨了过去,电话那头,是聂文鸳的声音,说:“我以为你不会理我了。”
  段深竹皱眉,这个令人厌恶的声音勾他想起昔日一些场景,场场都是他愚蠢的见证,以及对于知聆所做的罪证,段深竹冷冷地问:“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聂文鸳道:“我们见了面再说好不好?我知道的事……你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那就现在说。”
  “深竹……”聂文鸳轻轻地叹了口气,“别对我这么绝情,不管怎么样,我们也是有过一段感情的。”
  “那是我的耻辱。”
  聂文鸳沉默片刻:“如果不是方知聆,我们现在或许已经结婚了。”
  “你瞒不了一辈子。”
  “可我起码得到过你。”
  段深竹气结:“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女人。”
  “不管你说什么都好,你如果想知道方家倒台的□,就来燕尾路一趟吧,你对方知聆好的那样,我相信你也会有兴趣知道方知聆跟赵总究竟是一段什么‘缘分’吧?”她的声音里暗藏恶毒。
  段深竹本不愿理会这人,只觉她如附骨之疽,令人不悦之极。然而聂文鸳最后的那句话,却又无法让他不去多想。
  雨渐渐地停了,外头竹叶上缓缓地往下滴着水,黄昏来临。段深竹看着满室寂寞,不由地就想起病床上的知聆,以及他穿越古代那惊鸿一瞥的印象……他抓住沙发上的一个抱枕,无意识地抱了很久,又松开,最终重又起身,走到镜子前略整理了一下衣裳,拿了钥匙出门。
  以前跟聂文鸳约会的时候,他们常去燕尾路上的一家茶室,那茶室布置的十分典雅,私密性也好,有个花园式的中厅,段深竹本极为喜爱这个地方,但是因为那段感情被污染的变成肮脏的回忆,于是连同这茶室也被污染。
  段深竹停了车,一路往里,服务生自然认得他,便领着段深竹去了聂文鸳订好的房间。
  打开门,朴素典雅的房间中,聂文鸳一个人坐在桌子边上,正垂眸喝茶,见了段深竹进来,才眼前一亮。
  段深竹面无表情地坐下:“我已经说过不想再在T市看到你。”
  聂文鸳道:“深竹,认识你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绝情的。”说着这句,心里一痛,是啊,跟他的时候,他是全心全意地对她好,好的一点刀锋痕迹都不露,哪里像是现在,只想手起刀落,把她砍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漓。
  不过,也是她心甘情愿自找的,见着他,她的心里会有那么一点变态的满足。
  段深竹冷冷地:“说吧,你知道的。”
  聂文鸳倒了杯茶,亲自推给他:“你喜欢的……”
  “我从来也不喜欢喝茶。”他转过头去。以前是因她“喜欢”,所以他迁就,现在,一切都变质了,何必。
  聂文鸳并不觉受挫,反而站起身来,走到段深竹旁边:“深竹,不管我做了多少坏事,我还是想跟你说,我的确是真心喜欢你的。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段深竹一动不动,只是淡淡说:“你让我恶心。说正经事吧,方家的事,到底是怎么样?”
  聂文鸳脸色一变,站直了身子,然后仍旧微笑着:“方家的事……你果然是很关心方知聆啊,一个有夫之妇……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何况现在还是植物人。”
  段深竹垂眸:“我不想动粗。你也别浪费我的耐心,你不说,我自己也可以查。”
  聂文鸳倒退几步,低低一笑:“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可是,因为我爱你,所以要先警告你一下,深竹,——真相恐怕不是你能接受的,而且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
  “说。”段深竹皱着眉,简短地。与此同时,竟觉得脑中一昏,段深竹还以为是错觉,并未在意。
  聂文鸳又走上前来,放低了声音,低低说了几句。段深竹本来十分抵触她这样靠近,但此刻竟来不及计较,只抬头问道:“你说什么?”
  聂文鸳望着眼前这张脸,笑容妩媚:“我说的,你不是都听到了吗?还想我再说一遍?”
  段深竹对上她的双眼,不知为何觉得眼前一阵阵发花,他再迟钝也察觉不对了,试着起身,聂文鸳却咯咯笑了几声,偏过来抱住他的胳膊,见他有些茫然的模样,猛地就吻向他的唇。
  段深竹把头一偏,用力将她推开:“滚!你……你是不是……”他抬手揉眼睛,却觉浑身无力。
  聂文鸳顺势起身,竟抱住段深竹双腿,手便攀上去,在他腰间往下摩挲过,她眼神一暗:“是……我早就想……”她嘴里说着,手上也不含糊,十分快速地去解他的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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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100章

