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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欢半爱》 蓝白色 [ 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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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1 00:12:57
☆、第71章

  大提琴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
  “借梁瑞强的手拿回了徐氏之后,这段婚姻对你来说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是么?”蒋彧南幽幽的晃着酒杯,失笑着问。
  “我已经写明不要你的婚后财产,你可以放心。”炎凉刻意答非所问,说着便将桌上这张离婚协议书更加推向他。
  “如果我签了,然后呢?”蒋彧南问到这里,突然自己醒悟了过来,“恩怨两清?老死不相往来?”
  是啊……然后呢?炎凉也反问自己。
  对这个男人,她爱过,更刻骨铭心地恨过,可她包里静静躺着的那份DNA鉴定报告,和她早些时候打去新西兰的那通电话里梁姨那无言以对的啜泣声,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只不过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梁姨答应她不向母亲透露分毫,一个女人养育了她这么多年,关系早已胜似血脉亲情,她割舍不掉。
  可是,面对她面前的这个男人……
  是该放手的时候了,放她、也放他一条生路……
  双方的沉默间,这个男人突然站了起来。炎凉下意识地退后半步,看向他,满眼戒备,蒋彧南见状,也不过是自嘲一笑,他一手举起自己的酒杯,另一手拿过身旁空置着的那支郁金香酒杯,倒上半杯香槟递向炎凉,似要与她碰杯:“纪念日愉快……”
  炎凉只是看着这支酒杯,丝毫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
  蒋彧南也并未强求,他的手稍一倾斜,香槟便从杯中流出,尽数淌在了桌上那张婚书上。以行动表达自己的立场。
  炎凉发现自己竟出奇的平静,或许这就意味着彻底的死心吧,她取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你什么时候想签了,打这个电话联系我的律师。”
  她就这样走了……
  蒋彧南站在那儿,并未目送,低着头似在看着面前的名片,实则目光迷蒙一片不知能看向何方,直到再也听不见她离去的脚步声,他才悠悠地坐下。
  台上的大提琴手手足无措,不知是否该离开,不去打搅台下这位先生。可他周身笼罩着的那强大的绝望的气息,又令旁人不忍心留他独自一人。
  “请演奏一首……”他突然轻声说。
  “……”
  “……”
  他没有再说下去。是哽咽了么?可他只是那样平静的、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这样无波无澜的平静之下深藏了些什么?大提琴手想了想,重新坐下,随即,音乐再度响起……
  ……
  ……
  Goodbye, my almost lover
  Goodbye, my hopeless dream
  I'm trying not to think about you
  Can't you just let me be
  ……
  ……
  Goodbye, my almost lover
  Goodbye, my hopeless dream
  I'm trying not to think about you
  Can't you just let me be
  ……
  ……
  炎凉连夜搬离徐家大宅。
  车子驶出大门时,炎凉透过后视镜,最后看一眼这座她住了两年的牢笼。
  再见……
  在见……
  新的一天,她在酒店的套房中醒来,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获得了重生,还是把所有感情都留在了那两扇大门后、只带走了一个躯壳。
  蒋彧南没再找过她,仿佛真的一夜之间就彻底断了音讯。
  作为一个全新的品牌,J'appelle开始了全新的征程。也正如炎凉、如所有好事者所料想的那样,丽铂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的。
  江世军动用了一切可能的资源企图封杀J'appelle,一度使得J'appelle无法在与丽铂长期合作的那些媒体上登载广告,无法进驻某些大型商城,尤其是在丽铂的斡旋下,市面上上接二连三地出现J'appelle的负面报道——无非是江世军惯用的手段,翻旧账指出徐氏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过敏事件。
  相对的,J'appelle的危机公关也一直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借用明庭集团在国内的优势,重新铺就一张销售网,联合各省市经销商如火如荼地开展新品促销活动,诚邀名人试用,借用口碑效应持续做推广。
  三个月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徐氏当年被收购后,一批对企业有过贡献的臣子都遭到了裁撤,炎凉亲自出马,一一拜访,老臣子们重新得到重用,自然也愿意将手中的人脉和资源借炎凉一用。
  为消除负面新闻的消极影响,炎凉甚至决定铤而走险一次——公布配方。
  从公布配方的那一刻起,路征全程为她捏一把冷汗:“你胆子太大了,放眼国内没有哪个企业家像你这么做的。”
  但事实证明,她这一招确实奏效了。路征时不时会约她吃饭,饭桌上,表情阴霾了一个月有余的炎凉终于能够笑吟吟地从包里拿出销售报表递给路征,销售业绩是不会骗人的,炎凉终于能够志得意满地对路征说:“你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路征无奈地笑着,一边翻看报表,一边配合着她连声说“是”。
  在丽铂与J'appelle这场无硝烟的战争中,明庭明面上虽然一直保持着中立,但路征暗地里到底帮了她多少,炎凉一直是心中有数。只不过……她或许真的变了吧,旁人对她的好,她已经可以全部欣然接受,而不去想是否应该回报。路征眼中愈积愈多的情愫,她都能够堂而皇之地视而不见了。
  她应该是真的变了吧,甚至连周程都发觉了——
  周程近来鲜少联系她,而这难得的一次打电话给她,说的也是徐子青:“子青的案件后天就要开庭了。”
  “是么?”
  “……”
  周程又是那样欲言又止的态势,炎凉却已经不想去安抚了:“难不成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去旁听?如果我去了,我可不敢保证宣布她有罪的那一刻,我会不会忍不住站起来拍手叫好。”
  “……”
  “……”
  良久,周程终于叹气:“炎凉,你彻底变了。”
  “哦?是么?”炎凉勾勾嘴角,“你终于对我感到失望了?可我爱惨了现在的自己。”
  爱惨了现在这个,只为自己而活的她……
  爱惨了现在这个,除了事业再也心无旁骛的她……
  三个月连轴转,炎凉不曾休息一天,如若不是梁瑞强邀请她赴纽约参加梁家千金的婚宴,炎凉连接下来的一个季度的工作都已排满。
  梁瑞强是她最大的恩人,炎凉自然要推掉手头一切的事情,动身前往。
  路征与她一同前往纽约,在下榻酒店见到梁瑞强,路征竟开口就是一句:“我真的很想谢谢梁先生,要不是您,这姑娘估计一辈子都不准备给她自己放假了。”
  炎凉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当即愣了愣。梁瑞强倒是若有所思地来回瞅瞅她与路征,末了意味深长地笑笑,仿佛已认定了这两个年轻人的关系。
  对此,炎凉只能尴尬地直咳嗽。
  梁家千金的婚宴持续三天,分别在纽约与长岛进行。最后一晚的派对就设在位于长岛上的粱宅,应邀出席的人士中不乏国内外的权贵,炎凉也有所耳闻,梁小姐的丈夫曾担任某金融大鳄的私人助理,如今在纽约做分区经理,以梁家的名望来看,梁小姐绝对是下嫁,可但凡见过这对准夫妻的,无不觉得二人十分恩爱,天造地设。
  派对当晚,梁瑞强的妻子自然是盛装出席。
  果然十分年轻貌美。
  虽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位梁太太,可炎凉总觉得之前在哪里见过——那样的眼熟。以至于总是忍不住皱着眉头远远窥伺,直到耳边突然飘来一句:“你怎么一个劲地偷瞄人家夫人?”
  炎凉一愣,嚯地收回目光,只见路征不知何时已经返回,此刻就站在她面前。
  路征绅士地递过来一杯酒。
  炎凉只得垂下双眸并接过酒杯。
  可她只浅尝了一口,就止不住的抬头,再度看向梁瑞强与他那貌美妻子的方向。
  不料这回她的窥伺竟被梁夫人撞了个正着。
  目光隔空交汇,梁夫人朝炎凉微微颔首一笑。
  炎凉为掩饰尴尬正欲回以一笑,可就在这一瞬间,炎凉脑中的记忆阀门却猛地被开启,以至于令她的笑容硬生生地僵在了嘴边。
  炎凉当即放下酒杯,从手包中摸出手机。
  她这番突然急切起来的样子不由得惹来路征的关切:“怎么了?”
  炎凉只是默默地摇摇头,只顾低眸捯饬手机。
  终于,炎凉找到了那条将近一年前的花边消息——
  当时的娱乐版头条:蒋彧南与神秘女子共同出入私人会所。
  新闻的最末,笔者加上了意味深长的一句:“截止记者发稿时止,还未见二人离开会所。”
  文字所配的照片拍摄的不算清晰,但当时的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男人是谁。而照片上的那个风姿绰约的女人……
  此时此刻,身处派对现场的炎凉脑中有什么东西猛的闪过似的,逼得她豁然抬头望向远处的梁太太……
  ……
  她不就是那个被媒体拍到和蒋彧南出入私人会所的女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不相信我是亲妈呢……
  这是为什么呢……
  对手指ing……
  后天18:00 下章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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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1 00:13:10
☆、第72章

  她不就是那个被媒体拍到和蒋彧南出入私人会所的女人么?
  炎凉错愕得直向后退了一步。
  幸好路征适时地扶住了她。
  路征一低眸就瞧见了她满眼的无所适从:“怎么了?”
  “……”
  “身体不舒服?”
  炎凉这才抬头看向他,勉强微笑着摇摇头。
  别墅的一楼与相连的花园及泳池周边都被布置成了宴会厅,宾客满堂,终于等到梁瑞强带着夫人前来敬酒,已是半小时后的事,炎凉与梁夫人年纪相仿,倒是一会儿就聊开了,路征原本还存着一丝担忧,但见炎凉脸色没再出现任何异样,便放心地离开,去会自己的朋友。
  梁夫人确实如外界传闻的那样,对化妆品一行十分感兴趣,也谈到不久的将来有意参股J'appelle,梁瑞强对妻子的宠爱溢于言表,两个女人聊天,梁瑞强这样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就像此时此刻这样,拿着酒杯站在一旁默默地聆听,不时无奈地微笑着摇头、看向自己的妻子。直到梁家的佣人寻了过来,对梁瑞强说:“小姐让您上去一趟。”
  梁瑞强这才拥着自己妻子说了句:“我离开一下。”
  终于此处只剩下炎凉与梁夫人,侍者端着托盘与她们错身而过,梁夫人从托盘上拿下两杯酒,递给炎凉其中一杯:“我们刚才聊到哪儿了?”
  炎凉微笑着接过酒杯,微微一笑间,话锋突然一转:“梁太太可曾认识蒋彧南?”
  梁太太一愣。
  沉默了几秒,喝了一口酒,虚咳了一声,梁太太这才回话道:“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并没有见过这个人。怎么突然这么问?”
  “哦,没什么,”炎凉也虚饮一口酒,做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你刚才说你在认识你先生之前在一家化妆品公司工作任职,还提到了全赢性销售模式。据我所知,全赢性销售模式是CGCM公司首创的。”
  “……”
  “我应该没记错吧?”
  “没错。”梁夫人言谈间依旧嘴角含笑,但这笑容明显已有些挂不住了。
  炎凉兀自点点头,又说:“我只是突然想到,当年蒋彧南就是在任职CGCM的执行总裁期间被猎头挖角到徐氏的。蒋彧南之所以能在CGCM升职升的那么快,甚至最后成为CGCM创立以来唯一一个华人总裁,就是因为当年他提出的全赢性销售模式帮公司赚了个盆满钵满。”
  “是么?这么有能力的一个人……可惜了,我只在CGCM上了几个月的班,这段时间似乎不是这位蒋先生的在任期。”
  面前这个女人的情绪掩藏地极好,就快要被炎凉揪出一丝破绽时,梁太太突然主动与炎凉碰了碰杯:“那边有朋友在叫我,我先过去一趟,咱们回头再聊。”
  炎凉循着她的示意转头望向身后,确实有个白种人在朝她们这边招手。炎凉只得默默地回敬她一下,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会还未结束炎凉已提前离开回到酒店。礼服也没来得及换下,就只脱了高跟鞋,至此就一直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
  想不通,更不敢想,脑子里一片乱麻。犹豫了近半个小时,炎凉终于下定决心拨出了一串手机号码。
  为什么我的律师还没收到你那边的回复?——酝酿了半个小时也不过是酝酿出了这么一句话,不过好在已经想好要如何开口,她终于可以不用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电话似乎通了,炎凉立即说:“蒋……”
  “对不起,您拨的号码已停机。”
  回答炎凉的,是这样冷漠而机械的一句。以至于生生将她定在了原地,无法思考。直到提示音响第三遍,炎凉才回过神来,欲挂断电话。就在这时,炎凉耳边突然传来门铃声。
  “叮咚——”
  清脆如滴水激石的声音令炎凉心跳骤停半拍,转眼间门铃声又响了第二遍,炎凉看看自己的手机,再看看房门。
  不可能……
  炎凉冲过去开门的时候脑子里到底在想这些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直到她豁然拉开房门的那一瞬间,看见站在外头的,不是任何人——而是路征,这个时候,炎凉脑中终于幽幽地回响起了一个声音:
  她终于失去了他的音讯,彻底的……
  路征打量打量愣在门边的这个女人,“怎么提前走了?衣服也没换。”
  炎凉就这样直直站在那儿堵着路,似乎是无意之举又似乎真的不想让他进门,路征只能尴尬地笑笑:“身体不舒服?”
