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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了,请闭眼》丁墨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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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4 23:16:06
【最终卷(下)】

72、第七十二章

    “谢晗,英文名Jabber。美国加州生人,26岁。”一名香港探员站在白幕前,上面映出个肤白俊秀、眉眼漂亮的华人男子,“他的父亲生前是通能集团董事长,个人资产超过十亿美金。母亲生前是一位生物学家,在他四岁那年离婚,并且放弃了抚养权。”

    这是香港警署的机密会议室,欧阳霖、薄靳言、简瑶等人都坐在台下。昨晚与鲜花食人魔1号的生死对决后,根据薄靳言之前提供的画像:年龄、身形、家庭条件、剥皮案嫌疑犯资料、不在美国的时间段,以及新增的“被美国著名院校文学系退学经历”,中美警方联合锁定了一名嫌疑人,就是谢晗。

    探员继续解释道:“尽管掌握了他的资料,通缉他依然存在难度。因为他于2006年失踪,所有个人资产也转移到海外。从那之后,就没人见过他。我们怀疑,他做了整容。大家请看——”

    屏幕上又出现一张男人的照片,是2013全港科幻星河奖典礼上,媒体拍到的“梅君远”的照片,与之前被虏一家人的指认也是相符的。只见那男人肤色较深、浓眉高鼻,与之前的照片判若两人。

    “经技术专家分析,我们认为这张照片上的男人,做了一定的伪装,这并不是他的真容。但即使从轮廓脸型看,与七年前也有很大变化。所以,他做过整容的可能性非常大。”

    欧阳霖开口:“这也就是说,我们掌握了他的姓名、身份,甚至DNA资料,但没有一张他现在的真实照片,他很可能也换了新的假身份——所以我们要找的,完全是另一个人。”

    众人一片寂静,专案组长侧头问薄靳言:“薄教授什么意见?”

    薄靳言淡淡答:“同意欧阳探长的看法。以他自大而反复的反社会型人格,除了‘梅君远’这个小说家身份,他很可能还以现在的真实样貌、用另一个假身份生活着。

    这次他的犯罪计划中途夭折,一定会休整一段时间,筹划下一轮更精密更凶残的犯罪。在此期间我们重点排查现居香港的富人阶层。如果我们比他快,就能将他就此终结。”

    ——

    阳光如同温暖的绸缎,铺撒在洁白的病床上。空气里有清淡的消毒水味和药味,不觉得刺鼻,只令人觉得安心。

    简瑶坐在床旁,低头看着李熏然安静的睡颜。现在的他,已经全身清理包扎过。依旧是昔日英俊的眉目,只是带着几分令人心疼的削瘦和苍白。

    她握着他伤痕累累的大手,静默不语。

    而她身后半米远,薄靳言长腿交叠坐在沙发里,姿态淡然的陪伴着自己的女人。偶尔看看床上的男人……果然,还是不顺眼。不过既然是简瑶重视的人,还是除了他薄靳言之外,第二个能在鲜花食人魔手下长期存活的人……倒也有点意思。

    就在这时,扣在简瑶掌心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简瑶心头一喜,便见那深邃的双眼,缓缓睁开了。幽黑的眸光如同最纯净的夜色。

    “熏然……”简瑶低唤了一声,已胜过千言万语。身后的薄靳言见状,也站起来,双手插裤兜里,低头看着床上。

    李熏然的厚唇还干涸皴裂的厉害,微微动了动,扯出个温暖的笑容:“来,掐我……一下,看……是不是……在做梦?”

    简瑶的眼眶一下子湿了,轻声说:“你现在很安全。我和靳言,还有香港警方都会保护你。”

    李熏然盯着她,这一刹那,男人硬朗的眉眼里,也闪过隐隐泪意。握着她的手,稍稍加重了力道,四目凝视片刻,又都笑了。

    李熏然松开她的手,看向薄靳言,手臂缓缓抬起来:“谢谢。”

    聪明如他,当然能想到自己能死里逃生,必然是靠薄靳言的神鬼奇才。这句“谢谢”嗓音沙哑,语气却格外诚挚恳切。

    薄靳言伸手,与他相握:“不必,是你命大。”

    李熏然微笑不语,简瑶也笑了,斜瞥薄靳言一眼:“他是好人有好报命大,你也不用谦虚。全靠你力挽狂澜。”

    她说这话时,白皙的脸映在阳光里,眸光湛湛柔如水波。那眼神嗔怪中带着一丝爱慕和欢喜……

    噢……薄靳言眸色轻敛,唇角微微勾起。

    非常好。她对他的爱越来越热烈了啊。

    ——

    李熏然简单说起被俘的经过。原来当日他旧伤未愈,到医院复查,护士打了针麻药,醒来后却已身在牢笼中。只能说谢晗悄无声息的渗透接近,令人防不胜防。

    薄靳言又问:“为什么他没有杀你?”如果说是为了炸弹肉票,到香港随便掳个人就可以了。谢晗却带着他偷渡到香港,还一直留着命,大费周章。

    李熏然只微微笑了笑:“我记得……‘杀人机器’案时……你说过,这种有组织能力的……变态杀手,就是从折磨受害者……的过程中,获得快乐。所以……我就事事跟他……对着干,不让他从我身上……得到一点快乐。”

    不吃饭、不说话,任他折磨,任他怒骂嬉笑,只当他不存在。

    简瑶听得心疼,薄靳言眼中却掠过极淡的笑意,看他一眼,不紧不慢的说:“办法是蠢了点,不过也算有用。”话音刚落,简瑶就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表示抗议。薄靳言瞄一眼她扣在自己衣袖上的白皙晶莹的手指,神色淡淡的没说话。但清隽乌黑的眼眸里,却有似有似无的笑意。

    而李熏然看着他俩,微笑不变。

    他俩呆到日落时分才走,李熏然一直目送他俩相携离去,直至再听不到楼梯里的脚步声,这才缓缓闭上眼。

    静默了一会儿,他深吸口气,唇角露出微笑。

    谢谢你们,我的朋友。我是如此感激,我是如此幸运。

    ——

    夜色深沉如同无边无际的黑幕,细雨纷纷洒洒,落在地上,却是无声。

    简瑶的视线有些模糊,眼前是忽深忽浅的黑色浓雾。隐约间,只见一个男人挺拔而立、人高腿长,腰身窄瘦。看起来是那么熟悉。

    靳言……靳言……

    她踏在雨水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他。他却在这时忽然加速,头也不回,倏的就走进黑暗里……而这时,耳边突然响起轰鸣的巨响,声音很大很大,然后她就看到炽烈的火焰,从那黑暗里冒出来。

    那火焰吞没了靳言,也要吞没她!这个念头快速闯入了脑海里。

    靳言——她用尽全力,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靳言——泪水瞬间满溢,她慌忙逃亡间,一脚踏空,直直向下坠去!

    ……

    “啊……”

    简瑶猛的睁开眼,只见一室柔和的灯光,而窗外,夜幕黯淡,细雨缠绵。她还坐在酒店的椅子里,身上搭着毯子,手里还拿着本书。

    刚刚就这么睡着了。

    她走到浴室,洗了把脸,低头看了看表,夜里九点。

    这样哀伤的梦境,虽然明知是假的,但在刚苏醒的这段时间,心情却依旧有些难过。而她知道,令她难过的,其实不是梦,而是昨天,看着薄靳言义无反顾,走向炸弹的那一幕。

    他的淡然自若,却是她的刻骨铭心。

    她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裙,找了条披肩搭上,走进了灯光明亮的书房。淅沥的小雨是宁静的点缀,薄靳言就抄手站在一块白板前,背影安静而专注。

    白板上挂着美国加州地图,上面用红旗标明了许多地点——他正在回顾当年的案件。简瑶刚想走过去抱住他,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响了。

    他转身接起,看到她,那修长而清冷的眼眸,浮现淡淡的笑意。简瑶也朝他笑笑,走到他身旁。

    是尹姿淇的电话。她来港已经有一段时间,但薄靳言一直无暇顾及她。

    薄靳言微蹙眉头:“……还没有他的踪迹。不过基于李熏然的情况,我想他活着的几率很大。事实上我认为你回大陆反而不会给我添麻烦。”静默片刻:“……随你。保护好自己。当然,我有分寸。”

    简瑶静静听着,紧紧搂住了他的腰,把头埋进去。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源于梦境的悲伤和不舍,仿佛才偃旗息鼓。

    “OK,我收到你的讯号了。”低沉的嗓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似乎比刚才低沉了几分。

    简瑶微怔抬头,便撞见他近在咫尺的双眼。原来他已经挂了电话,只盯着怀里的她,那目光很是幽沉……

    简瑶顿时微赧,松开他,低声说:“什么啊,我没向你发任何讯号。”

    “你确定?”他的头又低下来几寸,男人的气息瞬间逼近,“不要?”

    简瑶脸颊发烫!这家伙为什么永远这样理所当然的直接着!他要她怎么答?

    她不理他,转身就走。然而薄靳言也算恋爱已久,早已掌控了“女人沉默就是默许”的规律,薄唇微微一勾,跟在她身后,愉悦的走进了卧室。

    ……

    夜色是缠绵的,灯光是暧昧的,这房间里每一寸空间,每一缕气息,仿佛都因为彼此的赤~裸,染上甘甜的情~欲。

    薄靳言双臂撑在她身侧,望着刚刚被他褪尽衣衫的娇躯,羞涩的蜷缩着,不由得长眉轻扬。

    有耐心有智商的男人,除了第一次狼狈的丢盔弃甲,之后每一次都是高规格的享受。尽管多日都未亲芳泽,他却一点也不急着毛躁而入,而是目光流转欣赏着那一寸寸晶莹玉脂曲线婀娜。

    “咻——咻——”他居然吹了一声口哨。

    简瑶躺在他的臂弯里,方寸之间,他就是她的幕天席地。正意乱情迷间,却听到了轻~佻的口哨声,不由得脸一红:“你越来越坏了!”

    薄靳言却抬起幽深的眸,瞥她一眼:“为什么?”

    简瑶:“……”

    算了!

    然而一旦进入正题,薄靳言那“情场老手”的风范,又再次优雅的展露无遗。简瑶被他专心致志的哄着亲着弄着,很快就喘息不已。而他唇畔笑意也加深,终于抵了上来,开始在入口厮磨钻研、寸寸逼近。

    简瑶被他折腾得全身发软,抓起个枕头往他脸上轻轻拍去:“你……你……”你干脆点!该死,要她怎么说得出口!

    他却俯下修长身躯,与她寸寸紧贴。然后十指相扣,清冽而热烈的唇舌,在她脸颊上肆意流连,极近挑~逗。

    “我什么?”他低笑着问。

    简瑶脸颊更热——他分明就懂了,这方面他总是懂得很快,并且沾沾自得。

    “讨厌……”她低哼一声,也笑了。两人脸贴着脸,边亲边笑边进入,便像是一个人,紧抱在一起。而他也毫不耽误,终于身下一个挺进,只令她笑容微滞,而他低低的赞叹一声,俯下头,将她之后所有激烈的喘息,深深封缄。

    ——

    这个夜晚,于有情人是甜美而缱倦的,可以暂时放下世间所有烦恼冗事,只看见彼此的真情切意。

    而于有的人,却是长夜漫漫,辗转难眠。

    尹姿淇在空荡荡的大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复又揉着眉心,坐了起来。望着一室奢华空寂,竟有些难言的悲伤。

    这是蔺漪阳在香港的半山别墅,她抵港已经有些时日,只是依旧毫无进展。本来想回大陆,但又不想拂漪阳母亲的意,便又拖了几天,视察她和漪阳各自在港的产业,倒也十分忙碌。

    只是或许是忧心漪阳,这些天她总是有些睡不好,脑袋也昏昏沉沉。找了家庭医生来,却只说是思虑太重神经有些衰弱。

    她干脆起床,独自走到书房,翻看业务上的一些资料。

    ……

    灯光突然熄灭的时候,尹姿淇从电脑前抬头,望着周遭黑黢黢的空间,微蹙眉头。

    这别墅是独立供电,从无停电发生。却不知是出了什么状况。

    “张妈、张妈!”她扬声喊佣人。

    楼下却无人应声。

    她内心微惊了一下,从桌前起身,就在这时,外面楼道里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尹小姐!”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也许是因为跑得急,还微微喘着气,“非常抱歉,别墅的变电器出了点状况,已经在修理了。”

    他恭恭敬敬的将一盏灯放到书桌上。尹姿淇略略放心了些,借着灯光望去,隐约可见男人清秀而年轻的容颜。

    她礼貌的笑笑:“谢谢,你是?”

    年轻男人微微一笑。

    “我是蔺先生在港的贴身保镖之一。”他的嗓音纯净而清亮,仿佛带着某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很高兴,今天与你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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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4 23:16:36
73、第七十三章

    半个月后,飞往美国马里兰州的航班上。

    薄靳言靠在头等舱舒适的沙发椅里,看着身旁的简瑶,帮自己搅拌金枪鱼沙拉、往吐司片上涂果酱。一旁的傅子遇看不下去了,扶额:“你自己没手吗?”