  知聆看着段深竹,他不说话的时候就是方墨白的样子,让她觉得很不爽,又见他一副出神沉思的模样,忍不住就问:“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说?”

    段深竹闻声就看她一眼,脸忍不住就红了。虽然方墨白的脸色不似段深竹本尊一样容易看得出,却也到底给知聆看出不寻常来,终于伸手在他脸上扯了扯:“段总!你说话啊?”

    段深竹没法儿把自己的糗事说给她知道,何况还有下文。于是眨着眼睛想了会儿,就说:“知聆……你在这里,方家是不是被……被人设计陷害的?”

    “你知道?”知聆有些奇怪地看他,“你怎么会这么说?”

    段深竹迟疑着,脑中飞快地想:“我……猜的,你上回说……要让方家东山再起,我就想……知聆,这件事会不会跟……段家和……皇帝有关呢?我猜……”

    他吞吞吐吐,极慢地才说了这两句话,知聆听他说着,自己就又去看周围,看周遭寂静依旧,才低声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方家是因为一个门生投奔了番人才连累的,这种事情在古代也不少见……”

    “不是不是,”段深竹有点愁眉苦脸,“我不是说这么简单,我是说这一整件事,会不会有人暗中设计……”

    知聆眨了眨眼,探究似地看着段深竹:“段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对了,你刚才想要对我说的是什么?”

    段深竹对上她的眼神,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我、我没有……”

    暗暗地一声叹息。

    段深竹到底低估了聂文鸳的手段,整个人摇摇欲坠,被她略微用力,便往后跌在地上,天旋地转,只感觉她的手在自己腰部摸来摸去,继而是她整个人,蛇一样地缠上来,段深竹往后退去,感觉自己快要吐出来了。

    正在段深竹将要清白不保的时候,茶室的门被打开,有人站在门口,看着里头两人,冷冷地开口:“不好意思,打扰了。”

    聂文鸳一看,浑身发冷,动作也停了。

    段深竹想看看说话的人是谁,眼前却一阵模糊。

    段深竹恢复神智之后,发现人在医院,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查看自己浑身上下,小护士进来,见他一脸惶恐,便微笑道:“段先生你醒了。”

    段深竹如惊弓之鸟:“我怎么在这儿?”

    小护士甜甜地说:“是有人用迷香把你迷倒了,另一位先生及时发现,才把你送来的。”

    段深竹正要问是谁,门口上有人进来,小护士忙道:“就是这位赵先生。”

    段深竹看着赵宁哲,心头一惊,继而忐忑。

    赵宁哲道:“看你的样子像是没什么了,说来也是,只不过是点催情的迷香而已,我是不是打扰了你的好事?”

    段深竹问道:“赵总,你去的及时,我没有跟那个女人……吧?”

    赵宁哲一脸冷漠:“段总在说什么,我不懂。”

    段深竹叫道:“我没有跟聂文鸳发生关系吧?”

    赵宁哲道:“你是表示遗憾还是什么?”

    段深竹知道他是故意调侃,便冷眼看他,赵宁哲才极快一笑,说道:“我本来不想打扰你们的,只可惜我没有偷窥的癖好。而且……”他顿了顿,终于说道,“上回你拿了照片没有给知聆,这次,就算是投桃报李。”

    段深竹松了口气,同时说明:“我不是不想给,只是暂时性的犹豫。”

    赵宁哲扫了他一眼,段深竹脑子转动,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赵总,你去那里干什么?你别说……是正好凑巧遇见?”

