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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奇缘之花千骨》Fresh果果[完结+台版六则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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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5-7-6 18:09:51
75.妖神出世【VIP】
  
  被狂风和扭曲的空间撕扯着,花千骨觉得自己快要四分五裂了。剧烈的疼痛从身体还有五脏内服传来,呼吸不到空气,窒息感像丝线将她密密麻麻缠了个结实,她嘴唇苍白,面色发青,头晕目眩,想要呕吐,四周什么也看不清楚,青灰一片中到处是乱舞着的鬼魅妖魂的残肢和碎片,如幻影和破旧的棉絮一般被撕扯,被搅拌。拼命想挣扎,可是那种惊天的力量太过巨大,容不得人丝毫反抗,在一阵阵仿佛鬼哭狼嚎的凄惨破碎的奇怪声响中,花千骨逐渐失去意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四周皆已平静。身体像躺在软绵绵的云里,温暖舒适。还未待睁开眼睛,她已经感觉到了外面的洁白与光亮。
  光线从眼睛的细缝里穿透进来,她什么也看不见,仿佛却又看见了整个世界。那样的感觉就像是身处一个美妙的幻境,她太累太疲倦,沉醉其中,迷迷糊糊的不愿睁开眼醒过来。
  可是隐隐约约中似乎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她以为自己幻听了,可是接下来哭声更大了,切切实实的。
  她猛然惊醒睁开眼睛一坐而起打量四周,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她本以为墟洞中应该是漆黑一片,烈火焚烧,犹如阿鼻地狱一般。没想到四周却是柔和的光亮一片,什么也没有。没有天,没有地,没有任何东西,连自己脚下踏的都仿佛不是实体。只有顶头正当中,隐隐挂了一弯上弦月。
  光辉圣洁一片中,目光找不到任何可落脚之处,她很快疲倦的闭上眼睛,否则久了或许会瞎的,就像雪盲。
  隐约又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传来,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因为没有参照物,所以也分不清方向。花千骨只好继续闭着眼睛,凭直觉慢慢向发出声音的地方靠近。
  终于那个声音似乎很近了,花千骨睁开眼睛,惊异的看到面前半空中悬浮着一朵巨大的千瓣莲,仿佛冰雕一般玲珑剔透,发出荧荧幽光。
  而那个一直在啼哭中的婴儿此刻正赤裸着小小的身子躺在莲心,小手小脚在空中胡乱挥舞着。
  花千骨心头一震,莫非,这就是妖神?可是怎么会是婴儿模样?
  不无防备的慢慢腾起身子,飞到莲花上空俯视着那个大约才三四个月大的婴孩。那样清脆大声的啼哭着,哭声中却丝毫没有悲哀,仿佛只是为了宣告自己的存在。
  花千骨有些不安了,又略微靠近了些。那孩子小小的,生得粉雕玉琢,可爱得不行。
  发现有人在看着他,婴孩止住啼哭,好奇的睁着大而黑的眼睛望着花千骨。眸子似一汪泉水般透明清澈。这世上,也只有婴儿才会有那样纯净无暇的眸子和天真可爱的神色吧。
  他嘟起小嘴,咿咿呀呀的咕哝了两句,好像是在和花千骨说话,却又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花千骨的心痒痒的,软软的,好像被云包裹着一样,有些不知所措的皱着眉头,似乎再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婴儿的眼睛看着她,吧哒吧哒的眨着,圆乎乎的身子滚了滚,然后把小的不能再小的手放进嘴巴里吸吮起来。
  花千骨小心翼翼的落到莲花上,微微朝他靠近了几步。最后终于蹲在了他旁边,俯身看着他。
  婴孩咿咿呀呀哼唧了两句,然后双手抱住小脚放进嘴里。
  花千骨忍不住笑了,伸出一个手指轻轻碰了他一下,柔软的温暖的有弹性的,分明就是个很普通的小婴孩啊。
  他看着花千骨,小脚胡乱踢两下,然后伸出手去抓花千骨脖子上垂下来的天水滴,可惜手太短了够不着,于是又改去抓她垂下来的发丝。
  可爱的样子叫花千骨整颗心都融化成水了,再也忍不住的伸出手指去,轻轻的戳了戳他粉粉的胖胖的小脸颊。婴儿立马抓住她的手指,然后咯吱咯吱的笑了,那样清净无暇的笑容堪比世上最美的图画。
  花千骨见他抓着自己的手指就放到嘴里吸吮起来,痒痒的,也忍不住笑了。轻轻把他抱了起来,小小的身子,软弱无骨一般,捧在手心里生怕一不小心就碎了。皮肤像牛奶像丝绢般光滑细嫩,手脚不停的挥舞着。
  怕他着凉,花千骨脱下轻薄的外衣将他包裹起来,只露了一张小脸在外面。他挣扎着把小手也伸出来,然后触摸着花千骨的脸,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花千骨看着他的小手,小小的,肥肥的,白嫩精细,手背上几个小窝窝,心底涌起莫名的疼爱,张嘴轻轻啃咬一口,他笑得更开心了。
  可花千骨却发起愁来,这墟洞没有边际,没有东西,而他是唯一的活物。必定是妖神刚形成的雏体。此刻虽然看来只是无害的婴孩,可是一旦成形,到了可以承负巨大的妖神之力的时候,就再没有人拦得住他了。
  自己来这,不就是为了阻止妖神出世么?不趁着他还未恢复力量的时候杀了他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可是他只是个婴儿啊,还什么都不懂。凭什么就因为背负着巨大的妖神之力,便要为自己还没做过的事付出生命的代价呢?
  花千骨脑海中激烈的斗争着,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水往外冒。怀中的孩子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生死正掌握在她的一念之间,仍旧开心的仿佛吃糖一般,抓着她的手指又咬又舔。
  看着怀中单纯到一无所知的娃娃,花千骨的心拼命挣扎。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要顾念天下苍生,不可因为一时的妇人之仁而留下大祸,而这错本来就是自己造成的,应该由自己解决。
  可是妖神又怎会生于莲花中?这难道不正说明了万物之始并没有好与坏,善与恶之别么?他如今只是一个普通的婴儿,怎么能因为可能发生却并未发生,这种不确定的事便判定了他生存的价值呢?人之初,性本善。如果有人耐心引导他走上正途,摒弃杀戮,就像师父教导自己一样好好的教他。说不定六界涂炭的事就根本不会发生了!
  那个声音又在说,可是如果不行呢?妖神终归是妖神,她今日一时不忍放过一人,有朝一日死可能就是千万人。如今六界八荒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她怎么能够冒如此大的险呢?
  花千骨闭上眼睛,可是谁又说过,两个人的性命就比一个人重要?千万人的性命就一定比一个人重要。生命的价值并不是用数量来衡量的啊!为了救一人而杀一人不对,难道为了救两个人,救千万个人杀一人就一定是对的了么?师父总是告诫她说,重要的是不是一个人的能力,而是他的选择。就算他身负巨大的妖神之力又如何?只要他能一心向善,造福苍生大地也说不定啊!
  可是那个声音继续争辩,权力导致腐败,能力滋生邪恶。没有人能够控制自己的欲望,能够蔑视天下的力量是绝对生不出至善来,只会滋生邪恶和贪婪之心。怎能用苍生做赌注,押一个注定会输的结局呢?
  不会!不会!花千骨惊恐的摇头,只要有人好好引导,一定不可能是那种结果。怎能在一切尚未成定数之前,就判了一个孩子的死刑呢?她始终相信,人心都是向善的。
  紧紧将孩子抱在怀中,低下头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她连人都没杀过,这样半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的婴儿,她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既然是她惹出来的乱子,她就负责到底。
  她低声喃喃道:“今后,我会像爹娘一样悉心教养你,让你识诗书,知礼仪,辨是非,别善恶,明天理,通古今。你若敢心生半分邪念,我、我便绝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花千骨从腕上取下相伴多年的佛珠套在他的小脚上,抬起头望了望正上方的上弦月。
  “这里没有天地,没有日星,只有月亮。你就南无为姓,以月为名吧。希望你长大了也能心怀佛心,心怀日月,慈悲众生。千万不要让我有朝一日,因为今天做了这个决定而后悔。”
  怀中的孩子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一样,咧开嘴灿烂的笑着,眯起的眼睛弯弯的就像两个月牙儿。
  花千骨既然已经下了决心了,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看他不停的把小手能够抓住的一切东西不停往嘴巴里塞。
  “小月,你是不是饿了啊?”花千骨有些茫然了,怎么妖神也是需要吃东西的么?可是她又不是他亲娘,别说奶水了,她连胸都还基本上没发育了,该拿什么喂给他啊!
  突然想起在昆仑山上时好像有采摘过一些薲草放在墟鼎里以备肌饿和疲劳时之需。算来自己也好些天没吃东西了,虽已得仙身,不需要再进食,但是心理上还是会有一种饥饿感无法填补。于是取了薲草出来,自己吃一点,然后放在嘴里嚼碎了又喂给南无月吃一点。
  几乎是立刻就感觉饱了,而且困顿疲倦也都没了。她逗弄着他玩了许久,然后从墟鼎中取出平常用的灵机琴来,信手抚了一曲给他听。
  想到师父剧毒终于得解,她几多欣慰;想到朔风,绿鞘,温丰予因自己而死又几多痛苦;想到如今师父乃至整个仙界肯定都急着捉拿她这个千古罪人又几多哀怨难平。琴声时喜时悲,想的最多的却依旧是和白子画在一起的朝朝暮暮。
  突然察觉到衣角被谁抓住,她低头看,南无月居然爬啊爬啊的爬到了她身边,然后仰起头,天真的望着她笑着。
  花千骨将他抱在怀中,他伸出小手在她脸上轻轻抓挠着,仿佛要逗她开心一般。花千骨低下头亲亲他的面颊,知道他灵性于常人何止十倍。
  微微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细细看来,他确实比之前长大了许多,速度之快,叫人咂舌。
  南无月很乖,不哭也不闹,花千骨不论干些什么,他都喜欢缠着她在她身上爬来爬去,或是绕着她爬圈圈。一丁点大已经学会了撒娇,咿咿呀呀的不停的在花千骨耳边聒噪着,像是不停在跟她说话。总爱抱着花千骨的手指在嘴里啃,花千骨惊异的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已长出乳牙了。
  或许他开口说话也比别人早许多,花千骨这么想着,就不停的跟他讲故事,教他说话。南无月望着她的嘴巴不断开合着,眼睛里逐渐有了更多的神采,似乎是能够听懂了。
  经过大致推算,花千骨发现在墟洞中每过一天,南无月能长一岁。如此,只需大约二十天左右,他便能拥有强大而完美足够承载妖神之力的实体了。
  花千骨微微有些慌张起来,怕时间过得太快,未待她教导了些小月什么,未待他有足够的时间和阅历却弄懂善恶之别,他便要出世面对六界苍生了。
  于是更加费尽心思的跟他说话,教他知道更多的东西,为他弹琴,陶冶他的性情。
  别的一般小孩开口第一句学会说的话都是妈妈、娘亲,南无月第一个会说的词却是“花花……”
  一般小孩只会称呼自己的名字,分不清自己的镜像,南无月却从很早开始就会说“我”,并有了十分深的自我意识。一开始花千骨还隐隐有些担忧,但是两三天过去,南无月逐渐长大,在她的搀扶下慢慢学会走路。除了比一般孩子聪明伶俐,成长速度快一些之外,并没有别的其他什么不同。
  性格带点腼腆,非常听话,从来没发过脾气,或是显得任性。也丝毫没显露出任何暴戾或邪恶的气息。听到花千骨说到一些人间可怜的悲惨的事,甚至会孩子气的感动或是伤心到哭起来。
  花千骨教他识字,教他弹琴,南无月几乎是一看就会。不管什么道理,几乎也是一讲就明白,所以教起来非常轻松。花千骨将墟鼎里带着的书给他看,他只需急快速的从前面翻到后面就全部记住并且学会了。其他的花千骨就挑着有用的东西一点点讲给他听。怕他觉得枯燥烦闷,便陪他做游戏。但是南无月从来都是很耐心的样子,依旧一脸的天真无暇。
  二人都不需要吃饭睡觉,活动的空间几乎也都在千瓣莲之上。花千骨并不避讳的偶尔教他一些道家正派的心法和剑法。觉得这样往好的地方去引导,就好像给大坝开了个口子,有个流泻的地方,总不至于有一天洪水高涨到决堤。完全不让他学不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是行不通的。与其有朝一日突如其来的刺激,可能将他逼上绝境,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让他知道自己是谁,明白自己的处境,又应该怎样避免。
  所以待到他完全懂事了,关于他妖神的出生花千骨便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甚至包括自己进入墟洞是为什么,如果他有一天做出为害苍生之事,她会亲手诛杀他。
  南无月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但是很顺其自然的便接受了。撒娇的抱着她的腰,信誓旦旦道绝不会有这么一天的。他什么也不想要,只要能永远跟她呆在一起。
  花千骨心头一暖,有欣慰有感动还有很多很多莫名复杂的情感。南无月把她当成娘亲一样极端的依赖。比较喜欢听她说她过去生活里一些搞笑的细碎琐事,对练习御剑仙法还有给他说的一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倒显得兴致缺缺。
  花千骨喜忧参半,喜得是他始终心似琉璃,玲珑剔透,内无瑕秽。忧的是全天下都想要诛杀他,自己却把他教得跟小绵羊一样,心地善良,不愿伤害他人。就算身负妖神之力,却不能保护自己这又该如何是好?
  而自己总是长留弟子,为了师父,也为了承担自己的过错,必须回去接受处罚。到那时,没有自己在他身边陪伴他照顾他督导他保护他,他又该如何是好?
  南无月听见她这么说,第一次面上有了怒色:“不准离开小月!无论如何不准离开!如果你走了,就算天涯海角我也把你找回来!谁也不准处罚你!谁敢伤害你我就……”
  感觉到南无月小孩一样说起气话,千瓣莲微微发红发烫,花千骨连忙捂嘴他的嘴,将他抱到怀里搂了个严实。
  “记得姐姐叮嘱你的话么?”
  “记得……”南无月低下头去。
  “你如果不想要姐姐伤心的话,就尊重姐姐的选择,以后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轻易伤人。”
  “花花姐姐的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很严厉的处罚姐姐么?”
  “他是世上最伟大的师父,最厉害的仙人,也是对姐姐最好的人。”
  “那为什么还……”
  “因为姐姐做错事了,所以就要接受惩罚。所以小月记住,永远不要做错事,否则姐姐也要打你的屁屁!”
  花千骨呵他的痒痒,南无月在她怀里笑得前俯后仰,连连求饶。
  “姐姐也是对小月最好的人,我也会对姐姐好,小月最喜欢姐姐了。”
  “姐姐也喜欢小月,会好好照顾保护小月的。”
  “姐姐我们就在这里好不好,只要有姐姐陪着我,小月宁愿留在这墟洞里,永生永世都不出去,不问世事,不见天日,只要能一直和姐姐在一起。”
  花千骨身子一震,看着他依旧幼稚的童颜,却坚定清澈的眼神。他居然、居然肯为了她永远困在这里么?紧紧抱住他,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外面的天下早已容不下他们二人,如果可以永远留在这里,苍生无忧,小月无险,倒也不失为两全其美之事。只是师父,就再也见不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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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5-7-6 18:10:13
76.花月洞天【VIP】
  