    薄靳言瞥他一眼,根本不与他争辩,继续姿态悠然的欣赏简瑶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简瑶却只微微一笑。

    而对于他这种……不说是幼稚吧,只说是源自本能的需求,她偶尔也是会满足他的——只要小小一点付出,就能对他产生很大的激励效果,何乐而不为?况且与有情人做快乐事,怎么都不嫌多。

    而傅子遇相邻位置,坐的是尹姿淇。见状只笑笑,继续望着窗外幽暗的夜空。想起至今生死不明的未婚夫,心头一阵落寞。

    至于坐在最角落的安岩,则压根不会去管同行的人,兀自打开笔记本在玩单机游戏,消磨漫长的空中旅途。

    ……

    谢晗案的进展并不顺利,因为“排查富人阶层”,在世界任何国家地区,都是阻挠重重的任务。且不说诸如私生子、财产转移之类的复杂情况,光是隐形富豪的数量,就永远统计不到。

    薄靳言和简瑶这趟之所以去美国,是因为收到了薄靳言的博士生导师的讯息。因为谢晗案令他十分关注,他也回忆起,几年前曾经有人匿名给他写过信,就犯罪心理学的一些观点,提出非常尖锐偏激的观点。他认为从信件的语气和措辞看,非常符合谢晗的画像。而这些信件他还保存着,所以想请薄靳言到美国一趟商讨。

    因为可能涉及指纹鉴定和肖像对比追踪,安岩也随行。他的身份其实跟薄靳言一样,也是大学客座教授、公安部特聘专家,但不在警队编制,所以可以作为交流学者身份出国。

    至于傅子遇和尹姿淇,都是回美国过圣诞节。尹姿淇的私人保镖们,则保护了一行人的安全。

    ——

    已是初冬,大学校园里落叶纷纷,校舍肃立,仿佛也沾惹了萧瑟冰冷的气息。

    简瑶与薄靳言并肩而行,望着他清俊挺拔的容颜,心情颇有些柔软。

    当你爱一个人,与他相关的任何事、任何地方,都是有意义的。连带周遭那些陌生的异国面容,都显得亲切。

    “看什么?”察觉到她的注视,薄靳言微敛长眸,心情愉悦的望着她。

    “这里很不错。”她说。

    “有吗?”他答,“校舍太丑,人太多太吵。唯一的可取之处是犯罪心理系在全美的领先地位。”

    简瑶:“……”

    果然,原本难得忙里偷闲,有几分浪漫的校园怀旧之旅的气氛,被他破坏的一干二净。

    身后跟着的傅子遇却是兴致勃勃,向她和安岩介绍校园中一些知名景观。薄靳言三人只在美国逗留两天,就返回香港继续查案,所以今晚大家一起吃饭。

    而他们身后跟着的,是五名保镖。中国警方不可能随意派警员出国保护他们,薄靳言直接让尹姿淇安排了家里的保镖。

    很快到了学院办公楼前。薄靳言停步、转身,先是低头,在简瑶脸上落下轻轻一吻,而后看向傅子遇:“保护好她。”

    傅子遇无语:“你就离开几分钟?”

    薄靳言神色自若的答:“我跟她有承诺,查案时24小时不离开她身边。”

    傅子遇:“你还可以再肉麻一点吗?”简瑶脸颊一烫,推薄靳言一把:“快去。”

    薄靳言又看她一眼,眸中升起淡淡的笑意。

    因为中美方涉及案件相对敏感,所以学院教授只愿意见薄靳言一个人,避免麻烦。看着薄靳言的身影消失在办公楼入口,余下三人在长椅坐下等,旁边站着黑衣保镖,引来不少学生侧目,但也平静无扰。

    闲聊了一会儿,就见一辆香槟色的跑车,跟着一辆悍马,缓缓从校园的林荫道驶了过来。傅子遇微笑吹了声口哨,便见两辆车停在相距五十米左右的停车场边,尹姿淇身着白色皮草,在几名保镖环绕下,娉婷下车——她来接他们吃晚饭。

    其实自从尹姿淇去了香港,简瑶薄靳言很少跟她相聚过。此刻简瑶看着她安静的笑靥,神色却难掩憔悴,不由得心下恻然。

    却没想到尹姿淇走过来,第一句话是跟简瑶说的:“有人想跟你通电话。”

    简瑶微怔,她却微微一笑,看一眼其他两个男人:“我们过去说。”示意她跟自己走到一旁去。

    傅子遇笑了:“喂喂,你弟弟特别强调,要让她半步不离开我的视线。你打算把她带哪儿去?”

    尹姿淇嗔他一眼:“你要不要跟过来?”

    傅子遇站起来,还真的跟两个女人走了过去。

    简瑶跟尹姿淇回到车上,傅子遇站在车外无所事事的四处张望。尹姿淇把一支手机递给她。电话接通了,简瑶吃了一惊——是薄靳言的父亲。

    “伯父您好。”简瑶客客气气的说。

    电话那头的老人只淡淡答道:“你好。听说,你是靳言的助手?”

    “是的。”稍稍一点紧张后,简瑶的声音恢复柔和平静。

    “他做事永远这么没交代——如果不是听姿琪说,还不知道你们回来了。”老人说,“今晚都回家吃饭。”

    简瑶不由得笑了:“好的,我转告他。”

    父子间……还真是很像啊。

    ……

    她专心致志的讲着电话,尹姿淇则拿着包推门下车,走向旁边的一幢白色小建筑,那里一层有公用洗手间。两名保镖跟在她身后。傅子遇瞥一眼她的背影,没太在意。薄靳言把保护他女人的职责临时指派到他头上,他可没精力顾及第二个女人。而且她出入都有专人保护,也不需要旁人操心。

    而安岩还坐在原来座椅上,打开电脑,浏览一些资料。

    正值午后,校园里阳光金黄,树影斑斓。许多年轻学生来来往往,宁静而富有朝气。简瑶还是第一次与薄靳言的父亲通话,有些突然,但也感到愉悦。听着老人冷淡但是又絮叨的询问她和薄靳言的情况,她忍不住笑了。

    偶尔抬眸望去,只见相距不远的校舍建筑上,玻璃映着荡漾的光,也不知道薄靳言跟教授谈得怎么样了。

    ——

    傅子遇原本闲闲散散的立在车旁,忽然就看到相隔几十米外那幢低矮建筑前,人潮似乎有些异样的涌动。

    “天!有人受伤了!”有人高声喊道,然后很多年轻人都跑动起来。傅子遇心头一凛,抬眸一看,却只见建筑门口地上躺着个人,旁边隐隐可见一片疑似鲜血的痕迹。而那人衣着打扮,不正是尹姿淇?

    他顿时惊呆了,立刻往前跑去。而原本立在车旁的两名保镖,已经同时抢上前,急冲过去:“董事长!”不远处的安岩也察觉到动静,立刻站起来跑过去,同时掏出手机打电话。

    傅子遇跑了两步,忽的一怔,脚步顿住,刚要回头望向简瑶,忽然就听到微不可闻的“嗤嗤”两声。同时感觉到左胸、右腹位置,像是被重物狠狠撞击了两下。

    这是……枪击!

    他缓缓低下头,看到鲜血正从自己的西装表面,慢慢渗出来。

    简瑶正打着电话,眼角余光忽然发觉车外似乎有些异样,人影不断闪动。她抬眸望去,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所有人混乱的奔跑着,而就在离车很近的位置,傅子遇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慢慢倒下来。

    她心头悚然一惊,放下电话刚要推门出去,主驾的门却被拉开,一个男人快速坐了进来,背影高大而修长。

    ……

    一切发生的极快,整个过程不超过1分钟。

    ——

    薄靳言站在教授的办公室里,看完那几封可疑的信件。

    直觉几乎可以判定,这就是谢晗曾经的手笔。而信纸上是否有指纹,是否可以通过邮戳等追查到他,只能稍后让安岩去确认。

    他将信件收好放进大衣口袋,淡淡向教授告别,并嘱咐他也注意安全。只是不急不缓的走在楼道里,他从来冷寂如水的心跳,莫名有些不稳。这令他稍觉意外,顺应直觉,他加快了步伐朝楼门口走出。

    还未至门口,就听到外头隐隐嘈杂的人声。他瞬间脸色微变,迈开长腿就跑出去。

    灿烂的日光下,扑朔的光影中。校舍外的整片广场,已经变得混乱而盲目。广场边的一幢建筑旁,数人的惊诧痛惜中,尹姿淇斜卧在地上,腹部插着一把匕首。隐隐有人声传来:“是自杀……我看到她将匕首插~进身体!”

    而相距不远的停车场旁,傅子遇仰面躺在地上,身体微微的颤抖着,西装上全是鲜血。安岩正蹲在他身旁,用力按压着他的伤口,一脸冰冷的抬头朝薄靳言看过来。

    薄靳言的脸色已是冰寒一片。目光在尹姿淇和傅子遇身上前后一停,原地迅速转身,一周、又一周,企图搜寻她的身影。平时第一次,他感觉到心脏仿佛急速下坠,他清晰听到自己急促空洞的呼吸声。一股无法言喻的骇浪般的惊痛,超过思维和意识的速度,已朝他的心头狠狠袭来。

    ——

    简瑶再次醒来时,首先看到的,是一排金属牢门。而头顶光线炽亮,她身处一间小小的牢房中,她躺在唯一的铁床上。而四肢重若千钧,稍微一动,便叮铃作响——四条长长的锁链,锁住了她。

    巨大的恐惧如同潮水,瞬间将她吞没。她感觉到全身肌肉,每一寸皮肤,仿佛都开始微微的刺痛。那是因为恐惧,因为即将到来的、几乎可以预见的痛楚和绝望。

    她的胸中像是被填满了巨石,滞胀、发酸,呼吸也变得微不可闻。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再想到白天薄靳言那浅淡而笑的英俊容颜,只觉得恍如隔世。

    妈妈、简萱、熏然。

    还有靳言。

    我……

    我可能要失去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传来轻盈利落的脚步声,还有男人轻轻哼歌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来了。

    简瑶闭了闭眼又睁开,一下子坐了起来,脸色执拗如铁,转身望去。

    明亮的灯光下,他从黑暗中走来。简单的衬衫西裤,笔直匀称的身躯,乌黑的短发下,是白皙的、光滑的,明显没有半点伪装的清俊脸颊。而那双隽黑澄亮的眼眸,正望着她,弯弯的含着笑意。

    简瑶心头猛的一震。记忆中某些画面,闪过脑海里。模糊、恍惚、凌乱……然后定格。然后更多的绝望,涌上心头。

    原来她见过他。

    她见到了他的真容。

    他不会让她活命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4 23:16:44
74、第七十四章

    “嗵——嗵——嗵——”伴随着数声沉闷的声响,成百上千盏灯同时打开。铺天盖地的刺眼光线,令简瑶一下子闭眼,无法适应身处的这个明晃晃的世界。

    谢晗却在不远的地方轻笑起来,声音明快而愉悦,仿佛恶作剧得逞的大男孩。

    片刻后,简瑶才徐徐睁眼。

    强光辉映下,她的脸呈现出一种莹润干净的白。但双眸瞳仁宛如点墨,非常的静。尽管站在牢笼里,整个人却显得越发秀美清冽。

    谢晗盯着她,缓缓敛了笑意。他迈开笔直的长腿,走到距离牢笼几公分的地方,似乎颇有兴致的望着她。

    “如此令人激动的时刻……Jenny,我多希望看到你脸上甜美的笑容。”他轻声说。

    简瑶依旧保持安静。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她侧转目光,绕开他环顾一周。

    这大概是一个极其庞大的仓库,四周整整齐齐堆满了集装箱,中间的空地,就有一个篮球场大。平整的天花板上,安装了一排排的射灯,将这片空地照射得好像一个舞台。而她的牢笼就在舞台正中。

    前方相距数十米远的空地上,还放着一组沙发、酒柜、书架、电视机,以及一张床。只有黑白两色,线条简洁而素净。茶几上放着半杯未喝完的红酒、一件西装外套搭在沙发靠背上——

    这里俨然是他的生活起居之处,与囚禁她的牢笼比邻。

    ……

    周遭一片空寂,只有他和她,在这无人知晓的地方,安静相对。

    简瑶的目光,终于无可避免的与他对上。可这双眼,与她见过的任何连环变态杀手,都是不同的。

    “杀人机器”孙勇,那目光是空洞而嘲讽的,即使被抓获,也没有丝毫紧张愧疚;灭门杀手章诚,目光茫然而执拗。甚至连Tommy,他的目光都是深寂而阴冷的……他们都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彻底的麻木和偏执。

    可眼前这个男人,堪称本世纪最凶残的连环杀手,鲜花食人魔Tommy的教父,看起来就是一名清秀挺拔的青年。那双眼温和隽黑,仿佛湛湛清泉。

    所以当初,他就这么跑到她和薄靳言面前,扮演最不起眼的角色,亲自开启他和薄靳言的游戏,却没有被任何人发觉。

    “想起来了?”他用近乎柔和的语调问。

    简瑶盯着他的双眼,没出声。

    那是站在孙勇那间血迹斑斑的行刑室里,最早发现和抵达现场的一名“片区民警”,走到他们面前。当他抬起头,宽檐警帽下,就是同一张年轻而白净的脸。当时他的神色严谨而专注,向他们汇报——

    “真像‘简报’说的,我们在一间卧室找到了‘杀人机器’。”

    面前的谢晗突然开口,用同样的语气,重复了当天的话。像是能追随她的回忆踪迹,他的眼中升起波光般的笑意,口中的台词还在继续:

    “薄教授,我在床下还发现了一些血字。”

    “要对整个屋子做全面检查。”

    ……

    后来呢?后来还有吗?

    简瑶抬眸,看到他笑意更深的双眼。

    还有。

    擦肩而过的路人、把守他们小区的保安、送快递的小伙子,甚至多次大规模搜捕行动中,从各区抽调的数量庞大的民警……他都可以轻易伪装其中。

    他真的一直就在他们身边。只是人海茫茫,即使是薄靳言,想找出他也难如登天。

    如果她现在能把他的真实相貌,告诉其他人该多好?安岩可以调集整个大陆、香港、美国的监控录像,必然能发现他的出入轨迹。他再擅长潜伏伪装,也不可能一直用假面目示人,不可能逃出升天。

    可是现在……

    “OK,饿了吗?”他嗓音和煦的打断她的思绪,“让女士饿着肚子交谈可不是好习惯。我们边吃边聊,好吗?”

    简瑶没出声。

    她想起数天前,薄靳言问李熏然,谢晗为什么一直没杀他。李熏然是怎么回答的?