    赵宁哲面无表情,坦然地看向段深竹:“我知道她最近在打听一些事,所以想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没想到是为了段总,这女人也算是个痴情的了,段总以前也跟她出双入对,不如再考虑一下?”

    段深竹又有点想吐的感觉:“你够了……对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赵宁哲似笑非笑:“我跟你不一样,我说不想见到一个人,就真的再也不会见到她,段总,你想知道吗?”

    段深竹对上赵宁哲的眼睛,背上升起一股寒意,沉默片刻,才说道:“我猜,你知道了她跟我说了什么吧?”

    赵宁哲看着他:“段总想再说一遍吗,我洗耳恭听。”

    段深竹问道:“我只是想知道,那是不是真的。”

    赵宁哲不回答,只是问:“什么是不是真的?”

    段深竹凝视他的眼睛,说道:“方家的事,赵总也参与其中了?”

    赵宁哲脸上露出一丝讥笑表情:“段总是不是隐瞒了什么?那女人跟你说的,不仅是这句吧?”

    段深竹眉头皱了皱,才又说道:“这么说,都是真的了?方家的事跟赵总有关系,也跟……我爷爷有关?”

    他脑中转动极快,望着赵宁哲又说:“所以赵总才这么关心……就像是那些照片的事一样,赵总是怕我知道了,以后会说给知聆……”

    “哼,”赵宁哲脸色微变,却依旧冷冷地:“她还不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段深竹摇头:“赵总,不要转开话题,如果那都是真的,告诉我为什么?”

    赵宁哲又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来:“那你知道你爷爷为什么会这么做吗?我们都不是罪魁祸首,只是旁观或者略加牵引点拨而已,就算不是我们,总有一日方德也会栽跟头。”

    段深竹叫道:“但是是你的话,对知聆……”

    赵宁哲也大声道:“不要总是唤她的名字!”

    段深竹又气又急:“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唤名字又有什么了不起,你这么做,对她有多不公平你知道吗?如果她知道了的话,永远也不会原谅你,这不像是外遇而已!”

    “所以我才救你,”赵宁哲眼神变了变,才又说道,“所以你要跟我保证,永远也不要让她知道。”

    段深竹被这个无耻的要求气疯了:“你说什么?”

    赵宁哲道:“就像是你说的,这不像是外遇,你绝不能向她透露。”

    段深竹有些绝望:“你这样做,太卑鄙了,也太用心险恶了,你居然还向我提出这种要求?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

    赵宁哲道:“从我认识她到现在,已经是十年了,你现在要对她说她认错了人?你觉得她会欣喜若狂很感激你?还有不要忘记,你段家也不清白,这样说对你有什么好处?”

    段深竹道:“我不要什么好处,更不指望她会感激我,我就是没有办法看她被你欺骗!”

    “我看你只是嫉妒而已。”赵宁哲轻声地。

    段深竹没听清楚:“什么?”

    赵宁哲扫他一眼,重又说:“段总,我跟你说了,不是我们,也会是别人,方家的遭遇是迟早的,我不过是把那个必然提前了而已。”

    段深竹忽然想到先前那个问题:“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方家的钱?”

    “钱?”赵宁哲笑了笑,“那件事里我没有任何获益,反而填了三千万,我心甘情愿。”

    段深竹怔了怔:“我不明白,那你究竟是为什么。”

    赵宁哲只是冷冷一笑,看了段深竹一眼,最后说道:“段总,我说过我跟你不一样,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也可以这么形容,但是有一点你得放心,就是我对知聆,我对她是……真的爱她,不是你所能理解的,但是为了她,或者让她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能做。”

    段深竹被他那种口吻跟眼神震惊了,那绝对不是一种温柔的口吻,而是一种类似恶狠狠地,发誓似的,眼神也略带凶狠,带着杀气,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似的。

    段深竹一时失语。

    赵宁哲回身,往门口走,却又停下:“对了,我听说你最近联合那个外国人在搞什么多维空间的科研?但老头子却很不赞同是吗?”