  炎凉没回答,沉默稍许,突然叫他:“路征。”
  她只是平平常常地唤着他的名字,路征却仿佛从中嗅出了一丝危险的信号。果然她说——
  “我订了明天的机票回国。”
  “怎么不多玩两天?”
  “……”
  路征下意识地就收起了微笑,可毕竟他是路征,绅士的路征,很快就又重新挂起了笑:“行吧,你订了哪个航班?我明天跟你一起回去。”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明确地拒绝这个男人。
  “我这里,曾经住过一个人。”炎凉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别说……”
  可惜路征的抗议无效,她自顾自地继续道:“后来也是我亲自把这个人从我心里剜了出来,过程有多痛,连我自己都不敢去回想。你觉得自从那以后,还有人能住进我的心里么?”
  路征终于彻底收敛了笑容。
  “你走吧。”炎凉说着就要关上门。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一切都在宣判着,他的死刑……眼看门扉在自己眼前一点一点合上,而房门内的这个女人的表情由原本的冷漠、渐渐向愧疚过渡而去,路征突然抬手抵住门。
  他从未对她发过脾气,这次却是忽然的爆发,路征推开门,用力过猛到门狠狠撞在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炎凉似乎早预料到他会如此,甚至已打算欣然接受他接下来可能会有的一切举动,朝她怒吼?揍她一顿?他想怎样都好,可是……炎凉最最最,最不希望的,就是他接下来所做的那样——
  路征微笑着看着她,仿佛瞬间怒意全无,剩下的,只有磅礴的失落感和无可奈何:“知道么?如果我还是那个认识你之前的我,或许我只会冷冷一笑,平静地走掉,没有了一颗树,我还有整片森林。可是……”
  他似乎不知该如何措辞。生平第一次的表白,他词穷,局促,如个孩子。
  顿了顿,路征终于又开口:“我对你姐姐和周程的故事曾有所耳闻。”
  “……”
  “周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会鄙视他吧?”
  “……”
  “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就是你的周程。”
  “……”
  “我爱你,可以爱得毫无理由,爱得毫无原则。爱得……”
  ……
  没有尊严……
  炎凉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她宁愿什么也没听见,那样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他表现得越平静,她就越……
  心疼。
  路征上前一步来到她面前,彼此之间如今只剩半步的距离,而他们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他又该如何跨过?
  他捧起了她的脸。
  他居高临下地审视这个女人眼中倒映着的、那个卑微的他……
  路征微微俯□体。
  最终只是吻了吻她的额头。
  谦卑,小心翼翼。
  “晚安。”
  ***
  J'appelle在丽铂的打压下,凭着一己之力在夹缝中生存。纽约行的五天是她最后的假期,自此,炎凉又要开始忙着到处奔波。
  炎凉很少在家中呆超过三天,可不论多忙,不论她又飞到了哪个城市,总有一个男人,每天都会对她说一句:晚安。
  我爱你,可以爱得毫无理由,爱得毫无原则。爱得……
  言犹在耳,每一句“晚安”,于炎凉,都是心上的一刀。
  是否要这样一刀一刀割掉她心口的疤痕,这颗心才有办法再接纳一个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炎凉宁愿累死在办公桌上也不愿去想。
  J'appelle的首家旗舰店开业,炎凉人在外地原本已不打算赶回来参加,已通知了助理,让副总代替她剪彩。庆幸的是她在外地提前完成了签约,终于挤出时间,没来得及通知助理,已自己买机票赶了回去。
  终于赶上了旗舰店的剪彩。司仪在门店外主持,正一一宣布剪彩嘉宾的名字,副总也正打算从休息室出去,突然看到炎凉推开休息室的门进来。
  在座的所有人无不惊讶:“炎总!”
  其他人都是欣喜万分,只有助理一人几近惶恐,但很快也换上一副欣喜的样子:“您怎么回来了?”
  炎凉笑笑以作回答,也顺便歇口气,之后便与公司高层及品牌代言人一同下楼。
  代言人是位居一线的明星,旗舰店门外早被影迷与媒体围堵,场面十分热闹,司仪宣布剪彩,炎凉从一旁的服务生的托盘中拿起剪刀,剪下在J'appelle的发展史上极具历史意义的一刀。
  媒体疯狂地按着快门捕捉这一镜头,炎凉配合地抬眸面对无数镜头微笑。
  “噼里啪啦”的快门声中,炎凉作势扫一眼诸家媒体,实则闪光灯早已迷蒙了她的眼,她什么也看不清。
  就在闪光灯中断的那零点几秒间,炎凉短暂的恢复了视线,对面人山人海,光影攒动……她的目光猛地怔住。
  人群中的某一处……
  炎凉不曾想到,自己竟会是在这种地方再次见到蒋彧南……
  ……
  闪光灯却不给她时间分辨,零点几秒后又“噼里啪啦”地响起,赐予炎凉一片明亮的空白。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1 00:13:22
☆、第73章

  终于,闪光灯停了。待眼睛重新适应了光线,炎凉慌忙望向人群,可人群之中哪有他?
  炎凉望着对面那一张张陌生的脸,表情一点点的失落下去,难道方才只是她的错觉?
  其他人见她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便也统统侯在一旁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助理上前来,凑到炎凉耳边小声提醒:“炎总?”
  炎凉这才回过神来,率先调头,向室内走去。
  可就在她即将踏进店门的那一刻,突然又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远处有一个身影刚走出人群的最外围,看样子是正朝着侯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走去。
  那人着一身简单的T恤与休闲裤,背影看全然是一副泯然于众人的打扮,身高与行姿却格外出挑,以至于炎凉一眼就捕捉住了他。
  有人从车上下来,小跑着绕到副驾驶座,为他拉开车门。眼看那人就要坐进车里,顿时炎凉脑中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冲出了对着门店层层包围的记者,以及数不清的看客们,径直朝那辆轿车狂奔而去。
  “蒋彧南!”
  嘈杂的环境几乎将她的声音淹没,但那个身影却因此“嚯”地僵住。但不过半秒之后,他便迅速坐进车里,车门关上的同时车子加速驶离。
  记者们全都错愕地望向这个女人,看着她追着那辆车跑出一段距离后,又自知没趣似的停了下来——
  炎凉就那样落魄地站在路边,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没了灵魂一般。
  黑色宾利很快就融进了车流之中,车外的反光镜里反射着那个女人落寞的身影,司机看一看反光镜,又透过后照镜看一看后座的蒋彧南——他只是那样静静地坐在那儿,司机却仿佛看到了他正拼命压抑着什么似的,那般痛苦。
  几番犹豫之下司机终于忍不住试探性的问问:“蒋先生,需不需要我……停车?”
  蒋彧南微抬眸,透过后照镜回视司机,也透过镜子正视自己的病容。
  他现在这副样子,怎么能去见她?
  终于,蒋彧南只是浅淡一笑,摇了摇头,重新低眸看向掌心的那张小卡片。
  这是新店开业仪式开始前主办方向现场群众发放的心愿卡,以此作为剪彩仪式之前的一个小噱头。写上心愿后交还给主办方,稍后的抽奖仪式上便有机会被抽中并获得试用。
  蒋彧南的心愿卡上只有四个字:祝你成功。
  旗舰店的开业是她迈向成功的第一步,蒋彧南选择亲眼见证,可这么简单的祝福,最终却仍是没有勇气、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送出……
  车子在蒋彧南的沉默之中越行越远,反光镜中那个落寞的身影也随之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离开医院前注射的强效药剂渐渐起效,蒋彧南回到家换衣,透过穿衣镜看到自己:依旧是那个衣冠楚楚神情冷峻的蒋彧南,没有破绽。
  这个家……
  蒋彧南也不知道这里还能否被称之为“家”,他已经许久不在这儿住,但佣人依旧每天清扫各个房间,给花圃中的植物浇水,更衣室内也依旧透着特有的清香,仿佛一切都没变,只是再也没有了她……
  蒋彧南边戴手表边下楼,李秘书已闻讯赶来,就在一楼客厅等着他。首先迎接蒋彧南的,是李秘书颇为担忧的目光:“您怎么就出院了?”
  蒋彧南只淡淡说了句:“回丽铂。”便绕过李秘书直接朝门口走去。
  李秘书愁眉不展地看着他雷厉风行的背影,知道自己如何劝阻都无效,只能一咬牙快步跟上。
  行驶着的车中,李秘书向蒋彧南详述近况:“最近这一个月丽铂的营业额下降了三成,江世军原本卖掉徐氏是为了减轻当年收购案对丽铂造成的资金链压力,为他接下来开拓国外市场做铺垫,可现在……”
  “打算调转矛头,先对付掉J'appelle?”蒋彧南一边继续低着头翻看李秘书递来的各项文件,一边沉声问道。
  “是的。江世军有意改变战略,让重心回归国内市场,丽铂之前一直是国内化妆品界的老大,如果这次重心回归,绝对不会让J'appelle有什么好果子吃。只不过他现在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毕竟当时是他主张把徐氏卖给梁瑞强的,结果却出了这么大的差池,董事会对他这次的提议必须慎重考虑,所以江世军现在最苦恼的,就是怎样获得董事会的同意。”
  “……”
  蒋彧南对此未发表任何意见,坐在副驾驶座的李秘书只得回头瞅瞅他,以此揣摩他的想法:“您是打算为J'appelle保驾护航吧?”
  他这应该算是默认了吧?李秘书便接下去道:“那么只要我们促使董事会最终否决掉江世军的提议……”
  蒋彧南却打断他:“不急。”
  这倒是令李秘书一头雾水了。
  蒋彧南解释道:“想办法促成董事会同意让丽铂重心回归。这样丽铂在海外市场的前期投入就全部打了水漂。当江世军满心以为丽铂能在国内收复失地了,再让他在国内市场遭遇一次惨败。资金链一断,董事会与他一反目,他就完了。”
  “……”
  “做一份详尽的计划书送到每个董事手中,说服他们支持江世军。”
  李秘书微张着嘴愣了片刻,脑子飞快的思考着,终于彻底领会蒋彧南的话,连连点头:“好的!这就去办!”
  李秘书这就打电话给相关部门下达命令,拨通了电话后一边详谈,一边又实在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此时的蒋彧南正闭着眼休息,看着像是累了。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举世无双、心思缜密的商人实则早已病入膏肓……李秘书摇摇头,重新将全部注意力放在通话上。
  很快车子抵达丽铂,蒋彧南回到办公室,落座没到10分钟,江世军便闻讯赶来,推门进来便是一句:“我还以为你被那个女人打击得太深,打算躲一辈子了。”
  蒋彧南桌上有数以十计的文件等着他签字,他飞快地签着字,顾不上抬头:“给自己放了个长假,调整好了回来继续工作。”
  江世军了然地点点头,像是要替蒋彧南长足地叹一口气,长叹了一会儿,颇为烦躁地拉开蒋彧南对面的座椅入座:“之前无数次提醒过你,你把她放在身边就等于养了头狮子。女人心狠起来跟野兽没什么两样,迟早把你的头都咬掉。”
  蒋彧南笔下一顿,终于抬头看看江世军,朝他自嘲地一笑。
  不知江世军从他简单的一个笑容中读出了多少的痛不欲生,竟语气温和地安慰起他来:“没事的,以后好好帮我打理丽铂,她的那家J'appelle想要拿着徐氏剩下的那些个破铜烂铁重建一艘航母?她还嫩得很。”
  蒋彧南对此不置可否,反而以不咸不淡的语气问他:“听说你要把重心转回国内?董事会那一关应该很难过吧?”