  墟洞之内一片宁静祥和,东海之上却是整个天翻地覆。莫说在海天之间掀起风起云涌的十六件神器一直在有生命般吐纳天地之气。就是紫色天空下数以万计的妖魔仙人魍魉鬼怪也闹得到处都不得安生。
  眼看白子画和杀阡陌二人僵持不下,一触即发,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仙界和魔界法力最强的人若真动起手来,其精彩和壮观程度可想而知。
  两方皆无人说话,亦无人敢上前劝阻。唯一为难的是轩辕朗,被夹在仙与魔,花千骨与妖神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他始终是挂心着花千骨的,可是毕竟身为皇帝,担负的是整个人间界的兴亡,凡事不能再像少年一样任性和自作主张。他可以毫不犹豫为花千骨死,可是没权力决定人间界的百姓也同自己一样。他皱着眉,突然开始极端的厌恶起自己的身份来。堂堂一界帝王,居然连保护自己心爱人的权力和能力都没有,做来何用!
  此时却突然见一个白影上前,竟然是东方彧卿。他用的不是御风术,亦不需腾云驾雾或是御剑御物。却不知靠的什么法门能在空中迅如闪电,来去自如。
  身体突然插入二人之间,面对魔界仙界之尊却毫无半点惧色。
  “尊上魔君,且慢动手,若你们二人争斗起来,下面仙魔人妖定然混战一团,死伤无数。这妖神还未出世,便先已生灵涂炭了……”
  东方彧卿望向白子画,如若平时他或许胜上杀阡陌一筹,只是此刻他毒伤刚愈,内力还未恢复完全。鹿死谁手,还未能知。
  白子画的眼睛里依旧是冰冷一片毫无情绪,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怒是悲。如果说这世上真有他东方彧卿也完全不知道,看不透,弄不明白的人,那一定就是他长留上仙白子画。
  尽管花千骨犯下这么大的错都是为了他,可是却始终不知道花千骨在他心底又有几斤重量。他统领众仙,自然有他的立场,不顾骨头死活先要防患妖神出世,做法纵然可以理解,但是却不可原谅。
  想着骨头为他受的委屈和苦楚,东方彧卿心里积郁难平,也有冲动想把一切全部告知于他。看看他会是什么表情,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
  可是想到骨头瞒住他的用心良苦,只能忍住不说。
  白子画眼睛不看他也不看杀阡陌,望着那旋转不停的十六件神器形成的巨大墟洞入口。
  “你说怎么办?”那样肯定的语气,根本不像是在询问,仿佛早就知道东方彧卿会出来阻拦一般。
  东方彧卿微微怔了怔,随即笑了。他以为他站得高,于六界之外看着这一切,没有什么逃得过他的眼睛,却不知道原来白子画在更高处看着他。
  “有办法救小不点么?”上次太白一役,杀阡陌已见过他的足智多谋,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轩辕朗也满是希冀的看着他。
  东方彧卿轻轻点头:“这就要看尊上、魔君还有陛下的了。众所周知,墟洞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子宫,妖神完全成形从里面脱离而出的时候便是他最虚弱的时候。那个时候如果合众人之力将其击溃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轩辕朗沉思道:“但是因为他已得强大的实体,如有失误,或一击不成的话,反将其惹怒,一旦出世,后果不堪设想。况且那时候再救千古就来不急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拖到那时才采取行动。”
  “陛下稍安勿躁,我说的不是要大家等到二十一天后妖神出世的那一刻,那样的话所冒风险的确太大了。妖神尚未得实体,就像蛇需要蜕皮一样,其实七天之后的月圆之夜才是他力量真正最弱的时候。若那时能集几界之力,或许能将墟洞打开一丝缝隙,到时……”
  “到时就能进去,亲自把小不点救出来?”杀阡陌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东方彧卿点点头:“不光如此……”
  “说不定还能把妖力未恢复完全尚是雏体的妖神制服对么?”白子画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东方彧卿。
  “尊上英明。”东方彧卿低下头,嘴角扬起好看的弧线。
  “你早知此事,并做好了打算,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担心妖神出世,并怂恿小骨去盗神器?”白子画骤然冷道。
  东方彧卿身子一震,嘴角扬起的弧线更大了,眯着眼睛笑:“在下不知道尊上是什么意思?”
  白子画不再看他,虽然紫薰浅夏说花千骨是和杀阡陌串通好偷神器的,但是与其说是从来只关心自己容貌,把神器当玩具的杀阡陌,不如说是深不可见的东方彧卿更可信一点。
  “魔君万万不可!”旷野天、蓝雨澜风等人在一旁连忙相劝。好不容易等到妖神出世的这一天,生怕他因为一个小丫头让一切功亏一篑。
  杀阡陌思忖着,他既不关心小不点为什么要盗了神器和向自己借玄天伞放妖神出世,也不关心东方彧卿到底安的什么心,他只想快点把小不点救出来而已,并且在所不惜。他行事向来率性,不管不顾,只由着自己的喜好。所以自然没有轩辕朗那么多的犹豫和顾及,立刻就点头答应。
  “我不在意跟仙界和人界的人联手,只要可以救出小不点。”
  白子画有些诧异的看他一眼,神情更加冷峻了。
  “魔君!”蓝雨澜风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策划的一切,竟然又要毁到花千骨手里。
  春秋不败拦住她使了个眼色要她别急,然后和云翳对望一眼,各自面上都是阴险狡诈的笑,真没想到得来全不废功夫。
  轩辕朗也表示联手,既然有方法可以既救出花千骨又避免妖神祸害众生那自然是最好。
  于是众人皆看向白子画,白子画冷道:“既然可以减少伤亡自然是最好。只要可以将妖神扼杀在真正出世前,其他的都不重要。”
  达成一致后,下面的人总算也停止了对峙,却依旧互相提防的团团围在墟洞周边。
  等……
  等七天七夜之后的月圆之夜,决定命运的那一刻的到来。
 
  
  不管外面如何惊涛骇浪,墟洞里永远是祥和宁静的世外桃源。虽然周围什么也没有,只有两个丁点大的孩子,可是两人却从未有过孤独寂寞或是度日如年的感觉。
  看着小月一点一滴长大,教他走路教他说话,说故事给他听,把自己会的都一一传授给他。和带着糖宝的感觉略有不同,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母亲了。
  小月一天长一岁,短短几天,就长得很高了,像个健康正常的六七岁孩子那样喜欢到处跑,喜欢声音软软的跟她撒娇。
  “花花,花花……”小月蹦蹦跳跳从后面跳到她背上。
  “我说多少遍了,要叫姐姐。”
  “我喜欢花花。”小月开心的摊开手,掌心里立马生出一朵血红的蔷薇,花千骨惊异的睁大眼睛。
  “送给花花。”小月咧开嘴笑起来,水嘟嘟的脸,水汪汪的眼,可爱得不行。
  花千骨无奈的摇头:“姐姐不能碰,一碰花就谢了。”
  “不会的。”南无月指着身下的巨大冰莲,“这个不也是花么?不都没有谢。”
  “这个不一样……”未待她说完,南无月就垫起小小的脚尖把蔷薇插在了她头上。然后眼睁睁看着花迅速的凋谢枯萎。
  “为什么?”他嘟起嘴巴不解的捧着死掉的蔷薇。
  花千骨摇头,没了勾玉,她又恢复成凶煞的体质了。
  “姐姐别难过,你喜欢花么?那我就送许多许多的花给你。”南无月回身,小小的手从左边往右边轻轻划过,顿时从西到东瞬间蔓延出一片绚丽的花海。花千骨惊讶的张开嘴巴说不出话来,就见南无月轻轻呵了一口起,花海顿时铺满了整个天地,半空中还飘飞着阵阵花雨。
  花千骨惊呆了,在冰莲上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除了花,层层叠叠一直覆盖到遥远的天际。大风起,阵阵花浪波波荡漾,比大海更加壮阔,比朝阳更绚烂。香气四溢,花千骨久久沉醉其中简直说不出话来。
  “花花喜欢么?”南无月跳入花海之中迎着风狂奔起来,笑颜却是比任何一朵花都要美丽灿烂,光彩耀眼。
  “以后小月和花花就在这里幸福快乐的生活,花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不光有花再加一条小溪?”
  顿时天边一条小溪蜿蜒而下,从花海中穿过,欢快的流向远方。
  “再有一个小房子?一片竹林?一个小湖?一群小鸟?”南无月手在空中轻轻挥舞,如同小孩在涂鸦一般。
  顿时花海中出现了一间清雅的竹舍,湛蓝的湖里,有一只只白鹤,还有长着绒毛的小鸭子,天空开始变蓝,出现白云朵朵,阳光一丝丝从云间倾斜而下,湖面上还挂着一道彩虹,门前有一棵葡萄树还有一个秋千架。
  “花花喜欢这样的么?还是这样?”南无月手一挥,顿时面前的又迅速变幻成了亭台楼阁,华丽精致的宫宇白塔。
  一挥手一会变成和风细雨的人间四月天,一会变成波澜壮阔的海中水晶宫,一会又变成白雪皑皑的空灵仙境。
  花千骨看着四周景致不断跳跃或随着四时而变化,不由倒抽几口凉气。这墟洞中便是南无月的世界,如今他已经成长和强大到能够完全操控自如了。
  花千骨眼花缭乱的揉揉眼睛:“别玩了小月,就第一个吧,第一个。”
  场景又变幻到一片花海飘香,南无月牵起花千骨在花海上空急速飞驰而过。
  二人来到竹舍中,南无月胖乎乎的小手点了点花千骨,她身上的衣服突然变成了绿色的罗裙,再点一点,又换了一身紫色的轻纱。白色狐裘,红色披风,青色长袍,七彩华服……身上的穿着连同发饰也不停的变幻着。
  “小月,你在干吗呢?”花千骨哭笑不得。
  最终换作一套清丽的雪白纱衣,南无月总算点了点头:“恩恩,就这个,花花真好看。”南无月开心的手舞足蹈,自己也换了一身红色的小褂。
  “我想吃花花说的那些好吃的东西。”南无月可怜巴巴的仰头看着她。
  花千骨走进厨房看了看:“可是没有食材啊!”
  “花花想要什么,我马上变出来。”
  哪怕仙术道法再强,想要凭空变出什么物体,从理论上是完全说不通的,除去用某物变化形体或者从某处瞬间转移,要么就只是幻术而已。就是孙悟空也需要借助自己的毫毛,法力一失,也会立刻被打回原型。
  花千骨看着满桌子小月凭空变出的那些物体,却是完全真实的。猜他或许是从墟洞之外移来,否则这接近创世的力量也未免太可怕了。
  花千骨做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二人坐在桌边一面吃一面说话,可是只有两个人的偌大的世界未免还是有些冷清。
  “花花是不是觉得人太少了?那我再变几个下人出来陪我们说话啊,想要把外面变成热闹的集市也可以……”
  “不要!”花千骨连忙摇头,光是一般的物体和景致也便罢了。如果是真的人的话,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有生命还是只是幻影。她觉得那样的场景太过诡异,还不如一直二人这样简简单单的。
  南无月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惊喜的望着窗外:“原来姐姐说的天黑就是这个样子啊!”
  他啪嗒啪嗒的跑出去,望着天空巨大的圆月。因为周围天空都暗了下来,比当初花千骨刚醒来时看不知道清楚多少。只是此时月亮发出妖异的红光,周围一环环晕开。将整个大地笼罩在一片妖冶鬼魅之下。
  “今天是十五呢……”月圆人不圆啊。花千骨摸摸南无月的头,突然想起无数次静静望着白子画在露风石上对月抚琴的梦幻般的场景。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将和小月如此简单平静的过下去。
  “花花……”南无月突然弯下腰,面色苍白的轻轻唤了她一声。
  “恩?”花千骨低下头,“小月你怎么了?”
  “我……”他抬起头,腮边挂了两滴晶莹的泪,微微皱眉我见犹怜的样子让花千骨心里一疼。
  “小月?”
  南无月腿一弯,跪倒在了地上,仰起头,突然对月爆发出一阵妖兽般惊天动地的咆哮和呼喊,身上迸射出万千道刺眼金光。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5-7-6 18:10:27
77.谁是妖神【VIP】
  
  太过刺眼的光芒和巨大的冲击力,致使花千骨迷迷糊糊晕了过去。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周遭景色又变了。
  四周一片漆黑,竹舍,花海,湖水所有的一切全不见了,只有天空中一轮巨大的红月,氲出一丝丝妖冶诡异的气息。她和小月此时正身处冰莲之上,只是这冰莲,似乎在空中更高处。她伸出头往下看去,吓了好大一跳。却见一棵巨大的树从下面黑不溜秋深不见底的一片虚空中生长出来,巨大的树枝和树杈几乎欲笼罩住整个天空。树上开满了一朵朵巨大的千瓣冰莲,而他们就睡在最顶端的这一朵之上。
  这奇异的树还在不停的向高处生长,花千骨甚至能听到树皮绽开,和冰莲不断绽放的咔嚓作响。
  小月在一旁痛苦的发出呻吟,身子颤抖的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小月!小月!”花千骨把他紧紧搂在怀里。看他满头大汗,唇色苍白,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月光下在脸上投下阴影。
  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诊断不出任何生病的迹象,花千骨只能拼命的给他输入真气和内力。
  “花花,我疼……”小月的小手紧紧的抓住她的衣服。
  “哪里疼?是哪里在疼?”花千骨急得手忙脚乱,在他肚子上背上轻轻搓揉。
  “全身都疼,骨头,骨头像要裂开了……啊……”南无月一声惨叫,疼得不由翻滚起来,花千骨按住他,可是他的身体仿佛一个大洞,输入再多的真气和内力都瞬间被吞噬殆尽,消失无踪,没有半点回响。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有人想要进来!不许!绝对不许!”南无月感受到外界有人正妄图打开墟洞的口子,连忙闭上眼睛嘴里默念着什么咒语,仿佛在与人斗法一般。可是身体极度的疼痛叫他越来越吃不消。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疼得哭了起来。花千骨急得直抹汗,紧紧搂着他源源不断的输入内力。亲吻着他的面颊和泪水,低声安慰着。
  红色的圆月光芒越来越盛,南无月突然拼命从她怀抱里挣脱,跪倒下去,仰天对月凄厉长啸。花千骨惊恐的望着他,无奈被他周身血红色光芒弹开她根本靠不过去。
  无色无味的冰莲月光下突然散发出丝丝缕缕的清香,她仿佛被人施了摄魂术一般,觉得大脑越来越模糊。隐隐听见南无月身体里骨骼在生长和绽裂的声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从身体里刺出来,骨为树杈,把血肉绽开成花。她伸出手去,却够不着他。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在月下剧烈的因疼痛而扭动着,如起舞的蛇一般的妖冶迷乱。她眼皮慢慢耷拉下来,身上的气力仿佛被什么抽光了。
  小月为什么好像长高了许多?
  她看着南无月痛苦扭动的身子总算停止下来只是仍然不断颤抖,慢慢回转身静静看着她。
  从七岁小孩瞬间成长成了十七八岁少年那么大,上身的衣物全部撕裂掉落,仅下身残挂着两块。露出依旧青涩稚嫩的小胸膛来。皮肤如牛奶般光滑,在月光下反射出诱人的白皙剔透的光泽,长发丝一样垂顺,在风中轻轻飘飞着,黑得耀眼。完美的腰线和修长的腿,绝对胜过少女千倍白倍,叫人忍不住伸手想要触摸。
  那脸虽长大了许多,既有少年的俊雅亦有少女的清秀,虽没有杀阡陌的倾城绝色,亦没有白子画的绝世风采,但是那水晶一样的玲珑剔透,清澈纯净,仿佛未沾染过世上的半点尘埃。
  依旧是小月没错,她的孩子,化成灰她都认得。
  “月……”她迷迷糊糊伸出手去。
  南无月向她走过来,身子略有些摇晃,目光里天真无邪中又多了一丝紧张无措。仿佛刚从蛋壳里孵化出的小鸡一样,钻进花千骨怀里轻轻颤抖着。
  冰莲的香味越发浓重了,花千骨大脑越来越沉,怎么挣扎抵抗封闭五识都没有用,最后慢慢闭上了眼睛竟然睡着了。
  南无月抬头望了望天空,发现月亮中心颜色微微淡了一些。集合了几界中所有高手的力量妄图突破墟洞入口,他知道靠自己现如今的力量是抵抗不住了……很快便会有人进到这里。
  只是这妖神之力,岂可这么轻易便奉送于人!
  南无月抚了抚花千骨的脸,眼睛里闪烁的再不是稚嫩的童光,而是一种蔑视九天的高傲和叛逆,只是望着她依旧如水般温柔。
  修长的手指缓缓从花千骨身体上抚过,满脸惊叹与渴慕。
  “神之身啊……这才是能够承载毁天灭地妖神之力最完美的容器。”他低喃着,眼中尽是妖媚与狡黠。
  南无月周身散发出金光,将花千骨完全笼罩其中。
  
  没有星子,海天之间只挂着一轮巨大的圆月。东海之上狂澜翻卷,几界的人正合力妄图在墟洞上打开一道口子。
  春秋不败一看时机差不多了,转过头正想跟云翳说话,却发现他人居然不见了。
  再一转头,果然看见远处云隐带着茅山派一群人匆匆赶了来。
  “没用的东西!”他冷哼一声,气不打一处来。
  一边继续向着神器那边施法一边向杀阡陌密语传音。
  “魔君,一会墟洞打开你一定要第一个冲进去,这可是千载良机。”
  “你是说……”
  “既可救出那丫头又可获得妖神之力,何乐而不为?我们千方百计抢夺神器,不就是为了待他出世力量最弱的那一刻将他制服,吞噬了他身上的妖力么?到时候,六界就都是魔君的天下了。”
  杀阡陌点了点头。
  重要的不是神器,而是谁放妖神出世。重要的不是妖神,而是妖神之力。
  神器在众仙的攻击中被一片强光包裹着几乎都看不清了。
  终于,墟洞中心出现了一道极小的口子。杀阡陌撤去内力一飞而上,却猛然被弹开,转身一看,是白子画的清音一指。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么?”白子画冷道。
  杀阡陌知道自己真动起手来不是他的对手,眼看着众人撑不住了,那口子马上又要合上。知道二人僵持下来,反而白白耽误了进去救花千骨的良机。权衡再三,使劲一跺脚。
  “行了行了,我不进去了还不成么?你一定要把她救出来,万万不可伤了她!”
  白子画愣了一下,似没想到一贯别扭又任性的他居然为了小骨可以到放弃妖神之力的地步。
  为什么?
  没再多想,他一闪身,已经朝着墟洞里钻了进去,墟洞立马回复如初。众人一个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春秋不败仰天长叹,天意如此。有个这样傲气随性的主子真不知是对是错是福是祸。却更是把花千骨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花千骨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有什么软软的东西在咬自己。啃啃她的脖子又啃啃她的脸,最后在她的唇上啃来啃去。
  “小月,别闹……”她睡得正香呢,还梦到师父来着。
  南无月又变回了七岁大的丁点模样,光着身子在她怀里钻来钻去。
  “花花,我还要吃……”南无月被她一掌拍开,依旧迷迷糊糊闭着眼睛,吧哒吧哒小嘴,抱起自己的小手猪蹄一样啃了起来,
  空中巨大的圆月突然撕裂了一道口子,一个白衣翩翩的人飞了进来。落在大树顶端的冰莲上,空旷而寂寥的世界里顿时有了比月还美丽耀眼的一道光亮。
  白子画沉默的低头看着依旧浑然不知在沉睡中的二人。
  小骨……
  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心头微微有怒气。她在这倒是睡得安稳,可知道外面因为她闹了个翻天覆地,可知自己这回闯下了多大的祸,可知他又有多担心!
  片刻之后,才缓缓将目光移到一边头枕着她肚子呼噜呼噜正熟睡的孩童身上。
  妖神?
  白子画皱起眉头,心中微微有不详的预感。为何他竟未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妖气?
  探了探南无月的内力,居然虚空一片什么都没有。
  再转身看花千骨额上神的印记竟是越来越明显了,心里陡然一凉,暗叫不好。微微一探,果然……
  他长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外力入侵,南无月把所有妖力导引到了花千骨身上。他的雏体才成长了七日,还未成形,无法负载太多的妖神之力,可是花千骨却可以。
  