    段深竹不知道要说什么,便只瞅着他,赵宁哲又问道:“这件事跟知聆有关,是不是?”

    段深竹不想理他,可又不想隐瞒,只好沉默地一点头。

    赵宁哲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段总,祝你好运。”

    “你到底怎么了?”耳畔传来询问的声音。段深竹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的知聆。

    ——本来是天之骄女,他曾亲眼看她击剑及舞会上的风采,后来却变得那样,他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明白了,或许正是因为那一场家族大变。

    她什么也不知道,又或者,并不是完全不知,她跟赵宁哲共同生活,却并不见多快乐,或者正是冥冥之中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吧。

    但是,又怎么能在这时候把那层假象给撕开,就像是上回一样,段深竹忽然惊觉:果真遇到他的话,她就没有什么好事,不管是艳照,还是现在的残忍真相。

    更何况赵宁哲说的对,他段家也不清白。

    知聆恨自己的话,他无所谓,但是他不能忍受……让她觉得,周围所有人都背叛了她。

    于是段深竹就竭力地笑:“知聆姐,我就是……总觉得这个皇帝有点阴沉,虽然看起来对你很好,但是你也要小心啊……还有段家,当然,我不是说那另一个‘我’,虽然我还没有跟‘他’碰面,但是因为我是个这么好的人……所以我觉得‘他’也不会坏到哪里去的。”

    “这可不见得。”知聆啼笑皆非,哼了声,又道,“你真没事跟我说?”

    “没有,”段深竹坚决否认,然后一脸郑重,抬手握住知聆的肩膀,手上稍微用力,“但是知聆姐,我真的很担心你!”

    他的口吻如此肃然,认真,知聆本来想笑,又笑不出,盯着他看了会儿,感觉“方墨白”的脸又变成现代“段深竹”的样子,她还是微微一笑:“段总,我不知要跟你说什么好了。”

    段深竹道:“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或许察觉他真实的心意,知聆心头一动,沉默片刻,说道:“我知道了,只要你别再继续添乱。”

    “哦……”有些失落,段深竹叹了声。

    知聆看着他失望的样子,忽地问道:“对了,段总,我记得你当初修过历史?那不知你对中国史有没有什么研究?”

    段深竹意外之余,精神一振:“我可以帮忙吗?中国史的话……”他琢磨了一下,“我只研究过宋明……比其他的朝代要了解一些。”

    知聆眼前一亮:“那你知不知道,海东青捕天鹅得珍珠的事?”

    “海东青?说到海东青,就得提到辽国,好像是宋,辽国还没崛起的时候,经常用海东青捕捉天鹅,好给宋朝进贡珍珠……”段深竹到底有些聪明,对上知聆的眼睛,问道,“知聆姐,难道你知道这个朝代用海东青捕天鹅?”

    知聆想到赵哲给自己的那颗很大的北珠,便道:“皇帝给过我一颗珠,说是北番那里进贡来的,先前哥哥在沧城,那个地方就是边疆,外头有北番人,北番人势力还不算强大,被青国人压迫,有的投靠了本朝,有的却开始独立……”

    段深竹心头一凛:“那青国人呢?”

    “我不太清楚,据说……暂时是处在和平关系上。”

    段深竹略觉惊心,飞快地想了会儿,便说道:“知聆姐,如果你说的北番是辽国的雏形,那青国必然就是金国的雏形,这样下去……如果是在真正的历史上,金国会攻宋,南宋朝一败涂地,甚至被金人攻进都城,皇帝都成了俘虏……记得‘射雕英雄传’吗,我就是因为那本书才特意对这个朝代进行研究的,里面郭靖杨康的名字,就是因为‘靖康之变’来的,而靖康之变,就是……”