    “事事跟他对着干,不让他从我身上得到一点快乐。”

    “不吃饭、不说话,任他折磨,任他怒骂嬉笑,只当他不存在。”

    还有薄靳言当时的评价:“办法是蠢了点,不过也算有用。”

    ……

    静默片刻,她抬起头望着他,终于第一次对他有了回应:“好,我也饿了。”

    谢晗倏的露出笑容,盯着她的双眼,也显得越发幽沉愉悦。

    “真是一位……”他缓缓的说,“有勇气的小姐。”

    ——

    灯光炽亮,旁边的组合音响,正播放着柔和的小夜曲。而整个仓库没有一扇窗,看不到外头的光线,听不到一点别的声音,完全是个封闭的、属于他的光影世界。

    简瑶坐在沙发里,手脚戴着镣铐。脖子上被系了一条长长的锁链,宛如动物般被对待。链子那一头,被谢晗随手挂在身后的衣帽架上。而他正挽起衬衣袖子,将一个摆满食物的小推柜,移到餐桌旁。

    红酒、烛光、牛排、沙拉、芝士甜点……他把盘子一样样摆上来,又替简瑶铺好餐巾、摆好刀叉。简瑶有些僵硬的坐在原地,望着他专注悠闲的侧脸,静默不语。

    就这样下去。安静,但是顺从,不触怒他,不表露出任何情绪。

    因为薄靳言分析过,他对男人的情感,是征服和掠夺。所以李熏然的倔强反抗,虽然遭致更残忍的虐待,但因为没有被“征服”,所以保住了性命。

    女人则不同,复制李熏然的做法只会适得其反。虽然此刻他看起来温柔平静,内心却藏着深深的憎恨,他恨每一个女人。任何反抗,都会激起他心中那强烈的杀戮欲望。那样他甚至都不会有耐心享受折磨她的过程,不会等到与薄靳言下一轮对决时,再丢出她的新鲜尸体给予最沉重的打击——只要触怒了他,他随时可能把她毁掉。

    所以,她一定要忍。

    只是,他此刻越优雅绅士,越令简瑶预感到,等待她的,即将是比以往受害者更残酷的虐待折磨。因为她是薄靳言的女人,在他心里,大概就像一道大餐,要徐徐品味。

    可她只能承受,并且要承受尽可能的久。

    薄靳言找到她之前,她一定要活着。哪怕被折磨得人如枯槁九死一生,她也要活着回到他身边,回到所有人身边。

    如果她真的死了……

    薄靳言就只剩一个人。

    他那样的人,就只剩下一个,会怎么度过余生?他不会忘记她,他不会对任何人再提及她。他还会像曾经那样孤独,没有人占据他的人生,也没有人陪伴他一生。

    她怎么可以让这样的事发生?

    她最爱的男人,她唯一的爱人,他们怎么可以失去彼此啊!

    这些念头闪过脑海,简瑶的心忽然就坚定下来。某种牢固的力量,仿佛拴住了她原本徐徐下落、埋入绝望和惊惧里的心。

    她静静的望着谢晗,而他已经准备好食物,在她对面坐下,动作优雅的举起了红酒杯。

    简瑶静了一瞬,伸手端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送到唇边,轻抿一口。透过晶莹的酒杯,她看到对面的谢晗,神色若有所思。

    ——

    这顿饭吃的安静和缓慢。谢晗的话语并不多,只偶尔向她介绍某道菜色,是某某酒店行政总厨的手笔。而简瑶只微微点头,简短回应。

    这份沉静,令谢晗看她的目光越发意味不明,甚至中途会放下刀叉,直接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几分钟不说话。

    简瑶被他凝视得有些心惊,但只低头继续吃,当他不存在。

    终于,这顿难熬的大餐吃完了。

    谢晗站起来,绕过餐桌,走到她面前。颀长的身形、轻盈的步伐,却只令简瑶手心开始冒汗。她眼观鼻鼻观心,静坐不动。

    他却走到她跟前,蹲了下来,两道清亮的目光,停在她脸上。

    简瑶避不过了,侧转头,与他对视着。

    隔近了看,这张脸在灯下显得越发清秀白皙。

    两人沉默对视了不知多久,简瑶的心跳已经开始不稳。

    他却忽的笑了,伸手拉开餐桌下方的抽屉,拿出一支灌有液体的注射器,再转头看着她。简瑶的心倏的彻底冰凉,一只手腕已经被他拿了起来。

    男人的手指冰凉无比,他低头望着她纤细的青色血管,将针头扎了进去,缓缓推入。

    “我们,开始狂欢吧。”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4 23:16:58
75、第七十五章

    简瑶想,她明白了谢晗的秘密。

    为什么他可以用心理术控制那么多人?其实根本就是利用药物,令人产生幻觉、令人精神恍惚、反应迟缓。

    此刻,她就躺在牢房里那张冷硬的小床上,头顶是一盏炽亮的灯光。除此之外,整个仓库的灯都被他关闭了。她躺在这里,就像躺在一个孤岛上。而他站在黑暗中不知何处,嘴里轻轻的哼着歌,仿佛这个世界的主宰。

    她的心跳很快,神经也一跳一跳。这是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然后她的视线就开始变得模糊,耳朵里也嗡嗡的响。她想撑着床坐起来,手却一滑,竟摸了个空。周围的一切越来越模糊,浮现很多白色的虚影。原本清晰的记忆和意识,一时仿佛也找不到了,她到底在哪里?

    “Jenny,Jenny.”有人在什么地方轻唤她的名字,简瑶挣扎抬头,却只见人影一闪而过。是谢晗?是谁?

    后来她就彻底陷入了迷失。

    全身依然很难受,但视野和听觉却重新变得清晰。她松了口气,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遥远而熟悉的房间——样式老旧的组合柜、二十几寸的彩电、红绒沙发。

    这是……祖父祖母的家。

    他们不是跟父亲一起死了吗?

    就在这时,她看到一个男人,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他光~裸着背,背上全是一道道整齐的伤痕。

    “靳言!”她走过去,搂住了他的腰,“你怎么在这里?”

    薄靳言缓缓倒在她怀里,俊容冰冷,双目紧闭,毫无气息。

    他死了,薄靳言死了。

    这个念头涌进脑海,简瑶感觉到眼眶一阵刺痛,脸颊已是一片咸湿。她听到一个沙哑而痛苦的声音:“靳言!”

    她猛的睁开眼——

    眼前依旧是炽亮的灯光,模糊的视线,耳朵里嗡嗡作响。

    不,刚才是幻觉——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守住意识的底线。可那悲痛欲绝的感觉,却如此清晰的印在心头。她茫茫然躺着,还能感觉到眼泪一直在掉下来……

    “呵……从来没接触过这类药物吗?反应竟然这么快这么强烈,真是太清纯了。”有个声音忽然在耳边说道。

    简瑶转头想看他,却只看到黑黢黢一片。下意识的,她点了点头。

    那人显然收到了她的回应,语气非常温和的问:“那你想不想变得清醒?”

    想……这个字差点脱口而出,简瑶紧咬下唇,一种腥甜的剧痛传来,眨眼就遍布整个口腔。她的意识仿佛也有瞬间的清醒,但瞬间又被那沉重的、浓雾般的海洋吞没。

    那人似乎低笑了一声。

    “血都咬出来了,真是可爱……但我知道,你是想的。”

    然后简瑶听到哐当轻响,有人打开了牢门。

    “我承认上次太兴奋了,下手有点重。”那人的声音透着惋惜,“结果鞭打之后,她的那块皮肤保存得一点也不好。这次我的会控制得很好。隔着衣服,不会留下一点伤疤。”

    ——

    马里兰州,约翰霍普金斯医院。

    重症监护病房。

    薄靳言站在病房门外,身后是匆匆从国内赶来的中方官员、美国FBI探员,以及傅子遇的家人、尹姿淇的母亲朋友……等等等等。

    主治医生拿着诊断记录走出来,几乎所有人都拥过去。薄靳言站在原地不动,转过清冷的脸庞,盯着医生。

    “傅子遇先生左胸的子弹,距离心脏只有3厘米。我们已经成功的将弹片取了出来。”他解释说,“非常幸运的是,他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期,大概24-48小时会苏醒。”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薄靳言慢慢侧转目光,盯着玻璃墙后病床上,戴着呼吸面罩的苍白的傅子遇。

    医生接着说:“尹姿淇女士虽然刀伤到内脏,但是没有生命危险。明天早上就会苏醒。”

    所有人都露出欣慰的表情,对医生感激声不断。安岩也站在人群中,闻言神色一松,下意识转头望向薄靳言。却只见他原本站的位置,已经没了人。而前方走道的安全门,传来“嘭”一声响,安岩抬眸望去,却只见薄靳言黑色的衣袂,消失在门的背后。

    ——

    薄靳言一个人开车回了酒店。

    已是深夜,初冬的街头,某种寒冷的气息,仿佛已经开始入侵。城市霓虹、流浪行人,如同浮光掠影般从车窗掠过。

    薄靳言的脸,一直没有半点表情。乌黑修长的眉像是这浓重夜色的痕迹,刻在他白皙清透的脸颊上。

    终于抵达酒店,从裤兜里摸出门卡,打开门。房间里昏暗一片,只有对面楼宇的灯光投影进来。他打开墙上的灯,将门卡扔在床上,看着屋内的一切,站着没动。

    他们是昨天刚入住这家酒店的。简瑶的箱子还放在床边的矮桌上,拉链开着,露出他熟悉的一些衣物的颜色。

    地上摆着两双拖鞋,一大一小。沙发扶手上,还搭着一件她的风衣,米白干净的颜色,仿佛还染着她皮肤的色泽和温度。

    薄靳言原地站了一会儿,脱掉外套、扯下领带,直接就扔在地上,赤足走进了浴室。

    有的时候,热水并不能温暖人的血管的温度。薄靳言静静站在花洒下,冲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拧关了水。就这么走了出去。

    窗外的夜色依旧是幽深而安静的,整个城市仿佛都陷入了光影交错的迷梦。薄靳言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

    闭眼躺了一会儿,他倏的睁开那幽黑清冷的双眸,转头望着一侧空荡荡的床铺。

    只几秒钟后,他掀开被子,披上外套,走进了旁边的书房。

    这是简瑶专程让酒店布置的套件,除了书桌椅子,还有张白板,方便他随时有了灵感,随时进来工作思考。

    此刻,他就站在这白板前,打开自己的箱子,把一叠叠的资料和照片,全拿出来。

    很快,照片贴满了白板。

    他凝神看着,而曾经那些受害者可能的惨状,自动在他脑海里勾勒。

    她被当成动物一样,用锁链绑住。而谢晗挥起长鞭,驱赶着她在狭小的房间里,做着卑微、绝望却徒劳的逃亡……她会被灌下神经类药物,她会辨不清现实和虚幻……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极致的痛苦……而在几天后,谢晗就会不满足于鞭打和戏弄。女人光滑白皙的皮肤是他酷爱的战利品,他会一寸寸将她剥落,而这个过程中,她还不会死……甚至,仅仅只是个开始。

    因为她是他的女人,象征着他最热烈的欲望和渴求。所以他会将她摧毁得更加淋漓尽致,直至不剩一寸皮肤、一缕毛发、一块血肉。谢晗要令他,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失去她。

    ……

    薄靳言低下头,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双眼。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4 23:17:11
76、第七十六章

    周围很静很静。只有鲜血沿着手臂,缓缓流到指尖,滴落在地面,发出轻微破裂的声响。

    简瑶的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后背、腰身、双腿,都传来火灼般的剧痛,全身似乎已经没有一寸皮肤属于自己……

    可视线,依旧是模糊的。灯光、小床、栏杆,每一样在她眼里,都幻化成嶙峋的怪物。而脑子里,似乎有很多声音在讲话,就快装不下,太阳穴疼得像要爆炸。

    “瑶瑶,爸爸的座右铭,就是要顶天立地、无愧于心。”

    “姐姐,你怎么对妖男这么好啊!真是妖怪也有春天。”

    “简瑶,我从来没看他这么在乎一个女孩子。”

    “难道你不想亲我吗?”

    “如果你每五分钟亲我一下,我可以陪你做任何无聊的事。”

    “现在,我令你感觉真实了吗?”

    ……

    豆大的眼泪,从她的眼眶滑出来,淌过冰冷的脸颊,淌过干裂的唇角。那么咸苦,仿佛她再也感觉不到世间别的滋味。

    “哒—哒—哒—”轻盈的皮鞋声响起,却生生叫意识恍惚的简瑶,全身一抖,立刻把自己缩成一团,像小动物般依偎在墙角。

    “怎么不跑了?”谢晗清朗的嗓音在背后响起,“真没意思,前两天你还跑得像只兔子。”

    简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沾满鲜血,伤痕累累,不复平日白皙柔润的模样。好疼,可她还是紧咬牙关,用双手抱住了头,等待即将到来的鞭挞。

    大概是看到她徒劳而缓慢的动作,谢晗在背后轻笑了一声。

    “劈啪——”尖锐有力的声音,仿佛撕破了周遭的空气。然后那熟悉的火辣辣的剧痛,再次狠狠落在她的腰上。

    简瑶眼前一黑,几欲晕厥,身体里更是翻江倒海的疼,仿佛所有内脏都被这一鞭子抽得挪了位。

    这无穷无尽的痛苦,什么时候才是结束?怎样才能结束?

    ……

    “OK.”一双手将她从地上抱起来,面朝下放到了那血迹斑斑的小床上,动作轻柔无比。

    “想不想让这一切结束?”他轻声问,仿佛每个瞬间,都能洞悉她的内心。

    简瑶哽咽着,没有回答。她的视线依旧是恍惚的,隐隐约约间,看到自己的手指扣在床单上,握紧、再松开;握紧、再松开……一遍一遍,这样她的精神,还能有一点点的集中。在那片混乱的海洋里,提醒自己,不可以被他主宰,不可以放弃生命。

    “写下来。”他的嗓音却像是痛苦世界里唯一的天籁,动听而蛊惑,“想结束吗?只要你把感觉写下来。如果不是因为薄靳言,你本来可以做一个普通的、快乐的女孩,有正常人的生活,又怎么会有今天的痛苦?”

    阵阵酸意泛进简瑶心头。是的,如果不是薄靳言,她的人生不会这样。她会活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正常世界里,又怎么会看到这些深不见底的黑暗?

    泪水再次满溢,浸润她深陷的眼窝。谢晗的话,令她心中只反复默念一个名字:薄靳言、薄靳言……

    “难道你不想告诉他吗?你在这里有多痛苦。你已经快受不了,可这只是个开始。”谢晗盯着她苍白的脸,紧咬的下唇,他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深,声音却仿佛跟她同样哀痛,“告诉他,你要离开他。只要跟他没了关系,又怎么会有人折磨你?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放弃吧,放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明天一早,你就会躺在公立医院的病床上,一切都会结束,只需要一封给他的信。”

    简瑶浑浑噩噩抬头,却只看到谢晗模糊而英俊的笑脸。然后手中被塞了一支笔。

    “写下来。”他轻声哄道,“你会离开他,一切就会结束。再不会有痛苦,你会获得新生,我会马上就放了你。”

    简瑶恍恍惚惚看着眼前的纸笔。

    只要写一封信,离开薄靳言,这个人就会放过自己?