  如今神之身再加上毁天灭地的妖之力,这孩子怎么得了!?百年来白子画心里头一次有了这样的惊惶失措。
  现在小骨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妖神,而南无月却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七岁小孩。
  自己进来是为了诛杀妖神的,难道亲手将小骨杀了么?虽然她犯下大错,死有余辜,却终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不能妇人之仁啊!妖神尚且无人可以抵抗驾驭,何况是具有神身的花千骨。只需她弹指间,一界便可以瞬间消亡。这样无所不能的力量太可怕了,可怕到他光是想想都觉得满眼是血光。
  白子画拔出剑来,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师父……”她在梦中呢喃一句,脸上都是幸福和被宠溺的神采。
  白子画转过身,剑垂了下去。深吸口气稳定心神,告诉自己要冷静,且不可忙乱了手脚。
  就这样将他们带出去,就算自己不杀她,师兄师弟还有整个仙界又怎会轻易放过。
  就算他信得过小骨的单纯善良,可是身怀如此能力,其他人怎么想?
  对未知能力的极端恐惧会让一个人变得自私和残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总是有各种理由为了保护自己而将原本并不会对自身造成威胁的东西假想成敌人,费尽心思铲除殆尽。
  如果让人知道小骨就是妖神,怕是全天下的人都会一起追杀她吧,然后呢?然后小骨忍无可忍之下再将六界都付之于焦土?
  不行,虽下不了手杀小骨,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养不善,师之过。
  如果是罪,就让他一同承受吧……
  白子画扶起花千骨,一点点剥落了她的衣物跟剥橘子皮似的,花千骨没有发育的身体在他眼中跟块五花肉一样没有分别。咬破手指,从她脸上,脖子,手臂,胸背一直向下,全部写上了密密麻麻的血咒。
  以他白子画全部功力,将她体内妖神之力层层封印。她永远只是他膝下普通的孩子,不会成为什么毁天灭地的妖神。
  白子画手心微微有冷汗沁出,知道自己正犯下大错,可是依旧面无表情的一面施法一面念咒。
  花千骨觉得身上痒痒的,想要醒来可是花香扑鼻,被困在梦中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
  “小月……别挠我……”她嘟嘟囔囔道。
  小月?白子画转头看了看旁边啃着自己小手睡得正香的小家伙。明知道这样的后果是什么,却仍然没有犹豫的将一切全部封印。
  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人会知道。小骨是他犯下大错必须重罚的徒弟,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消去花千骨额上印记,她身上血色咒文也瞬间全部消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为她把衣服重新穿好,将他们二人抱在怀里,向着圆月穿飞过去。
  失去妖神的墟洞,大树,冰莲还有整个空间,瞬时无限坍塌。
  早已等得急不可耐的众人,都是一片焦躁和喧哗,白子画进去的时间似乎用的太久了一些。是在和妖神大战么?时间越久,众人越是绝望和不安。
  终于看到那白无瑕的身影从墟洞里飞了出来,群仙大喜,妖魔则恨恨咬牙叹息。
  十六件神器顿时黯淡无光急往下落。白子画一一收拢放入自己的墟鼎之内。
  “妖神和孽徒皆已俯首,由长留山先待为看管,众仙可放心离去,至于处罚和善后我们再从长计议。”白子画冷冷的说道,南无月被他锁在光壁里依旧在安然沉睡。
  众人一看,妖神原来只是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而已,不由又是议论纷纷。
  除了月圆变身之外,脱离了墟洞,南无月将再也不会长大,永远保持这样七岁的形态。
  这次大难是由花千骨造成,所有人都知道她若回长留必受重罚,以长留森严的门规,她就算是死一千次都不足以低过。轻水和落十一等人面面相觑,都为花千骨担心起来。
  此时却见杀阡陌突然怒气冲冲的出现在白子画面前拦住他去路。
  “把小不点还给我!”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5-7-6 18:11:03
78.仙魔大战【VIP】

    白子画和杀阡陌二人在云端对峙着。周围的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静观事态发展。
  杀阡陌一身紫色华服,雪白毛领,从袖沿到腰带,从发冠到纽扣无不精致异常,脚踏火凤,手持绯夜,绯夜剑通体透红,犹如鲜血凝成,剑身周遭环绕一圈炙热的火焰,一丈之内草木皆焚,三尺之内冰水汽化。
  他一贯爱笑,因为美人笑起来会更美。所以在天下人面前猖狂的笑,在部下面前阴险的笑,在敌人面前狠毒的笑,在花千骨面前开心的笑……窃笑,媚笑,微笑,冷笑,无论何时,他总是笑着的,不同的笑展示出他不同的风情以及不同的心情。
  可是此刻,他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冷冷的望着白子画,脸色一片肃煞,犹如最雍容华贵的牡丹上覆盖着白白的一层霜,颜色却越发明亮起来,仍然艳似盛世繁花。
  很少人见过他的绯夜剑,因为以杀阡陌的能力极少需要出剑。更从不佩剑,因为佩着剑很难搭衣裳,那样就不够美丽了。
  他出剑只有两个字:绝杀!
  白子画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他,面上没有丝毫怒色,眸子里更看不出半点情绪。一袭月牙白的长袍简单干净,衣袂上有华丽却不张扬的暗纹流光溢彩在风中飞舞。黑发如瀑,随意披散,依旧垂如缎,顺如水,丝毫不乱。只是这些日子,三千青丝再无人为他束。
  他的风姿远在九天之上,绝不是简单的一个美字可以概括和形容。圣洁,清冷,尘埃不染,总是叫人心生敬畏,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种亵渎。
  他举剑,水空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冰敛横霜”四个字,于他,于剑,都再贴切不过。
  很难在两人中分出个高低上下来,杀阡陌更胜在倾国倾城的外貌,白子画更胜在天下膜拜的风骨,但都不输于对方的是各自的能力和气势。
  看着无论是外貌还是能力皆冠绝六界的二人之间的这一场对决,几乎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蓝雨澜风,紫薰浅夏,春秋不败等人自然是一手心的冷汗。摩严,笙箫默等人却镇定自若。虽然正邪易辨,但是轩辕朗,轻水等人却不由自主隐隐祈祷着杀阡陌能胜,否则花千骨性命堪忧。
  “把小不点还给我!”杀阡陌脑海中回想起多年前诛仙柱上的那一幕,心头阵阵犯凉。他再也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花千骨本是我长留弟子,何来还你之说?”
  花千骨和南无月被锁在光罩里,在白子画左右缓慢浮动。
  白子画甚少与人动手,虽然做好应战的架势,语气依旧不温不火。
  此时天还未亮,紫色的天空已变作漆黑的墨色。月亮似乎怕被波及一般躲在了云后,海上光线颇暗,却依旧风浪不减。
  糖宝昏过去后被白子画托付给落十一照顾,却始终没有醒来,落十一担心想要施法把它救醒,东方彧卿却摇头制止了它,否则只会乱上加乱。
  每个人都心神惶惶,东方彧卿看着花千骨和南无月也是一脸的阴晴不定,他再怎么也没有想到……
  骨头,或许……
  他突然眼中闪过一抹欣慰,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愿意冒个险,尊重骨头的决定,把骨头交给白子画处置。
  只是他肯,杀阡陌哪里肯。
  知道这一战是非打不可,懒得再多说废话。当下意念凝聚,真气运转。手中绯夜剑轻轻一提,浮云踏浪,转瞬间已出了百招有余,速度之快,叫人咋舌,纵是仙魔,远远的也只望得见他紫色的身影。
  绯夜剑赤红色的真气吞吐不定,热浪逼人。白子画凌空翻转,轻易而又巧妙的躲过他一波波凌厉而凶险的攻势,稳稳落在海面上,而花千骨和南无月始终漂浮在他身边不近不远。
  杀阡陌闪电似地疾追而来,长袖旋转,绚光流舞,犹如花开。火凤也随之盘旋而下,玫瑰色的红光与绯夜剑交相映,炫目缤纷。
  摩严空中观战,冷哼一声:“妖孽,果然有些门道。”
  白子画始终不慌不忙,以退为进,以守为攻。杀阡陌出百招,他只出一招。横霜剑来去挥洒自如,人剑合一。
  杀阡陌皓腕挥舞,素手招展,腾空劈下,绯夜剑与横霜剑狠狠相击,天空中陡然炸响一个平空惊雷,闪电划破漆黑夜空。
  众人看得紧张,额上沁出汗来,一个个屏气敛息,心跳如撞。
  暗云翻涌,狂风肆虐,二人在惊涛骇浪中转眼已斗了数千回合。
  白子画见他功力竟比之前争抢伏羲琴一战时提升如此之多,变得更加诡异莫测,妖异凌厉,也不由得暗暗心惊。而自己毒伤初愈,真气不济,竟只能勉强与他战个平手。
  白子画攻势渐渐加快,时间拖得越久越对他不利,他无心与杀阡陌争什么胜负,但是岂能如此便将花千骨交给他人。
  右手结印划过天地,顿时空气中出现无数冰凝的细小水结晶,狂风中犹如水波剧荡,四周景色都像水中倒影摇曳变形。杀阡陌的身子在空中一滞,天地陡然间极冷,似乎连空气都被冻住。一条红色火焰从他剑上盘旋而出,蜿蜒怒舞,紧紧将横霜剑缠绕住,力道之大,似乎要将其扭曲变形。冰火互斥,只听得一片“滋滋”作响。
  白子画左手推掌而出,仿佛捉住蛇的七寸一样将火焰从剑上扯了下来,用力一扬,变作长鞭带着火焰直向杀阡陌席卷而去。
  杀阡陌也一把抓住火链另一头,一声爆破,火焰瞬间消失无踪。紫衣鼓舞,凌空翻下,举剑威极长劈,未料速度仍慢了一步,擦过白子画身侧,砍在了笼罩花千骨和南无月二人的光壁之上。瞬间光华大震,照亮半边天地。
  白子画一愣,杀阡陌也骇住了,两人都不由得顿了一顿。
  虽安然无恙,花千骨却慢慢醒了过来。虽然被锁在光壁内,外面景色却看得清清楚楚。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明明应该和小月在墟洞之中才对!怎么会突然到了外面?
  白子画转头,二人目光对视,花千骨大脑顿时就懵了。
  哪怕只有刹那,对她而言却仿佛千年万年,万籁寂寂,整个世界仿佛都只有他们师徒二人。
  完了……她心陡然下落,望了望身边的小月。终归还是被抓了出来,还不知道众仙会如何处置身为妖神的小月,自己又要如何才能护他周全。不过事到如今……自身都难保了吧……
  她看不懂白子画望她的眼神,她从来都不懂他的。他就像一片水,没有温度没有形状没有菱角没有任何特征,他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却正因为这分完美所以反而叫人无法更深刻的去感知他,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他。他的存在,有时候她会想会不会太过空洞,遥远还有乏味了。
  知道一切已成定数,她心底的某个角落突然反而变得释然起来。这样正大光明的回来面对一切,哪怕是死,也好过一辈子和小月躲在墟洞里面。
  能偶看着师父再次这样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她于愿足矣。
  只是,为何却又和姐姐打了起来呢?
  她趴在光壁上,有些惊慌的看着他们二人。
  “小不点别怕,姐姐这就救你出来!”杀阡陌投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单手翻转,空气中顿时紫气弥漫。
  却正在此时,趁着众人都在紧张观战,春秋不败趁机发难,率领妖兵魔兵向众天兵攻了过去。他才不管那丫头的死活,现在谁抢到妖神,谁就是九天之王,六界至尊。
  顿时四下一片混乱,剑芒横飞,刀光霍闪,矛戈如雨,光波四射,火光熊熊,杀声震天。仙魔混战,各个威力之强,真气之猛、速度之疾,比人间界的战争不知激烈了多少倍。
  白子画长剑不断与杀阡陌相击,冰霜与火花四溅。
  “不要打了,师父!姐姐!不要打了!”花千骨趴在光壁上看着周围因她而乱作一团,却丝毫无力阻止。
  白子画迅驰如风,银色光波从掌中击出,杀阡陌惊险躲过,低头却见顿时整个海面都被冰冻住了,连波浪都凝固成翻飞的形状。
  四周形势越发不容乐观,白子画再不犹豫,出手更加凌厉。轩辕朗见杀阡陌逐渐落在下风,便想上前相助,可是毕竟是高手对决,岂能随便插手。人界兵将未得他命令,只得按兵不动,坐看仙魔二界厮杀。
  白子画怕伤亡太多,传音给摩严。摩严点点头,长声道:“徒添伤亡无益,众仙随我先撤回长留山。”
  长留离东海不远,妖魔数量太多,群仙边战边退。
  “不准走!”杀阡陌周身皆被烈焰环绕,真气如游龙四处飞腾,白子画再不想跟他做无谓缠打。使出全部真气,一掌落在他肩上,直灌而入的内力几乎将他的每根血管和经脉都冻到爆裂。杀阡陌不闪不避同样满是烈焰的掌落到白子画身上,却仿佛打在棉花和云朵里,深不可测,绵绵流长,如水中浸泡。
  “想要妖神,有本事就到长留来夺取。至于花千骨,这是长留的私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白子画冷道,又连击出三掌,伤了杀阡陌心肺,又封了他大部分内力。
  杀阡陌自知自己比不过他,却硬撑着一口气一直战到此时,怎肯轻易罢手。
  长剑一挥,仰天长啸嘶吼,四处爆破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却见周遭无论仙魔肚膛纷纷裂开,身体瘫软,吐血而死,足有上千余人。
  摧心化骨?白子画心头一惊,受如此重伤还敢用如此招式,果真是不要命了!
  “妖孽!我好心留你不得!”白子画厉声喝斥,全身真气往剑上凝结。横霜剑瞬间透明犹如冰刃。
  杀阡陌早已杀红了眼,快要滴出血的眼睛狂傲俯视众人,仙魔皆是一片胆寒。
  “她是我的,我告诉你白子画,你若敢为你门中弟子伤她一分,我便屠你满门,你若敢为天下人损她一毫,我便杀尽天下人!”
  杀阡陌美艳惊心的红唇轻轻开合着,一字一句的说。长发在狂风中飘摇乱舞,绯夜剑迎风自响,呜呜不绝。周围空气中的水分在白子画陡变的情绪下凝结成漫天冰晶,随风四合,在他身旁环绕不息。
  花千骨惊呆住了,周围的所有人也都惊呆住了。
  很安静,只有风呜咽的声音。看着白子画的剑尖轻轻垂了下去,神色依旧不变,只是身子轻轻向前倾了一些,刚要迈步。
  花千骨腿一软便在光壁中跪了下去,使劲的磕头,满脸的惊恐:“师父!不要!求求你!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跟他们都没有关系,我跟你回去受罚!我跟你回去受罚!”
  周围的所有人这一刻才又能够开始重新呼吸,急剧的喘息起来。刚刚那一瞬间白子画散发出来的杀意实在是太惊人太可怕了,天地都凝固了一般,连众仙都不由得打个寒战。
  白子画冷冷扫了花千骨一眼,没有说话。
  “不要求他,小不点,姐姐带你走,去他什么狗屁仙界魔界。去他的狗屁妖神,姐姐带你一起走,咱们什么都不要了,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杀阡陌踉跄上前几步,抬起手来,想抱住花千骨小小的身子,却只触摸到冰冷的光壁。
  花千骨心痛如绞,手隔着光壁与他牢牢相贴:“姐姐,答应小骨,不要再乱杀人了,不要再管小骨,是小骨做错了事,让小骨回去受罚!小骨从没求过你,你若真想帮小骨,以后有机会,请记得帮小骨好好照顾身边的这个孩子!”
  杀阡陌望了望她身边依旧昏睡中的南无月,轻轻点了点头。
  花千骨开心的点头,向以前一样跟他做了个鬼脸。杀阡陌鼻子一酸,忍不住快要掉下泪来。
  “姐姐别哭,哭了就不美了……”花千骨努力在笑,却比哭还难看。
  白子画由始至终没看过二人,身子一晃已在十丈开外,杀阡陌手中一空,看着花千骨随着光壁瞬间飘远。他脚步刚移,身子微晃的便吐出一口血来。
  “魔君!”春秋不败等人想上前扶他,他却抬手制止。
  不能放弃,不能放弃!他怎么能这么就放弃!杀阡陌看着前方,脸上一片凄艳狠绝。
  