  老狐狸立即狐疑地一挑眉:“你该不会像两年前那样,又想要放这女人一马吧?”
  蒋彧南虽是模棱两可的一笑,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直接给出了更令老狐狸满意的解决方案:“我已经让人起草计划书了,应该能帮你说服股东。”
  江世军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打趣道:“很久没看到你这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了,甚是怀念啊!本来就该这样嘛,你还担心没女人?”
  说着便看着手表起身:“我跟罗董约了半小时后见,先走一步。今晚我会一并招待几位董事,你一道来。具体是哪家夜总会,我到时候让助理通知你。”
  蒋彧南笑着点了点头。江世军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外的那一刻,一切笑意顷刻消散——逢场作戏,没有人比他更擅长。
  晚9点,江世军助理的电话从本城的知名夜场内打到了李秘书那里:“蒋总呢?半小时前不是都说车子已经在路上了么?”
  李秘书默默地叹了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异样:“实在不好意思,蒋总临时有事去不了了。”
  “哦是么?这么突然?”
  “……”
  “……”
  李秘书又应付了两句,终于挂上了电话。
  这时,一阵穿堂风刮过走廊,将李秘书的伪装吹散。李秘书握着手机坐在长椅上,一脸的担忧,时不时焦急地抬头看向对面的抢救室。
  抢救室门扉紧闭,门上的红灯一直亮着……
  李秘书的耳边,一直回响着把蒋彧南送上救护车上时听到的那句:“真是不该,这个时候发病……”
  “……”
  “如果……我没能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替我把保险箱里的这张光碟寄给警方……”
  “……”
  “我……只能,为她……做这么多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1 00:13:31
☆、第74章

  十余个小时的手术。
  蒋彧南被推出手术室,已是隔天下午。
  主刀医师亦是蒋彧南自国外聘请的主治医师,见到李秘书焦急地跑上前来似要询问情况,已累得说不出话,只欣慰地朝李秘书点了点头。
  蒋彧南被送至加护病房,李秘书在外头看着,思绪陈杂,不多时主治医师亦来到加护病房外,
  见到那个在诸多医疗仪器的协助下依旧昏迷的身影,不无叹惋:“真是可怜,都没个亲人帮他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
  “蒋先生应该料到自己会发生这些突发状况的,所以才提前告诉院方万一他失去自主意识时,与手术相关的文件都由我来代签。”
  “他已经挺过一次手术,还有两次手术,上帝会祝福他。”
  每台手术的成功率都只有10%,三次手术后还能存活的几率……李秘书摇摇头,不忍去计算。
  主治医师很快告辞,打算回家休息,李秘书随后也离开医院,驾驶蒋彧南的车回到丽铂。不曾想电梯从地下停车场上行到一楼,竟碰上了江世军与其助手走进电梯。
  李秘书一愣,下意识地低头做鞠躬状,借此避开江世军的目光:“江总,下午好。”
  江世军环顾下四周,不见蒋彧南的踪影,便问:“你蒋总呢?”
  “去……视察新厂址了,我替他回来拿点文件。”他的回答天衣无缝,江世军满意地点了点头。
  电梯很快抵达61楼,李秘书终于可以离开,毕恭毕敬地与江世军道别后,走出电梯门之后便是一路疾行,直到走进总裁办公室,反锁上门。
  蒋彧南弥留之际提到的保险箱就藏在办公室的那幅油画背后。李秘书输入密码将其中的光碟取出。
  刚把光碟放进电脑准备读取,李秘书的电话就响了。
  是一通来自大洋彼岸的纽约的来电。这时候光碟也已经开始播放,似乎是一段被闭路电视摄录的影像,视角是某栋建筑的屋顶。
  影像是无声的,李秘书边看边接听电话。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电话一接通便开口问道:“她有没有找过你们?”
  “你是说,炎凉?”李秘书的语气不受控地带着满满的冷嘲:“没有。”
  “不可能吧!”对方只觉得不可思议,“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在我继女的订婚宴上她问了我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问题,摆明已经开始怀疑她之所以能牵到梁氏这条线,肯定和你们有关。她应该会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证实才对,怎么可能一点行动都没有?”
  李秘书目光紧盯电脑屏幕不敢错过分毫,可惜画面一直拍摄着空无一人的屋顶,静止了一般,镜头都不曾移动过。
  “我答应过蒋总不把真相告诉炎凉,这点我一定做到,可我没说不让炎凉自己查到些蛛丝马迹。所以你之前跟我讲的这个情况,我一直没有告诉蒋总。她开始怀疑梁氏和我们的关系,这本来是一个很好的开端,我也一直在等着她找上门来,可她似乎只顾着新公司的生意,根本就没有继续往下查。”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她在担心些什么?担心知道是蒋总一直在背后帮她铺路,她好不容易回到正轨的生活就会再度被打乱?”
  对此,李秘书不置可否,一边是垂死挣扎的病人,一边是在媒体面前笑吟吟地为新店剪彩的女强人,两个画面此刻一齐在李秘书的脑海中显现,两相对比,实在是无比的讽刺,李秘书唯一能做的,却只有无奈地叹气:“这件事以后再说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控制住蒋总的病情,以免……”
  李秘书的话生生地断在了喉间——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走进画面,屏幕上终于不再是那孤零零的屋顶。两个人似乎是在谈话,但都是背对着镜头站在天台边,看不见样貌。
  李秘书突然的沉默令电话另一端的女人十分疑惑:“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画面没有声音,李秘书无从得知那两人谈话的内容,只好抽回些注意力来听电话,“只是在处理蒋总交代我做的事而已……”
  就在这时,画面中的两人突然厮打起来。李秘书不由得眸光蓦地一紧,就这样目睹了其中一人失去平衡跌下天台,整个身体垂在了半空中。
  那人拼命地抓住栏杆,眼看即将坠楼,站在天台上的另一人终于向他伸出了援手,李秘书真是为他捏了把冷汗,正长舒一口气准备坐回座椅中,就在这时画面一晃,那一刹那李秘书失声低叫着,“嚯”地站起。同一时间,画面中那个原本已经得救的人,转眼间却已摔下楼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李秘书错过了最紧要的一幕,只得将光碟倒回。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施救的那个人是如何撇开对方紧攥住他的那只手,又是如何将对方紧抓着栏杆的另一只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扳开……
  凶手用袖子擦拭了一下栏杆,调头离开时他的模样在镜头前一闪而过,但这一次,李秘书没有再错过,他看得很清楚,那个离开的人,正是江世军。
  ***
  偌大的总裁办公室,李秘书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一呆就是一个多小时。
  身侧的落地窗反射着他许久不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模样。
  丽铂大楼对面,停车格中,一辆车就这样静静地停着,一停就是一个多小时。
  坐在驾驶座上的炎凉一直透过车窗望向对面的丽铂大楼。
  她是看着蒋彧南的车驶进不远处的地下停车场入口的。61楼,总裁办公室,炎凉如今只是看着那扇窗,就能想象到他办公时紧蹙眉头的样子,可是她已没有勇气踏进那里半步,无论是踏进丽铂大楼,又或是踏进……那个男人的心。
  炎凉的手指头一下一下地敲着方向盘,时间流逝的十分缓慢,她每一次都险些发动车子离开了,又每一次都重新熄火,继续毫无意义地呆在这儿。
  转眼已至傍晚,蒋彧南的车驶出停车场出口的那一刻,炎凉立即捕捉到,该不该追过去?追过去了又能说些什么?他真的和梁瑞强有关,又能意味着什么?他是会告诉他实情,亦或是为她制造一个更大的陷阱?
  自作多情的苦果她早已尝过,有多苦涩,有多绝望,她比谁都清楚。可眼看那辆车就要隐没在车流中了,炎凉瞬间什么深思熟虑都顾不上了,几乎是本能的发动车子,猛一踩油门就追了上去。
  下班高峰时间,堵车严重,蒋彧南的车似乎赶着去某处,一遇上堵车就一个劲地按喇叭按得周边空气都在嗡嗡直响。
  炎凉一路尾随,全程紧抓方向盘一点也不松懈,仿佛这样就能隐秘的排遣掉所有的紧张。终于她跟到了……医院。
  蒋彧南的车先一步驶进医院大门,几十米之外的炎凉的车却猛地刹在了医院大门外。炎凉皱着眉头看向车窗外,触目便是医院白底黑字的招牌。
  炎凉摇了摇头,来不及多想,加速驶进大门。
  她还未驶进停车场,就看见蒋彧南的车猛地一拐尾,一个急刹停在了不远处。这么着急地一路赶来医院,生病?探病?
  炎凉正胡乱地猜测着,却见李秘书单独一人从车上下来,朝医院主楼狂奔而去。全程不见蒋彧南。
  李秘书的身影转眼就消失在了炎凉的视野之中,即便炎凉立即弃了车追上前去,依旧是跟丢了。
  偌大的医院大厅,来来往往的医患路人,炎凉仰着头环顾四周,顿时失了方向。可就在这时,她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仿佛一瞬间就闪回到了一天前的剪彩仪式,当时的闪光灯明明令她除了一片白亮之外什么都看不清,可现在猛一回想,她那时候,仿佛是看清了藏匿在人群中的蒋彧南……他的脸那样虚弱,那样苍白……
  炎凉用力地摇了摇头,要把这可怕的想法挥出脑海,可理智已经控制住了脚步,很快她就抵达住院区,径直奔向值班护士,气喘吁吁的问:“有没有一个叫蒋彧南的病人?”
  得到的答案却是这样不近人情:“不好意思,病人的信息我们不能透露。”
  没有头绪,只能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地寻找。
  两个小时,无数扇病房门,无数个贴在门上的病人名卡。心里一个声音一直在祈祷:不要看见“蒋彧南”,不要……
  而当所有普通病房外都如她祈祷的那样、没有贴着“蒋彧南”三字的名卡,炎凉那颗悬着的心,却在那一瞬间,被死死的勒紧,几乎令她失去了呼吸:普通病房没有,那么,重症病房……
  脑袋一片空白、几乎是冲到重症区外的炎凉,在推开那扇门的那一刻顿时失去了全部的勇气。这里面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炎凉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推开门,只能透过隔离门上的视窗朝里张望。
  只见李秘书焦急的来回走着,时不时地抬头看向最里间的重症室。
  炎凉慌张地低下头去。
  心中某个声音突然尖叫着抗议起来,阻止她抬头,可炎凉最终还是慢慢地抬起了头,屏着呼吸地往最里间的重症室望去……
  只是看了一眼,炎凉已惊惶地向后连连倒退,就这么跌跌拌拌地撞到了推着车从旁走过的护士。
  “噼里啪啦”推车上的东西顿时被扫落在地,炎凉惊得回头,无魂无魄似的,呆呆地看着洒落在地的那些药瓶……那恐怖的白。
  ***
  蒋彧南自昏迷中醒来,是整整三天之后。
  李秘书一直守在医院,只淡淡看了神情复杂的李秘书一眼,蒋彧南就仿佛猜到了:“你已经看了光碟里的内容?”