    知聆心头一乱,压低了声音说:“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只是觉得形势有些奇怪,但是……应该不至于就真的这样?毕竟还有很多地方是不同的,我记得那时候是两个皇帝被掳走了,但本朝,只有赵哲一个皇帝,老皇帝早就驾崩了,而且赵哲自己也没有皇子。”

    段深竹皱了皱眉,然后说:“总之……知聆姐,不要大意!咱们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你也不熟悉外头局势,如果战争真的开始,谁也料不到究竟会发生什么。”

    知聆点头:“好!我会留意的。”

    段深竹说完之后,精神有些放松下来,忍不住就打了个哈欠,忽然警觉:“知聆姐,我大概要回去了,方大哥要醒了,你、你记得给我收拾烂摊子啊……我要回去的话,也会多找些战争方面的资料。”

    知聆看着他的脸,见他的表情果然有些困倦似的,就道:“好的。”

    段深竹看看左右,便也往书柜旁边走了几步,靠在那边,缓缓坐下,又说:“我知道你烦我,我尽量不来烦你……但是有时候会忍不住……”他张口,又打了个哈欠,眼睛却慢慢合上,“知聆姐,你要好好地……”

    知聆本站在旁边,见状,便也随着蹲□子,近距离看着段深竹,听他的声音停了,才终于说:“段总,你也要……好好地……”眼中略微泛出温柔之色,她不想在这里见到段深竹,一个原因是不想他来惹事,二来,却是不想看他出事。

    其实在心里,知聆并不讨厌段深竹,恰恰相反,见到他的时候,会有种身心放松的感觉,但是,那似乎太奢侈了。

    知聆看着眼前熟睡了的脸,心中便想方墨白醒来后该怎么跟他解释,她想了会儿,心里头仍乱乱地,又不知道方墨白会什么时候醒来,便起身去看段逸。

    段逸坐在角落,手中抱着极大一册书,正在翻看,知聆见他小小地模样,那一本书足有他小半个身子长了,便凑过去:“逸儿好乖,在看什么?”

    段逸仰头看她,眼睛一闪一闪地:“娘,我在看图画。”

    知聆好奇地看过去,见段逸面前摊开的那册子,果真是个画册,上面描绘着许许多多的人物,个个栩栩如生,怪道小孩儿看的如此入迷。

    知聆摸摸段逸的头:“逸儿认得字了吗?”

    段逸乖乖说道:“只认得十几个字,以后娘要教我,我会认得快些。”

    知聆笑笑,将他抱了抱,感觉他软软的小身子温暖地靠着自己,不由地就想到方才跟段深竹所说战争的事,万一真的会有战火,又真的席卷到皇宫……

    而段逸靠着母亲,心里极为高兴,先前他被知聆支开,就悄悄在这里看书,看一会儿,便跑去看看知聆,见她跟“舅舅”都在,才又轻手轻脚地回来,虽然也有些困倦,却不敢睡,生怕睡了过去后知聆就不见了,如今被知聆抱住,模模糊糊地就闭了眼睛,把头搭在知聆肩头,入睡之前还含糊地说:“娘,以后可不可以让逸儿在这里……”

    知聆听了这句,眼睛一酸,却忍不住微笑,抱着段逸摇了两下,便想把它送到偏殿自己的居处,正站起来转身,却见身后,方墨白抚着额头,正也站在书柜旁边,一抬头,四目相对,各自怔住了。

    片刻,方墨白看着她,有几分疑惑地问道:“纯明?我怎么在这里?这是……宫里?发生了什么?”