  “尊上!”轩辕朗还有云隐一行人匆忙拦住他,虽然也担心花千骨的安危但是毕竟不能像妖魔一样来硬的。
  白子画皱眉,飞速御风而行,冷道:“二位不用多费唇舌,人有王法,仙有仙规,三尊会审之后,花千骨自会按长留门规处置。”
  轩辕朗并不了解长留门规,更不知道三尊会审是什么。只是看着轻水还有落十一一干人等瞬间苍白的面色心里隐隐预感不妙。
  “尊上,就算千古她犯下大错,可是妖神出世已经被及时制止了,而且她也甘愿受罚,请网开一面……”
  “多说无益,陛下还是管好你人间的事吧!这仙界的事不是你该插手的。”
  众仙同长留弟子一道飞临长留山,接下来要商讨的便是关于对妖神和花千骨的处置。
  到长留山的壁罩外,白子画突然停了下来:“长留乃是仙界,再加上特殊时刻,陛下领着重兵不方便一起入山。”
  轩辕朗大惊,白子画难道已经知道了会审结果,故意要将他遣开,不让他入山,怕他大怒生事么?
  “尊上?!”他上前就想理论。
  花千骨趴在光壁上连忙向他挥舞着小手:“我没事的!朗哥哥放心!”末了又突然加上一句:“帮我照顾好轻水!”
  轻水头转向一边,偷偷哽咽着擦着泪水。她都成什么样子了,还有时间想别人。
  轩辕朗欲继续往前却被长留弟子拦下,只能焦急的在原地打转。
  白子画没有回绝情殿,直接带着被锁住的花千骨和南无月向长留正殿飞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看着东方彧卿,一直以来最冷静的便是他了。
  东方彧卿躬身一笑,一副温文无害的模样:“在下孤身一人,什么恶意都没有,只是身为友人,担心骨头,想多陪陪她,无论会审结果是什么,都不会有异议的。”
  二人目光相对,白子画知他才是几人之中最难应付的。不过花千骨和南无月已被他牢牢锁住,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人。
  花千骨见白子画不再阻拦东方彧卿,自己总算可以多看看他,开心的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东方彧卿无奈的笑着摇头,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真能苦中作乐。
  “将这他们二人压入仙牢,稍后提审。”白子画拂袖入殿,至始至终没有跟花千骨说过一句话。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5-7-6 18:11:32
79.二吻真言【VIP】
  
  “小月,醒醒,小月!”花千骨奇怪的发现自己的真气和内力竟是半点都使不出来了。腹腔之中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沉沉的压制住,一想用力又全部被反弹了回来。来不急细想,轻轻拍打着南无月的面颊,试图唤醒他,可是他依旧睡得香沉。
  花千骨从他头顶上穴位顺着经脉一路按下去,南无月终于慢慢有了醒来的迹象。睁开眼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便习惯性的往她怀里钻。
  “小月,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花千骨捧起他水嘟嘟的小脸仔细端详着。
  “花花……”南无月咕哝一声,四处打量了一下,这才发现二人已不在墟洞之中,却被关在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里。
  “这是哪啊?”
  花千骨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小月别怕,我们被从墟洞里抓出来了,这是长留山的仙牢。”
  南无月似懂非懂的看着她:“我们会死么?”
  “不知道,或许会吧,小月害怕么?”
  “不怕。”南无月无畏的摇头。
  花千骨看着依旧一脸天真的他,伸手摸摸他的头,还这么小,什么都没经历过,怎么会明白死呢?
  她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死倒也没什么,一了百了。欠绿鞘,温丰予还有朔风的终归是要还的。只是小月怎么办,还有糖宝……
  “小月记住了,一会如果要提审问话,你什么都不要说,不论上面要怎么惩罚我或者处置你,你都不要顶撞或是生气。妖神之力太过巨大,我猜他们定会想办法杀你。姐姐自身难保,照顾不了你周全,但是我相信凭你的能力不会轻易受伤。一有机会你就逃跑,无论妖界、魔界还是人界,随便哪里都好,但是切忌不要伤人。你妖力还只恢复了一小部分,是打不过我师父他们的,否则他们更有借口杀你了。”
  “那花花呢?我们一起逃跑吧,你不说有机会出来就带我到处去玩的么?我想去你跟我说的那些地方,吃很多好吃的东西。”
  “小月还记得我们在墟洞中说好的么?”
  “记得,在墟洞里你就一直陪着我,出了墟洞就全部听你的。”
  “恩,姐姐做错了事,在墟洞里还可以逃避一时,就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死了,只好好陪着你,但是既然出来了,就要鼓起勇气去承担当初自己犯的错。小月从生下来就没伤害过任何人,用不着因为自己的能力或者潜在的威胁去偿还谁些什么,所以你只要加油逃出去。但是姐姐若是逃了,就是错上加错。所以小月不要管我,也千万不要想着救我。你知道姐姐若能好好接受师父的处罚,才会踏实才会安心。否则就算逃了也永远都不快乐。”
  “花花的师父真的那么重要么?你不要小月了?”南无月鼻子吸了吸气,嘴巴一瘪,眼泪水就开始在框框里打转了。他依旧什么也不懂,只是隐隐有不详的预感,感觉花千骨在跟她交代后事,他并不知道死是什么,有多可怕,他只是不想离开再也见不到她。
  花千骨笑了起来,轻轻吻掉他的泪水。
  “没有不要你啊,就算你看不见我,我不也一直在你心里么?”花千骨拍拍他的小肚子,帮他把衣服整理好,“你只需要记住我这么久以来跟你说的话,然后做个坚强勇敢的好孩子,千万别做任何危及六界苍生之事,我就什么牵挂都没了。”的
  小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花花怎么说,他就会努力怎么去做的。
  只是……
  “花花,我好像什么法术也使不出来了……”南无月觉得身体里空空如也,什么力量都没有。
  “这是仙牢,可能法力都被封住了吧。”花千骨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
  四周潮湿阴暗,死一般寂静,并未见到什么其他被囚禁之人。戒律阁的刑罚总是来得又快又狠,很少会采用长期囚禁的方法,所以仙牢只是用来临时关押犯人。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突然听见有人。花千骨抬头一看,果然是东方彧卿。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想办法进来的。
  “骨头……”东方彧卿隔着铁栏紧紧握住她的手,“你受苦了……”
  “骨头妈妈!”糖宝从他肩上一跳跳到她脸上,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她怎么可以不带它,自己一个人去冒这么大的险呢!它再也不理她了!臭骨头!呜呜呜……
  花千骨紧紧抱住东方彧卿,糖宝在她脸上蹭来蹭去,她忍不住也微微有些哽咽了。
  “这是南无月,你刚刚见过了。”花千骨吸吸鼻子,把南无月推到东方彧卿面前。
  “小月,这就是我常常和你说的东方和糖宝。”
  小月害羞的从花千骨身后探出头来,面颊粉粉的:“你……你好。”
  这是他有生以来除了花千骨第一次和别人接触,所以很不习惯。但是看到东方彧卿眼儿一弯,阳光般和煦一笑,陌生和拘束感便瞬间消散了。
  糖宝嘿的一下跳到他肩上,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戳了戳,软软的,不由得开心的望着花千骨笑了起来:“花花,糖宝虫虫好可爱!”
  糖宝抱住他的手指亲昵的蹭了蹭,非常喜欢他身上干净又纯粹的味道,哪里有半点像妖神嘛。
  东方彧卿笑道:“这下我们有两个孩子了呢!”
  花千骨笑着轻轻用额头撞他一下:“众仙商讨结果已经出来了吧?”
  东方彧卿面色微微凝固:“妖神必须处死,他们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什么时候怎么死的问题。妖神之力太强,因为只有每次的月圆之夜其力量才最弱,但是众仙又都等不到阴年阴月阴时了,怕拖久了多生事端。所以定了来年的七月十五在昆仑山众仙齐聚,施万鬼魂天阵,请齐诸天一百八十二路神佛,灭了妖神真身。再次将妖神之力封印回十六件神器……”
  花千骨点点头:“幸好,时间还剩很多,你帮我救救小月好么,他明明什么也没做过!”
  “你放心,他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但是你自己的打算呢?再过一会就要有人来提审你了,他们不可能也拖那么长时间才处置你……”
  “没关系,当初我决定做这些的时候就已经料到这一天。你照顾好糖宝和小月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你说的轻松,可知道将面临怎样残酷的刑罚?”
  “我是长留弟子,心里自然再清楚不过,就算是掌门弟子,也难逃死罪。如果师父慈悲,或许能直接赐我一死。”
  东方彧卿脸色更差了几分:“或许你把所有事实真相都跟白子画说清楚他会理解免你一死的。”
  花千骨摇了摇头:“长留诛仙柱,五百年来钉死了六十六个仙人,不但失却仙身,一半以上都是处以极刑被钉得魂飞魄散。我太了解我师父了。错了就是错了,无论理由是什么,结果是不会变的。”
  “骨头,你没必要为白子画做了那么多还一个人承受那么大的委屈,他也有权力知道事情的真相!”
  “东方,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要以为我有多伟大,想一个人默默背负下这些苦和委屈。不想让他知道,怕他难受只是一方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的结果都不会改变。就算他再不忍,对我也会下杀手,与其让他为难,还不如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反而走的踏实,心里有一丝微微希冀着,如果有朝一日他明白了,对我的恼怒会少一点,会多怀念我一分。而如果他已经知道了,死在他手上无论如何我心里是会有委屈的。瞒住他,只是自私又自欺欺人的想自己心里好受一点罢了,你明白么?”
  东方彧卿沉默良久的点点头,宁愿被毫不知情的白子画所杀,然后骗自己师父还是疼爱自己的,只是他误会了自己,不知道事情真相而已。也不愿意白子画知道了一切后就算不忍依旧按照长留门规下狠心杀她。
  骨头,你知道你自己已经爱他有多深了么?
  东方彧卿长叹口气,只是,你也看轻了白子画对你爱护了。或许,就算你是真的做错一切,毁天灭地,欺师灭祖,他也宁可违背自己的原则,不忍心杀你呢?
  二人紧紧靠在一起,看着小月蹲在地上和糖宝玩,一会扯着它扭来扭去,一会又用来搓麻条,可怜的小糖宝被折腾的头晕晕眼花花的。
  “白子画有心放水,可能是想我带糖宝进来见你最后一面。轻水,落十一,火夕,舞青萝,朽木还有云端他们一直在外面很着急的守着,可是进不来,交代你好好照顾自己,一会三尊会审的时候,千万不要死鸭子嘴硬什么都不说,更不要一时冲动担下所有罪名。”
  花千骨感动的点点头:“我没做过的,自然不会随便乱认。你让他们放心……”
  感觉到隐隐有人过来了,知道是提审她的时刻到了。
  东方彧卿突然俯下身来,声音温柔如蜜般浓得化不开:“我很想相信白子画,也不是对他没信心,只是这人太深,我看不透,更不敢冒任何的险,把你的性命都押在他身上。所以,你自己也要努力去争取……”
  “什……”
  花千骨刚想开口,东方彧卿便用一个吻将她的所有话封住了。
  南无月吃惊的望着这边,隐约知道他们在做羞羞的事情,连忙一只小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捂住糖宝的眼睛,却又忍不住好奇的偷偷从指间缝隙里偷看。
  “东方……唔……”花千骨腿一下就软了,脑袋里成了一团糨糊。东方彧卿的吻温柔缠绵到了极点,却又带着深沉有力,酥到她骨子里去了。她半分劲都使不出来,只是惊慌失措的睁大眼睛。
  为什么?这么久以来东方虽然会常常说她是他娘子,口头上占一点小便宜逗逗她,可是从来没有半分无礼过。
  和师父失去意识时为了吸血的亲吻不同,东方的吻炙热激情如燎原野火,熟练而有意识的搜索她唇内的每一寸柔软。她生涩而笨拙的躲避着他舌尖的缠绕,急促的呼吸颤抖着。
  这个吻辗转缠绵着持续了很久,东方彧卿终于放开了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复杂,又带着与他一贯冷静不相符的灼热。
  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二人都沉默了。
  “你……”花千骨有些手足无措的刚想说话。
  东方彧卿食指轻轻嘘声,花千骨的嘴立马合上,竟然不管怎么想说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东方彧卿一脸的坏笑,花千骨突然想起初次见到身为异朽君的他时的情景。
  ……
  “只要是我触碰过的舌头,一炷香内不管说什么,都会受我控制哦!”
  “哼,我干吗会让你碰到我的舌头啊?!”
  ……
  却原来,竟然是……
  “东方!你别闹了,赶快替我解开咒术!”花千骨恐慌起来。
  “别担心,我只是让不管问什么你都实话实说罢了,不然我知道,你生意全无,一心受罚,定是什么罪名都往身上担不知辩解的,如果那样,就算是白子画有心都帮不了你。”
  “东方!你在说什么!师父他一向赏罚分明,不会对我偏私的。别闹了,赶快替我解开。”花千骨面色越发苍白起来,若是有人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对师父的爱意就兜不住了。
  看着惊恐犹如小鹿的花千骨,东方彧卿露出轻佻的笑容。
  “想解开也很容易啊,只要你吻我……”
  花千骨踌躇片刻,二话没说垫起脚勾住他的脖子,把唇印了上去。东方彧卿长长的惊叹一口气,将她抱得更紧了。感受着她小小的舌尖笨拙的轻触了下他的舌尖然后飞快退回,他及时的缠绕捕捉,久久不肯放她离去。
  心头几多幸福又几多苦涩。够了,都够了,骨头,你的前一吻已经还清了你欠异朽阁的所有债。而为了这一吻,我东方彧卿从今往后会把所有都给你,为你做我所能做的一切——
  提审的人到了,门突然打开,戒律阁的几名弟子走了进来。
  东方彧卿放开花千骨,满脸促狭的对她笑着,花千骨脚步不稳的退了两步。
  “东方?”
  “骗你的,我下的咒哪那么好解开。殿上好好为自己辩解吧!”
  “你!”花千骨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这种事怎么能拿来开玩笑呢!居然还骗她主动亲他!气死她了!
  花千骨鼓着腮帮子小脸通红,使劲踢他一脚,却被他灵巧躲过。
  “罪人花千骨,长留殿三尊会审。”牢门打开,花千骨走了出去。小月扯着她的手不肯放开,糖宝钻进她耳朵里又被东方彧卿揪了出来。
  “去吧,骨头,不要这么轻易就放弃了,也试着努力为自己争取一下。你不光只有师父的,我和糖宝还有小月都还在等着你……”
  花千骨低头看了看南无月,又看了看东方彧卿和糖宝,心头一酸,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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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三尊会审【VIP】
  