  李秘书点了点头。彼此的沉默之间,隔着医疗仪器运作时发出的单调的声音。“滴——滴——滴——滴”像极了病床上这个男人生命流逝的声音。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父亲并非因为抑郁症跳楼自杀,而是被……”李秘书有点难以启齿了。
  “徐晋夫葬礼后不久。”
  李秘书惊得瞪大了眼睛。
  徐晋夫葬礼后不久……
  难怪他那时要开始部署……
  相对于李秘书的震惊,蒋彧南却只是淡淡地扬了扬嘴角:“那是我父亲出事后,我第一次回到那里。我本来是要告诉他,徐家完了,我没有因为私人感情而选择收手。可讽刺的是,那一天我没有得到任何我想要的喜悦,只获得了这张光碟。”
  他的笑那么苦涩。
  命运以最戏谑的方式作弄了他,又要以最残酷的方式结束他么?李秘书不忍直视,下意识地要低下头去:“蒋总,您先好好休息,别说了……”
  蒋彧南却恍若未闻,又仿佛要撕开这些尘封已久的伤口,以疼痛提醒自己,他还活着:“原本我的检查报告显示我起码可以活过明年,现在……估计我的死期是要提前到了。我每一步都计算到了也部署好了,唯独没有计算到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活到看着江世军破产、进而锒铛入狱的那一天。”
  李秘书咬了咬牙,终是不愿再守住秘密,几乎是脱口而出:“蒋总,我……”
  蒋彧南是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了吗?否则也不会这样平静地打断他接下来想说的话:“我现在只希望在我死之前,把一切还给她,唯独把她对我的恨留下。那么即便我死了,她也能幸福的活下去。”
  是真的猜到了,否则也不会以最后一丝冷峻警告他:“如果你擅作主张告诉她这些她不该知道的,那才是对我做的最残忍的事。”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1 00:13:41
☆、第75章

  早上10点,J'appelle一周一次的例行会议。
  营运总监和财务总监相继发言之后,广告部公布了一则好消息:“我们已经投到了卫视台黄金时段的15秒广告。”部门负责人一边说,一边命人将相关文件发放给与会的诸位。
  这是J'appelle第一次突破丽铂的围堵,争取到有利的广告时段。
  可这也是炎凉在整个会议流程中的第四次走神。
  直到助理提醒:“炎总?炎总?”炎凉才猛地回过神来,四下看看众位,惊觉该轮到自己总结发言了。
  会议结束后炎凉回到办公室,电脑的办公系统里、办公桌上……全是等着她去处理的文件。两年前被搁置的雅颜新品项目如今重新启动,够她忙碌好一阵子了。一想到下午要去视察新品研发中心,晚上的饭局她还要和那些路征替她牵线的老滑头们周旋,炎凉就头痛。
  一晚上没睡,看文件看得眼皮打架,脑子不知不觉的又开始走神,等到猛然回神,一看自己在纸上写了些什么东西,炎凉当即被自己惊出一身冷汗——
  “你不能有事。
  千万。
  千万不能有事……
  不对。这是报应。
  报应……
  报应……”
  炎凉烦躁地将纸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用力捏一捏眉心,一边打开一份文件一边拨内线电话给秘书:“帮我泡杯咖啡。要特浓的。”
  “好的。”
  很快就有人敲门进来,应该是秘书送咖啡来了,醇厚的咖啡豆香气由远及近,炎凉余光瞄到咖啡杯被放到了她手边,因为正签着文件就没顾得上抬头。
  直到迟迟没能听到秘书离开的动静,炎凉才疑惑放下笔,抬起头来。
  路征就这样抱着双臂斜倚着桌边,等着看她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似的。她惊讶的模样引得他淡淡地失笑。
  “你怎么来了?”
  “正好路过这里,就上来看看。”
  炎凉笑一笑算作回应,又拨内线给秘书:“给路先生泡杯咖啡进来。”
  挂了电话又抱歉地对路征笑笑:“我手头有事要忙,就不招呼你了。”
  路征对此倒是极无所谓,只是扫一眼满桌的文件,免不了替她担心:“我听你秘书说你最近几天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再忙也得多注意休息。”
  “还有……”路征慢慢地凑近,突然就朝她俯□来,颈项一向是最敏感的的地方,炎凉当即连人带座椅往后退了退,如此的戒备令路征眸色一暗,但也很快被他粉饰过去,继续道,“你身上怎么一股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
  “生病了?”
  她能告诉他自己最近每晚都去医院,却什么事都没做,只是干坐在那儿一整晚又一整晚么?不能。于是只能笑笑。她知道他是绅士、不会追问。
  ****
  晚上的饭局虽有路征这个牵线人在场,J'appelle的市场部经理等一帮子人也一直在旁陪同,可炎凉作为东道主,还是免不了喝得头晕耳热。
  在座的都是些手握资源的大型分销商,许多J'appelle目前无法触及的二三线城市的市场都握在这些人手里,虽然这些人都是明庭集团的老朋友,也与丽铂无直接的利害关系,但炎凉如今有事相求,还是要亲身上阵,奉陪到底的。
  要的也不过就是他们口中的一句:“行!没问题!明天就去你们公司签合同。有路总这么大的面子在,咱们合作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么?”
  酒酣耳热后一众老总被助手搀扶着走出饭店,炎凉接下来还为他们安排了后续活动,一群人一边在夜风中散着酒气,一边等座驾开到面前。
  炎凉的司机很快也把车开到了饭店门口,她上了车刚要告诉司机夜总会的名字,路征不期然地走到她的车旁,俯下半个身子吩咐司机:“送你们炎总回家。”
  炎凉这才转过头去看他。
  路征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轻声说:“我跟他们说了,放你先回家。我继续陪他们喝下一场。”
  “……”
  “睡前记得喝杯蜂蜜水散散酒气。”
  路征说完就重新站直了替她关上车门。司机见炎凉没别的吩咐,沉默的发动车子。炎凉手臂搁在窗棱上,额头则枕在手臂上,连司机都以为她是睡着了,却不料车厢内突然就响起了她幽幽的声音:“去市医院。”
  司机还以为听错,回头一看炎凉已经坐直了身体,眯着一双醉眼确认道:“送我去市医院。”
  说着便降下车窗,任夜风灌进。
  车子驶进医院大门时炎凉的酒气已被风吹清了大半,下了车,抬头望天,只见一片星空璀璨。她每晚都来,已经是轻车熟路,很快就来到了重症病房外,直接瘫坐在了墙边的长椅上。
  重症病房的大门她至今还未曾有勇气推开,只是每晚坐在门外,只要没有看见医生因病人突发意外而面色匆匆地赶来,天一亮,她便可以安安心心地离开医院,回公司上班。
  来去的时间都掌握得很好,她不用担心会与李秘书碰到面。
  不免有些值夜的护士上前询问她:“您是哪位病人的家属?”
  她也不回答,起身去吸烟区抽完一支烟再回来,护士早已离开。今天依旧有护士从她一旁走过,估计因为她一身酒气,护士免不了狐疑地打量她一番,炎凉也不与对方目光相触,直接起身离开一会儿,抽支烟再回来。
  不料一回到病房外就听到等着换岗的护士站在那儿聊天:“……听说之前一直在私人医院治疗,这次是突然发病才被就近送到咱们院的。”
  “这就难怪了,他明明有自己的医疗团队,按道理说不需要借用我们公立医院的设施才对。”
  “我问过林主任,林主任说怕现在转院把他的命都转没了,估计要等到病情稳定,才会转回私人医院。”
  “哎,也不知道他活不活得到病情恢复稳定的那一天……”
  炎凉全身的力气被一瞬间抽干了似的,倚着身后的安全门一点一点地跌落在地。
  怕现在转院把他的命都转没了……
  也不知道他活不活得到病情恢复稳定的那一天……
  言犹在耳,渐渐地炎凉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仿佛只是眩晕了一瞬,又仿佛是已经昏睡了数年,炎凉再醒来时,睁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一片昏暗,一时之间脑子一片迷茫。
  依旧是冲鼻而来的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她试着动了动手指,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瘫坐在安全门边冰凉的地面上,而是柔软的病床上。
  炎凉又动了动手指,发现有一股力量正紧握着她的手,才低眸看去。只见一个人坐在床边,趴着睡在那儿。
  就是他,正握着她的手。
  手被握的发麻,炎凉试着抽回手,原本趴在病床边浅眠的路征就这样被惊醒。一双惺忪睡眼在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对上炎凉的目光——顿时,路征欣喜地站了起来,将她的肩膀紧紧地揽了过去:“你终于醒了……”
  他的拥抱用力到令炎凉顿时感到一丝头晕:“你……”
  “我打电话给你,想确定你有没有安全到家,结果一直不通,最后护士接了电话,说你昏倒在医院走廊里。”
  炎凉试着推了推他,路征才反应过来,放开双臂,小心翼翼地扶着她靠向床头架。
  “你足足睡了两天。”他现在说起来还是心有余悸的样子。
  炎凉没说话,只是头晕。
  “医生诊断上说你是极度缺乏睡眠,神经衰弱。你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过的?而且……你怎么会在医院里昏倒?”
  太多疑问,太多关切,太多担忧,以至于一向思路清晰的路征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最终在看到她毫无血色的脸时,路征才猛地止住声音。
  顿了顿之后,路征习惯性地抚了抚她的额头:“你先休息,我去叫护士进来。”
  路征焦急的脚步声消失在了门外,留她一人呆在昏暗之中,自言自语地说道:“两天……”
  两天了……
  他,还活着吗?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1 00:13:53
☆、第76章

  路征很快带着医生回来,医生替炎凉检查过后,对路征说:“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她的问题就是太过劳累,最好再留院观察几天。”
  路征却还放不下心,一直询问医生需要注意些什么。医生被他一个又一个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直失笑,只好无奈地对炎凉夸:“你先生真的很紧张你。尤其是你昏迷的这两天,我就没见他合过眼,就这么一直守在病床边。”
  先生?
  炎凉想要纠正的时候,医生已经转向路征,打算道别了:“我待会儿要带实习生巡一次房,就先走了,有事随时叫我。”
  路征送医生到门口,回头就见炎凉正沉默地盯着自己。他似乎立即就猜到了炎凉想问些什么了,在她开口之前,一边走向窗边一边解释:“我没特地向医生说明我们的关系,没想到他竟然误会了。”
  说着已将窗帘拉开。炎凉望过去,原来此时并非深夜,而是傍晚,窗外的天空还透着最后一丝余晖。炎凉看着那片天空,心早已飘到了其他地方。
  一个堂堂上市公司的执行总裁,目前的全部职责就只是为她张罗一顿晚饭,路征打电话回路家让厨师准备,仅仅是四菜一汤,炎凉就听到他一大堆的嘱咐:不能放辣,不能过咸,不能放葱,米饭要煮得更松软……
  路家的司机第一时间把晚饭送到,路征也只是看着她吃,自己不动筷子。
  炎凉吊着营养液瓶,手用了一会儿就酸,她只是隐隐的皱了皱眉头,不曾想这就被路征察觉了。他二话不说拉过凳子坐下,接过她手里的汤匙,替她舀汤。
  这只能令炎凉越发的食不下咽。
  炎凉低眸瞅瞅他递到自己嘴边的汤匙,想了想,突然就拿起筷子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这种变相的拒绝,路征早已习惯,也习惯性地什么也不说,只悄悄地放下汤匙。
  炎凉转眼就把饭菜全消灭了,放下筷子就对路征说:“我一个人在这儿就行了,你回家好好休息吧。”
  他笑一笑:“真的这么不想见到我?”
  语气虽是打趣的,目光却透着易碎的光。面对这样一个男人,就算她真的没有心肝,也再说不出残忍的话了:“我现在什么都得靠你,我不能想象你如果累倒了,我该怎么办。”
  路征仔细思量了一番,终于笑着起身:“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炎凉也不知道看着他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门边时,自己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的内疚,而就在这时,路征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来说:“你曾经说过,你的心里不可能再住进一个人。但只要是我认定的事,我的字典里就不会有‘放弃’这个字眼。我会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你是错的。”
  他的声音,温和得仿佛真能化解掉一切过往的伤痕。
  真的能吗?