    只需要一封信?

    纤细的金属笔尖,轻轻划过纸面,已写下两个最痛的字——

    “靳言:”

    血肉模糊、关节已有些变形的手指,骤然握紧了笔,停在纸面上方。简瑶无声流泪。

    “怎么不写了?”他的声音依旧柔和,却隐隐透出冷意。

    简瑶手指一松,笔滚落在床单上,留下一排狼藉的黑点。而她低下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心脏部位疼得不能自已。

    不,不能写。再难熬再痛苦也不能写。

    他在骗她。

    写下这封痛苦的分手信,他就会立刻杀了她。因为那不是分手信,那是她的遗书,一封毁掉她和薄靳言爱情的遗书——那才是他要的东西,他很清楚怎样才能给薄靳言最沉重的打击,不仅仅是让她死去。

    忍,必须忍。

    她还要,活着去见他啊!

    毫无疑问,这份沉默、虚弱却坚定的抗拒,令谢晗的脸色缓缓沉了下来。

    冰凉的手,悄无声息的抚上了她的胳膊,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她尚算完好的、玉脂般的一块皮肤上,轻轻摩挲着。

    “是我做的还不够吗?”他轻声问,“才让你以为,还可以不听话?”

    平静,却冰冷的语气,令简瑶的心脏骤然一缩。

    他生气了。

    她终于无可避免的激怒了他。

    “呵……”他轻笑着,那笑声越发令她毛骨悚然。而滞留在她皮肤上的手指,更是缓缓加重了摩挲的力道,带来隐隐的痛感。

    “那我们换一个方式。”他说,“也许这个时候给Simon送一份礼物,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的手沿着她的躯体慢慢滑动,抚过胳膊、抚过脖子和肩膀,最后落在她的背上。

    “嗤——”布料破裂的声音,微凉的空气,更加深了埋藏在皮肤深处的钝痛。

    “这里保持得很漂亮。”他轻声叹息,“一点伤口都没有,跟我向你承诺的一样。”

    简瑶全身都随着他指尖的滑动触碰,开始颤栗,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

    傅子遇从昏睡中苏醒,已经是两天后。又过了一天,才能勉强开口说话。

    他依旧躺在重症病房,医生严格控制探望人数和时间。这天刚醒没多一会儿,简短的见过了家人,护士却来告诉他:安岩想见他。

    “好。”他虚弱的同意了。

    因为他知道,一定跟薄靳言有关。

    从他醒来到现在,薄靳言一直没出现。他也不需要出现,因为现在营救简瑶,才是最紧要的。

    想到简瑶,傅子遇的心狠狠一疼。

    那么,安岩来找他干什么?

    午后阳光如薄纱弥漫,照在极其雪白的床铺上,有种恍然的不真实感。因为过度失血,傅子遇的脸色始终苍白如纸,朝床边的安岩露出个勉力的笑容。

    几天不见,昔日淡漠内敛的清秀小伙子,此刻下巴却长出了青黑的胡渣,神色也显得执拗而凝重。

    “他已经把自己关在酒店三天了。”安岩说,“不进不出,不接任何人电话,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傅子遇怔住了,嘴唇动了动。

    只这简单的几句话,就令病房陷入了沉寂。安岩不再多言,傅子遇也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傅子遇才问:“有……简瑶的……消息吗?”

    安岩脸色又阴郁了几分:“没有。”

    偌大的美国,要找一个失踪的女孩,谈何容易?更何况对方还是犯罪策划极其精密的高手。

    其实薄靳言闭门不出,中美警方都没有什么微词。因为本来能做的画像都已经全做了,甚至连姓名身份DNA,前期都被薄靳言核实确认。剩下的就是探员们的工作,追踪通缉到这名罪犯。

    “即使是犯罪心理天才,也可能救不回自己的女朋友。”FBI那边的资深探员这么说,“我想Simon也许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现在的局面,令安岩的心情也无比的堵。来找傅子遇,是因为他或许是唯一一个,能让薄靳言从房间走出来的人。

    ……

    “他……不接受。”傅子遇轻声说。

    安岩微怔,不知道指的是什么。傅子遇的脸色却露出悲悯神色。

    他了解自己的挚友,那个桀骜又纯直的男人——失去简瑶这件事,薄靳言永远都不可能接受。

    哪怕此刻简瑶已经死了,他也不会接受。

    而现在,他又回到了一个人的世界里。他在想什么?如果简瑶真的死了,他的将来又会如何?

    傅子遇静默片刻,低声说:“替我……打电话……给他。”

    安岩点头,拿出手机拨好号码,放到他耳朵边上。

    电话响了大概十几声,安岩已经微蹙眉头,傅子遇的神色却依旧不变,仔细聆听着,眼睛望着前方。

    “哒”一声轻响,终于被接起了。

    “靳言?”傅子遇的声音很是沙哑。

    那头静默了好几秒钟,才答道:“子遇。”

    这时,安岩却忽然看到,傅子遇愣了一下,脸色也有些变化。然后他抬头看着他:“安岩……你先……出去。”

    安岩点点头,把手机递到他手里。转身走向门口,缓缓带上房门时,一抬头,却愣住了。

    傅子遇依旧维持着平躺的姿势,一只手臂勉强僵硬的拿着手机。但那英俊而苍白的脸上,却有一滴眼泪,无可抑制的滑了下来。

    这名医生、薄靳言唯一的好友,那天在他中弹倒地、生命垂危时,只低喃着“简瑶……保护好……”,却没有掉眼泪;动完手术,今天应当是麻药药效过去会剧痛无比,他也没掉眼泪。

    可在听到薄靳言声音的刚刚,他却一下子掉落泪来。

    安岩徐徐把最后一点门缝掩上,轻手轻脚守在门口,没有出声。

    然而,此刻的他并不知道,直到整个案件结束后,他才明白了傅子遇此刻突然掉泪的真正原因和含义。

    而同一时刻,城中Marriott酒店,顶层套房中。

    薄靳言已经换上纯黑西装,身影孤直的站在落地玻璃前。窗外,昏黄落日为他的脸涂上黯淡的光泽,而他握着手机,修黑双眸俯瞰着脚下的城市。清俊如玉的面容上,只余冰冷的静默。

    ——

    简瑶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一个冰冷的铁架子上。衣服裤子都还在,但后背却是凉飕飕的暴露在空气里,四肢更是被铁链牢牢绑住,动弹不得。

    这样的情形令她一阵胆寒。抬眸望去,周围光线柔亮,她被推出了牢笼,放在一片空地上,仿佛一条砧板上的鱼。

    她用力咬了咬干裂的下唇,刺痛传来。

    大脑很沉,但意识、视线和听觉都是清醒的——他停止了对她注射药物。是因为他的兴趣,已经从鞭打追逐,转移到了……剥皮吗?

    简瑶的眼眶慢慢渗出泪水,却努力忍住,不让自己发出太重的抽泣。可这一丁点的声响,都逃不过那人的耳朵和眼睛……身后不远处传来动静,有人从沙发里起身,哼着歌走了过来。

    “终于醒了。”他在她身旁站定,手上拿着什么东西,轻轻互相碰撞着,发出清脆的金属声。简瑶即使不看,也猜得出那是解剖刀具。

    冰凉的手指,再次沿着她修美光~裸的背,缓缓滑动。

    “我要开始了。”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喃,“不过,我还为你准备了佐餐调味料,这样……也许你和我,都会更兴奋更快乐。”

    简瑶被绑在铁架边缘的双手,紧紧握住横杆。而背部也被一阵颤栗席卷而过。

    可她没想到的是,谢晗所谓的“调味料”,竟然是有关薄靳言的影像。

    谢晗拿着两把精致锋利的小刀,慢悠悠的走到她视线前方,不知摁了哪处,挂在半空的液晶屏幕亮了起来。

    是新闻。女主播正语速极快的讲着:“著名华人犯罪心理专家薄靳言教授的女友简瑶小姐,被鲜花食人魔1号绑架已有四天。警方表示,正在全力搜捕嫌疑犯谢晗的踪迹。而我们可以看到,第四天,薄靳言教授依旧呆在酒店房间,拒绝与外界有任何交流……”

    简瑶的心倏的一疼,只见画面里闪过他们之前下榻那间酒店的外景,全玻璃大厦外墙反射着落日的余晖,金碧辉煌、一片寂静。

    简瑶眼眶中的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而这反应显然取悦了谢晗。他微笑走到她身旁,抬头跟她一起看新闻。而他的声音,是充满了赞叹的:

    “越是天才、越是骄傲的男人,遇到他们不可能战胜的人,遇到无法承受的挫折,就会跌得更狠。”

    他转头看着她:“你对他很重要。我想等他收到你的皮肤,事情就会变得更好玩。你说,他会不会更加自责痛苦,再也无法原谅自己呢?”

    简瑶紧咬下唇,全身都开始微微颤抖。而这时,谢晗的一只手,轻轻按上了她的后颈,压制住她的颤~栗,而另一只手缓缓落下,简瑶感觉到冰冷的刀锋,细细致致的触到了自己的皮肤上……

    靳言……救我。

    靳言,救我啊!

    “头条新闻!”女主播清亮的声音,骤然打断简瑶几乎沉沦的思绪,也打断了谢晗手中的动作。两人同时抬头,却只见晃动的镜头、丛生的野草和持枪奔跑的警卫。

    谢晗脸色微凝,站直了盯着屏幕。主播略显急促的声音传来:“……我们刚刚得到消息,鲜花食人魔2号Tommy,大约18小时前,从鹈鹕湾监狱越狱。目前监狱方、FBI都拒绝对此发表评论。州警署和联邦调查局,已共同派出大量警力,沿着他的逃亡轨迹追踪……”

    画面切换到演播室,女主播神色凝重:“……据传,Tommy在监狱地板上,用鲜血留下了‘复仇’这个词。他的‘复仇’指向的是谁?是刚刚失去爱人的薄靳言教授吗?目前,两名鲜花食人魔都已活跃在监狱外,他们是否会重新联手,是否会制造新的案件……”

    简瑶呆呆的望着屏幕,谢晗却把解剖刀往旁边桌子上一丢,发出清脆的声响。

    “Oh……Shit!”他盯着屏幕,脸上慢慢浮现意味不明的笑容。再也没看简瑶,转身脚步声迅速隐入黑暗里。

    简瑶一个人趴在架子上,周围再次恢复绝望般的安静。她一直抬头望着屏幕,内心重新燃起久违的希望,可又与深深的绝望无助交织在一起。

    是他吗?

    是他出其不意兵行险招,利用Tommy做饵,想要诱捕谢晗?

    还是Tommy真的越狱复仇,他将腹背受敌更加举步维艰?而他们再难有重逢之日?

    她一直看一直看,直至电视里再也没有与薄靳言相关的消息。她低下头,脸贴着冰冷的铁架,眼泪大滴大滴掉下来。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4 23:17:22
77、第七十七章

    “嗨,杰克。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谢晗坐在沙发里,看着今早刚送到的《华盛顿经济报》。在分类广告栏里,他发现了这么一条信息。这令他露出略显兴奋的笑容,拿起报纸起身,走向通往地下的楼梯。

    这是一幢处于小镇郊外的别墅,地下部分曾经是南北战争时的仓库,如今则是他的小小逐乐园。

    他踩着轻快的步伐,从黑暗中走向光亮处。远远便看到简瑶还以相同的姿势,趴在解剖台上一动不动。

    “噢……”他轻叹一声,把报纸放在一旁的沙发上,走过去,解开她四肢的锁链,把她抱了起来。

    简瑶全身缩成一团,因为后背在空气里暴~露太久,手脚都是冰凉的,脸色白得像纸。她动也不敢动,任由他摆布,心里却怕到了极点。再多一点威胁,她也许就会崩溃。

    谢晗的动作却十分轻柔,将她放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又想了想,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她的肩头。这才在她身旁坐下,非常自然而然的搂着她的肩膀,低头在她脸颊亲了一下。

    这一下,只亲得简瑶魂飞魄散。他却毫不在意,拿起一旁的报纸,开口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一个?”

    简瑶强忍着心头那颤~栗不已的感觉,哑着嗓子轻声答:“……坏消息。”

    他微微一笑,把刊登着分类消息的那页报纸,送到她面前:“的确是我们的小Tommy回来了。”

    简瑶的目光循着他的手,缓缓望过去,心倏的一沉——他这么笃定,必然是因为这样的分类消息,是他和Tommy过去的秘密联系方式,旁人无从知晓和模仿。

    靳言……你真的要腹背受敌了吗?

    太糟了,太糟了。

    谢晗自然能看懂她的表情,唇畔笑意更深:“别难过,我还没说好消息。”他将报纸往茶几上一丢,身子往后一倾,靠在沙发里,十分舒心畅意的姿态。简瑶大气也不敢出,只低头等他开口。

    “对你而言的好消息是……”他懒洋洋的道,“Simon依旧可能是这一切的操纵者。”

    简瑶心头一震,就听他继续说道:“Tommy,是玩不过Simon的。或许是他自以为逃脱了,其实却在Simon的全面掌控中,也不无可能。”

    简瑶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悄无声息的收紧,但没有出声。谢晗却又笑了,将她一只手拿了起来,只令简瑶全身一抖。他却自顾自看着掌心那血迹斑斑的女人的手,目露赞叹。

    欣赏了好一阵后,他才开口说:“别紧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简瑶沉默。

    他低笑了一声,径自说道:“无论Tommy对我发出任何讯息,无论他是死是活,我都不会有回应。我们可怜的Simon先生,冒天下之大不韪,下了这一步险棋,却得不到任何线索和机会,又该怎么办呢?”

    ——

    谢晗与她“分享”完这些消息,又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而后礼貌彬彬的对她道了句“晚安”,就再次起身,走进黑暗里。

    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关门的声音。简瑶还坐在沙发里,头顶是炽亮的灯光,周遭再次恢复死一般的宁静。

    看来他真的是很愉悦,甚至忘了把她关回牢笼里。

    但这也没什么区别。

    简瑶拿起茶几上的湿纸巾,踟躇走到一旁的洗手池前,静静的、慢慢的擦拭身上的血痕伤口。剧痛再次被唤醒,但她已然麻木。只盯着镜中枯槁虚弱的女人,缓慢重复清洗的动作。

    她跟谢晗一样,不知道薄靳言到底要做什么。但她知道的是,他的第一步棋已经起了效果——至少现在,谢晗的注意力全部被Tommy吸引,对于剥皮虐待她,似乎也失去了热度和兴趣。

    可是靳言,谢晗他心思极深。接下来你会怎么做?他的注意力,又能被这样转移多久呢?