  从天牢到长留殿并不远,可是花千骨走了很长时间。因为是掌门弟子,待人又一贯极好,押解的几个弟子都认得她,也不催促。
  花千骨走得极慢,好想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抬头仰望了一下漂浮在半空中的绝情殿,她很想能回去最后看一眼,看看她刚移栽没多久的桃花树,开的可好。
  望了望四周,海天之间云雾缭绕的仙境,她的第二个家。在这里,她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七年。尽管前面有可怕的刑罚在等着她,或许马上就要死了,可是她一点都不害怕,唯一害怕的,是师父失望的眼神。
  大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花千骨低着头慢慢走了进去,大门再次在她身后嘭的一下合上,她的心也随之使劲往下一沉。
  周围人并不多,能参加会审的都是本门和外派资历较深,辈分较高,或很有威望的仙人。轻水,云端,落十一,朽木清流,火夕,舞青萝等也都在,另外还有云隐和两个茅山派的长老,都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坐在最高处正上方的是白子画,右边是摩严,左边是笙箫默,再两侧是几阁的长老和阁主。四周鸦雀无声,气氛十分严肃压抑。
  花千骨始终没有抬起头,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跪了下去。
  戒律阁的首座站在戒律台上,不怒自威的大声道:“长留弟子花千骨,你偷盗神器,偷习禁术,欺师灭祖,天地不容。结交奸党,勾结妖魔,与妖孽杀阡陌有染,罪不可赦。还杀死长白掌门温丰予,私放妖神出世,导致仙魔大战,死伤无数,更是百死难辞其咎。你可认罪?”
  言辞语气之凌厉叫在场人心头都不由一震。
  花千骨想说我认罪,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不如快点结束,她不想再这样跪在白子画面前,这比凌迟更加叫她难以忍受。
  可是她的舌头却完全不受她控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卑不亢,不高也不低的说:“温丰予和朔风不是我杀的,我和杀姐姐又怎么可能有染!”
  摩严冷笑一声,嗤之以鼻:“杀姐姐?这是什么兴趣爱好,那妖孽仗着一点点美貌,还真当自己是女子了么?”
  花千骨一惊抬起头来,又立马低了下去:“杀……姐姐他是男的?”虽然一时叫人难以接受,但是她略微一想就知道是自己笨,从一开始就误会了。杀阡陌为了她与师父大战一场,还杀了那么多人,她也从不避嫌的与他搂搂抱抱,难怪别人会误会他们俩。只是姐姐为何不早点告诉她呢?
  花千骨知道再辩解也没用,没有人会相信她,只是仍旧平静的强调:“我和他没有关系,温丰予不是我杀的。”
  “还敢狡辩?你妄图夺取神器,温丰予不从,你便施摄魂术杀了他,否则你是怎么取得神器的?”
  “我只取神器,没有杀人,人是蓝雨澜风杀了嫁祸于我。”花千骨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仿佛是另一个人在说话。
  “大胆孽徒!事到如今你还不招么?”摩严怒斥道。
  花千骨背脊挺得直直的:“他虽因我而死,却的确不是我所杀。”
  摩严眉头一皱刚要发飙,笙箫默眼神制止住他,语气和缓的说道:“你说人不是你杀的,你就把你如何偷盗神器,偷习禁术,又放妖神出世的详细经过陈述一遍吧。”
  花千骨心头一惊,咬了咬牙,拼命的控制着自己的话语,颤抖着声音道:“神器是我偷的,妖神也是我放的,我偷习禁术,欺师灭祖。我通通认罪,不必再审了,还请三尊处罚。不管结果是什么,弟子毫无异议。”
  “掌门!”云隐紧皱眉头,看着她瘦弱细小的身子跪在下面,心头不由一痛。
  笙箫默轻轻摇头:“花千骨,你身为长留弟子,掌门首徒,置你师父于何地?更叫长留颜面何存?你身背清虚道长重托,代任茅山掌门,又叫茅山派如何向天下人交待?你愧对长留,是为不忠,愧对你师父,是为不孝,愧对清虚道长的托付,是为不义,更愧对天下人,是为不仁。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长留门下再容你不得。如今判你逐出师门,诛仙柱上受九九八十一根消魂钉。但念你年纪尚小,暂留你一息魂魄拘于白露瓶中服刑三百年再入六道轮回。你服是不服?”
  此语一出,满堂皆惊。诛仙柱上不知道多少仙人被钉死在上面,从手足开始钉起,却不伤及要害,每一根入骨皆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法力较弱的,能撑到二三十余根不断气就已经很不错了。这是长留山最残酷的刑罚之一,却竟然要钉在花千骨身上八十一根之多么?
  可是此时仍听摩严冷道:“师弟,以花千骨重罪就算是魂飞魄散也难辞其咎,你这刑罚怕是太轻,难以服众吧?”
  轻水,云端等人皆倒抽一口凉气,所有和花千骨熟识的长留弟子全都扑通一下跪倒在长留殿上。甚至包括上上飘,落十一,火夕,舞青萝等三尊弟子,唯有霓漫天满脸幸灾乐祸的俯视着花千骨。
  摩严眯起眼睛,大声呵斥:“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反了么?”
  一旁东华上仙,崂山掌门,北海龙王一看,也于心不忍,纷纷为她说情。
  摩严冷哼一声:“花千骨是长留弟子,犯下如此危及六界的大错,如此还算轻饶了她,再说这是长留私事,该如何处置还轮不到外人来管。”
  云隐怒道:“花千骨也是本门掌门,岂可轻易交由长留说杀就杀!今天就算拼了整个茅山派,也绝对不会把人交给你们!”
  “云隐!”花千骨轻喝,望着他摇了摇头,平静说道,“茅山掌门花千骨,罪犯滔天,现革去掌门一职,由弟子云隐接任。”说着交出了掌门的宫羽,临空给云隐传了信印。
  “掌门!”云隐望着她恳求的眼神只能欲言又止。
  花千骨慢慢俯身于地,一字一句的说道:“长留弟子花千骨,罪不容诛,三尊仁慈,弟子甘愿伏法。只求三尊开恩,不要逐我出师门。哪怕魂飞魄散,弟子也毫无怨言。”
  众人又是一惊,不敢想象更无法理解她宁愿魄散都不愿脱离长留山。只有霓漫天冷笑一声,想不到花千骨对白子画的执念竟深到这种地步。
  所有的人都看向白子画,唯有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花千骨毕竟是他的徒弟,最后到底要如何处置还需他来定夺。
  白子画面无表情,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周围静得连一根针掉落都听得见。
  花千骨不敢抬头看他,她什么也不要,只求师父不要逐她出师门。她是白子画的徒弟,死了也是!
  “为何要盗神器放妖神出世?”白子画的声音冷冷的在大殿内回响。
  花千骨的心咯嘣一下,完了。
  她的唇舌开始不停使唤的颤动起来,紧紧咬住牙关不说话,面色越来越铁青。
  “为了……为了……”
  不行!不行!死都不能说,死都不能说!她拼命摇头,唇被咬破,流出血来。
  周围的人都奇怪的看着她,不明白她在挣扎些什么。
  可是咒术不是光不说话就逃的开,花千骨听见自己的声音冲破喉咙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她一狠心用力,将自己舌头咬烂,鲜血流出,疼得她快昏过去。
  “会了气……洗……衣服……铁树……(为了替师父解毒)”残缺不明的字眼从她嘴里发出。周遭的人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白子画眉头皱起,看模样她是中了异朽阁的咒术了,可是是什么事宁愿把自己舌头咬破也不肯说?心头不由火起,她什么也不说,一口认罪,又叫自己如何有理由为她开脱?她就真的那么想死么?!
  “顺她的意,不逐出师门。”
  “尊上!?”戒律阁还有摩严都惊了一惊,长留山怎么可以留下这样的弟子,就算死了也是污名有辱。
  “我的弟子,我说不逐就不逐。”白子画冷道,周围的人都不再说话了。他一向甚少拿主意,但是只要是说出来的话就板上钉钉,从没人敢反驳,也不知道说他是开明大度,还是强权专制。
  “那诛仙柱上消魂钉?”首座小心翼翼的问道。
  白子画站起身来,长袖一拂,向后堂走去:“立刻执行。”
  四个字一出,顿时整个大殿混乱成一团。轻水和落十一等本来一直还抱着一丝期望,只要尊上还念着师徒之情,千骨就或许还有救。这下全部慌了,纷纷又拜又叩,求情之声此起彼伏。
  摩严暗自松了一口气,白子画果然还是他熟悉的那个白子画。
  花千骨瘫软在地上,心头空荡荡的,周围的声音好像都听不见了。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舌头很疼,心头更疼,可是同时却又很欣慰。虽然犯下大错,至少师父,依旧是当她是他的弟子的,做鬼也心安了……
  被人押解着向后山悬崖高台上的诛仙柱走去,她的脚步微微有些踉跄。
  轻水一抹泪水,御风飞也似的向长留山屏罩处飞了过去。不能让千骨死,绝对不能。
  轩辕朗只见得山中一片混乱,却始终过不了屏罩,不一会儿杀阡陌也赶来,二人皆焦急的等待着会审的结果。
  “轻水?”轩辕朗看着那个平常总是浅笑顾盼的明丽女子,此刻是满面泪水,哭的梨花带雨的直奔而来。
  “轩辕陛下……求求你救救千骨吧!”她紧贴着屏罩把会审的结果通通告知与他。
  “八十一根消魂钉?”轩辕朗脸色霎时苍白。
  杀阡陌退了两步,闭上眼睛,消魂钉?又是消魂钉?白子画……你好狠的心!
  
  花千骨一步一步走上白玉阶,诛仙柱高高的屹立在她面前,她抬头微微有些晕眩。柱子上满是阳刻的图案、花纹、铭文和咒语,柱体莹白通透,镂空和缝隙里却是乌红色的,花千骨知道那是前面无数死在这诛仙柱上的仙人干枯的血迹。
  戒律阁的首座又在一旁将她的罪状重述了一遍,然后宣布开始执行。
  花千骨被仙锁牢牢缚在诛仙柱上,面色依旧平静。会很疼吧,不过疼着疼着到最后也就没感觉了。
  三尊依旧坐得高高在上,突然有人飞速上前来报,说妖魔和人界的军队对长留山发起猛烈的攻击。
  “让所有弟子牢牢守住屏护,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白子画早有预料,所以才不让轩辕朗入山。长留弟子就算对审讯结果有异议也不敢怎样,而他和杀阡陌就不同了。他看了看笙箫默,笙箫默心神意会,转身离席。
  花千骨抬起头,见外面乌云滚滚,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东方彧卿依旧在天牢内陪着南无月,也不让糖宝出去。不需要亲临,外面发生的一切他都了若指掌,只是仍忍不住心惊肉跳。没有人可以在白子画手下救人,如果白子画想让她死,她就真逃不过了。
  “我再问一次,你为何偷盗神器放妖神出世?”白子画凝眉道。
  花千骨拼命摇头,依旧吐词不清。眼睛望着他,无尽话语无限思量只换作苦苦一笑。
  未待做好准备,第一根消魂钉已经钉入了左手手腕,花千骨不防,忍不住一声凄厉惨叫,听得众人一阵胆寒。
  花千骨颤抖着闭上眼,如此之疼痛她凭生从未受过,从手一直蔓延到四肢,疼到头皮都发麻战栗的感觉。鲜血顺着柱子流下,浸入缝隙之中,又覆盖上新鲜的一层。
  “千骨……”轻水哭喊着,挣扎着上前又被朽木清流硬拖住,拉了回去。
  紧接着又是第二根钉入右手手腕,花千骨不再失声惊叫,却仍是痛到咬破下唇。
  接下来是双脚脚踝,膝盖,股骨,手臂,锁骨等,连钉十二个,每钉入一个,都可以听到穿透骨头和血肉的声音,以及花千骨的一声闷哼还有下面倒抽一口的凉气。轻水晕了过去,落十一,朽木,火夕,舞青萝等人都是双眼含泪。
  霓漫天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觉得如此扬眉吐气过,每钉入一钉,她的心中就涌出一股强烈的喜悦和兴奋。她恨只恨自己不能将她暗恋尊上的事情暴露出来,否则会让她死得更加难看。
  天与地都在剧烈震荡着,杀阡陌和轩辕朗久攻长留不得入都快要急疯掉了。
  轩辕朗手持利剑屹立当空,犹若天神。双眼之中燃烧起烈火般熊熊炽热的杀意,发冠崩落,长发在狂风中飘摇乱舞。体内真气仿佛被点燃一般,顺着他的经络延绵而出,化成滔滔不绝的力量从剑身上逸出。
  而杀阡陌早已经杀红了眼,剑下毫不留情,上前阻止的长留弟子在他的剑气下不断迸爆。鲜血、脑浆、断肢、肠子,到处飞散四溅洒落。
  天空中到处是各种波光散射,风吼雷鸣,矛戈如雨,剑气怒舞。几界之人,前仆后继,死伤无数。
  杀阡陌和轩辕朗眼看便要突破,却突然又被一道青光挡回。定睛一看,竟然是儒尊笙箫默。
  笙箫默长箫一扬,脸上笑意不变:“奉尊上之命,前来会会你们。在处刑结束之前,休想踏上长留山一步。”
 
  十四根消魂钉下去,花千骨已是奄奄一息,她仙身已去了一半,魂魄也散了十分之一。疼得几度昏死过去,又再次被用法力强制唤醒。
  好痛,可不可以直接让她死?不要再这样受折磨?她运功想要自断,却发现仿佛是被封印一般,半点内力都使不出来。
  快点死,快点死……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呐喊,只盼着一切早点结束。
  周围空气里漂浮着浓郁的血腥气味,可是血里又有一股香气。白子画闻着那熟悉的血腥味,想起她一次次喂自己饮血时的场景。
  “尊上……”落十一等人不停的在一旁磕头求情。
  白子画依旧面色平静,只是有些不明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手在微微颤抖。
  “停——”他突然开口,即将钉入花千骨胸膛的第十八根消魂钉停在了半空。
  “师弟!”摩严大惊。
  白子画慢慢站起身来,一步步慢慢走了下去。花千骨失血过多,面色苍白一片,费力的睁开眼睛看着他。
  白子画手一扬,仙索松落,十七个消魂钉从她身体里脱出,花千骨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十七个窟窿血流如注。
  众人皆不解其意,却不敢多言。落十一等人惊喜若狂,知道这下花千骨有救了。
  “花千骨是长留乃至天下的罪人,却究竟是我白子画的徒弟。是我管教不严,遗祸苍生,接下来的刑罚,由我亲自执行。”
  周围一片哄然,落十一等人都傻掉了。花千骨惊得更是面无血色,颤抖着双唇连连摇头:“师父,不要……”她不要!她不要!无论什么苦痛她都可以承受,可是如果师父亲自动手又叫她如何承担?
  花千骨拼命的向后爬着,在地上拖出一条长而惊心的血迹。
  可是逃不掉,她怎么可能逃得掉?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子画一步步向她走了过来。
  “我错了,徒儿知错了,师父……”她孩子一样慌乱无措的哭了起来,依旧没有泪,可是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害怕。
  白子画依旧面无表情,弯下身子,从她身上抽出了断念剑。
  花千骨完全呆住了,师父竟然……竟然要用断念。那是他亲手赠给她的啊!里面寄予了她多少美好幸福的回忆,她从来没有一刻离身过。可是,他竟然要残忍到用断念剑来处罚她么?
  “师父,求你,不要……至少不要用断念……”她一只手抱住面前白子画的腿,一只手使劲的抓住断念剑的剑柄,惊慌失措的低声恳求着,鲜血染脏他雪白的袍子。
  白子画眉头深锁:“我当初赠你剑是为什么?你太叫为师失望了……”
  说着想要举起剑来,却惊异的发现断念剑凝固在空中,呜呜作响,半点都不肯动。它跟随花千骨已久,虽还达不到人剑合一,完全臣服,但是亦有灵性,怎么肯出剑伤她。
  白子画无奈摇头,好一个断念,明明是他的佩剑,这才几年,却竟然连他也使唤不了了!
  “今天我用你用定了!”白子画大怒,手指狠狠在剑身上一弹,真气顿时注满剑身。
  “不要!师父!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花千骨哭喊着,用力的伸出手去,却只从剑上抓下来了当作剑穗挂着的那串宫铃。
  手起剑落,没有丝毫犹豫,花千骨身上大大小小的气道和血道全部被刺破,真气和内力流泻出来,全身经脉没有一处不被挑断。
  花千骨死尸一样倒在地上,微微抽搐着,眼神空洞,面色呆滞,再不能动,合着消魂钉留下来的窟窿,鲜血几近流干。
  不光失去仙身,失去所有的法力,她也已经是一个废人了,别说行动,就是直起腰甚至转动脖子都再做不到。
  白子画高高的俯视着她,将断念剑随手一弃,扔在一边地上。沾了她的血,断念已经比废铁还不如了。
  绝情断念,绝情断念,他永远不会知道她对他的感情,更不会明白断念剑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把她拖进仙牢最底层,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去看她或者送药。”
  花千骨死了一般,睁着大而空洞的眼睛,没有半点反应的被人抬了下去,鲜血洒了一路,手中却始终紧紧的握住那两个小小的铃铛。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5-7-6 18:12:04
81.用心良苦【VIP】
  