  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炎凉几乎要相信了。
  可是几个小时后,夜深人静时,当炎凉从噩梦中惊醒,一闭眼就再度看见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那个身影时,某些无形的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种微弱但绵长的疼痛驱使着炎凉拔掉输液针,趿上拖鞋离开病房。从这里到重症监护区,不足三分钟的路,炎凉却走了足有十几分钟,眼看重症病房的房门已近在眼前,她却已经累得再挪不动半步,只好扶着墙歇一歇,缓一缓这满脑子的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炎凉耳边悠悠地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好……”
  炎凉抬头,只见一个护士模样的小姑娘带怯地看着她,又打量了她一会儿才继续道:“你是前几天在这儿晕倒的那位小姐吧?”
  炎凉也打量打量她,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护士却仿佛已经认定了是她,继而说:“我只是想告诉你,重症病房的那位病人已经转院了。”
  “转院了?”
  这是否就意味着他已经安稳渡过了一劫?炎凉已经分不清楚她此刻的震惊是因为欣喜还是因为不甘了。
  “我每次值夜的时候都能看到你坐在那儿——”护士回头指一指炎凉常坐的那道长椅,“你应该是想进去看望他的吧?”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炎凉唯独能对护士说的只有:“谢谢。”
  蒋彧南转去私立医院,意味着她再一次失去了他的消息。这时候炎凉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某一次他消失了近半个月,或许……那时候他已经是疾病缠身。
  而这一切,炎凉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只能对着一座坟诉说心事的感觉是怎样的?她也已经不想去分辨了——
  “我现在开始有点相信因果报应这一说了。你当年那样对待宋锦鹏,最终令徐家落得如此下场。蒋彧南这样对徐家,现在也落得重病在身的下场。徐子青现在还在取保候审的阶段,相信她这次也逃不掉了。那江世军呢?上天会怎么收拾他?”
  回答她的,只有她对面的黑白照片中、徐晋夫那漠然的眼神。
  但似乎上天真的漏掉了江世军这个人,始终在任由他胡作非为——
  这一天,炎凉正在开会,助理替她替她接听了一个电话。不过听了两三句,助理的脸色已经变了,立即焦急地快步走到会议桌边,打断了正在发言的炎凉。
  “炎总——”
  炎凉一朝助理抬起头来,助理便凑到她耳边低语,“是研发部经理打来的。”并助理把手机递给炎凉,“急事。”
  炎凉只得接过电话,起身走到窗边接听。
  研发部经理语速十分快,处处透着焦虑:“炎总,我们得到了可靠消息,丽铂正在研发一款和我们雅颜的药妆相似度极高的新品。”
  “什么?!”炎凉当即忍不住低呵出声。
  “而且他们还打算抢在我们之前做新品发布。”
  失态严重性可见一斑,炎凉脑子迅速运转之后立即问:“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研发部经理并未回答,只是继续说道:“我们拿到了他们的部分样品,刚送去实验室比对。”
  炎凉这时候已经完全顾不上开会了,直接拿着手机快步朝会议室大门走去,“比对结果出来以后立刻送回总公司。”
  不出半天比对结果已经放在了炎凉的办公桌上,眼来那个迅速阅览之后,脑子如有惊雷划过。顿时就回想起,当年徐子青就被江世军用这种方法摆过一道,最终令secret在北美市场受阻,以至于劈手就把文件狠狠甩在桌上:“竟然又故技重施!!!”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1 00:14:05
☆、第77章

  炎凉很少当着下属的面如此暴怒,研发部经理坐在她对面,半声都不敢吭。
  直到炎凉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这事儿发现的早。二者的成分如此相近,不可能是巧合,你的研发团队里绝对有内鬼。”
  研发经理十分同意地点头:“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赶紧揪出内鬼。”
  未免真的被江世军抢先举行新品发布会,研发进程不仅不应该停,反而要加快才对。可是一天不揪出内鬼,一天就不得安宁
  炎凉想了又想,终于说:“当年江世军对付secret的完美底妆时,不仅是配方抄袭,就连产品包装和对相关系列产品的定位,也都抄袭了。这次也不可能只是在配方上抄袭,内鬼很可能不止一个,但我只能给你十天的时间。”
  炎凉沉着一口气坐了回去,一边勾起桌边的听筒拨号码一边说:“我现在打电话项目总监和产品总监,大家先开个会,排查一下各自手底下哪些员工有可能涉案。”
  十天?时间虽紧迫,但毕竟火烧眉毛的事,研发部经理并没有过多的时间思考,见炎凉打完了电话,他当即说:“好的,我会先暂停研发进程,揪出内鬼之后再恢复……”
  “不!”炎凉否决道,“揪出内鬼之前,研发进程必须照常推进。”
  显然研发经理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兀自领会不出结果,只能求助炎凉:“您的意思是?”
  “如果现在暂停研发进程,江世军那边很快就会收到消息,他要么决定中断抄袭,要么决定加快步伐,彻底赶在我们之前将产品推出市场。无论他是哪种决定,都将陷我于不利。”
  研发部经理看着炎凉嘴角隐隐勾起的那抹笑意,顿时恍悟。而这时炎凉已经收起了笑容,恢复一脸冷意:“既然他那么爱抄袭,我就让他们抄袭出一个问题产品出来。”
  ***
  内鬼隐藏得极深,未免江世军有所察觉,研发部经理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查,以至于迟迟没能揪出内鬼,就这么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一次。
  不枉费她在丽铂任职了两年,就她所知,丽铂内部也并非真的无坚不摧。炎凉很快把目标锁定在了丽铂的研发中心副总监朱成志身上。
  朱成志其人,不肯卑躬屈膝地去配合江世军那些无奸不商的理念,自然得不到江世军的重用,可他又绝对是个人才,江世军不用他,也不会允许他落到别的公司手里,为别人创造效益。
  吊着他,却不重用他,这成了朱成志郁郁寡欢的源头。
  炎凉很快摸清了朱成志闲暇时常去的几个场所。
  尤其是丽铂集团大楼附近的一家潮汕餐厅,朱成志常去光顾。
  炎凉拉着周程去那儿吃了几次,周程不是傻子,很快就猜到了不对劲,炎凉本也没打算瞒他,可周程知道了她的计划的之后,只有反感:“炎凉,你现在……太可怕了。”
  炎凉决心已定,只不为所动地朝周程笑笑。
  “你这样做,和江世军又有什么分别?”
  炎凉被他逗笑了:“徐子青做了那么多坏事,你不照样爱她爱得要死要活?我现在只是耍点手段去惩治我的仇人,你就对我感到失望透顶了?”
  徐子青是他的死穴,周程当下脸色一白。
  “如果你还是不赞同我的所作所为,大可以不再陪我去那儿吃饭,我不会怪你。”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难道真的要他袖手旁观,任由她孤军奋战?周程却也做不到,最终只能妥协,继续配合她。
  这一天中午,当朱成志走进餐厅,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醒目位置的炎凉与周程时,他似乎也不感到意外了。
  当朱志成走进餐厅的那一刻,炎凉其实就已经注意到了,朱志成犹豫片刻之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走到炎凉桌边时,炎凉当即做出一副诧异表情:“朱副总监?”
  “炎总,又在这儿碰到你了。这已经是我第三次了吧?”
  “哦是么?前几次是什么时候?我都没怎么注意。”
  朱成志模棱两可地笑笑。
  炎凉一边默默判断他这番表情有何深意,一边聊开:“对了,您也别再叫我炎总了,我已经不在丽铂上班。叫我炎凉吧。”
  面对她的笑脸相迎,朱成志神情却是一变。
  顿了顿,他竟微微凑近了,在炎凉耳边轻声说:“炎小姐,我今天可不是一个人来吃饭的,江总他很快就也会过来。”
  炎凉眸光一紧。脸僵硬了片刻,复杂的目光看向她面前的朱成志。
  “你应该不会想让江总知道你和我‘偶遇’过这么多次吧?”朱成志已有所指地提醒。
  经过之前的几次“偶遇”,对于她的目的,朱成志估计已经心知肚明了,他现在这样提醒她,倒像是某种示好了,炎凉咬牙想了想,很快站了起来朝朱成志点点头:“谢谢。”
  不等她对周程说什么,周程已经会意地起身替她拿了包,二人迅速离开,眼看就要走出餐厅大门,炎凉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驻足下来。
  周程疑惑地回眸,就见她咬着牙齿在权衡着什么似的:“怎么?落了东西?”
  炎凉抬眸迎向周程,目光之中有什么在熠熠生辉,末了,她竟说:“我想赌一把。”
  说完便调头往餐厅里跑。
  还站在原地的朱成志目送这个年轻女人去了又回,他还未开口,手里已经被塞进一张名片。
  炎凉语速很快,但字字明晰:“朱副总监,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抱负,一直想自主研发产品。可江世军硬是逼你们抄袭雅颜的药妆,而你的顶头上司金总监,他不过是江世军身边的一条走狗而已,你在他们手下工作,一辈子都不会有施展才干的平台。”
  朱成志看着手中的名片,慢慢地抿紧了唇。
  “这是我的名片,希望你想明白了以后能联系我。”炎凉朝他笑笑,“再会。”
  站在餐厅门外的周程目睹了全程,见炎凉快步走回他身边,周程除了叹气,已经不知道要如何表示自己的无奈了。
  直到大步流星的他们一同走进了电梯,周程颇感无奈的声音才幽幽地回响起来:“万一他没有被你说动,还把这件事报告给了江世军,那你就前功尽弃了。”
  炎凉只是笑笑,仿佛在对周程说:既然敢赌,就不怕输。
  多么有感染力的笑容,直看得周程也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没错,江世军这种人,做尽坏事自有天收,这次老天绝对会站在我们这边。”
  伴随着周程那豁然开朗的声音,电梯门徐徐关上,自那越来越小的门缝中无意向外一瞥,炎凉当即隐了笑容——
  她看见了从隔壁电梯里走出来的江世军。
  虽然从炎凉的视角看去只能看见对方的一点点侧颜,可她绝不会认错。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同时,又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离开得足够及时。
  电梯门关上之前的最后一瞬,正当炎凉打算松一口气时,另一个身影跟在江世军身后走出隔壁电梯……
  这个身影……
  一股无形的力量夺去了炎凉的呼吸。
  电梯门在她眼前无声地合上。
  ***
  平缓下行的电梯里。
  周程皱起眉头,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对了:“刚才那两个人是江世军和……蒋彧南?”
  炎凉恍若未闻,她的双眼仍旧直愣愣地看着正前方,所见的,却只剩那扇冷冰冰的电梯门。
  电梯很快抵达一楼,周程率先走出,见她没跟上,疑惑地回头,只见炎凉还站在电梯里,失了魂魄般。
  “炎凉?”
  他的一句轻言仿佛猛地惊醒了她。
  炎凉看向周程,目光中的迷茫渐渐被驱散:“你先走吧。我突然想起我得去个地方。”
  “我送你去吧。”
  炎凉断然拒绝:“不用,不顺路。”
  周程狐疑地大量了她好半晌,最终还是无法参透她突然的反常是为了哪般,只得依她所言,道别了独自离开。
  炎凉叫了辆出租车,守在露天停车场出口不远处。车外烈日炎炎,车内空调响着细细的“嗡”声,司机一下一下地敲着方向盘,不时透过后照镜看看后座的这位女乘客。
  计价器上的电子时间跳动着跳动着,转眼已是近一个小时之后。终于,一行三人从大楼里走了出来。
  朱成志、江世军、蒋彧南三人很快分道扬镳,分别驾车离开。炎凉瞅准了其中那辆向丽铂大楼反方向行驶而去的车,嘱咐司机:“跟上那辆车。”
  那辆宾利在烈日的照耀下泛着墨黑的光,车后不远的出租车内,炎凉一直紧握双拳,目光紧紧锁定前方,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更别提要为正做着这件事的自己找一个合理借口了。
  最终看着宾利驶进一家酒店的地下停车场,炎凉感觉到自己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松开拳头,满手的汗。从皮夹中一股脑抽了多少张钞票,她数也没数,递给司机之后立即就拉开车门快步离去。
  司机探出车窗要叫住她:“喂!我还没找钱呢!”