    ——

    谢晗上楼之后,首先坐到电脑前,将有关Tommy的最新消息,又快速浏览了一遍。而后他靠在沙发里,望着窗外静谧的田园夜色,颇有些意兴阑珊。

    他的目的,是得到薄靳言。这个跟他同样优秀而骄傲的男人,世上唯一可以与他比肩称为伙伴的男人。几次交锋、各有胜负,更验证他这个选择的正确性。

    要得到这样一个男人,首先要做的,就是摧毁他。把他打到人生的最低谷,等待他最脆弱的时分……然后,一举捕获。

    他坚信薄靳言会臣服于自己。因为他们俩的本质,是如此的相似。罪恶的躯体,不屈的灵魂——他是如此了解薄靳言,甚至胜过他自己……呵,天使与恶魔仅一线之差,一旦薄靳言心中的恶魔觉醒,就会永远属于他,永远不会离开他。

    至于简瑶……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扰乱了他的计划。本来,肢解她作为礼物送给薄靳言,的确会带给他沉重的打击。但在谢晗看来,还不够。

    一份情真意切的遗书、写满女人的所有痛苦折磨悔恨,写满女人对这份爱情的恐惧,才是彻底将薄靳言打入地狱的致命武器。

    只可惜这个女人的坚韧,超乎了他的预料之外。都快一星期了,明明24小时意识浑浑噩噩、眼泪也掉个不停,却死活不肯写遗书。谢晗已经快对折磨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而且他有预感——即使真的剥了她的皮,她也不会写。这一点,倒跟曾经被他囚禁过的薄靳言、李熏然一样,固执得让他气愤,但是又令他兴奋又喜爱。甚至都有些舍不得杀她了。

    不过……现在他又有了新的乐趣了。

    他低头又看向那份报纸,目光落在“礼物”二字上。

    Tommy所指的礼物是什么,想都不必想就知道——他嫉妒薄靳言,他要杀了薄靳言,作为礼物送给自己。

    这个家伙,对自己的精神导师充满了炽烈的崇拜和喜爱,根本无法容忍被薄靳言替代。杀了薄靳言,他就依然是精神导师的唯一伙伴。

    谢晗低声嗤笑出声。

    可是Tommy,你怎么会是薄靳言的对手?你已经被我淘汰,注定死路一条。

    不过,这场游戏进行到这里,加入了新的角色,又会有什么惊喜呢?

    他可以暂时休息一程,坐山观虎斗,观看他们的卖力表演。

    ——

    两天后,清晨。

    谢晗坐在餐桌前,吃着精致的早餐。手边照例是一份《华盛顿经济报》。

    全吃完之后,他又用餐巾擦了擦嘴,喝了口清水,这才拿起报纸,翻到分类消息栏。

    果不其然,Tommy的消息再次出现了。

    “亲爱的,我依旧是你唯一的朋友。”按照报纸印刷时间推算,这条消息至少刊登于8个小时前,这意味着,Tommy在那个时候依然是自由的——至少Tommy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谢晗微微一笑,将这报纸放到一旁的书桌上。那里已经放了一叠这几天的报纸。每天都有Tommy的讯息。

    噢……Simon,Tommy,螳螂和蝉,没有得到我的回应,你们是否各自失望着呢?

    他又坐到沙发里,打开电视,浏览新闻。

    八国经济峰会、总统票选进展、飓风席卷路易斯安那州……这个世界枯燥而乏味,他索性同时打开监控录像,地下乐园里,简瑶正蜷缩在沙发里,安静得像一只小猫。

    谢晗不由得笑了,盯着她,端起红酒杯喝了一口。正看得入神,新闻女主播沉肃的声音,却在这时突兀的插入他的思绪:

    “现在播报,有关‘鲜花食人魔’案的最新进展……”

    谢晗的目光移回电视机画面上,只见画面下方,打着道黑色横条,醒目的一行白字:

    “爆炸新闻:杀人魔Tommy向电视台寄送秘密包裹。”

    包裹?

    这唱的是哪一出?

    事态的发展,似乎超乎了他的预期之外。

    谢晗放下酒杯,眼睛紧盯着屏幕。只见女主播的神色极为凝重,但又似乎跟平时有些不同。她清晰说道:“你现在收看的,是本台~独家新闻。10分钟前,我们收到了署名Tommy的快递包裹。这份包裹自鹈鹕湾监狱所在的新月市寄出,里面只有一个U盘。下面你将看到的,就是U盘里存放的视频内容。不得不说,这是一段骇人听闻、匪夷所思的视频。我想它也许会震惊整个美国,令FBI和中国警方蒙羞。”

    稍一停顿,她说:“请大家跟我一起观看。这是两年前鲜花食人魔案件过程中的一段视频。画面中的主角,是现任中国公安部特聘专家、前FBI行为分析顾问、马里兰大学名誉教授薄靳言,Simon。”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4 23:17:34
78、第七十八章

    数天之后,当简瑶被FBI探员从这魔窟中救出,再回望这一段经历,只觉痛不欲生。而再一深想,又觉得世事如棋峰回路转。

    而当执棋人深不可测,她和其他人身在其中,哪怕罪恶滔天如谢晗,也开始料不到,棋局究竟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而这一切一切的转折,就是从Tommy越狱开始,从他将自己偷偷藏匿的视频寄送给电视台,向整个美国公开播放开始。

    ……

    午后,地下仓库。

    没有阳光,也早已没有时间概念。简瑶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看着谢晗布置鲜花、烛光和餐桌。

    看得出来,他心情非常的好。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宛如彬彬有礼的优雅绅士,甚至还送了束嫩黄的雏菊给她,就放在沙发上。

    简瑶全身的细胞仿佛都微缩着,整个人也显得静默、黯淡、纤弱。而谢晗看一眼她,却只浅浅一笑,在她对面坐下。

    “用餐愉快。”他含笑说。

    简瑶静默一瞬,拿起了筷子。刚触到碗中晶莹的米饭,就听到他“噢”了一声。简瑶的手微微一抖,筷子就戳到了桌布上。

    谢晗盯着她的手,笑意更深:“还没向你介绍我们今晚的节目。又要见到Simon的影像了,高兴吗?”

    简瑶突然心生不详的预感。放下筷子,没出声。

    谢晗却站了起来,迈开长腿走到她身旁。这种靠近,令简瑶全身泛起熟悉的冷意。他却姿态自若的把手往她肩上一搭,轻声说:“我知道,你是个很有修养和内涵的女孩。很高兴与你分享我的感觉。”

    他居然开始侃侃而谈,真如薄靳言之前所断定的,喜怒无常。

    “人们常说,蚂蚁能战胜大象。最小的卒子,在关键时刻,反而有逆转局势的作用。没想到,我们的小Tommy,这一次,也有了出人意料的表现,带给我们惊喜。”

    简瑶听得越发心惊,因为情绪起伏,被药物控制多日的大脑,仿佛也开始阵阵作痛。

    只听他继续说道:“我没想到,他竟然一直把这段视频保存在狱外,这次作为杀手锏丢出来。当然,我很清楚他的想法——只要播出,就会令薄靳言身败名裂。这才是他送给我的礼物——毁了薄靳言,我就得不到他。

    可是我只能说,Tommy低估了薄靳言,也低估了我——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把薄靳言推到绝路,就等于……推到了我身边啊。”

    简瑶纹丝不动坐在他的身旁,心情却越发难受。靳言,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像是看懂了她的疑惑,谢晗忽然直起身子,走回了座位,施施然坐下,笑意吟吟盯着她。

    “听不懂?”

    简瑶咬唇不语。

    谢晗笑得更加愉悦,拿起桌上那束雏菊嗅了嗅:“或许换个说法,Simon……有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暴~露在两年前的地窖里,只有我知道,Tommy知道,连Simon自己都不知道。

    而现在,他犯了致命的错误——放Tommy出来做饵。现在,Tommy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我想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他的掌控。”

    简瑶听得心乱如麻,秘密?薄靳言会有什么秘密?不可能。这是否是谢晗想要诱骗自己的另一条计谋?一定是。

    她一定得保持头脑清醒,把握住自己。

    正这样想着,谢晗已经按下了遥控器开关,转头望去。他像是自言自语般,用略显陶醉的语气,低声说:“请仔细欣赏——这才是我想要得到的。本世纪犯罪史上最伟大的时刻即将到来,这是所有连环杀手的狂欢盛宴。”

    简瑶听得心惊胆战,尽管反复告诫自己这是他的阴谋圈套,可无法阻挡的恐惧直觉,却令一颗心再次跌跌跌跌,跌到即将到来的绝望谷底。

    ——

    短暂的黑屏后,画面骤然亮起。那是一间狭小的牢房,只有一盏孤灯、一张方桌。

    一个男人,赤~裸上身,坐在镜头前。那宽阔而精瘦的腰身,以及满背鲜红整齐的疤痕,令简瑶轻易辨认出,那就是薄靳言。他的手脚都带着镣铐,显然是被囚禁在这里。

    然后他抬起了头。

    依旧是那张清俊白皙的脸颊,只是比现在要削瘦许多。头发也很长了,一直凌乱的垂到耳后。

    可这个薄靳言,又跟她心里的男人有些不同。

    表情……他的表情!

    修长漆黑的眉眼,写满玩戾和冷酷。那神色也是嘲讽而不羁的。

    这是为什么?

    然后他忽然拿起了桌面上一把小刀。刀锋上全是鲜血,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然后双眸那冷酷的色彩更重。

    然后他开口了:“Tommy.”

    简瑶的心突然就抖了一下。

    这声音……这声音……怎么会这样?

    Tommy当时大概就坐在镜头外,薄靳言盯着前方,眼中竟露出一丝妖邪的笑意。

    “我不是Simon那个蠢货。”他把玩着手里的匕首,熟练得仿佛用刀老手,“我是Allen.(艾伦)”

    简瑶的脑子“嗡”的一下,周围那么静,只有薄靳言不急不缓的声音。可她的心,就这么无声的、狠狠的揪了起来。

    同一个人,不同的表情、不同的嗓音。平时薄靳言的声音低沉醇厚,而这个声音却更沙哑,音质也更细亮一些。听起来完全是两个人,而且讲英语的口音都不一样。

    可这怎么可能?

    第二人格……Allen?

    而画面里,自称“Allen”的薄靳言,已经噙着笑意继续开口了:“我杀过的人,远比你的多。”

    “你们这场幼稚的游戏,不该把我也扯了进来。”

    “我不喜欢中途喊停。如果你能彻底杀死Simon的意志,让这具身体完全属于我——我也加入。”

    ——

    同一天,这段视频,在美国各大电视台、网络疯狂播放、转载。

    就像那位女主播所预言的,这段视频,震惊了美国。但这种震动,起初是沉寂的、愤怒的、无声的。所有人都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天使和恶魔,原来本是一人。

    Allen在视频里,还承认了一系列连环杀人案是他所做。而这些案件,都是在美国悬而未破的。他精准的讲出了作案细节和手段,而这正是警方一直苦苦头疼的东西。

    ……

    FBI行为分析科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盯着电视直播,看着昔日同事,判若两人的邪魅容颜。有人低声骂了句:“Shit!”

    马里兰州的医院里,傅子遇躺在病床上,盯着笔记本电脑上的视频片段,眼眶有些发红,表情执拗而沉默。而站在一旁的安岩,静默如同一座雕塑,一动不动。

    更多的电视机前,昔日鲜花食人魔案和那些悬案的受害者家庭里,人们盯着电话画面,露出愤怒而不可思议的表情。

    而同一时间,Marriott酒店的大楼下,无数媒体记者已经蜂拥而至,被保安和警员拦在楼下。但这阻止不了他们的灯光闪烁,全对准了遥遥的顶层套房——薄靳言居住的房间。

    却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伸手挑开窗帘,出现在落地玻璃前。他似乎朝楼下凝视了一会儿,又放下窗帘,转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

    视频已经播放完毕,简瑶坐在原地,全身发冷,心乱如潮。

    这反应显然取悦了谢晗。他也拿起了筷子,一副享受大餐的姿态。

    “惊讶吗?”他说,“这不怪你。虽然你是Simon的女人,但连Simon都不知道Allen的存在,你又怎么会知道。”

    简瑶胸口滞涩无比,动了动嘴唇,却是无声。

    谢晗看着她,忽然又笑了。夹起一块肉,放到她碗里:“其实是很明显的事。我想,Simon从来没跟你说过,他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吧?被父亲杀死封在别墅的水泥墙里,只有Allen记得,Simon却全忘了。他们是同一个人,却承载不同的人格和记忆。

    我想他也没跟你说过,被囚禁期间的遭遇。即使在Simon心里,那些记忆也是不堪回首的。噢……他其实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坚强,所以才会分裂成两个人。

    我想想……还有什么呢?是不是他经常晚上不睡觉走来走去?”

    简瑶怔怔看着他,又听他说道:“是的,那个就是Allen.他只是把自己隐藏了起来,不让Simon发现。”

    简瑶的心越揪越紧,被药物腐蚀多日的大脑,再次开始昏沉发疼。她眼前一黑,捂住了额头,却见对面的谢晗,盯着定格的电视屏幕,用近乎赞叹的语气,低喃:

    “Hi,Allen.

    终于要回来了,我最伟大的朋友。”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4 23:17:55
79、第七十九章

    周围一片深黑寂静,简瑶躺在冰冷的小床上,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的手轻轻抓住身下床单。那是谢晗今天新给她换的,闻起来还有清新柔软的气息。但这气息却只令她倍感思念。

    思念妈妈,思念妹妹,思念熏然,更思念薄靳言。

    在这个不知日夜朝夕的时分,我爱的男人,你在哪里?