  四下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震惊了,空气中依旧浮动着浓浓的血腥味和一片肃杀。
  落十一等人心下一片凄然,千骨的命虽然是保住了,可是从今往后就是废人一个。与其如此苟延残喘,还不如直接死了来得简单轻松。
  摩严大有不悦:“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当着众仙的面,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过护短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长留故意偏私。”
  白子画冷道:“我白子画的徒弟,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有人有异议么?”
  众仙皆噤声不语,这样傲然犀利的白子画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那冰冻三尺的寒气透到人骨子里去了,谁还敢吭声。
  摩严知道他性子一向沉稳内敛,这百余年也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反常,不由得心头乌云遍布,浓眉紧锁,却也不再多说。
  白子画站在一片血泊之中,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慢慢闭上眼,却仍只见得一片叫他晕眩的血红。极力忽略心底正汹涌澎湃、莫名滋长的情绪,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孽徒花千骨,虽然犯下大错,所幸挽救及时,避免了妖神出世为祸苍生。那十七根消魂钉,是长留山代天下对她的处罚。而这废掉她的一百零一剑,是我做师父的,对自己徒弟的管教。虽不足以偿还和弥补她犯下的错,却已能叫她好好静思己过。众仙慈悲,就算是妖魔,若能放下屠刀,也会给一个向善的机会。她年纪尚小,还未能清楚辨别是非黑白,是我教徒无方,才会让她一不小心行差走错。当初拜师大会,我在长留先仙面前立下重誓,好好教导她,不料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我对不起长留先仙,更对不起六界众生,理应与她一起受罚。”
  “师弟!”摩严脸色一变,立刻意识到了他要说什么,想要制止,白子画却已幽幽开口。
  “长留弟子听命,上仙白子画革去长留掌门一职,暂由世尊摩严接任。余下的六十四根消魂钉,就由本尊代孽徒承受,即刻执行。”
  “尊上!”四下皆惶恐,密密麻麻跪倒一片。
  “尊上,没必要这样,对千骨的刑罚已经足够了,如果连你也……”落十一等人手足无措的焦急看着他。
  “错了就是错了,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长留的门规怎能当作儿戏,既然说了八十一根消魂钉,就一个也不能少。”白子画一脸平静异常,仿佛说着再简单不过的事,然后摘了掌门宫羽递给摩严。
  摩严狠狠一拍桌子,气得唇都抖了。他又怎会不知他的个性,掌门之位事小,思过一段时间再还他便是了,可是那六十四根消魂钉下去,就算以他上仙的修为也不可能安然无恙。他真以为他是神么?还是有不死之身?
  只是白子画心意已决,自缚上了诛仙柱。戒律阁首座望了望摩严,摩严无奈闭上眼睛,手无力一挥。
  消魂钉一根连着一根的钉入白子画的身体里。他安静的闭着双眼,仿佛完全不能感知疼痛一般没有任何表情没发出任何声音。开始几根钉穿透之后,凭他强大的仙力还能自动止血复原再生,可是随着消魂钉钉的越来越多,他的仙力流泻的越来越快,鲜血一点点染红白袍,比花千骨显得更加怵目惊心。
  当钉到第五十根消魂钉时他有片刻的失去知觉,模糊中仿佛听到一阵阵银铃声伴随着谁的呼喊。迷糊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下面的一片低泣。为了减轻他的痛苦,消魂钉一根连一根,速度之快,他几乎感觉不到有东西正从自己身体里穿过。血液流进柱子的镂空缝隙里,跟未干透的花千骨的血融合在一起,覆了厚厚的一层。
  终于刑罚结束,他神智依旧清醒,慢慢落在地面上,将未完全穿透而是深嵌入骨的几根残余的消魂钉硬生生逼了出来。
  “尊上!”众人想来扶他,他挥了挥手。
  “刑罚已毕,此事就如此了结了吧。众仙若还有什么想法,回头再议。妖魔不死心,久攻长留,仍未退去,请诸位先安心在长留歇息,稍后我们再共商退敌之策。”
  白子画温和淡然的说了几句,然后拱手转身往后殿内走去。
  众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世上还从未有谁下了诛仙柱不是横着被抬下去的。白子画的修为到底高到何种程度可见一斑。
  摩严简单吩咐了两句,立马起身往后殿追去。果然看见白子画摇摇晃晃走了几步,扶着一旁柱子,慢慢滑了下去。他飞速移动到他身后扶住他,止了血,然后源源不断的给他输入真气。
  看着他虚弱的样子,不由得满面怒容:“我就知道那女子总有一天会害了你!!”
  白子画面无血色的摇摇头,想要说什么,却终究再撑不住了,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子画!”摩严咬了咬牙,都那么多年了,他永远都只会叫他这个做师兄的为他操心!
  摩严将他抱起,迅速的向贪婪殿飞去。一治疗,才发现他居然在和杀阡陌对战的时候就已经受了伤。从来都这样,什么事都一个人扛。如今竟然为了一个丫头,毁了自己百年道行。他就算不为长留着想也应该为大局着想,整个仙界都以他为首,如今仙力失去大半,妖魔还不趁机作乱。若要来抢夺妖神,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他何时竟也变得如此任性起来!
  心头满是怒火,看着他浑身的血更是分外刺目,招呼弟子进来替他换了衣裳,拿了些丹药过来。外伤虽已迅速基本痊愈,可是任他再厉害,不躺个个把来月,连最基本的元气都没办法恢复。
  外面依旧天昏地暗,狂风大作,仙魔仍在混战之中。虽然说他对笙箫默的能力很有信心,可是指不定杀阡陌使什么阴谋诡计,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亲自出去看一下。
  此时的杀阡陌和轩辕朗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观微看见花千骨受了如此重的刑,心如刀绞之下疯了一般杀红了眼。轩辕朗毕竟力量有限,而杀阡陌先前和白子画一战又受了重伤,而笙箫默又实在太过厉害,故二人联手依旧处于下风。
  而见到花千骨受了钉型之后,白子画居然也主动领罪,笙箫默一时也变得微微慌乱起来。两边打了个平手,始终分不出胜负。却没想到此时摩严突然出现,毫无道义可言的从背后出手伤了杀阡陌和轩辕朗。二话不说的将两人缚住,锁在光壁之中,勒令妖魔和人界退兵。春秋不败和烈行云等人迫于无奈只能暂时收兵。
  “摩严!你还是那么卑鄙!”杀阡陌满是恨意的瞪着他,张狂怒吼的模样再不复平时的优雅。
  摩严冷哼一声:“对付你们这些妖魔鬼怪,用不着堂堂正正。”
  “放了她!”轩辕朗不怒自威,身上散发的熊熊气焰叫摩严怔了一怔。
  “陛下,何苦为了一女子与妖魔为伍,与整个仙界为敌,尊师知道一定会对你失望透底。”
  “不必用师父来压我!你们已经惩罚过她了!我不管她到底是对是错!马上放了她!”
  摩严摇头转身:“既然连陛下都这么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不敬了。来人,将这二人先押下去!”
    不管二人如何怒吼谩骂他皆当没听见,虽为避免几界状况更加混乱,大局着想,不能将他们二人怎样,但是暂时扣作人质,却可制止妖魔等的蠢蠢欲动。
  “大师兄!二师兄他怎么样!?”笙箫默焦急的看着他,六十四根消魂钉啊!就算是以自己的法力,怕也是很难撑的住的吧。白子画却竟然……
  摩严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二人再往贪婪殿赶去,白子画却已不在榻上了。
  
    牢门打开,锁掉在地上。白子画步伐有些不稳的走了进去。
  花千骨奄奄一息的躺在角落里的稻草堆上昏迷不醒,押她来的弟子定是很不忍心,实在看不过去,违背命令替她止过血了。
  无法解释心里面是什么感觉,枉他堂堂一介上仙,却连护自己徒弟周全的能力都没有,突然觉得有些可笑起来。
  走到她跟前,替她细细检查了一下伤势,果然所有斩断的筋脉已经开始慢慢愈合了。她现在丝毫内力都没有,连凡人都不如,若是旁人见了,定会觉得奇怪吧。
  虽然将这些年传授她的功力都废掉了,但是妖神之力却仍封印在她体内,况且她神之身,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死的。虽然明知道这点,他举起剑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手抖,这是他那么多年一点点看着长大的徒儿啊。
  白子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见她在昏迷中依旧紧紧的握着那两个铃铛。
  错了就是错了,不论理由是什么。小骨,我知道你心头有多不甘,要怨,就全部怨师父吧……
  花千骨迷迷糊糊中感觉有谁在摆弄着自己的身体,一层冰凉冰凉的东西在身上被缓慢而温柔的涂抹着,顿时疼痛与灼热去了大半。然后便是滚滚而来的内力,温暖着她的心她的五脏内腑。
  她迷蒙的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一团白影,却始终看不真切。
  师父?是师父么?
  她身子在他的掌下微微颤抖着,缩成小小的一团。
  白子画以为她冻着了,忙帮她把衣服穿好,轻轻搂在了怀里,仿佛抱着个瓷娃娃一般的温柔小心。
  那浑身消不掉的一百零一道剑伤,狠狠的刺痛着他的眼睛。他刚刚到底如何下得了手?
    另一间天牢内。
  “我要花花……”南无月一直在哭闹不休,糖宝怎么哄都哄不过来。
  “骨头妈妈到底怎么样了?”糖宝哭丧着脸,又是担忧又是难受。
  东方彧卿一面安慰的笑,一面轻拍着南无月的头,很快他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别担心,骨头已经没事了。”他长嘘一口气,白子画终归还是没让他失望。
  就算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以他的性格又怎会坐视自己心爱的弟子魂飞魄散。他既然宁肯犯下大错,违背自己一贯的原则,连她的妖神之力都暗自封印,自然更不会眼睁睁看着骨头死。而明知道南无月已经不是妖神,却竟仍拿他为骨头顶罪,虽然是一时之策,他也有想办法将处置南无月的时间往后拖,应该不会让南无月白白枉死。但仅仅这一事,已经可看出骨头在他心里到底有多重要。竟让一向心如冰雪的白子画将一切都置之于脑后,只为保她平安。
  东方彧卿轻叹口气,似乎感觉花千骨离自己越来越远。
  骨头,或许他为你所舍弃,所背叛,所付出的,远比你的还要多……
  笙箫默将剑放在他面前桌上。
  白子画闭目看也不看一眼,本已虚弱到极致,为花千骨疗伤又损耗了太多内力,整张脸都白得叫人心惊。
  “你的剑。”笙箫默心疼他为了花千骨挨了那剩下的六十四钉,却又有些开心他会那么做。在一起那么多年,他最清楚他的为人,远不是他在人前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冷漠无情,他总是以他所自认为对的方式温柔保护着身边他关心爱护的人,就如同小时候保护他一样,受再多的苦都不吭一声。
  “扔了。”白子画依旧安静的打坐未睁眼。
  “这是师父亲自传给你的,就算做了掌门之后,也总是佩带在身上,你一直都很喜欢不是么?”
  “这世上没什么是我喜欢的,顺其自然罢了,何况废剑一把,要来何用?”
  “你既然赠给千骨了就是她之物,怎能由你说扔就扔。”
  白子画不说话了。
  笙箫默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你是故意如此伤她,要知道她未必就会恨你或者明白你的苦心。”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笙箫默无奈摇头:“你错就错在太聪明了,何苦什么都知道?”
  关门出去,徒留如今已光芒全无,灵性尽失,废铁一样的断念剑横躺在桌子上。白子画睁眼静静看了几秒,一些影像在脑中重复闪过,轻叹一声,再次闭上了眼睛。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5-7-6 18:12:20
82.腐心蚀骨【VIP】
  
  轻水拉住落十一:“怎么样?还是不准人去看她么!怎么办?她伤的那么重!会不会死啊?”一抹眼睛哭了起来。
  朽木清流拍拍她的肩:“别着急,尊上既然救了她就肯定不会让她死的。”
  “可是朔风也不见了!他和千骨一起失踪的!到底人到哪里去了!他最冷静最有主意了!要是他在,说不定有什么办法!!”
  落十一眼中闪过一抹悲痛,皱起眉头犹豫了下是不是应该告诉她。
  “我刚施法找过了,没有任何地方有朔风的气息,验生石也没有反应,朔风他……应该已经死了。”
  轻水一听再次晕了过去。
  历经几天的大战,众人皆疲惫不堪。圆月初上,夜色再次笼罩大地。只是长留山仍不平静,云隐几次想求见白子画未果,皆以身体不适为由被回绝。只是让人传话给他,只要一日花千骨未被逐出师门,她便还是长留之人,应受长留监管,休想将她带回茅山。
  更深,摩严门前悄然无声的站了一人,低沉着声音道:“师祖,弟子霓漫天求见。”
  摩严黑暗中睁开眼,犹如琥珀发出金光,十分骇人。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要紧事想要即刻禀告师祖。”霓漫天壮着胆子说,心底对这严厉的世尊还是有几分敬畏和害怕的。
  “进来吧。”摩严指一弹,掌上了灯。
  霓漫天推门而入,恭谨的跪拜下去:“对不起,这么晚还打扰师祖休息。”
  “有什么事快说。”
  “敢问师祖,小师叔之事今后要如何处置?”
  “你是说花千骨?”
  “正是。”
  “哼,该如何处置还轮不到我做主,那是人家的徒弟,有人插手他可是不高兴的很呢!”摩严为这事正在气头上。
  霓漫天嘴角微微露出笑意:“师祖息怒,尊上他一向待人慈悲为怀,何况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徒弟,难舍之情难免。”
  摩严一听更是火冒三丈,厉声斥责:“他再慈悲也用不着拿自己的半条命去换那丫头的命!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免了那丫头的罪也便罢了,偏偏还逞强非要替她受了那么多根消魂钉。自身都难保了,还硬撑着去给那丫头疗伤!
  霓漫天心下一黯,转念想,上诛仙柱的若是自己,落十一怕只是冷着脸不闻不问吧。一时间,心头更恨。她花千骨何德何能,凭什么落十一,还有全天下的人都对她那么好,为了她连命也不要。本以为这一次,她总算可以从她眼前彻底消失了,再也没人来和她争和她比。却又被尊上救下,依旧留在长留山。
  “这事,就这样结束了么?”
  “不然还想怎样!”摩严心头有气,可是白子画从来都是如此,什么都听摩严的,因为他无欲无求,什么事对他而言都无所谓。可是若他主意已定,天下间没任何人能劝得回。
  “弟子……弟子有一事禀报,但是不知该不该说,也不知如何说。”
  “你尽管说好了,别吞吞吐吐的,没人会责罚你。”
  霓漫天低头露出诡异一笑:“此事关系重大,请师祖跟我来。”
  摩严和她二人下了贪婪殿,直接到了天牢之中,往最底层走去。
  因为天牢主要靠法术守护,所以除了门口有两个弟子,基本上没有其他守卫。最底层因为花千骨的关押之后又加派了两名弟子。