  飘进炎凉耳朵里的,却是那么一句:她不能再跟丢,不能……
  从停车场到电梯,借助同乘电梯的其他人的遮挡,炎凉最终踏上套房外那条悠长的走廊。走廊铺着地毯,高跟鞋踏在上头无声无息。炎凉却听见自己如雷般鼓动的心跳声。
  只要看着他安全无虞地走进套房,她就能安安心心地把这个叫做蒋彧南的男人彻底剥除出自己的人生。此时此刻的他们只相距十几步路的距离,但这也是……
  永远也跨不过的鸿沟。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无形的力量,顷刻间朝炎凉压了下来,沉重地令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就这么一晃神,再抬眸看时,竟失了蒋彧南的踪影。
  空落的走廊,转眼间只剩她孤身一人,炎凉顿时慌了,四处张望着往前疾走,眼里满满的不信,不信她竟在最后关头跟丢了。
  就在这时,她斜前方那扇虚掩的门突然被人拉开,转瞬间一股力量就将她扯进了门。
  眼里的背脊撞上门背。
  房门应声合上的同时,一阵熟悉的气息朝炎凉扑面而来。
  炎凉失措地抬起头来——
  “为什么跟踪我?”
  蒋彧南正无表情地看着她。
  手里还攥着这个女人的胳膊。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1 00:14:15
☆、第78章

  那一刻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炎凉整个人本能地愣在那里。他以一种审视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两相静默,他像在等着她的答案,炎凉却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直看得蒋彧南也微微一愣。
  她有多久不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了?仿佛带着某种想念,某种恐慌……觉得他转眼就会彻底消失似的。
  仿佛有一道邪风在耳旁一刮,四目相望间,蒋彧南缓缓低下头去吻她。
  她竟没有躲开。
  和记忆中的顺序一样,他会轻吮一下她的下唇,再逐渐加深这个吻,直到他的舌尖抵住了她的牙齿,炎凉这才猛地醒了过来,下一秒,猝不及防的蒋彧南被她豁然推开。
  蒋彧南被推开半步之遥,站稳之后忍不住抵着唇冷笑。
  他早已习惯用这样的冷言冷语伪装自己。谁也看不出来他心中其实早已默默地松了口气。
  早在那间潮汕餐厅外他就发现了她,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即便她站在电梯里,即便他的目光只能透过那么一条细窄的门缝望过去。他不动声色地引江世军走进餐厅。
  他真的很了解她,他派人将丽铂抄袭的蛛丝马迹透露给她,她的应急举措就真的和他之前预料的如出一辙,也不枉费他提前和朱成志打好了招呼。这个女人确实是很有商业天赋的,只要她一直按照他为她布好的局往前走,就终将完胜江世军。
  “千万别告诉我你跟了我一路,就是为了勾引我再推开我。”
  炎凉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眉目间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突然就上前一步,狠狠地吻住他。
  蒋彧南的冷笑融化在了一片震惊之中。
  她从没试过像现在这样发了疯似的吻一个男人,仿佛要把一切的不能言说都化在两片薄唇之中,逼仄的玄关,到底是谁心中的围城先一步坍塌?
  在一片原本被以为是早已死亡的枯草上点火,谁都不曾想到转瞬之间火势就已燎原——*燎原。一路跌错着脚步,玄关、沙发,饰物柜,直到最后卧房的门砰然关上,炎凉的背脊撞在门背上,还来不及疼,神经末梢又被他狠狠揪住——他的手伸进了她的裙底,手腕动着动着,就让她止不住地颤栗。
  这是一个短暂的、可以抛却理智抛却一切爱恨的记忆、把一切交给身体去处置的世界,他拉下裤链,闯进她身体的那一刻,炎凉几欲冲喉而出的呜咽被他尽数吻去。
  这个男人依旧衣冠楚楚地站在她面前,她全身上下却只剩下一件内衣,黑如墨的他的西裤,白得刺目的她的双腿紧贴在一起,就在这扇门背后,水乳`交融。
  嘴巴说不出来的想念,不如都交给身体吧……
  结束那无休无止的吻,蒋彧南一抬眸就看见这个女人正以一种他不敢直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的样子分明有话要说。
  他仿佛能猜到她想说些什么,可他没有勇气去听。早已绝望到麻木的人,哪怕是给予他一丁点的希望,那希望也如同利刃一样伤人至片甲不留。
  “蒋彧南……”炎凉微微地张了张嘴,却只是脱口而出了他的名字,就被他捂住了嘴。
  蒋彧南翻过她的肩颈令她背对自己,站在她身后,勾起她的腰重新闯入。
  姿势的改变令那里越发紧致,他的冲撞却没有停止,炎凉想要□而不能——自始至终他的五指都如铁一般紧捂住她的嘴。
  他不允许她说话,不允许她回头看他,只是另一手绕到前边,在她身体四处继续点着火。炎凉两手撑在门上勉强站立,在感官的刺激下,身体和灵魂一同摇摇欲坠,一片迷茫之中炎凉听见有什么叫嚣着要释放的声音,她还听见了……
  敲门声。
  “叩——叩——叩。”
  炎凉豁然惊大了双眼的同时,感受到捂在自己嘴上的那只手微微一僵。
  敲门声很快隐没,一门之隔的外头紧接着响起的是转动门把的声音。蒋彧南目光一紧,立即伸手反锁上门。下一秒,门把就被外头的人转到了最底。
  无望的激情戛然而止,几乎是在他退出她身体的同时,炎凉已经蹲下去捡自己的连衣裙。
  敲门声骤然大作,李秘书焦急万分的声音随即传进卧室:“蒋总!”
  “蒋总!!”
  蒋彧南回眸见炎凉抱着衣物闪进浴室,浴室门关上的同时,蒋彧南打开了卧室门。正用力拍着门的李秘书见到他,足足愣了三秒,这才垂下拍门的手,顺着胸口大松一口气。
  他把套房的副卡给李秘书的那天就玩笑似的声明了:“如果哪天我死在家里没人知道,有了副卡你起码还能进来帮我收尸。”以至于方才敲不开门的李秘书,满脑子回响起的就是这句话。
  “谢天谢地,我真怕您又犯病……”
  蒋彧南当即打断了他:“和向律师的会面往后延半个小时,你先去律师行,我待会儿自行过去。”
  李秘书向来百分百执行命令而不多过问其他,“好的。”说完便离开。蒋彧南关上房门,握着门把不知正想着些什么,表情有些沉重。那边厢,穿戴整齐的炎凉已经从浴室走出。
  彼此之间的距离,是五步还是四步?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率先跨出哪怕一步。
  他看看她,眸色深深:“你不会无缘无故让我白睡这一次的,说吧,你想怎样?”
  你想怎样?
  炎凉不无苦涩地想,是啊,她到底是想怎样呢?告诉他,她不是真正的徐家人,他之前对她的一切算计都是白费?还是告诉他,她不想他死,一点儿也不想?
  可是说了又能怎样?是会回到互不相识的最初,还是回到相爱的最初?只是这个男人,哪里真心的爱过她……
  “告诉我江世军安插在我这边的奸细都有谁。”炎凉听见自己说。
  他像是诧异于她竟会提出这么个条件,皱了皱眉:“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知道奸细是谁?又凭什么觉得我知道了就会告诉你,而不是把这个情况报告给江世军?”
  这个男人又恢复成了此前她一直恨着的那个蒋彧南,这让她觉得冷,但是也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蠢到把那些一笑泯恩仇的想法说出口。“我没必要回答假设性的问题,我的手机号码没有变,等你电话。当然你也可以立即打电话向江世军报告,我也见怪不怪。”
  好一个“见怪不怪”,个中透着的失望浅淡到让蒋彧南都难以捉摸。炎凉语毕走过他身边,捡起她掉在门后的包,看也没看他就走了。
  只是这一切的武装,再独自靠在套房外走廊上时,一片一片地从炎凉身上剥落。她靠着墙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离开了。
  她没有打车离去,一路漫步走着,身体的激情是否弥补得了受创的心灵么?实践给出了最残酷的答案。炎凉胡乱地想着,抬头看见路边药房的招牌,顿了顿步便转头向药房走去。起码事后避孕药还能帮助断绝掉感情用事后可能会出现的麻烦。
  不远处的车道上,一辆车原本缓慢地行驶着,那个女人驻足在药房外时,那辆车也配合地停了下来,直到那她的身影消失在药房门内,那辆车才最终加速离去。
  该车半小时后停在了律师行所在的办公楼。
  李秘书早就到了,向律师也已恭候他多时。
  蒋彧南没有寒暄几句便入了正题:“李秘书把文件都给你看了?”
  “是的。”
  “和之前我说的一样,如果我去世,我的所有财产都归入我名下的慈善基金会。基金会由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几个人掌管。还有这份……”
  蒋彧南扫了一眼向律师桌上的文件,似乎少了一份。他随即抬头示意了一下站在一旁的李秘书。
  李秘书虽满腹不情愿的样子,可最终还是交出了那份文件。
  蒋彧南转手就把文件夹递给了向律师:“我已经签好字。”
  向律师依言翻开文件夹,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蒋彧南始终没什么表情,不见遗憾,也不见不舍,如果最深层的绝望反倒让人平静的话,那他的眼眸中真的是半点波澜都没有。
  蒋彧南继续道:“但是我还没填日期。如果我去世,帮我填上那天的日期,送到万康年律师事务所。”
  向律师有些严肃地合上文件夹:“可我听李秘书说,你第一次手术还算是成功的。”
  他的表情,终于有了半丝的动容,可是眼底再波涛暗涌,表面上也只是微微的惨淡一笑:“他没有告诉你我的第二次手术失败了吗?最终存活率从10降到了5。
  “也别这么悲观,乐观点想,如果……”
  蒋彧南还是那样微笑:“我是从不心存侥幸的那种人,唯一一次想要心存侥幸的那次经历所获得的教训,已经够我消化了。”
  向律师也不知如何安慰了,倒是蒋彧南敛了敛眉目,消去那丝愁云,起身:“你也快下班了吧?一起吃个饭。”
  向律师也尽量笑开一些:“正好我知道附近开了家还不错的餐厅,我请你们。”
  向律师吩咐秘书将文件收好,一行三人这就离开,向律师的车在前边带路,蒋彧南坐在随后的车里,李秘书则负责开车。
  忍了很久,李秘书终究止不住问:“您刚才说的,唯一一次心存侥幸,说的是不是两年前,即便你害得徐家那么惨,可还是把她留在身边,侥幸觉得你们还有可能?”
  后座的蒋彧南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1 00:14:27
☆、第79章

  忍了很久,李秘书终究止不住问:“您刚才说的唯一一次心存侥幸,是不是指两年前,即便你害得徐家那么惨,可还是把她留在身边,侥幸觉得你们还有可能?”
  后座的蒋彧南在经过了长足的静默之后,只是笑一笑,什么也没说
  ***
  炎凉一直都没有等到蒋彧南的电话。
  商场如战场,这么容易就让人看透了人心,炎凉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蒋彧南并没有把她已经知道有内鬼的这个情况汇报给江世军。
  如今是江世军在明,她在暗,也算是占尽了先机,炎凉也没有完全把宝压在蒋彧南那少得可怜的良知上,他不帮她,侦讯社照样能替她查明真相。
  这一天,炎凉刚和全国最大的连锁免税店谈拢合作案,回公司的路上接到秘书电话:侦讯社的负责人已经在她办公室等她。
  稍晚些时候炎凉还有个会议要开,她驾车一路疾驰回到公司,挤出了十五分钟的空档接待了侦讯社的负责人。
  侦讯社负责人坐在炎凉对面,录音机就放在她面前的办公桌上,到底是谁藏得如此之深?若不是研发部经理发现,她至今要被蒙在鼓里——炎凉花了这么大的价钱,终于买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按下播放键之后,率先响起的就是一道炎凉十分熟悉的声音:“江总,我真的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炎凉惊得当即按下暂停键。
  这个声音……
  侦讯社负责人把人物信息表推到炎凉面前:“姚立伟,51岁,在徐氏成立之初就在公司里任职,从最初的学徒到后来的总调配师。他老婆和带大你的梁姨似乎还有亲戚关系。”
  炎凉瞥一眼信息表上那张熟悉的照片。这可是替徐家工作了几十年的姚师傅,一个最不可能被怀疑的人。
  说来讽刺,梁姨一生未嫁,胞妹则是早为人母,嫁的正是姚师傅,前几年梁姨的妹妹还带着不足一岁的小孙子来徐宅见梁姨。
  再难消化的震惊,炎凉也不得不以最快速度消化掉,恢复平静,继续收听。
  姚师傅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而且万一……万一我被发现,那我就彻底完了。我还有几年就退休了,我真的不想晚节不保。”
  “哦?是么?”紧随而起的是……
  江世军那老奸巨猾的声音。
  “当年你儿子欠了一屁股的赌债,你也是像现在这样跪在我面前,求我帮你儿子还赌债。当年你帮我做事做得很好,让徐氏直到最后都没能成功打入北美市场,我很满意,这次我才会继续用你。”江世军说的慢条斯理,却足以令人恨得牙痒痒。
  “江总,江总你就放我条生路吧!我可以把钱都还给你,立即辞职回老家,绝不……”
  江世军冷冷一笑打断他,却是对在场的第三人说:“彧南,你觉得呢?”