    临睡时分,谢晗又给她注射了一管药物。她的手腕已经密密麻麻都是针孔。但奇异的是,她没有马上产生那些光怪陆离的幻觉,某些甜蜜酸涩的记忆片段,却不受控制的清晰涌进脑海里。

    那是某个宁静的深夜,她和薄靳言坐在沙发里。那还是她第一次亲昵的触碰他,她的手指轻抚过他平坦小腹上的凶险伤痕,泪水如爱意般满溢。

    那时他是怎么说的呢?

    柔和如水的灯光里,他的俊容清俊而璀璨。明明语气已有几分心疼和懊恼,神色却依旧倨傲自大。

    “如果知道会让你哭,我是不会给你看的。”

    如大提琴般低沉动听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还有他的呼吸,温热而清冽,彻夜缠绕在她的皮肤上;他的每一次触碰,坚定、温柔,有的时候还会带着几分轻~佻和好奇……简瑶只觉得全身每一寸皮肤,仿佛都沉醉在这令人心碎的幻境里,下意识用双臂将自己抱得更紧……

    突然,那如空气般存在于她身边的亲□人消失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沙哑而低醇的声音,仿佛咒语般,响彻她浑浑噩噩的大脑。

    “摧毁他的信念、杀死他关心的人、榨干他的身体。”男人的声音里有冷漠不羁的笑意,“我会是活下来那一个,唯一的Allen.”

    不!

    简瑶痛苦的伸手按住自己的头,紧咬住干涸的唇。

    不,她不信。薄靳言不可能有第二人格,不可能杀过人。坚韧如他,强大如他,哪怕始终行走在黑暗的世界里,他的心,也是澄澈而干净的。

    她的薄靳言,唯一的Simon。哪怕天昏地暗下一秒就是生死永隔,她要做的,也只有一件事——

    相信他,等待他。

    他一定会打开这地狱,将她拯救。

    ……

    “嘭——”一声电流的轻响,刺眼的灯光令简瑶伸手挡住了眼睛。原本恍惚的意识,仿佛也随着光线骤亮,惊醒了几分。

    而身后不远处,又响起那熟悉而轻快的脚步声。

    简瑶心神一颤。

    他,又来了。

    ——

    灯光白亮如昼,咖啡的香气飘荡在空气里。简瑶被迫从牢笼里起身,又坐到了沙发里。

    谢晗一直维持着好心情。哼着歌,慢条斯理的煮好咖啡,端到她面前,还放上了一个精致小勺。

    简瑶脸色苍白,坐着没动。谢晗站在一侧,端起另一杯咖啡,轻抿小口,微笑:“不喝就挨鞭子。”

    温柔清亮的嗓音,仿佛真的只是在礼貌的劝说。

    简瑶心头一阵滞涩难受,牙关一咬,端起咖啡,慢慢喝了起来。他却在旁低声一笑,只静静盯着她。

    待她喝了一小半,他忽的“啊”了一声,眸光湛亮:“忘了跟你说,里面还加了东西。”

    简瑶动作一滞。

    眼前这个男人,是真正的食人魔。一股难以阻挡的恶心感,瞬间翻上心头。她低头就对着脚边的垃圾桶,大口大口呕吐起来。

    可这反应却把谢晗完全逗笑了,他言笑晏晏看着她把胆汁都快吐出来,才不紧不慢的说:“你以为是什么?我加了奶昔。”

    简瑶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角,缓缓抬眸,与他对视一眼,而后继续静默不语。

    薄靳言说得没错,这人是极其不稳定的反社会人格。

    此刻,他看似心情极好的在逗弄她。可她的生死遭遇,永远都只在他一念间,举步维艰。

    上天,请保佑我,一定要活到薄靳言来的那一天。不要再触怒他,不要让他动了杀机。

    想到这一点,她只安静而神色平静的坐着,看他今天,又想要做什么。

    这一番神色变化,当然落在谢晗眼里。但他没有生气,眉梢眼角笑意反而更深,在她身旁坐下,将一份报纸丢到茶几上,又打开了电视机。

    简瑶目光极快的扫一眼那报纸,分类消息栏上,她很快发现了一条消息。

    “杰克,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是Tommy给谢晗留下的讯息。

    简瑶按捺着心头瞬间涌起的苦楚,只抬起眸,也看向电视画面。而这一看,她就怔住了。

    女主播的声音冷静而犀利,如同一把利剑直刺人的神经:“……中美双方官员,均拒绝就‘薄靳言事件’做出回应。这一态度惹恼了众多受害者家属,今天上午,超过两百名游行者,到华盛顿宾州大街的FBI总部静坐示威,要求将薄靳言教授严惩。据闻,著名的戴维斯律师事务所已接受受害者家属委托,成立律师团,近期会正式起诉控告薄靳言教授……”

    “很多人都相信了他有双重人格。”谢晗端起咖啡杯晃了晃,兀自望着轻轻荡漾的浓郁水面,“你信吗?”

    简瑶的心就这么抽了一下,没出声。

    谢晗抬眸望着她,那眼里没了笑意,只有淡淡的冷意。

    简瑶放在膝盖上的十指,就快要攥出水来。

    他信不信?

    她要怎么答,才是正确的答案?

    靳言,我要怎么答?

    ……

    “我不信。”她轻声说,“他不会是这样的。”

    细柔略哑的嗓音,却透着某种徒劳的固执。

    谢晗倏的又笑了,若有所思的样子,却没出声。

    他如此温和的反应,简瑶也丝毫不敢松懈,只安静的继续看着电视。

    就在这时,画面中镜头一闪,切换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厦前。简瑶一下子认出来,是她之前跟薄靳言下榻的酒店。

    心里狠狠疼了一下——也是新闻报道薄靳言把自己关在里头好几天,都没有出来的地方。

    “噢……”谢晗坐直了,似乎颇有兴味的盯着。这时女主播的画外音也响起:“本台最新消息,记者正在Marriott酒店外为您直播。FBI已经前往酒店,带走了薄靳言教授。”

    主播略显急促的声音,却如同一道霹雳,响彻简瑶的耳边。然后她整个人都木了,因为她看到画面之上,终于出现了朝思暮想痛苦盼望的那个身影!

    光影斑驳的白桦树下,一堆陌生人的冷漠簇拥里,薄靳言高挑的身影,宛如一尊孤直的雕塑。他还穿着笔挺的黑西装,简单的衬衫西裤。没打领带,英俊的侧脸看起来只令人觉得苍白和静默。而当灯光闪过,他察觉到了,缓缓转头。那修长隽黑的眼眸,仿佛深不见底的湖,冰冷一片。

    简瑶的泪水,突然就涌了出来,瞬间浸湿了整个眼眶。她立刻伸手擦掉泪,只想再多看他的样子。可眼泪竟似止也止不住,视线模糊难辨!仿佛在瞥见他容颜的一刹那,所有柔肠寸断的痛苦,苦苦坚持的最后防线,都要崩溃掉将她吞没!

    “多么绝望的泪水。你的潜意识明明已经相信了。”一道清亮含笑的声音,突兀的在耳边响起,惊断她哀痛的思绪。

    简瑶瞬间回神,几乎是微颤着轻轻吐了口气。

    不,她不信。她在心里说,永远都不信薄靳言有双重人格。他在误导她。

    谢晗眼中却升起灿若波光的笑意。

    “如果薄靳言挚爱的女友,也写信公开宣称他有双重人格……”他从抽屉里拿出有一支注射器,起身走向她,“情况会不会变得更有趣呢?”

    简瑶心里悚然一惊,恐惧慢慢浸入心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拿起她的一只手臂。

    注入体内的液体,仿佛也带来了极致的寒意。谢晗抬眸笑望了她一眼。

    他对她,又一轮的心理控制和争夺,开始了。

    这一次,她还能守住吗?

    ——

    这一段时日,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沉重的。

    安岩住在跟薄靳言同一间酒店,天没亮就醒了,揉着额头坐起来。

    起床第一件事,是坐到桌前,目光快速掠过数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薄靳言被FBI带走已经有两天。而他的电脑上,依次显示的就是FBI总部大楼各个入口、安全楼梯、聆讯室,以及临时关押薄靳言的房间的监控画面。

    一切如常,唯有薄靳言笔直平躺在那白色房间的单人床上,炽亮的灯光,铁栏杆外警员走来走去,仿佛也不能令他有任何反应。

    安岩盯着看了一会儿,端起浓茶喝了一口。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原本清秀的容颜,显出几分前所未有的憔悴,细长的眼眸也深陷着,有浓浓的黑眼圈。

    他又将其中一台电脑转到新闻频道。

    显然,这依然是个充满争议的早晨。虽然舆论压力越来越大,声讨薄靳言;但也有不容小觑的支持的声音:

    马里兰大学犯罪心理学著名教授,公开表态支持自己的弟子。并且宣称,如果真的有双重人格,作为第一人格的Simon,只要意识不到第二人格的罪行,也是无罪的;

    亦有许多之前被薄靳言救出受害者,以及其家属,也举行了游行。他们坚信薄靳言是无辜的,要求FBI查明事实。有人宣称:“这个男人曾经为了救出十二条人命,差点重伤不治。怎么会有人怀疑他的正直?”

    此外,中方已提出要求,将薄靳言转移到国内进行调查审讯。美方没有做出回应。

    ……

    看完这些,安岩从桌前起身,走出了酒店。

    ——

    1小时后,FBI总部某楼层审讯室内。

    安岩坐在方桌的一端,对面是近期的争议焦点人物——薄靳言。两日的囚禁,没令他的神色有半点变化,依旧清俊而静漠。

    安岩开口:“局面越来越混乱了。”

    薄靳言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

    安岩的声音又低了几分:“现在怎么做?”

    薄靳言抬眸望着他,疏淡的目光却像放得极远,静默不语。

    ——

    两天后,简瑶被囚禁的地下仓库。

    灯光不知何时变得昏暗,模糊的视线和疼痛的大脑全是煎熬。简瑶趴在地上,面前是雪白的纸和晃动的笔。

    谢晗蹲在她身旁,如最亲密的朋友,温言细语:“你都看到他的双重人格了,还依然爱他吗?”

    多日的连续注射药物,已令简瑶没有一刻是清醒的。她抬起昏沉的眼,望着谢晗:“我依然爱他。”

    清冷如玉的他,冷酷嗜血的他。他们在她脑子里晃来晃去,她知道自己已经辨不清真实和虚幻,到底她这几天看到的,是真正已经跟谢晗联手的Allen,还是只是假的,所有的都是假的?

    但无论真假,她都太痛苦了,太痛苦了。

    “写吧,写下你想对他说的所有话。”谢晗的语气格外温柔,“难道你不想在临死前,让他看到吗?你有多爱他,哪怕全世界反对他的双重人格,你也不会放弃他?”

    简瑶颤微微抬头望着他。四目凝视片刻。

    终于,她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笔。

    ——

    “靳言:

    在我小的时候,曾经有个梦想。梦想成为爸爸那样的人,维护正义,奋不顾身。

    后来,我按部就班的上学、成长、工作。我以为我离这条路越来越远,那梦想只能掩埋在心里,当成一个美好而遗憾的念想。

    后来,我就遇到了你。

    我的梦想。

    我想我从来没说过,我爱你。可其实我说了很多遍,在每天清晨看到你的睡颜,在每次看到你展露惊人的智慧和才华;看到你为了救助受害者,每每奋不顾身……那时候我就对自己说,我是多么骄傲和幸运,今生能够拥有你

    你让我这么爱你。

    可也许,这一次,我不能陪你今后的人生了。我就快承受不了。我每天看着无穷无尽的黑暗却找不到出口;每天期盼着一眼醒来,就看到你。看到你从天而降,把我从这里拯救;看到你温柔的抱着我,再也不会分开,再也不会失去你。

    对不起靳言,我可能真的不能陪你了。人生的路,希望你好好的走下去。不要难过,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会爱你,会代替我爱着你。

    我一点也不难过,真的。因为曾经拥有你,即使很快就要死去,我的心也是平静的。这对我是解脱,即使我化为尘埃灰土,也永远不会忘记你。今后每一个清晨,每一个日落,每一个夜晚,我都会盼望,盼望如果真的有虚无的来生,我还可以遇到你,拥有你。回到我们最初相遇相知的地方,让我亲口告诉你,我是多么爱你。

    ……

    靳言,对不起,我也曾经怀疑过你,每每与最变态的杀手对峙,只有你能揣摩他们的想法。那个时候,我就会很怕,怕你某一天,也会被那些黑暗的东西吞噬。而当看到Allen的视频时,我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不重要了,靳言。Simon还是Allen,都不重要。你就是你,我唯一的靳言。我对你的爱,根本不会有变化,因为我始终相信,你会战胜Allen,战胜谢晗。你会找到我,你会带我离开这个地狱。

    然后,我们会回到家乡,回到我们的家。请你抱着我,哪怕是骨灰,抱着我坐在江边,陪我看日出日落,然后把我埋在你每天都能看到的地方。

    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亲吻,你和我都呆住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牵手,你说我挠你痒,原来你从来没跟女孩子牵过手……太多太多回忆陪伴我,死去又有什么关系?我已经达成了自己的梦想,我拥有你,我成为了爸爸那样的人,陪你破了那么多案子,我对得起自己的人生,我今生没有其他遗憾,唯一的遗憾是不能陪你到老。

    请一定不要孤独,薄靳言。不要独自一人,每天好好过下去。

    因为我就在这里,靳言,在你眼里,在你心里,在你的生命里。

    我们永远不会分离。

    简瑶。”

    ——

    次日清晨。

    安岩拿着这封公开信,匆匆步入FBI总部。

    一室灯光寂静。像是预感到什么,当他到的时候,薄靳言已经坐在桌旁,面色冰冷如铁。

    安岩把这封信推到他面前。

    薄靳言没有接,目光静静滑过纸面。一行又一行,一个字一个字,看得极慢。

    安岩也没出声,只盯着他的表情。

    过了很久,薄靳言抬头看着他。

    像是在看他,又像是目光根本越过了他,越过了层层钢筋混泥土墙,看向她在的某个地方。

    片刻后,他那冰封般的俊容,忽然慢慢的、浮现一丝笑意。他像是在笑,但那眼神又极冷极深。

    “我要越狱。”

    沙哑而陌生的嗓音。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4 23:18:07
80、第八十章

    灯光如流水倾斜,音乐、红酒,粉饰着宁静柔和的假象。

    简瑶坐在沙发里,手持晶莹剔透的玻璃酒杯,安静得仿佛候鸟。而谢晗坐在她对面,唇角含笑正盯着电视机屏幕。

    新闻里正在播报的,当然是她的绝笔信。女主播的嗓音凝重而不失犀利:“……这是一封感人至深的书信,我们邀请到著名犯罪心理学教授麦克先生。他认为这封信件虽然极可能是简瑶小姐被鲜花食人魔胁迫的情况下写就,但情感真挚、笔迹连贯,通过多项语法和逻辑分析,这封信的内容基本可信,同时他认为简瑶小姐很可能已不幸罹难,我们为此感到遗憾和痛心……

    然而,麦克先生同时认为,这封公开信说明,简瑶小姐默认和接受了薄靳言教授双重人格的存在。她的表态,我想无疑具有相当的说服力和影响力。那么审判的天平,是否再次倾斜向‘薄靳言有罪’这一方?受害者家属是否会再次激起义愤?我们拭目以待。”

    谢晗的笑意明显加深了,望她一眼:“干得好。”

    简瑶手指紧捏酒杯,表情黯淡无光。

    她以为她会死,在写了那封信之后。那是谢晗一直想要的,她的绝笔书。

    她一直不肯写,是因为她不想死。可这一次,她明白自己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已经感觉到了,再多的药物,就会令她神经彻底错乱,陷入幻想世界,成为一个疯子。

    而当她看到被FBI带走的薄靳言,那孤直而静默的侧影,她就有了决定。

    她愿意死,但必须死得其所——只要能将谢晗绳之于法。

    可是靳言,我用最后残存的意识,藏在信里的讯息,藏在那些几近泣血的胡乱文字里的秘密,你看到了吗?