  “参见世尊!”两个弟子见他深夜到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摩严看向霓漫天,她想让他来见花千骨?
  霓漫天点点头:“我们要进去,开门。”
  两个弟子又跪又拜,涨得两脸彤红,为难道:“尊上有命,任何人都不准进去探望。”
  摩严眯起眼睛:“连我也不行?”
  两个弟子哭丧着脸:“特别是世尊,尊上特意交代过,世尊若来立刻通知他。”
  摩严一听大怒,他越来越过分了。就在这时霓漫天扬手飞快两下,便把两弟子打晕了。从他们身上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师祖请。”霓漫天恭敬的弯下腰。摩严凝眉看了她一眼不说话,拂袖继续往下层走去。
  二人进入关押花千骨的牢中,四面封闭,暗无天日。花千骨伤得太重,躺在角落里,依旧昏迷不醒。
  摩严俯视她周身,不由心头一惊,她半点仙力都没有了,比凡人都不如,可是断掉的筋脉居然还可以重新开始愈合,骨肉也在再生之中。白子画到底又耗了多少内力为她治疗,又拿了多少灵丹妙药给她吃过了。这孽徒,就真的叫他这么打紧?心头不由又是一阵火起。
  霓漫天一看也是愣了愣,没想到经如此大劫,她居然都还能逢凶化吉?不甘和恼怒更坚定了她的决心。
  “你想和我说什么?就是关于这孽徒的事么?”
  霓漫天点了点头,心下一狠。施了咒术不让我说又怎样,我自有办法让人知道。突然出怀里取出了一个银瓶,打开了呈到摩严面前。
  “师祖请看,这是绝情池的水,没有和其他水混合稀释过,是弟子亲自到绝情殿上古神兽的雕塑口中接来的。”
  摩严斜她一眼,她心下微微一虚,的确她趁着绝情殿无人之时偷偷溜了上去,不过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那又如何?”摩严此时懒得追究。
  却见霓漫天走了两步到花千骨跟前。花千骨迷蒙中感觉到有人向自己靠近,还不知大祸已临头,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师父?是师父么?
  霓漫天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残酷的冷笑。银瓶一倾,整整一瓶绝情池的水便往她脸上和身上倒了下去。
  “啊——”
  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在牢房里久久回荡着,伴随着仿佛硫酸一类腐蚀性液体侵蚀皮肤时发出的“滋滋”声,就好像把肉放在烧红的铁板上烙,叫人听得心惊胆寒。
  霓漫天也吓到了,不敢想象她对绝情池水的反应竟会大到了这种程度,银瓶从手中啪的掉落在地上,她惊恐万分的退了几步。
  摩严也愣住了,立马反应过来,施法牢牢将周围封锁屏蔽起来,否则若是不小心被白子画或是他人知微探到了……
  就在几乎同时,白子画、东方彧卿、杀阡陌、轩辕朗、糖宝还有南无月同时感觉到了异样和不详,睁开了眼睛。一眨眼,却再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花千骨从迷糊的睡梦中惊醒过来,疼的在地上胡乱翻滚。可是她几乎连抬起手来捂住脸的动作都做不到。
  疼啊,好疼,比消魂钉钉入她身体更加疼痛过万倍。整个皮肤连同血肉都仿佛被剐烂了一般,和绝情水发生剧烈的反应,冒着大颗大颗如同蛤蟆一样的恶心翻腾的气泡,然后继续往更深处腐蚀,脖子上淋得较严重之处,锁骨都暴露在外,皮肉全部烂掉。
  她痛得惨叫连连,在地上左右翻滚,身子缩成一团,不断抽搐颤抖,那恐怖的场面连摩严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情念竟然深到如此地步了么?还好只是泼了些绝情水上去,若是扔进三生池里,怕是腐蚀到骨头都不剩一点渣了。
  花千骨痛得几度昏过去,又几度被痛醒。光是身体也便罢了,还有心也是犹如被千刀万剐一般。她知道这是绝情池的水,她太清楚这种感觉了!若不是一日在绝情殿与糖宝戏耍之时她无意中被溅了两滴水,疼得她要命,懵懵懂懂的她也不会刹那惊觉原来自己对师父有的不仅仅是师徒之情。
  从那以后她忌惮绝情池水如同鬼怪,半点都不敢碰。而只要是三生池水腐蚀的伤痕,永远都没办法褪去。和一般的伤疤颜色不同,绝情池水是鲜艳的红色,贪婪池水是青色,销魂池水是紫色。她从来都将自己臂上溅的那两滴绝情池水留下的红色伤痕藏的好好的,生怕被人发现。
  可是如今,谁?谁又在她身上泼了绝情池的水?
  身体和心的那种锥心刻骨的疼痛,她一辈子都忘不掉,可是此刻大脑却无比清晰,每根神经都在争先恐后的传达着这种绝望与疼痛。
  她身边有两个人,是谁?到底是谁?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可是整张脸都已经在绝情池的腐蚀下烂掉,再看不出五官。眼睛虽然闭着,依旧有液体微微渗入,侵蚀着她的眼膜。
  疼……只有疼……
  她蜷缩成一团,呜呜低咽起来,犹如鬼哭,霓漫天和摩严皆是寒毛树立。
  “师父……师父……师父……”她每叫他一声,每想他一分,就更多一分疼痛。颤抖而显得分外凄厉诡异的哭声让摩严也退了两步。
  她竟然?
  望向霓漫天,霓漫天面色苍白,惶恐不安的点了点头。
  摩严长叹一声,再看不下去如此惨状,推门走了出去,站定慢慢平复心神。
  她竟然爱上了白子画?!她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师父?!果然是孽障!果然是孽障!
  霓漫天也摇摇晃晃的推门出来,再也受不住,蹲在一旁干呕起来。她也害怕绝情池水,碰到也会疼痛,可是却没像花千骨腐蚀严重成这个样子,又残酷又恶心。
  “你带我来就是想让我知道这个?花千骨背德逆伦,爱上了她师父?”
  霓漫天不回答,她被施了咒术仍旧不能说,于是这才想了这么个办法以行动让摩严自己明白。
  摩严却是并不知道这些的,只是觉得这女子明明直接跟他说叫他查明就可以,却拐了如此大弯,用了如此可怖的手段让他明了,实在是有够残忍和心狠手辣,不由得多了一份厌恶。他虽从来都不待见花千骨,更憎恨她带给白子画太多麻烦,那么多年,却究竟是看着她长大的,多少还是有些情分。
  只是如今,却让他知道她居然爱白子画到了这个份上,无论如何再留她不得,否则必成大患。
  “子画知道这个事情么?”
  霓漫天摇摇头:“应该不知道,否则以尊上的性格应该早就不会再留她在身边了。”
  摩严长叹一声:“给她个痛快吧。”听着牢房里一声比一声凄惨的唤着师父,他的心也不由得揪了起来。
  霓漫天一听要杀她,本来应该欢喜雀跃的心此刻却微微有些不忍了,或许是自己那一瓶水泼下的结局超出了她所预期的惨烈,不由得微微生出一丝愧疚来。
  “师祖,若她就这么死了,到时候尊上追问起来该如何交代?”
  “哼,我就说是我杀了,他还想怎样?”
  “尊上是不会为了这么她与师祖闹翻,但是师祖也知道尊上的脾气,若只为了一个花千骨,伤了师祖和尊上二人的感情就太不值得了。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摩严皱眉想了片刻,的确,白子画宁愿为了她受六十四根消魂钉,就知道这个徒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可小视的。这一切都太出乎他预料了,若是花千骨再惨死,还指不定他会有什么反应,没必要拿二人关系冒险。但是花千骨,也的确再留不得……
  他向外走去,狠了狠心,杀了里面和外面守卫的四名弟子,然后将囚禁中的杀阡陌和轩辕朗再次打成重伤,喂了剧毒。送出长留山,将昏迷中的二人交还春秋不败和烈行云,勒令妖魔和人界立刻退兵。见二君伤重至此,他们只能无可奈何的连夜撤去,急着为二人疗伤。
  都说白子画六界难逢敌手,却无人知道从未放手与人一战的世尊摩严,到底厉害到何种程度。
  将一切事交代布置好,他自顾回了贪婪殿。
  霓漫天依旧在天牢之中,完成摩严最后交代的。只是知道花千骨一向福大命大,自己如今害她成了这个样子,却又没斩草除根,总有一天会不会遭到报复?
  绝情池水的腐蚀终于停止了,花千骨整个身体和脸都已经面目全非,不见五官,只有大块大块鲜红色的烂肉,就是丢在白子画面前,他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霓漫天又是一阵想吐,撇过头去,慢慢向她靠近。
  “谁?为什么要害我?”花千骨有气无力的摊在地上,像砧板上一条剔了鳞片,血肉模糊,任人宰割的死鱼。
  “没有人害你。这绝情池水在平常人身上和普通的水没有两样,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害了你自己!”霓漫天争辩道,仿佛这样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花千骨苦笑一声:“早该想到是你,如此恨我,想置我于死地,又能在天牢里来去自如……还有一个是谁?”
  突然想到什么,她心里涌起巨大的恐惧。
  霓漫天看她可怜又可悲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蹲下身去。
  “你说呢?你以为你让那臭书生如此对我,我便没办法将你的丑事告知于人了么?”
  花千骨浑身又开始颤抖起来,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惊恐。
  “你……”
  “刚刚来人是尊上哦,我虽然没办法向他禀明实情,于是特意将他请到牢里,看到你受三生池水刑,一面打滚一面哭喊着师父师父的,相信傻子都知道你在想什么了吧?”
  花千骨脑中轰的一响,什么也听不到了。她如此辛苦的隐瞒了那么久,终究还是全露馅了么?师父看到这一幕,该是怎样嫌弃她了?
  “尊上可是大发雷霆哦,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疼爱的弟子,竟然会对自己存了如此卑鄙龌龊又可耻的心思,一个劲的后悔怎么就没有逐你出师门,留你在世上苟延残喘。”
  一个字一个字的狠狠剐着花千骨的心,那种绝望将她冻成了万古寒冰。
  毫不犹豫的挑断她浑身筋脉让她成为废人,又眼睁睁的看着她受绝情池水刑。师父对她的失望和愤恨一定到了极致,才会残酷狠心至此吧?
  曾经千百万次想象过如果师父知道了她对他的爱慕会如何惩罚她,厌恶她,却没想到竟会惨烈到如此地步。
  仿佛沙石在她血肉模糊的心上滚动一般,疼得她欲生欲死。绝望心灰中,却又隐隐有一丝释怀。终于再也不用再瞒着他了……
  “他想如何处置我?”事到如今,她早已生意全无。如果师父真还对他有一丝师徒情分的话,死,是她唯一的解脱了。
  霓漫天喜欢看她绝望的样子,比她受刑更加叫她开心。只是为确保万一,她不得不再狠心一次。
  捡起地上的银瓶,再次将剩下的一点绝情池水倒入她口中,点穴逼她喝了下去。她不是用咒术控制了她的舌头让她不能说么,她就叫她永世都开不了口!
  花千骨的喉咙受到绝情水的剧烈腐蚀,这次疼得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只有一阵呜呜隆隆的怪异恐怖的沙哑声,像野兽的低声呜咽。
  看到她成了瞎子又成了哑巴,霓漫天总算微微放下心来。她应该感激她的,若不是她在世尊面前替她求情,她早就小命不保了。
  “尊上说,他再也不想要看见你,但是毕竟多年师徒一场,饶你一条贱命!即刻起将你发至蛮荒,永不召回!”
  花千骨陷入永恒的黑暗中,心慢慢向下沉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杀阡陌等人逃脱,并劫走罪徒花千骨之事惊动了整个长留山。白子画醒来,听了这个事情,面无表情的咳了口血,又昏昏睡了过去。
  落十一和轻水等人倒是显得松了口气,如果是杀阡陌的话,定会好好待小骨的。总比一直被关在不见天日的牢里强。
  只有东方彧卿,始终眉头不展。
  不对,哪里不对,但是不管他怎么测怎么算怎么找,都发现不了破绽,一个比他强大太多的力量,似乎将一切都牢牢遮盖住了。花千骨虽没死,但是以他的力量居然都完全探测不出她的大致方位。
  一定出什么事了……他心里满是不详与担忧,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杀阡陌,还有保护好糖宝和南无月。
  更深,摩严门前又悄然无声的站了一人,低沉着声音道:“师祖,弟子有要事求见。”
  摩严皱眉,最近怎生这般事多。
  “进来吧。”
  来人战战兢兢的推门而入,神色惶恐,惴惴不安,摩严一看,却是弟子李蒙。
  “有什么事?”
  李蒙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弟子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他左顾右盼,样子十分为难。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
  “是……”
  李蒙这才将那一夜在绝情殿所见,白子画与花千骨两人亲热之事结结巴巴的说了出来。
  摩严越听眉皱得越紧,房间里顿时乌云密布。
  “你所说的句句属实?”
  “回世尊,弟子有天大的胆也不敢污了尊上的名,拿这种事乱说啊!后来我被花千骨施了摄魂术消去了那段记忆,一直到她受了十七根消魂钉,仙身被废,我才隐隐约约想起了些画面,吓个半死,但是又不敢确定。一直到昨天晚上终于全部回想起来,十分肯定了,犹豫很久,这才敢来向世尊禀报。”
  摩严眯起眼睛,这事非同一般,如果真像他所说的那样,这就不仅仅是花千骨暗恋白子画的事情,而牵涉到师徒乱伦了。可是白子画的性格他怎会不清楚,他若早知花千骨对他有情,定是早就避她于千里之外了,又怎么会和她如此亲密?不过那时候子画身中剧毒,若是一时意志薄弱,受不住那孽徒勾引也未可知。
  李蒙是断不会说谎的,既然他的记忆可能被花千骨抹除,那白子画亦有可能,但是他修为高出李蒙这么许多,如果是忘了的话,也应该一早就想起来了。
  突然忆及白子画用断念剑废花千骨的时候,他当时还觉得有些蹊跷,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摩严眉头皱得更紧了,李蒙见他久久未语,知道自己知道了不得了的大事,心下突然有些后悔,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世尊……弟子的意思不是说尊上会与花千骨有私情,只是……只是……”
  摩严下榻扶他起来,语气和善的问道:“你家中可还有何人需要照顾?”
  李蒙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大清早,摩严踏上了绝情殿,看着满院芳菲的桃花,美归美,却冷冷清清,丝毫没有生气。
  远远的,便听到白子画隐忍的咳嗽声。推门而入,见他正在案前看书。
  “你大伤未愈,就不要随便下榻走动。”摩严取下一旁挂的袍子披在他身上。
  白子画望了望窗外未语,神色中却有一片萧索之意,又快要到入冬了……
  摩严将一些瓶瓶罐罐从袖中掏出放了在桌上。
  “师兄你不要再到处帮我寻这些灵药来了,没用。”
  “怎会没用,你尽管吃了就是,以你的底子,要恢复如往常又有何难,只要多加时日……”
  摩严眼一扫,发现他正在看的书竟是花千骨的字帖,忍不住一阵火起夺了下来扔在一旁。
  “把药吃了。”
  白子画面无表情,依旧罩着薄薄的一层霜雾。一边吃药,一边运真气调息。他身子不如往常了,近来还常常头痛。强逼着自己快些好起来,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明知自己撑不住,何苦硬为她扛那六十四根钉?明知自己不忍心,又何苦向三师弟授意,给她如此重的刑罚?你为仙界牺牲那么多,自己弟子,就算护短了,旁人难道还说得了我们长留什么么!”
  白子画知道他在心疼自己,却只是缓缓摇头:“不上诛仙柱,不钉消魂钉,又怎么平得了这天怒人怨。虽是无心,那些死伤,她终归还是要负责的。”
  摩严凝眉从桌上拿了仙丹仙露什么的打开了递给他,却突然手一抖,将其中一小瓶打翻了全洒在他臂上。
  慌忙的替他抚去,手过处,已然全干。白子画依旧面无表情的在调息中,淡然道:“没事的,师兄,我想休息了,你请回吧,不要担心我。”
  摩严大松一口气的点点头,出门离开了绝情殿。
  刚刚打翻的,不是什么仙露或普通的水,而是他专门用来试验他的绝情池水。看到他没有任何反应或是异常,甚至没察觉到那是什么,仙心依旧稳如往昔,并未生出半分情意,他总算放心了。也不用再追问之前之事,有些话说出来,反而伤感情。
  摩严长叹一声,俯瞰整个长留:不是师兄不信你,实在是你太多举止太过反常。不惜徇私枉法,布下如此之局都是为了你,希望你有朝一日能明白师兄良苦用心。
  放眼望去,四海之内,无了花千骨,锁了妖神,六界,似乎又恢复了一片歌舞升平。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5-7-6 18:12:39
【卷五:雾泽蛮荒终一统·三千妖兽复何安】

83.蛮荒雾泽【VIP】
  
  没有天,四周皆如一片混沌未开。没有日月星辰,所以分不清白天或是黑夜。
  蛮荒是一片时空完全独立于六界之外的贫瘠大陆,西边是戈壁沙漠,南边是湖泊沼泽,北边是冰雪极寒之地,中部是迷雾森林。最东边的海连接着归墟,仙界的犯人和死魂都从那通过冥渡流放到这里。
  传说这是盘古开天不小心劈下的一块,也有传说这是上古众神被屠戮后的埋骨之地。在这里任何的法力和宝物都没有用,气候恶劣,危险遍布,条件其极艰苦。妖魔鬼怪仙人甚至动植物,都以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努力生存着。
  进来不易,因为极少人知道冥渡的方法和入口。所以流放来的,都是些或者声望很高,不能随意处死的,例如堕仙。或者作恶多端,却又罪不至死的,例如妖魔。或者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完全消灭掉的,例如死魂。
  离开更加不可能。就好像将手无寸铁又没有翅膀的人丢下无底深坑,除了不断的坠落,直到死亡,你什么也做不了。就算是法力再强的仙人,一旦到了这里,也跟一只蚂蚁没什么分别,没有任何方法可以离开。
  眼前依旧一片黑暗,左眼微微一道缝隙隐隐能感觉到一点点光亮。
  她不是瞎了,她只是看不见而已。花千骨一次次这样安慰自己说。
  脚上绑了绳子,谁正拖着她向前走着,像拖着一头死掉的猎物。后背在地上摩擦的血肉模糊,头也不断的在地上的沙砾和石头上磕磕碰碰,像要炸开来。只是,她还能感觉到疼,所以她还没死,她也不能死。
  咬咬牙她努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头再一次撞到一个大石头上,她还是晕了过去。
  再次在疼痛中醒来,看不见,只听见讪笑声,一堆人围着她又踢又踹,一只脚还踩在她手背上。
  她到蛮荒来多久了?
  一个月?一年?还是一百年?
  她不记得了,一片漆黑,生不如死的熬着,所以也没什么时间观念,总之能多活一天就赚了一天。
  周围的人不少,凭直觉数了一下,大概有十多个,大部分是妖魔,也有几个堕仙。想要在蛮荒生存太不容易,大多数人会自动的结成一个个的小团体。这样不论是寻找食物,还是互相争斗,都会比较有利一点。
  在不断的分裂与吞并中,逐渐形成蛮荒较大的两个势利范围,一个是由腐木鬼为首的土木流,一个是由冥梵仙为首的水银间。分别占据了南边湖泊和东边沿海较肥沃之地。
  千百年来,不断有人被流放来,却从未有人出去,所以众人倒也安心在这片蛮荒之地开疆辟土,繁衍生息。哪怕当初是如何驰骋六界的风云人物,到了这也不得为了活下去而忍辱负重,不折手段,辛苦打拼。
  中部的森林占地面积广大,气候比较适宜人生存,食物也较多,但是却基本上没人敢随便进去。那里是一些妖兽和变异植物的天下,更加危险恐怖,任凭这些人当初如何厉害,没了法力,就是在小小一株食人花面前也抬不起头来。在这里自然才是最强大最让人敬畏,可以玩弄一切的力量。
  