  蒋彧南?想不到他当时也在场。炎凉不由得扶紧了耳机。
  “是你提议我用老方法的,也是你提议我继续和姚师傅合作的,你最有发言权。”
  是你提议我用老方法的……
  江世军的话就像一条细而锐的钢丝,慢悠悠地缠紧炎凉,要把她的心勒得血肉模糊。
  痛吗?炎凉发现自己竟出奇的平静,只是突然想到自己前不久还如此担心他的生死,忍不住自嘲一笑。
  “我是会更稀罕他还我500万?还是更忍受不了别人的背叛,一冲动就把他为我做过的这些事情告诉你前妻?”江世军表面上是在问蒋彧南,实际上却是在恐吓姚立伟。
  “姚师傅,”是蒋彧南的声音,听得炎凉神经都绷紧了,“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有些事你一旦做了,就不允许半途而废。否则……”
  录音就此结束。
  炎凉扪心自问一下,自己做得最错的,并不是从没怀疑过姚师傅,而是她对这位蒋先生,不管是想要和他冰释前嫌,还是想要和他从此以后做陌生人、两不相欠,她都错了,大错特错。
  和这种人较量,就要比谁心更狠,手段更绝。
  炎凉将耳机摘下,对侦讯社负责人说:“内鬼肯定不止姚立伟一个,你继续查,有新情况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接下来的半个月,内鬼一个一个地浮出水面,炎凉也终于看清了江世军布的局,不仅是配方,从定位到包装,从前期宣传到后期铺货——蒋彧南打算在每个方面都和她的产品做得极其相似,但都比她快一步,堵得她无路可走。
  炎凉如今面临两种选择——
  要么赶在丽铂之前推出新品,并把侦讯社搜集到的证据公之于众,揭穿江世军的真面目,但她这样做,姚师傅肯定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要么,秘密地将自家产品改头换面,并借那些还被蒙在鼓里的内鬼的手,提供给丽铂有问题的配方,在朱成志的帮助下,有问题的产品会顺利通过真人测试一关,她大可以任由丽铂的新品发布会抢先举行,等到新品发布会变成一个问题产品发布会,丽铂的产品早已经批量生产,前期宣传也早已投入一大笔资金,东西卖不出去,信用扫地,丽铂的损失将是最大化。
  她只需要晚一个月推出改头换面后的新品,就可轻轻松松坐收渔翁之利——
  只可惜自从上次她在潮汕餐厅见过朱成志,对方至今还未联系她。
  又一天的忙碌结束,依旧没等到朱成志电话的炎凉不无失望地拎着包离开公司,刚在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就听见对面不远处传来一声车喇叭声。
  正准备拉开车门的炎凉循声望去,只见路征的座驾就停在那儿,路征从车窗里探了半个脑袋出来,正朝她招手。
  炎凉疑惑地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我不是上个星期就预约了你今晚吃饭?”
  她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我忘了。”
  路征无奈地笑笑:“上车吧,餐厅都订好了。”
  炎凉还在犹豫,路征已经一把抄过她手中的遥控车钥匙,对着不远处炎凉的车一按。“滴”的一声,炎凉的车重新被锁上。
  炎凉坐上车,不由打量路征,这个男人似乎心情特别好,眉梢都带点笑。
  “有什么好事?”
  “去了你就知道了。”
  炎凉听他这么说,确实有点好奇了。可路征带她去的仍是那间他特别钟爱的餐厅,炎凉跟着他从电梯间一路走向餐厅大门,也没发觉周围有什么特别。
  刚走到餐厅门口,炎凉的电话就响了,炎凉一边从包里摸出手机一边继续走,看见一串陌生号码时,她猛地顿住了。
  其实算不上是陌生——那是属于朱成志。虽然炎凉从未和他通过话,但自从侦讯社告诉她这串号码之后,她早烂熟于心。
  慌忙接听。
  “炎小姐,”确实是朱成志的声音,“你现在忙吗?”
  “不忙,”天知道她有多激动,要多抑制才能如此平静地说话,“您说。”
  “上次你的那个提议,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我们现在见面谈吧。”
  “好的,您现在哪儿,我立刻过去。”
  路征一直在一旁等着她,见她挂了电话,一副嘴角抽抽的样子,不免问:“怎么了?”
  炎凉抬头看看他,想也没想就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了他一下。
  这是有多反常,以至于连路征都顿时乱了分寸:“怎么突然对我这么热情?”
  掩饰不了内心的激动,炎凉这就已经咧着嘴笑开:“我现在有事得走,下次请你吃饭赔罪。”
  说完不等路征反应,她已调头飞奔。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关闭的电梯门后,路征才回过身去,垂眸想了想,独自走进了餐厅。路征一现身,小提琴手便收到了侯在门边的餐厅经理的手势,悠扬的音乐转瞬间响起。
  路征淡淡地笑了笑,摆摆手让小提琴手停下。小提琴手有些慌了,不明所以地餐厅经理也不解地走上前来:“路先生,怎么就您一个人?”
  路征扫一眼全场空置的桌椅,俨然一副包场的架势,只可惜如今只有他形单影只地站在这里。他在主桌入座,身旁就放着一推车的鲜花。而桌上放着的那束精巧的花束上,插着一张生日卡片。
  这个落寞的男人看着卡片发呆了多久,一旁的服务生就犹豫了很久,最终服务生还是咬着牙上前问:“路先生,这是您订的82年的拉斐,还开么?”
  路征看了看服务生,叹了口气,两指一点酒杯旁的桌子,示意服务生为自己倒酒。六分之一杯的酒,晃一晃,轻嗅,饮尽,满嘴苦涩。
  ***
  炎凉和朱成志的会面出奇的顺利,一切如有神助。
  莫非真的是老天在帮她?
  炎凉回到长期包房的酒店,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洗个澡入睡。
  夜色沉沉,胜利的气息在悄然弥漫。
  刚用浴巾把头发包上,还没来得及去找电吹风,门铃就响了。
  “谁?”
  “您好,客房服务。”
  炎凉只好去开门。只见服务生推着餐车站在外头:“炎小姐吧?”
  她看一看推车上的蛋糕,今天是……
  猛然醒悟的炎凉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忙得这都忘了。可还是禁不住皱眉:“不好意思我没有叫客房服务。”
  “是一位先生替您订的。”
  炎凉看一眼蛋糕旁的洋酒,哪位先生如此阔绰?这已经不是动辄几万的问题了。突然耳边就回响起傍晚时分路征对她说的那句:去了你就知道……
  不会吧?炎凉默默地摇着头。
  关上门,看着推车。一个蛋糕,一束花,一瓶酒……很简单的几样东西,就令炎凉头发都顾不上吹了,她猛地扯了包头发的浴巾,奔去床头拿手机。
  等候音响了两声路征就接听了。
  她还没开口呢,路征就丢过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能说我们心有灵犀吗?”
  “什么?”
  回答她的,是清脆的门铃声:“叮咚——”
  不会吧?这已经是这句话今晚第二次冒出她的脑袋了。炎凉失笑着去开门,果真路征站在那里?
  炎凉打量打量他,目光最终落在他带来的东西上,突然就笑了:“不会吧?已经有一瓶帕梅尔了,你还带瓶拉斐来?”
  “嗯?”这回倒是轮到路征愣了。
  进屋之后,待路征看到餐车,炎凉:“谢谢。”
  路征一瞬不瞬地盯着餐车凝眉了足有三秒,眸光一闪之后,抬头对炎凉不置可否地笑笑。
  套房门外,走廊尽头,蒋彧南摁熄了手中的烟,无声无息地离开。
  他的手机开始震动,他也毫不停步。
  “蒋总,已经谈好了。”
  “好的。谢谢。”
  “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请说。”
  “为什么你要绕这么多道弯帮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你的前妻?”
  蒋彧南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偏头一看,真是不巧,身侧就是她的套房。门扉紧闭。他垂下双眸,想要压抑些什么情绪,却显然无济于事。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她就是我的妻子,我唯一的家人。”
  是的,说“爱”太轻了,家人,她是他的家人……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1 00:14:59
第80章.
  套房外那个人,无声无息地来,无声无息地去。走廊上的壁灯将那人的脚步拉得越来越纤薄,直到最终走远不见。
  套房内。
  两瓶红酒,还不够炎凉醉的。
  清脆的一声碰杯声后,炎凉仰起头又是一口饮尽,和她一样席地而坐的路征却只是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淬着酒气一般的朦胧目光,一直打量着对面的炎凉:“今天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炎凉当着他的面晃一晃食指:“秘密。”
  路征也就不追问了,又给她倒上半杯。
  空调温度有些低,炎凉冷得直搓胳膊,但依旧不以为意,路征见状,立即就放下酒杯起身:“我去帮你拿件外衣披着。”
  路征拿了外衣回来,就见她似乎是真的醉了,正趴在茶几上瓮声瓮气地自言自语。雪融一般的纯白色地毯衬得她的眼睛黑得熠熠生辉,他却没能琢磨透她眼中的情绪。
  路征也坐回地毯上,凑近了听才发现她竟然是在哼歌。
  这是第一次听她唱歌,如果这蚊子哼哼似的也算是在唱歌的话。路征不由失笑,正要拍拍她的肩让她大声一点,他的笑容却渐渐地、渐渐地僵住。
  ……
  ……
  想走出你控制的领域
  却走进你安排的战局
  我没有坚强的防备
  也没有后路可以退
  想逃离你布下的陷阱
  却陷入了另一个困境
  我没有决定输蠃的勇气
  也没有逃脱的幸运
  我像是一颗棋
  进退任由你决定
  我不是你眼中唯一将领
  却是不起眼的小兵
  ……
  ……
  歌声逐渐隐去,路征目视着她慢慢闭上眼睛。
  剩下的酒都被路征喝了,却怎么也喝不醉似的,反而越发清醒,脑中回响着的她的歌声也越来越清楚:
  我像是一颗棋子
  来去全不由自己
  举手无回你从不曾犹豫
  我却受控在你手里……
  低眸看她,她已经睡着了。
  路征抬腕看看手表,轻手轻脚地起身,抱她进卧室。
  安顿好她之后,犹豫了一下,就没有急着离开。看了她许久,路征俯身,几乎要吻上她的眉心了,却又停了停,稍微一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唇角。
  或许这都算不上是吻,只是印下一个虔诚的、但也浅淡的印记。但他已经发现她的睫毛忽的颤了一下。
  他知道她已经醒了,半撑在床沿,等到她终于装不下去了,自行睁开眼睛。
  “给我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路征的声音柔和地洋溢开。
  “我……”
  “别急着回答我。”他已经站了起来,在她抗拒地推开他之前,“每年圣诞节我们全家都会去度假,今年已经订了是去苏黎世。我问过你助理,圣诞节你应该不忙,如果……到时候你愿意跟我一起去,我就当是你给我的答案。”
  “……”
  “晚安。”
  ***
  距离圣诞节越来越近。这是炎凉至今还在犹豫的。
  距离她收网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越是要置人于死地的阴谋,越是藏得深,表面越是不动声色,在这一点上,炎凉是绝没有半点犹豫的。
  江世军钦点了11月1日作为其新品发布会的日子,多么傲气的人,选了这么一个充满“第一”气势的日子,当然,除了发布会日期之外,其他的一切信息江世军都对外秘而不宣,令丽铂这次的新品披上一层神秘外纱。
  J'appelle原定于11月3日召开新品发布会,同样,炎凉也一直对自家的新品秘而未宣。这两家公司明显在暗中叫着劲,少不了喜欢添油加醋的媒体,聚集在炎凉公司外头逮她。
  炎凉根本就有意被逮,下了班自然是大大方方走从正门出去。她这么一现身,记者就蜂拥了过来:“炎小姐,J'appelle定在11月3号召开,丽铂抢先你们一天,这明显是在搞针对嘛!你有没有想过也把发布会的日子提前?”