    我信你始终是靳言,是Simon,所以你一定会看到。然后你会找到他,找到我。

    ……

    这几天,谢晗没再为她注射药物,也没有任何虐待,甚至饮食起居精致而奢华,他还为她上药、处理伤口,竟令她的身体好转了一些。

    但简瑶心里很清楚,他此刻不杀她,只说明他想要在更重要的时刻、以更完美的方式杀了她。

    这时,谢晗站了起来,理了理衬衣和领带,朝她微微一笑:“猜猜看,我去干什么?”

    简瑶咬唇不语。他也不在意,自问自答般语气轻快的说:“今天,我们的小Simon……噢,还有小Allen,会从胡佛大厦正式押送到精神鉴定机构。一旦证明他有双重人格,那位美女主播怎么说的……身败名裂众矢之的,等待他的,将是在精神病院渡过余生,或者送入鹈鹕湾监狱,终身□。”

    简瑶的心生生一抖,而他已走进黑暗里,渐行渐远:“他已经行走到悬崖的边沿,我怎么能不去围观?”

    ——

    胡佛大厦外。

    冬日的阳光,炽亮,安静,清冷。

    薄靳言身穿黑色大衣,在数名FBI探员包围下,步出大厦一层。只是这一次,他的双手被铐住,头戴顶帽子,挡住了眉眼。

    然而这一群人的步伐,完全挡不住楼外记者们的灯光和追寻。

    “薄靳言教授,请问你是否承认拥有双重人格?”

    “你现在是Simon还是Allen?”

    “你身为犯罪心理专业人员,是否认为自己应该对Allen犯下的罪行负责?”

    “简瑶小姐的信,令你痛心了吗?”

    最后这个问题,令他原本快速的脚步倏的一顿。然而他没有回头,随即就在探员保护下,跨上了一辆黑色防弹装甲车。

    埕亮的车身映着阳光,徐徐远去。奔跑的记者们先后停下脚步,对着车子一阵猛拍,随即耸耸肩,低语着三三两两散去。

    车内。

    薄靳言靠坐在一侧车壁,身体笔直,沉默无声。对面是两名年轻的FBI探员,时不时看向他清倨的面容,都没说话。

    车子在高速上一路奔驰。前后,还各有一辆警车护航。

    行驶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前排的司机有些焦躁的向探员汇报:“前方高速公路1公里外发生严重交通事故,整条路行驶不畅。我们要想在原定时间赶到医院,必须绕路。”

    两名探员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答:“不要改变原定路线,联络总部,疏散交通。”这时其中另一人看一眼薄靳言沉静的容颜,见他没有半点表情,也就握紧佩枪,提高警惕。

    很快总部和交通部门有了回复——因为前方交通灯出现故障,导致了严重车祸发生。日落前只怕都无法疏通。

    “绕路!”探员只好做了决定。

    薄靳言神色漠然的坐在原地,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小寐休息。

    红灯、红灯、红灯、绿灯、管制……装甲车绕行到一条林荫僻静的道路上,两旁是大学校舍和公寓楼,因为是工作日的下午,路上行人很少。

    “Shit!”司机又低骂了一声,因为又遇到了一个红灯,前方的警车过了,他们却没过,跟后面的警车一起停在路口。

    “哒、哒、哒……”车厢里,只有司机手指一下下轻叩方向盘的声音。两名探员神色紧绷,薄靳言静坐依旧。

    “几点了?”他忽然开口,同时睁开了那修长漆黑的眼眸。

    对面的探员低头看了看表,答:“15点12分。”

    薄靳言静了一瞬。

    然后,那清俊桀骜的眉眼间,忽的露出一丝笑意。然后他当着两个探员的面,不急不缓低下头,伸手抱住。身子也以略微蜷缩的姿势,往墙壁上轻轻一靠。

    两名探员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发生,然后,他们也听到了车厢外,头顶空气里,某种汹涌而来的声音。

    “噢该死!”他们发出一声惊呼,也同时低头抱住。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笨重坚硬的装甲车,被某种惊涛海浪般的力量击中,竟如同陀螺般旋转抛飞起来。车厢里瞬间天旋地转,男人们的躯体狠狠撞击在车壁各种,发出低沉或嘶哑的闷哼声!

    而车外道路两旁,校舍公寓楼里,所有人目睹了这惨烈可怕的一幕——一架军用武装直升机,盘旋在楼宇旁的低空。刚刚那一记凶猛的火箭炮,正是从直升机上射出!紧接着,一轮机枪扫射,朝两辆警车袭来!

    “伏击!我们遭到了伏击!”警车上的人全倚借车体开枪还击,同时朝总部报道,“为什么会是军方的人!”

    街上稀疏的行人,全吓呆了,尖叫着奔跑着找树丛房舍躲了起来。

    然而这时,两辆车上的警察,已经无法再做出有力还击了!因为不知埋藏在哪个楼宇角落上的狙击手,正一枪、又一枪,枪枪正中心脏,令他们一个个倒在车旁……

    在这发生在闹市区的一片硝烟混乱里,有一双眼睛,正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颇有兴味的观察着。而那辆被击得七零八落的装甲车,已经停止了翻动,撞在路边一根安全栓上,冒着烟,静静不动。

    “吱呀”一声,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薄靳言的黑大衣上全是灰土,俊脸上也有血痕,那眼神却暗沉如水。他手里拿着枪,迈开长腿跳下了车。而他身后,虚掩的车门里,两名探员倒在座位上,头部、胸口殷红一片,显然已经中弹。

    而他把帽檐一压,迅速走入旁边楼宇间的小巷,一闪身,已不见踪迹。

    而高空之上,直升机迅速偏离航向、提升高度,驶入了蓝天中。

    ——

    同一个午后,同一个傍晚。

    简瑶人处黑暗的地下,一颗心却浮浮沉沉,辗转反复。

    靳言,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哐当”一声。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开门的声音,那熟悉的宛如魔咒般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了。

    简瑶立刻在沙发坐下,双手下意识紧握,等他走过来。

    “噢!在等我的消息?”谢晗走到沙发旁,丢下夹克外套,清亮的眼眸里含着笑意,“难道你还真的抱着希望,以为能够活着回到他身边?”

    简瑶的心就这么针扎般疼了一下,但目光却是平静的,沉默不语。

    “不过……”他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斜眸看着她,“对我们来说,的确是好消息。”

    简瑶的心,缓缓揪了起来。她立刻拿起桌上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混乱的现场、一具又一具覆着白布的尸体、满地的伤员,还有主播言辞激烈的抨击,军方发言人尴尬而羞愧的面容……

    简瑶只觉得太阳穴阵阵跳得厉害,谢晗的声音已经在旁边响起了,带着浓浓的赞叹和愉悦:“多么完美的一次策划!每一个细节都令人赞赏!毫无疑问,他利用心理控制术,让那个黑客小子,侵入了军方指令系统和交通系统。每一条路线、每一个伏击位置,还有他撤离时搭乘的地铁、公交,最后在华盛顿地区全无踪迹。连那个黑客小子,也已经中剧毒被送进医院,生命垂危……”

    简瑶听得心神剧震,却听谢晗继续点评道:“干净利落,斩尽杀绝——果然是Allen自诩的作风啊!”

    简瑶的手心已经浸出层层冷汗。

    她一直让自己坚信,薄靳言只有一个,所有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假象,只为抓到谢晗。

    可现在,满目疮痍,伤亡无数,就在眼前。

    靳言,靳言,这一切……是真的吗?

    还是,我依然应该相信,哪怕看起来再不可思议,你,还是你?

    像是能看透她的心思,一旁的谢晗忽的笑了,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很快就会来找我们了。”

    两天后。

    一则简短的、近乎不起眼消息,刊登在《华盛顿经济报》的分类消息栏。

    “Hi,J.

    I am back.”(嗨,J,我来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4 23:18:25
81、第八十一章

    所有的摆设都不在了,牢笼、沙发、床、茶几……全都撤得一干二净。

    周围漆黑空旷,仿佛无边无际。只余简瑶,被重重锁链吊在中央一盏炽亮的灯下,脚尖微微着地。便宛如舞台上的提线木偶,纤细、苍白、僵硬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厚厚的胶带封住了她的嘴,令她发不出半点声响。只能睁着一双漆黑分明的眼睛,紧张的盯着谢晗的一举一动。

    谢晗今天穿着件西装马甲和长裤,笔挺斯文,笑意盎然。但这越发令简瑶觉得他变态又恶心。

    他拿着手机,就站在离她几步远外的光亮下,转头笑看她一眼:“激动吗?”

    简瑶沉寂不动。胸膛中的心跳,却真的如他所说,急促而晃荡。

    因为电话那头,即将与他们对话的人,是薄靳言。

    昨天报纸上那则分类消息下,还留了个不起眼的手机号码。而此刻,谢晗真的要打过去了。

    谢晗的心情明显很好,乌黑的眉眼间波光湛湛。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然后摁下了免提键。

    “嘟——嘟——”打通了!

    简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谢晗的微笑,似乎也有片刻的停滞,盯着屏幕等待着。

    “哒”一声轻响,有人接了起来。

    “嗨。”完全陌生的男声,隐隐带着低沉的笑意。

    简瑶的眼睛瞬间瞪大。

    声音和语气,真的变了。电话那头的人,真的是薄靳言吗?

    可直觉告诉她,一定是他。

    靳言他……是在掩饰吗?

    谢晗脸上的笑意却越发意味不明,轻声答道:“嗨。”

    那头的男人不急不缓的问:“我们在哪里见面?”

    “两个小时后……”谢晗转头看了眼简瑶,“我把地址发给你。”

    “OK.”

    “简瑶在我这里,专门为你准备。”

    男人静了一瞬,嗓音里的笑意似乎更深更冷:“很好。谢谢。”

    ——

    电话就这么挂断了。两人有关她的交谈,却令简瑶心惊胆战。

    谢晗的话,是什么意思?专门为“他”准备?

    这时谢晗已经把手机关机、收起,转头望着她。一伸手,撕掉了她嘴上的胶带。

    高挑的身躯矗立在她跟前,清秀的脸庞上有淡淡的惋惜神色。

    “现在,真要与你永别了,Jenny.”

    巨大的恐惧不安涌上心头,简瑶终于忍不住对他主动发问:“你……要杀我?”

    就在现在?就在薄靳言即将赶来的路上?

    就此生死永别只让他看到她的尸体?不!

    “No.”出乎她意料的是,谢晗含笑摇头,否定了这个残忍的假设。然而,她根本不可能有半点好受,因为他立刻带来了更可怕的结论。

    “杀你的人,当然是Allen.”他盯着她,眸色更深,“噢……让我们想一想,如果是他亲手杀了你,这对小Simon是多么沉痛的打击?他那么爱你,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像是在颇有兴味的遐想。而后忽然低头又看着她,低叹出声:“啧……痛苦和自责会一直伴随着他。你知道的,双重人格就是这么简洁而美妙——只要他的意志稍有脆弱,就会跌入黑暗里,被Allen取而代之,也许永远也不会再醒来。你看,Allen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了你。”

    空寂的仓库里,只余谢晗柔和而兴奋的嗓音的回声。简瑶面色死寂的望着他,被铁链锁住的手腕脚踝,因为身体太过紧绷,被勒得阵阵发疼。

    不,他不会杀了我。

    如果他是Simon,他就不会杀我。

    他是Simon,他不会是其他任何人!

    她信,哪怕命悬一线,她也信!

    然而,谢晗却像看透了她的心思,倏的又笑了。他将搭在一条锁链上的西装外套拿起来,穿到身上。理了理衬衣,抬眸望着她:“差点忘了说——你的脚下,还埋着300公斤炸弹,随时可能把整个房子连同仓库夷为平地。那时候,你就会变成空中的尘埃,真的就像你那封优美情书中所写,一粒粒的灰烬,也是你对Simon的爱啊。”

    简瑶的心狠狠一沉。

    足以摧毁一切的炸弹?就在她脚下?

    他早就埋好了炸弹,等着这一天?

    难道他是想……简瑶脑海中瞬间如电光火石般透亮。

    原来这就是他的策略手段!原来这就是他留她的性命到现在的真正原因,不仅仅是为了让薄靳言亲手杀了她,还要验证Allen的真假!

    如果薄靳言已经是Allen,就会干脆利落的杀了她。那么脚下的炸弹,也不会爆炸。谢晗这才会真正相信和接受Allen——哪怕他一直想得到他,也一直防备着。这是最后的考验——用她的命。

    如果……他依然是Simon,一定不会杀她。那么也就证明了,所有的Allen的存在都是假象,谢晗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引爆炸弹!

    想清楚前因后果,简瑶后背只冒出层层冷汗。

    如果这是他的圈套,为什么要告诉她?