  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出没,也不能太深入密林,她藏身在较边缘的一个树洞之中,却不知道怎么被发现了捉了出来。
  虽然经脉在逐渐愈合,可是她依旧没办法正常的直立行走。如今落到这些人手里,怕是凶多吉少。
  “你在哪找着的?这……是人吧?”
  她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显然是被她丑陋可怖的脸给吓到了。
  “本来是追野兔,没想到抓到一只大的。”粗声粗气的声音说道。
  “男的女的?”另一个男人问。
  一只大手伸来,三下五除二扒光了她身上的衣服,她无力反抗,只能咬着牙,默默忍受屈辱。
  “居然是个女的。”那个声音听上去兴奋莫名,“老规矩么?上了之后烤熟了分掉?”
  “可惜是个毛丫头,干巴巴又瘦又小,没几两肉,还整成这鬼德行。玩起来不爽,吃起来也没胃口,呸!”那人朝她身上啐了口唾沫。
  又是一脚,踢得她翻了个身。
  “死的活的?怎么连吭都不会吭?”
  “好像是个哑巴。”
  “以前没见过,怕是被流放来没多久吧?年纪这么小,不知道犯了什么罪,是仙还是妖?”
  “仙吧,你看她浑身筋脉都被挑断过,身上到处是伤疤和口子,又瞎又哑,身上还有消魂钉留下的印记。”
  “消魂钉?幻厢,你说的是长留山的消魂钉?这丫头是长留山流放来的人?”那女子蹲下来仔细打量。
  “或许吧,我猜的。搜搜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众人七手八脚的在她身上翻了一遍,一无所获,最后还是发现了她紧紧握在手中的宫铃。
  叫幻厢的人使劲掰开她的手,很稀奇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她终于有了一丝反抗,虽然微弱却是已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却还是敌不过的被抢了去。
  “宫铃?不过就长留山的一个小弟子而已。不知犯的什么过,竟施这么重的刑。可惜已经是个哑巴,不然问问她如今外面的状况也好。”
  “哼,你还关心外面做什么,你以为还有机会回得去么?”
  “废话,你不想回去么?”
  “你们俩干吗总吵。”女人修长冰冷的手在她胸前按了按,“不管你们怎么处置,胸脯上最嫩的那块肉留给我。”
  花千骨打了个寒战,用力拽住身边那人的腿,铃铛,还她的铃铛!
  幻厢不耐烦的将她踢到一边,端详着手中之物:“你们有没有见过谁的宫铃是这种颜色的?”
  “什么颜色?我的宫石一向都是绿色的。”旁边一人开口道,花千骨惊了惊,竟有一个地位竟如此之高的仙人么?
  “可她的为什么是透明的,闪着七色的光?”
  “透明?七色?你眼花了吧?”那人走过来看了看,然后似乎也被难住了。
  “管他什么狗屁颜色,老子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们要是嫌这娃丑,没人想上,就赶快吃了得了,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我要内脏,心和肝谁都不许跟我抢。”旁边一妖魔朝花千骨走了过来,指甲长得跟利剑一样,甲缝里全是血垢。
  花千骨慢慢像幻厢的方向蠕动,手扯着他的袍子,喉咙里发出低声的呜咽和哀求,只想把师父赠她的宫铃要回来,她什么也没有了,断念也没有了,那个宫铃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东西了。
  身子被再次推倒,踩在谁的脚下,细长锐利的尖甲瞬间从她左肩上穿透。她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痛了,苟延残喘着,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请把她的宫铃还给她!
  小手依旧紧紧抓住旁边人的袍子。幻厢喜欢那透明的铃铛打紧,怎么会还给一个马上就死的人,抽出刀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往她手上砍去。反正都是要分尸的,烤人手他倒也挺喜欢吃。
  突然刮起巨风,远处昏暗的空中卷起滚滚沙尘,然后便响起野兽奔跑和咆哮的声音。
  “糟了!”幻厢往后退了几步。
  “什么东西?”
  “哼唧兽,小心被它吃掉,大家往山洞那边撤。”
  众人慌乱逃窜,蛮荒之中上古的神物和神兽多不胜数,哼唧兽便是其中最凶残之一。
  花千骨面上露出喜色,却被谁扛在肩上飞速奔跑起来。
  转眼间,那个约三人高的巨大怪兽出现在众人面前,浑身白色的毛因为发怒直立如钢针,耳尖嘴长眼细,跟身体一样巨大的尾巴,四只脚上和尾巴尖上是红色的,像踏着火焰,颈上也有红色的花纹,像围着漂亮的毛领。长得有些像妖狐,眼中却更多了一丝凶残和王者的威严。
  毫不留情的扑倒了几个妖魔,轻易的便撕成了两半。
  幻厢回头一剑砍在它身上,却丝毫无伤。哼唧兽一脚踩踏上去,顿时人便成了肉泥。
  众人吓得更是四散而逃,花千骨被扔在地上。哼唧兽停止了追赶,走到她身边,低下头在她身上嗅了嗅,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她身上的血迹。
  花千骨只觉得头痛欲裂,伸出手抓住它颈上的鬃毛吃力的咧嘴一笑。
  ——还好你赶来的及时。
  哼唧兽大大的舌头舔了舔她的脸,又湿又热。她清醒了一些,在地上艰难的爬着,手四处摸索。
  ——宫铃,我的宫铃。
  哼唧兽从幻厢那里用嘴叼了过来放在她手中。花千骨颤抖的紧紧贴在颊边,就仿佛白子画还在她身边。
  ——哼唧,你又杀人了是不是?吓跑他们就好了,下回不要再伤人命了。他们也都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她虽然不能说话,可是哼唧兽和她心灵相通,大部分都能听得懂。
  从被逐到蛮荒,一次次的陷入险境,要不是有哼唧兽一直在身边陪着她照顾她,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几千次了。
  她并不怨那些总是想要害她吃她的人。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被世界遗弃的,她也是。没有谁比谁可怜。
  ——哼唧,你回去找不到我一定吓坏了吧,找到吃的了么?我们回去吧?
  哼唧兽一反高贵优雅的姿态,恭敬的匍匐在她脚边。花千骨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它长什么样,也看不见它眼中的臣服。
  来到蛮荒泡在一个烂水洼里,稀里糊涂烧了许多天,可是居然都没死掉。不知道哼唧兽是什么时候寻到她陪在她身边的,也不明白它为什么要救她照顾她。只是若没有它在,她早就死了。
  费力的翻身,抓住它雪白的鬃毛爬到了它的身上。它在她的印象和触摸下,就是平时是一只长得圆滚滚的什么东西都吃的小猪。发怒的时候会变成一只长着长长的毛毛的大狐狸。
  剧烈的咳嗽起来,她拉紧破布一样的衣服依旧觉得很冷,紧紧的抱住哼唧兽汲取着它的体温。
  哼唧兽开始剧烈的奔驰起来,晕晕沉沉中,花千骨仿佛又梦见自己御着剑在空中自由的飞翔。
  只是,她不明白到底现在自己所经历的是一场梦,还过去发生的所有一切是一场梦。她不能行走,不论到哪里都需要哼唧驮着她,保护她,为她觅食。她不能看不能说,废人一个罢了,身处地狱,没有希望,没有未来,有时候真的不明白自己已经这样了,还这样努力的想要活下去是为了什么。
  她从来都不敢回忆诛仙柱上师父手持断念剑的那一刻,更是从来都不敢去想师父既然已下了如此痛手,为何还将她驱逐到这个地方来,既然不想见,直接杀了岂不是更简单?还是说,自己犯下的错,就算死都无法抵偿,只能受这样的苦去还?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她会努力撑着活下去的,努力去偿还欠下的那几条命和她犯下的错。
 
  脑中始终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哼唧兽带着她走了多久。
  ——还没到么?
  她胸口上依旧血流不止,把哼唧兽的白毛都染成红色的了。
  哼唧兽往密林深处奔去,想为她找止血的药草。可是花千骨再也撑不住了,手一松身子从它身上翻滚掉了下去,刚好掉在林中一个小木屋的门前。
  哼唧兽停下步子,鼻子拱拱她,她却昏迷不醒。
  感觉到有人要出来,哼唧兽立马朝向门口,浑身毛都竖了起来,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
  木屋的门被推开,一个浑身是疤的男人看着门前的一人一兽,眼睛微微眯起,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又再次把门关上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5-7-6 18:12:56
84.竹林尽染【VIP】

  看花千骨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哼唧兽不由得有些焦躁起来,鼻子喷着气,绕着花千骨的身子一圈圈走着,似乎是在想办法。
  花千骨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到处磕磕碰碰,跌跌撞撞,又是淤青又是破皮,肩上被刺穿,身体的自我复原能力越来越跟不上了,鲜血还未止住。
  哼唧兽踌躇片刻还是埋头在她伤口上舔了舔,虽然它的唾液有一些止血的功效。但是它对自己的克制能力没多大信心,每次闻到她身上的血香都会狂躁不安,怕终有一天自己兽性大发吞噬了她的血肉,以换自己从妖兽飞升为真正的神兽。
  想了半天,低头将她衔在口里,往林间走了几步,可是又突然停住,犹豫很久,还是再次回到木屋前,一爪便将屋门拍开。
  那个男人头也不抬的在桌边喝茶,哪怕身处蛮荒,身上儒雅的气息仍未泯灭。一袭青布旧衣洗得微微发白,头发随意披散开来,但是一丝不乱。面上、脖子上、手上,只要漏在外面的皮肤皆可见薄薄的青色的一层疤,虽不像花千骨脸上烧得这么严重,看上去也十分可怖。但是最让哼唧兽觉得不舒服的是他眉宇间透出的一股邪气。
  哼唧兽对着他咆哮一声,热风吹得他的长发和袍子都飞了起来,可是他依旧头都不抬一下。
  仿佛威胁一样,微微抬爪,将他面前的桌子瞬间击成粉碎。男人不慌不忙的接住铁质的茶杯,冷哼一声:“有这样求一个人办事的么?”
  哼唧兽才不管那么多,一爪把他从房里抓了出来,按在地上,微微用力。
  男人看着它,皱起眉头,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一人一兽久久对视着,终于哼唧兽移开爪子,退了两步。
  匕首是上古神物,上面沾过许多神兽的血,不知道他从哪里寻得的,难怪他敢一个人住在这林子里。
  男子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去修理他小木屋的门,对于躺在一旁奄奄一息的花千骨仍旧看也不看一眼,然后便进屋里去了。
  哼唧兽在附近寻了些药草,嚼烂了敷在花千骨伤口上。可是毕竟能力有限,那个男人似乎有些本事,如果他肯帮忙,花千骨一定能快点好起来。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哼唧兽用巨大的尾巴为花千骨做了一张毛茸茸的床,一屁股蹲坐在他家门口赖着不走了。男人似乎懂得奇门阵法,一般野兽和妖魔靠近不了这里,却不知道它当初是怎么误打误撞碰对了路,闯了进来的。
  虽然它堂堂哼唧兽居然要栖居于他人屋檐之下,靠一个人类的庇护,实在是有失尊严。但是为了花千骨也只能暂时如此,她身子虚弱成这样,再经不住颠簸了。不管那男人是好是坏,呆在这里总比它每天带着花千骨躲躲藏藏,东奔西走,跟无数妖魔还有贪婪她血肉的妖兽打得天昏地暗,死去活来要强。
  于是哼唧兽便自作主张的在木屋外住下了。
  花千骨大多数时间都昏昏沉沉的处于半睡半醒状态,不过就算醒着她也不能动不能看不能说,跟死了没多大区别。可是她从来都不觉得现在的处境让她痛苦到哪里去,最痛苦的是醒着的时候回忆过去,睡着的时候梦到过去。
  师父的笑,师父的发,师父的白衣飘飘;师父的话,师父的吻,师父提着断念的手……
  过去像烈焰一样,温暖她又狠狠灼伤她。她无力解释无力辩白,更无力忘怀无力逃开,只能在对他的思念中苟延残喘。
  那男人不管他们,也不赶他们走,一副完全无视的模样。哼唧兽一开始不放心,每次到周围觅食都会把花千骨带上,后来慢慢卸下防备,便铺好干草将她放到檐下,自己独自出去了。
  有次它出去的远了又碰上刚好大雨,花千骨泡在雨中整整淋了一个时辰。男人依旧坐在屋内不管不问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人。
  哼唧兽赶回来时,花千骨又开始发高烧,神智更不清了,好不容易开始愈合的多处伤口又开始发炎。哼唧兽焦急的团团转,拍开木屋的门,将花千骨放在地上想求男人救她,他却冷冷的从她身体上跨了过去出了门。
  房子太小,哼唧兽进不去,可是外面又阴冷又潮湿,屋内有火总会好一点。这些日子,花千骨跟着它,吃的不是野果就是带血的生肉。哼唧兽总是一一嚼烂了喂到她嘴里,她麻木的努力吞咽着,不管是什么。
  以前能烧一手好菜的她现在连锅铲都举不动了,以前最最贪吃的她舌头喉咙全烧坏了,不能说话,没有味觉。吃什么对她而言都无所谓,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男人回来,见哼唧兽依旧睡在门口,木屋不大,它一站起来几乎和木屋差不多了。而花千骨被它放在屋内他的床上。他走进去,不悦的冷哼一声,抬手便将她掀下床去,然后自己躺下睡了。
  哼唧兽怒视着他,身上的毛又竖立成钢针,冷静下来,还是把尾巴伸进木屋内,把花千骨卷好盖住,身体挡在门口堵风,然后趴下睡了。
  第二天男人醒来,看看花千骨又看看门口的哼唧兽,心头无端的郁闷烦躁起来。走到桌前喝一口茶,拿出怀中的匕首小心的擦拭着。突然撩开袖子,露出一臂疤痕上的又道道疤痕,仿佛不知道痛一般,慢慢再割下一刀。血的刺目的红色让他有片刻的失神,是的,他还活着的。
  活着,就不能放弃希望。
  骤然间,他青面兽一样满是疤痕的脸上就有了表情。不似往常的麻木和死沉,而是一种介于温柔和诡异间的笑容。
  走到花千骨身边,细细打量着她。
  从第一眼,便知道她是长留山流放来的。因为那一脸和他一样因为三生池水而留下的疤痕。
  看上去这么小,原来,还是个情种——
  他轻蔑的扬起嘴角,试图从她手里取出宫铃,去没想到她连昏睡中,都抓得这么牢。
  好不容易拿到手里,他细细打量,眉头越皱越深。
  级别不高的一个小仙,犯下什么样的大错,才会让长留钉了消魂钉,废了仙身仍不够,还要驱逐到蛮荒的呢?
  而小小一个宫铃级别的丫头,如何竟将几大法系融会贯通到这种程度,没有丝毫偏颇,将宫铃炼化至纯净透明,没有一点杂色?博大而精深,汲取仙界百家之长,如果这是有意为之,背后那所教导她之人该是如何厉害,这宏大而有计划的都有点像一个阴谋了。
  五行本就相生相克,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弱点,修仙之人讲究相辅相成,一方面越强一方面就越弱。就像一掌击出,身后定会留下空当,就算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四面同时击出。受力点越小力越大,四散开来威力就小了。可是教导她之人却分明是颠覆了所有的修仙练武之道,也半点没遵循常理,想要让她成为一个完全没有破绽没有弱点甚至没有短处的人。
  长留山,是谁,会有这种气魄和本事?
  更值得深究的是,明明只要十余剑就足够让她彻底成为一个废人,她却挨了整整上百剑,大小穴道和筋脉几乎没有一处放过。
  是大仇不共戴天?还是怎样的心腹大患?才会决绝狠毒到如此不留余地?
  是他离开的太久?还是外面世界变化太快?一贯守旧的长留山,何时出了这种修行的小弟子?而她又是犯了怎样的错,竟然比自己受的刑还要重了那么多倍?
  有趣,实在是有趣极了……
  男人眼睛眯起,越来越有精神。他这些天其实有留意过她,一开始以为,就是长留山流放来的一个小弟子,反正都已经是将死的废人一个,留着也没多大用,死了就算了,他才没那个闲心去救人。别说他已经被逐出师门,就算还是长留弟子又怎么样,干他何事?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她以如今区区凡人之躯,都伤成这样了还没死掉,虽然缓慢,但是伤口和筋脉都有自动复原的迹象,生命力之顽强简直叫人不可想象。
  ——这丫头,看来有点名堂。
  哼唧兽陡然惊醒,见男人将花千骨从自己尾巴上抱走放到了床上。防范的紧张注视着他的动作,若有任何图谋不轨,立刻扑上去咬死他。
  男人将她一身又脏又潮的衣物换下,简单的替她擦了下身子,然后把发炎和溃烂的地方敷上草药,又煮了点东西喂她喝下。
  哼唧兽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又愿意救人了,不放心的在门口来回踱着步子,寸步不离的守着。
  花千骨依旧半昏半睡,但是伤势复原的明显比以前快了。知道有一个人救了自己,但是因为看不见,对方也不说话,她对自己处境和周遭状况并不十分了解。只是直觉的知道那个人是男人,说不上有多温柔,但是照顾得很细心。
  又是一个月后她的外伤差不多都痊愈了,筋脉各处也在逐渐复原,手甚至已经可以自己用勺子吃饭,只是显得十分笨拙。
  她对自己的状况显得十分困惑,没听说过谁断了的筋脉可以自己又长连上的。她不知道是神体和妖神力量的作用,只是心存感激的认为是那个男人用什么稀世珍药为自己接骨连筋,疗伤续命。
  “你会写字么?”有一日那人问她。他的声音好听,就是太过冰冷。仿佛一个人太久,忘记了语言般一个字一个字的僵硬吐出。
  花千骨点点头。
  “名字?”
  花千骨在被子上用手指一笔一划的写:花千骨。
  男人沉默的片刻,在记忆里搜寻了一遍,的确没听过这名字。
  “长留山的?”
  花千骨点点头,眼前这人,过去应该也是仙吧。
  “谁是你师父?”
  花千骨久久不语,虽然还没将自己逐出师门,可是现在自己这个样子,说出来岂不是丢了他的脸面?他心底,或许已经不当自己是他徒弟了吧。
  ——长留上仙。她还是老实的写,他救她的命,她不想也没必要骗他。
  男人点点头,他果然猜的没错,是尊上的入室弟子。摩严和笙箫默的授徒方式他不是不知道。也只有尊上,行事总是出乎预料。那一百零一剑,不偏不倚,入剑深浅把握的分毫不差,出招又快又狠,定也是尊上亲自下的手了。却不知道这徒弟犯下什么打错,会惹一贯冷淡的他如此震怒。
  “我叫竹染,你记着。”
  那人起身出去,又忙自己的事去了。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东西突然钻进被窝里来,拱啊拱啊的。
  ——哼唧。
  花千骨笑了起来,伸手一把把它抓进怀里抱住。
  哼唧兽从被窝里探出头,肉肉的小爪子伸出在她脸上挠啊挠啊的,一面开心的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
  和化成妖兽真身的模样不同。变小的它跟小猪一样肥肥的,腿短短,鼻子爱到处拱,看到什么都吃。又跟小猫小狗一样浑身都是温暖的白色毛毛,夹杂着火色的美丽花纹。眼睛又黑又大充满灵气,水汪汪的看着你,一副叫人心怜的无辜模样,直叫你把能找出来的好吃的都给它吃。
  对竹染消除戒心,知道他是在用心给花千骨医治之后,周围也没什么危险,它就变回小猪模样每天在床边守着她,和她挤一个被窝睡。竹染则在旁边另外搭了一张床。
  有时候竹染会问她一些关于六界的事情,似乎被驱逐来蛮荒已经很久了,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她随意的用手指在被子和桌上划,不管多快,他总是看得清楚。
  “你想看见么?”有一天竹染问她。
  她愣了愣,点点头。
  “你并不是真的瞎了,只是绝情池水腐蚀下,血肉模糊连在了一起。你当时眼睛应该是闭着的,眼膜受创不大。你如果想看见,我就用刀把你上下眼皮割开,但是会非常疼,你想清楚。”
  花千骨不假思索的点点头。
  竹染拿出他的匕首,在火上煨了煨,活生生的割了下去。对于花千骨的不喊不叫,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的出奇冷静微微有些惊讶。其实她只是疼得太多,比这更加锥心的都经历过了,痛觉神经差不多都已麻木。
  花千骨见他下手快而准,既要双眼全部割开,又丝毫不伤她眼球。知道他以前定是高手,而他手中的匕首居然沾自己的血丝毫无损不愧是神器。
  拆纱布的那天,花千骨总算能看见了,只是硬割开形成的双眼,就像一张纸上突然戳破的两个漆黑的洞,看起来十分吓人。
  眼前仿佛隔了层白色薄膜,雾蒙蒙的看不清楚,但当她看到竹染同样一脸青色的疤时,忍不住苦笑了。
  ——谢谢师兄。她在桌上写。
  竹染冷冷一笑:“你倒是聪明。不过我早已被逐,算不上你师兄了。”顿了顿又道,“摩严他,之后又收了不少徒弟吧?”
  花千骨点点头,写道:三个。
  看到竹染眉间的积恨和怨气,花千骨微微打了个寒战。
  她为绝情池水所伤,他却是为贪婪池水所伤。此人,不可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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