    知聆望着方墨白困惑的眼睛,深吸一口气:“哥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5 16:55:51
☆、101第101章

   知聆觉得自己该把实情告诉方墨白,毕竟她的性子跟纯明大为不同,虽然遭遇巨变,也是个理由,但方墨白跟纯明是至亲兄妹,方墨白虽不说,知聆却感觉,他或许也能察觉些许异样,何况……

    将逸儿抱回偏殿自己居所,好生安置了。知聆出来,见方墨白坐在桌边,笑微微地望着她:“妹子,你要跟我说什么?,是了,昨晚上是怎么了,我明明是睡在重言的别院里的。”

    知聆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哥哥,你不记得昨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方墨白笑了笑:“我倒是觉得好像做了些梦,但是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梦。”

    偏殿处的人都给知聆打发离开,此刻正是天明时候,天地之间都极为寂静。知聆走到桌边上,也坐下:“哥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但是这件事是前所未有的古怪,或许你也会觉得匪夷所思,不能相信,但我还是不想瞒着你……你一定要仔细地听我说完了,好吗?”

    方墨白收敛了笑容:“好,我答应你。”

    知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跟方墨白说了一遍,等事情讲完之后,也已经是在一个时辰之后了。

    外头的霞光透过窗户射进来,知聆道:“就是这样,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懂不懂,会是什么反应,但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内情。”

    方墨白看着她,并没有说话,只是起身走到窗边,他抬手将窗户打开,望着外头阳光普照的天地,双眸之中,亦是光芒潋滟。

    方墨白看着外头,足足过了一刻钟后,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多谢你,肯对我说实话。”

    知聆回眸看他,方墨白缓缓转身,抬眼看向她,这一刻,他的脸上又浮现一丝笑意:“这些话,如果给之前的我听见了,或许绝对不会相信,但是现在的我……”

    他仰头笑笑,笑容里有许多的了然,有些经验,是随着年龄而增长的,但有一些体悟,却得亲身经历一些事才能去信。

    就像是一只青蛙的故事,所谓“坐井观天”并非是笑话,而是因为他一直都在那个井底,所见只头顶一片天空,故而对他来说,外头的世界是无法想象的,除非他能跃出去。

    而方墨白,他经历了太多。从云端到泥泞,从泥泞到地狱,又从地狱里挣扎着爬回来,他的心境,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飞扬的京城贵公子了。

    方墨白垂眸看向知聆:“知道吗,你要是不跟我说这些,我会以为自己要疯了。”

    知聆怔了怔,方墨白道:“你先前问我昨晚上发生什么事?其实我隐约记得,但是实在匪夷所思,于是又不敢相信,于是只当自己做了一场好梦。”

    在知聆开口对他坦白的时候,他已经在疑惑了,昨晚他记得自己明明酣睡,但是却做了好些奇怪的梦,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甚至还有纯明抬手捏他的脸的场景,她说了些奇怪难懂的话,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着个陌生的人。

    奇怪的是,在梦中他丝毫不觉得抵触,反而觉得一切是如此顺其自然的,甚至还带一丝愉悦。

    一直到醒来。

    方墨白走到桌边上:“还记得那时候在牢中吗?”

    知聆抬头看他:“你是不是说纯明要自尽的时候?”

    方墨白目光闪烁:“当时我本已经气息奄奄,放弃了所有生机,但是却听到你的哭泣声音,我明明听着,却并没有其他的法子,我以为自己要亲眼看到你自尽的场面了,可是就在最后一刻,却有个不属于我自己的力量,阻止了你。这件事一直都埋在我的心里,我只当一切是我的幻觉,无法解释,但却感激,现在听了你的话,才知道,原来是‘他’。”他笑了笑,“是那一世里的段重言吗?”

    知聆含着泪,用力点头,泪落如雨。

    方墨白凝视着她的眼睛,然后叹了口气,抬手将她一抱:“你怕我不信,不懂,无法接受,却仍然冒险把真相说给我听,你本来可以不理所有,却宁肯留下,在此中周旋,我才能回京,逸儿才也得以保全,纯明才能支撑至今……我本想说一句谢,但是我想,你是纯明,纯明就是你,你所做的,正也是纯明所做的,正也如纯明所做的,于是我便不再说那俗套的话,我只当你就是我的妹子纯明,你也的确是我的妹子纯明。”说到最后,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无声落下。