    是了,告诉她又怎样?谢晗根本有恃无恐。因为一旦薄靳言踏入这里,要么一个人死要么两个人死,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而且以薄靳言的性格,他都可以为不相干的陌生人而死,又怎么可能杀死她?

    简瑶的心,就这么直直的坠落下去,遍体生寒,手指仿佛都变得僵硬。

    谢晗想要看到的,就是她战兢不已的反应。他近乎愉悦的叹息一声,说:“OMG,我真喜欢你现在的表情——很害怕吗?亲爱的,不必太难过。死亡就是一瞬间的事,很短暂,很痛苦,也很快乐。你跟我相处了这么多天,我也很喜欢你。现在,我允许你以这样有价值的方式死去,你应该感到很开心、很开心。”

    ——

    谢晗的脚步声,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黑暗中远去了。简瑶静静望着前方的虚无,眼泪终于大滴大滴掉下来。

    而在她看不到、也听不到的地面上,一辆黑色防弹商务车,从车库中驶出,以极快的速度,驶过小镇笔直空旷的公路,一路向西,穿过州际线、越过原野,最后,驶到了一个更偏僻的小镇上。

    穿过小镇背后的森林公路,是一片开阔的绿色平原。一座洁白的庄园,矗立其中。

    谢晗的车沿着庄园前的小路笔直驶入。高达数米的高压铁丝网,守卫着庄园。铁门徐徐打开,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卫走了上来:“先生,您回来了。”

    谢晗微微一笑,推门下车:“今天会有个朋友过来,一级安全戒备。”

    “是。”

    下达了这个命令后,谢晗又慢悠悠的沿着花圃小径,走进了庄园里。一路,经过了好几个岗哨楼,上头的机枪手和狙击手,纷纷用目光注射着他的归来。

    谢晗一直走进庄园深处,沿着长长的空寂走廊,来到尽头的一个房间。又穿过几扇厚达数公分的防弹门,最后,他到了一间书房里。

    这是个完全封闭的房间,墙壁上挂满狰狞、抽象、鲜艳的画。橱柜里摆满了枪支,还有些瓶瓶罐罐胡乱夹杂其中,里头浸泡着各种人体器官。

    谢晗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了面前的电脑。

    屏幕亮起了,呈现的正是那间地下仓库的画面。只见中央一团光亮里,简瑶依旧被吊在原地,看起来依旧是那么纤细,却又不失柔韧。只是此刻她面颊苍白,眼眶通红,显然在他离开后,绝望的痛哭过。

    谢晗唇角一勾,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随即手指在键盘上轻轻一点。

    “嗵——嗵——嗵——”他口里轻声模仿着电流接通的声音,与此同时,画面中,仓库里原本一排排的探照灯、射灯,也同时亮起。整个仓库顿时光亮如同一颗耀眼的星球。而简瑶几乎是立刻扭头闭眼,躲开这刺目的光亮。

    他忍不住笑了,拿起桌上的麦克:“嗨,Jenny.我回家了。你感觉怎么样?”

    ——

    仓库内。

    简瑶闭了好一会儿眼才睁开,适应了骤亮的光芒。听到谢晗的嗓音突然响起,清晰如在身旁,只令她心头生生一抖。

    抬眸仔细望去,慢慢的,她发觉高高的天花板上,各个角度,都安装有摄像头,镜片暗沉,仿佛就是谢晗那双渗人的眼睛。正中是个小小的方形扩音器。

    “他还有多久到?”简瑶哑着嗓子,轻声问。不知道这仓库里的麦克传声设备安装在哪里,但她肯定,这里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落入谨慎的他的耳朵里。

    果然,谢晗清亮的声音再次传来:“快了。”

    简瑶不再说话,谢晗似乎也没兴趣交谈。仓库里亮如白昼,寂静一片。只有偶尔听到谢晗哼歌的声音传来。

    简瑶从未认真听过他在哼什么,此时此刻,这整个恐怖的地狱里,只剩他的声音。凝神听去,他哼的是一首熟悉的老歌——《天使怎么会伤我的心》

    “How could an angel break my heart Why didn’t he catch my falling star……”(天使怎么会伤我的心,为什么他没能追逐我的流星……)

    简瑶在他隐隐约约的歌声里,有些失神的盯着前方,薄靳言可能出现的方向。

    天使怎么会伤我的心?

    靳言,我怎么可能让你死去?

    ……

    请一定要杀了我,活下去。

    终于,在长久的宁静后,她听到前方,很远很远的、光亮找不到的地方,“当”一声,门被推开。然后脚步声,均匀的、有力的、熟悉的,一步一步传来。

    简瑶的眼眶慢慢湿润了。这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感觉:痛苦、悲伤、幸福、麻木,都混杂在她心中那层层叠叠深不见底的爱意里。

    渐渐的,那人从阴暗里走了出来。身形高挑清隽,戴一顶厚厚的帽子,遮住大半张脸。简瑶的心,仿佛也随着他身形轮廓的浮现,慢慢的收紧,再收紧。

    他终于走到了光亮下,摘下帽子,抬头,遥遥的望向了她。

    简瑶的世界,在这一刻停滞了。

    时间、空间、声响、光影……统统沦为虚无的背景。只有她朝思暮想的那个男人,终于出现在她面前。

    他穿着黑色大衣,白色干净的衬衫,没打领带,身形高挑而清瘦。灯光晕染着他的黑发和脸庞,那双修长而桀骜的眼眸正望着她。明明瞳仁漆黑如墨,却又令人觉得他的眼神疏淡无比。

    没有一点温度,也没有一点爱意。

    简瑶:“靳言,有炸弹。”

    请你一定,做出应有的选择。

    我已无怨无悔。能见你一面,我真的,已经足够足够。

    然而她没想到,话音刚落,两个笑声,同时响起。

    一个是扩音器里不知相隔多远的谢晗,还有一个,就是她面前的薄靳言。

    颀长的身姿徐徐走向她,英俊的脸浮现陌生而不羁的笑意,那双眼更是充满了嘲讽和淡漠。

    “疑心病。”他眼睛看着简瑶,话却是对谢晗说的。

    谢晗的声音立刻传来,笑意更浓:“初次见面,我把这么大份礼物送给你,你是否也该表示诚意?”

    薄靳言在距离简瑶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冰冷,但又似乎隐隐带着兴趣,滑过她被束缚的躯体。

    “很公平。”他对谢晗说,“杀了她我们在哪里见面?”

    谢晗:“我会再告诉你地点。”

    “OK.”薄靳言目光流转,再次落在她身上。

    简瑶怔怔的望着他。

    隔得这么近,她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男性气息。清俊的面容,倨傲的双眼。但跟曾经的他,又是完全不同的。那沙哑而略略带着戾气的嗓音,那与Tommy的冷血类似、也与谢晗的玩世不恭相近的深沉双眼……

    “啊……”她一声低呼,因为薄靳言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出乎意料的大,顿时疼得她一阵生疼。

    而他毫无怜惜,甚至眼中闪过了某种兴奋的光芒。清雅的容颜更透出几分冷酷气息,手指的力道也加重,指甲甚至嵌进了她的皮肤里。

    这么近的距离,看到这个细微的表情,简瑶的脑子一下子就懵了。

    一个她始终不信,死死压抑住的可能念头,突然就冲进脑海里。

    不可能……难道他真的……真的……

    已经是Allen了?

    她的薄靳言,她的Simon,真的已经,沉沦进无穷无尽的黑暗里?再不能相见,再不能相爱?

    她就要死在同一双手里,死在同一个躯壳不同的罪恶灵魂面前?

    不!靳言、靳言!

    她几乎是下意识张嘴,一下子就咬住了他的手指,狠狠的,血腥的气息瞬间遍布她的口腔。男人的俊容瞬间更加阴沉,一把就揪住了她脑后的长发,令她剧痛无比又动弹不得。

    简瑶已经泪流满面,死死的、死死的盯着他。

    而他的脸上,始终没有半点怜惜和迟疑,反而双眼戾气更盛。

    “呵……Simon的女人。”他用那阴沉的声音开口,“还没尝过你的味道,就要杀了你,真是可惜了。”刚一说完,他就从口袋里掏出枪,又黑又硬的枪口,抵上了她的太阳穴。

    简瑶全身都在微微颤抖,身躯在他怀里绷直得像即将缺氧濒死的鱼。可他却徐徐笑了,慢慢的朝她低下头,阴郁低沉的嗓音就在她耳边:“宝贝,别怕,很快就会结束。”

    简瑶全身都软了,缓缓的闭上眼睛。他的气息就喷在她面颊上,她甚至听到了他打开手枪保险栓的声音。

    永别了,靳言。永别了,妈妈.

    我今日死在这里。

    永远也不会再苏醒,永远见不到你,永远……也不会忘记你。

    而仓库之外,相距数百公里的庄园密室里,谢晗盯着画面中的男女,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着。

    他等待着,非常喜悦而有耐心的等待着。

    等待着一个完全的、彻底的、毫无瑕疵的Allen,走到他的身边!

    就在这时,却见薄靳言忽的低头,就咬住了简瑶的唇。

    谢晗微微一怔,旋即就笑了。

    因为薄靳言的表情充满凌厉的欲望,这个吻更是粗野而凶残,简瑶的唇畔瞬间就被咬出了鲜血。而简瑶的表情,也很生动很可怜,她的脸上绝望、悲哀、愤怒更盛。

    Allen极其渴望蹂躏简瑶,这个想法他很能理解。若不是现在要这个女人,成为他们联盟达成的最后里程碑,他真不介意让Allen玩死她。

    现在,就让他过过干瘾吧。

    而画面之里,被强吻的简瑶,已经完全没有力气挣扎,任由男人疯狂而无情的碾咬着自己的唇舌。那吻与曾经的薄靳言完全不同,极度的激烈、汹涌,他的舌头像是毒蛇般攻击着她的,甚至咬住她的舌尖,带来嗜血的痛感,一只大手也在她身体上肆意的、轻贱的游走着……

    忽然间,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薄靳言……Simon,曾经这么吻过她。

    那是什么时候?

    是抵达蔺漪阳的海边别墅,他和她讨论,是否能从一个吻中,就分辨出不同的人。当时他就是模仿另一个人,这么凶残的吻着她。

    然后呢?

    然后他的舌头在退出时,仍然像平时一样,下意识的从下往上,勾住她的舌头轻轻舔了舔。而他们的讨论,也因为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以她的胜利告终。

    他们的结论是,从一个吻,也许真的可以判定,是不是同一个人。

    ……

    简瑶倏的一惊,原本几欲沉沦崩溃的意识,一下子恢复清明;巨大的绝望和悲痛慢慢被理智压抑住,随着这个吻接近尾声,她的心空前绝后的紧绷起来。

    他又咬了她一口,只令她痛得全身发颤;

    他狠狠的吸吮着她的舌头,仿佛充满赤~裸~裸的欲望;

    然后,他终于意犹未尽的、松开了她的舌头,缓缓的往外退。

    他的舌尖即将离开她的口腔……

    忽然间,他顿住了,坚定的、却极其温柔的,从下往上轻轻的舔了一下她的舌头。

    ……

    ——

    同一天,五个小时前,医院里。

    傅子遇只勉强恢复了些。然而今天,他根本无法在自己的病床上安睡,找来一名探员,用轮椅推着他,去了安岩的病房。

    门口有几名警员把守,房门紧闭,完全望不到里头。探员推着他进去,第一眼就看到病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空无一人。

    再往里走,越过安全门,豁然开朗,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超过数十名IT专家,正坐在电脑前,紧张的盯着屏幕。安岩就穿着病号服坐在首位,面色凝重而平静,没有半点病态。

    傅子遇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没有打扰他们。

    这时,旁边一名探员看一眼画面,忍不住叹道:“说真的,前天那场越狱,策划得真的完美无比。薄教授完全有成为犯罪高手的潜质。”

    大伙儿都是微微一笑,傅子遇却答:“他永远不会成为犯罪高手。”

    之前那探员一怔,点头答:“你说得对。那么浩大的一场火力战,却计算得那么精密,没有一人伤亡——应该称他为拯救专家,而不是犯罪高手。”

    因他的话,所有人都回想起那天的空地互攻画面,不由得有些感慨,沉寂下来。

    可安岩从来只想着数据符号的大脑里,破天荒想起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想起之前某一天,与傅子遇闲聊时,无意间谈到了他手术完刚醒那天,与薄靳言的那通电话。

    “当时你为什么掉眼泪?”安岩问。他并不在意什么人情世故,也不在意会触碰别人的伤疤,这个疑问一直在他心里,他也有些不确定的猜测,所以就直接问了。

    傅子遇静了一会儿,才答:“因为那个时候,我听到的就是所谓的‘Allen’的声音。”

    上一次傅子遇听到这个声音,是什么时候呢?

    被从鲜花食人魔的地窖里救出来,生命垂危的薄靳言,历经数日抢救后醒来时,就是这个声音。

    “你的声音为什么……”当时傅子遇问。

    薄靳言只轻描淡写的答:“Tommy离开的几天,我发了高烧,烧坏了嗓子。”

    是彻底烧坏了嗓子,感染、发炎、嘶哑、剧痛……于是干脆将计就计,施展筹谋已久的计划,伪装第二人格,步步为营……而安全之后,他的声带,也面临严重的失声危险,医生好不容易才将他修复,但嗓音与曾经完好无缺的薄靳言,也有了变化。

    只是简瑶,一直不知道罢了。薄靳言怎么会让她知道,根本没必要让她伤心。

    而这一次,当傅子遇接到他的电话时,已经是七八分近似Allen的嗓音。

    傅子遇立刻就明白了——失去爱人的那几天里,关在房间里的他,已经用某种方式,再度破坏了自己的嗓子。

    而知己如傅子遇,马上就猜到他的计划——伪装成Allen,接近谢晗,身败名裂、以身涉险……从此是一条无比凶险可能断送他一生的路。

    傅子遇知道,他经常做这么冒险的事。

    可那一刻,听到久违的沙哑嗓音,他却竟然抑不住自己的泪水。因为他听到的,分明是自己的挚友,这个孤僻而傲慢的男人,对一个女人,全部的、沉默的、固执的爱情。

    ……

    这时,傅子遇开口询问:“进展如何?”

    安岩转头望着他,沉声答:“一切按计划进行。他们两个,很快就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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