    知聆忍不住也落了泪,方墨白抬手,替她轻轻将泪拭去,道:“方家经历了这一遭,见识了多少人世无情,多少昔日言笑晏晏的朋友,反而怒目相视,恨不得把你踩死,面目如此狰狞……但我还是没有放弃,我在沧城的时候,支撑我活下来的信念,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再见到纯明,不管是骨血之情,还是隔世羁绊,能跟你做兄妹,我也是死而无憾。”

    知聆听着他的话,眼泪一直也停不住,一直到听到那个“死”,忍不住轻轻打了他一下:“不许胡说!”她探手,将他的腰抱了抱,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不管如何,都要好好地活着,哥哥。”

    方墨白的手自她的发端落在腰间,他仰头让泪滑入两鬓,回答说:“好的,纯明。”

    赵哲命刑部跟顺天府联手,务必要查出昨晚上行刺方墨白的元凶,限期三天破案。

    而在朝堂上,便有臣子因此趁机上书,质疑皇帝为何要将罪臣之子召回京内,而且方墨白还以戴罪之身留在段重言的别院。

    赵哲虽然答应了知聆要重新审理方诚之事,可他心机深沉,并没有就想立刻宣告天下,然而这刺客如火上浇油一般,又加上群臣的骚扰,赵哲便索性挑明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道:“朕近来时常觉得当初方诚之事处置的过于仓促,或许有些不妥之处,于是想要派人重新审查一遍。”

    顿时之间满殿哗然,群臣各怀居心,即刻有人力谏,只有少数几个朝臣赞同皇帝的提议。

    赵哲冷眼旁观,最后便说:“既然如此,此事再议。”不置可否,退朝了。

    赵哲退朝之后,便急回后宫,谁知道却在寝殿里扑了个空,并不见知聆,连段逸跟方墨白都不见,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太后得了消息,传了过去。

    赵哲心头一凛,承鹤知道他意思,便劝道:“皇上放心,此回无碍。”赵哲才勉强平稳了心神,便起驾往御花园去。

    御花园的亭子里,太后坐在正中,笑吟吟地看着旁边的段逸,对旁边的宜妃等道:“这孩子倒是聪敏可人,看着模样,机智,恐怕以后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宜妃便道:“这孩子的确是讨人喜欢的。”又看淑妃段妍,“真是羡慕妹妹……”

    段妍忙道:“贵妃娘娘客气了。”

    几个后宫之人也跟着一片奉承,太后便吩咐宫女,道:“前日御膳房做的荷叶点心,我尝着倒是好,去传一点回来,赏给他吃。”

    段逸忙道:“多谢太后赏赐。”

    太后听着那稚气又清脆的声音,忍不住笑道:“瞧着孩子,真可怜见儿的。”说完了,又看知聆,便问:“昨儿到底是闹了什么事了?”

    知聆便道:“回太后,是我哥哥在外头遇上了点事,皇上开恩,就传哥哥跟逸儿进宫来了。”

    “遇上了什么事?”

    知聆垂着头:“是有些来历不明的刺客要对哥哥不利。”

    太后露出惊诧之色:“京城之中,竟也有这种大胆包天的人?对了,段御史上回回京的时候,也是在天子脚下遇袭的,可怜,至今还被降职着呢。”说着,眉头一皱,“这京里头到底不太平起来,得让皇上多加留心才是。”

    知聆只觉得她话中有话,知聆深知“姜是老的辣”,何况这女人身为太后,什么光怪陆离没见过,必然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于是知聆便只道:“太后说的是。”

    太后便道:“只是虽然如此,皇上也太兴师动众了,半夜三更地,让外头无职的男子入宫来,有些不成体统,如果只是小逸儿倒也是无妨的,本宫很喜欢他。”说着,又笑看了段逸一眼。

    知聆道:“这件事奴婢也没有想到,听到皇上说人来了才惊着了。”

    太后似笑非笑,道:“也是,皇上对你总是格外青眼的。”

    顷刻间,荷叶糕便取了来,一色淡绿地摆在盘子上,太后便道:“小逸儿,你尝尝看,好不好吃?如果爱吃,本宫让他们多做点儿。”

    段逸道:“多谢太后娘娘。”虽然谢过了,却不动手,仍是抬头看知聆,想得她的许可。

    知聆见那一盘子点心,若是给她吃的话当然是无妨的,但是是逸儿……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起了坏心之类的,正在忐忑,却听到身后有人笑道:“太后原来在此,幸好朕没有直接就去寝宫。”

    太后闻言,便道:“皇上,你退朝了?”

    赵哲笑吟吟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承鹤和方墨白,方墨白原先因避嫌,就只在御花园门口站着,却一直留心此处。赵哲过来的时候,就叫了他一块儿进来。

    赵哲上前行了礼,道:“太后今儿兴致颇好?”

    太后道:“听闻宫里头来了稀客,正好也见见。”说着,就看了段逸一眼,“这孩子倒是很合本宫的眼缘,皇上,你来看看,是不是跟你小时候有几分相似?”

    赵哲笑道:“小逸儿这孩子有福气,果然也得太后喜欢。”便上前来,也作势打量逸儿的脸,随口打趣道,“朕倒是想要他跟朕有几分相似……”说到这里,心头忽然跳了一跳,顿时就住了口,眼睛却仍盯着逸儿的脸看个不停。

    太后却看着赵哲,见他笑嘻嘻打量段逸,便半真半假地说道:“皇上,既然也这么喜欢孩子,可是这后宫里头却冷清的很呢。”

    赵哲这才知道太后夸奖小逸儿的原因是要引出后宫的子嗣问题,他心中本正乱跳不休,此刻却无事般笑了笑:“太后说的是。”

    太后道:“皇上正当盛年,还是要多为皇族后嗣着想才是。”

    赵哲的目光在段逸脸上又扫了扫,咽了口唾沫,才回头向着太后说道:“儿子遵命就是了。”

    太后见他竟出气地顺从,心里略舒坦了些,就看向他身后的方墨白:“他就是方家的儿子?”

    赵哲说道:“正是。——墨白,来见过太后。”

    方墨白上前,便行大礼。太后见他气宇轩昂的模样,虽然入眼,心里却到底是不舒服的,便点点头:“嗯。”又对赵哲说道,“皇上,虽然你优待方家之人,可是行事却也不能失了章法,竟忽然传这等无职外男入宫……”

    赵哲笑道:“太后提点的对,先前的确是朕一时太过急怒了,但是太后放心,以后不会了。”

    太后正觉满意,才要开口,赵哲又道:“朕已经下诏,以后方墨白就是禁宫的金吾卫,就在御前行走,故而他不会是无职入内了。”

    太后欢喜未已,大吃一惊,连同满座妃嫔也震惊不已,知聆也觉得意外,当下就抬头,吃惊地看着赵哲。

    太后大惊之余就觉得气怒,看了赵哲一眼,自然疑心是知聆撺掇的,于是就又看知聆,没想到看她也是一脸惊讶意外的模样。

    太后便只对赵哲说道:“皇上,他才是罪囚入京,忽然之间你就提拔他为金吾卫,这可是御前行走的五品护卫,本宫觉得大大地不妥!”

    赵哲却面不改色,带笑温和说道:“方家之事,方才朕在殿上已经提议要回头重审,至于方墨白,他原本在京中就曾得武状元之位,身手都是过得去的,何况朕先前都赦了纯明了,再启用她的长兄,也应该没什么不妥的,太后还是再想想……”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太后气得眉眼乱飞,最终按捺不住,只道:“皇上如今做事,哪里会顾忌别人,本宫再多说几句,恐怕也只是讨嫌,皇上是听不进去的……哪里像是小时候一样……”

    说到这里,几分气怒,几分心酸,看了一眼旁边的段逸,望着那稚嫩眉眼,一时就跟记忆里的赵哲重合了,太后心想:皇上却永远也回不到小时候那样了。

    一时之间起身,含怒说道:“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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