  “11月3号这个日子对我们徐家有着重要意义,当年徐氏就是在这一天正式挂牌成立的。我相信这会是个好运的延续。”
  “那这次你对自己的新品如此保密,是不是也是为了提防……”
  炎凉没回答,只朝那记者笑了笑,在保安的开路下坐进侯在路边的车里。
  司机随即发动车子驶离,炎凉透过车外的后视镜瞥一眼那些记者,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今天是……10月21日,距离她和朱成志达成共识已经过去一个月,而据她彻底胜利,还有整整十天,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江世军一败涂地的样子。
  而徐子青,已经先江世军一步得到了惨痛的教训——
  案子的终审判决一早就定在10月中下旬,26号这一天,如期开庭。
  开庭前,周程在庭外见到她,诧异的连忙中断了和律师的谈话,快步走向炎凉:“你怎么来了?”
  “看看恶人的下场。”
  炎凉话语间带了嘲笑,周程似乎被她惹怒了,顿时皱起了眉头。徐子青是这个男人拼了命也要护其周全的,炎凉早已习惯,对他的怒气自然视而不见。周程叹了口气,瞥一眼二号庭的入口,向炎凉讨饶了:“你还是别进去了吧,我怕她看见你,情绪会更不稳定。”
  炎凉朝他笑笑,绕过他径直走了。
  不出半个小时,炎凉就在庭上看见了徐子青。其实并不如周程料想的那样,徐子青一路都低着头,压根就没发现她坐在旁听席,何来情绪不稳一说?
  炎凉其实都已经有些认不出被告席上的徐子青了,容貌倒是一点没变,但是眉眼间曾经的那些灵动、傲气已经半分不存。
  徐子青情绪很稳——绝望,只有绝望。
  直到最终宣判的那一刻,徐子青才第一次抬起头来。
  这一次,徐子青哭得声嘶力竭。
  炎凉坐在原位,一动不动,注定要锒铛入狱的徐子青在她对面哭得那样伤心。她此生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姐姐那样的无助,可她一点儿也不开心。
  但也,一点儿都不难过。
  高律师坐在辩护席上,拄着头万分沮丧,许久才起身走向旁听席上的周程:“对不起。”
  周程死咬着唇咬得直接出了血,才成功把目光从被带走的徐子青身上收回,对高律师说:“别这么说,你已经把服刑年限打到最低。”
  “官司输了,我们只得想别的办法了,尽量让徐小姐能成功保外就医。”
  “也只能这样了。”
  周程说话间,一个身影正与他擦身而过。周程一怔,扭头看去——炎凉头也不回地走向出口,不打一声招呼。
  这个女人,就如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旁观者,冷眼审视着命运对徐子青的审判。用决绝的背影告诉所有人,她要告别这一切,开始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
  炎凉真的是如同期待新生一般,期待着丽铂的新品发布会。
  作为丽铂这两年在业内最大的动向,发布会吸引了不少关注。炎凉拿着邀请函,作为路征的同伴,一径踏进大厅,就看到正被记者们堵着接受访问的丽铂CEO,蒋彧南。
  感觉到身旁的她慢下了脚步,路征不由得回头看看。
  冥冥之中似有无声的电波在这个空间中溢开,蒋彧南突然抬眸,越过众多记者的包围望向了外围。
  蒋彧南来不及收回目光,已经引得职业敏感性颇高的记者们也一一回望,当即就发现了新目标。
  记者们自然两边都不想放过,在无数话筒、镜头的推搡下,不一会儿炎凉一行人就被拥到了还在回答记者问题的蒋彧南身旁。
  有唤她蒋太太的,有唤她炎小姐的,炎凉只错愕了半秒就笑着周旋开来。
  记者最感兴趣的反而不是发布会了:“炎小姐,丽铂的通稿里没有写邀请了您吧?您这是……”意有所指的目光不由瞥向另一边的路征。
  显然所有人都猜到了七八分,这身份尴尬的炎小姐莫不是拿着丽铂送给明庭集团的邀请帖来的吧?
  炎凉倒是笑容一点不变,只是原本正笑对记者的目光,慢条斯理的移向了被迫和她挤做一堆身旁的这个男人身上:“虽然我们现在正在办离婚,但还是朋友嘛,蒋总,你不至于这么不欢迎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继续。

第81章
  丽铂的公关人员见势不对,忙上前打圆场,蒋彧南在保安开路下退进了内场就再没出来。炎凉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冷冷一笑。
  一旁的路征不知从她眼神中读出了什么,微一侧头,以只有炎凉听得到的音量在她耳边低语:“若无其事才是最狠的报复,越是挑衅,反而显得越在乎。”
  炎凉嚯地转回头来回视一旁的路征。
  那一刻的心虚就这样被他捕捉到,路征却坚定地提醒她,更提醒他自己:“我会等到你彻底放下的那一天的。”
  记者们等于捡了个爆炸新闻,追着炎凉问离婚的相关细节。可惜当事人点到即止,缄口不语地突围出了记者们的包围。
  明庭是唯一一个帮助了J'appelle而丽铂不敢与之撕破脸的,发布会上安排给明庭的也是极佳的位置,只是谁也没想到路征会把她带来,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在座的其他人虽碍着明庭的面子,见到路征与炎凉都笑脸相迎,不过眼神里,都或多或少地透露出了诧异。
  炎凉倒是不以为意,大大方方入座,等待发布会开始。
  作为发布会的第一个环节,江世军及一众高层在发言人的致辞声中入场,全场掌声。丽铂的新产品也终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下面为各位介绍的是丽铂集团全新推出的药妆品牌,‘生机’。”
  伴随发言人的解说,丽铂总裁蒋彧南与董事长江世军共同上台为新品揭幕。
  这是属于丽铂的帝国,蒋彧南习惯性地扫一眼台下,如同帝王;目光之中掠过她的身影,视而不见。
  “由日本顶尖的医药实验室和丽铂团队共同研发。”
  发言人的说辞直听得炎凉想笑,再看看主席台上那道貌岸然的两个人,炎凉心想,外界只看得到他们此刻的成就,羡慕他们指点江山的权利,才不会管他们是踏着多少人的尸骨爬到这金字塔的顶端。
  很快发布会进展到产品总监为观众及媒体详述产品理念的环节,总监说的每一个字炎凉都能替他背出来,这哪是产品理念?抄袭罢了:“整个生机系列均采用环保包装,在简约处突出‘天圆地方’的设计理念……”
  据朱成志之前的透露,丽铂这次新品投产的规模之大可谓前所未有,可见江世军这一次的胃口有多大,接替上台的市场部总监的发言应征了朱成志的话:“发布会举行的当下,“生机”已经在第一时间了进驻丽铂位于国内各大城市的百货、专卖店、药房、丽铂自营店、机场及各大免税商店。今晚八点,央视的六个频道以及五大省电视台将在同一时间播放‘生机’的第一波广告,在这里让诸位先睹为快。”
  大屏幕随即切换,短短十几秒的的广告制作精良到全场皆叹。
  ***
  除了“生机”的主打修复系列聘请了单独的代言人、乐坛天后季可薇外,针对不同的年龄层的产品,丽铂还分别重金聘请了多位代言人。今天几位代言人也现身为产品站台,可谓星光耀眼。发布会中场的休息,便成了明星、媒体、商人齐聚的时刻。
  江世军不与朋友多寒暄,不与女明星多应酬,反倒优哉游哉地来到了死对头面前:“炎小姐,你竟然还在这儿呆得住?江某真是佩服。”
  “一切都已成定局,就算我现在离开,也改变不了什么。”她也模棱两可地回。
  江世军笑,四下看一看,忽的就收敛笑意,凑近了冷言低语:“也对,后天就是你们公司的发布会了,相信你的货早就铺到了全国各地,我很好奇到时候你要怎么收场。”
  炎凉估摸着自己现在的表情会被江世军解读得十分凄惨,她到不以为意,淡然地目送江世军离去。
  路征原本正站在另一边与偶遇的生意伙伴聊天,偶一瞥见江世军朝炎凉走去,路征表情就变了,全世界都知道江世军不是善茬,路征当即就中断了和朋友的谈话,回到炎凉身边时,江世军已经离开,江世军对徐家人会说些什么风凉话,路征猜都猜得到,倒是他身旁的这个女人,表情很值得人玩味,要笑不笑的,倒像是在期待这些什么。路征狐疑地眯起眼时,炎凉才发现他回来了,当即对他展颜一笑。
  路征更加琢磨不透的她了:“我很好奇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中场休息结束,发布会继续,随后进行到真人展示环节——美妆师们为代言人季可薇及几位模特试用新品。
  推广人则负责讲解:“生机系列所有产品的原材料均为草本及中药的提取,既唤醒了肌底活力,又不增加肌肤负担。我们可以看到,季小姐在使用了‘生机’之后,经仪器测试,皮肤含水量增加了百分之三十。稍后我们再来见证它的锁水效果。”
  推广人说的绘声绘色,路征见一旁的她一点担忧也无,不由得失笑:“对手的发布会开得这么成功,你竟然还这么淡定,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期待一下你公司后天的发布会?”
  炎凉眼波一转,竟笑着自谦道:“我公司的发布会肯定没有丽铂的精彩。”
  媒体的焦点自然聚集在季可薇身上,闪光灯毫不停歇,就在这时,最角落的其中一个模特似乎出了点状况,媒体倒是只顾拍季可薇,不顾搭理别的,负责给那模特试用产品的美妆师却嚯地脸色一变,对着连接到后台的对讲机一通低语,得了指示后,左右环顾后趁人不注意就要领着这模特下场——
  反倒是这一举动引来了记者的目光,媒体区里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那模特脸上是不是出红疹了?”
  眼看媒体区的议论声越来越失控,丽铂的发言人赶紧出来打圆场:“这位模特自身出了点状况,不适合再做演示。”
  “是不是用了你们的新品才……”
  发言人保证:“绝对不会。大家稍安勿……”
  话音还未落下,不知是哪位记者记者突然指着演示台中央惊呼:“季可薇脸上也出现了!”
  语惊全场。
  ***
  试用了新品的所有模特、包括季可薇,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异状,多为红肿、刺痛、灼热。媒体区前方本有保安维持秩序,可如今事端一出,保安们也拦不住蠢蠢欲动的记者,不出一会儿所有记者都蜂拥到了台下。
  丽铂的高层在保安们的强行开路下迅速撤回了后台,明星、模特们就没那么幸运了,全被记者堵住了去路。
  顿时,明星那一方的经纪人和粉丝、丽铂那一方的调解人员、美妆师……所有人乱成一团,场面混杂,以至于看着好戏的炎凉差点都没听见她包里的手机在震。
  还是手贴着她的包的路征,感觉到了震动,提醒她:“你好像有电话进来。”
  炎凉一接听,对方就汇报:“炎总,录音已经发到了各大媒体。”
  炎凉不置一词地挂了电话,已无暇再欣赏这混乱的场面,凑到路征耳边:“我们走吧。”
  这个女人方才那席话根本就不是自谦,丽铂的发布会乱的这么“精彩”,果真是无人能够匹敌。路征打量打量她,又看看台上,最终咬了咬牙,什么也没问,与她一同起身。
  炎凉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出口走去,将一切祸端甩在身后。
  待现场的记者们收到各自公司的来电:“不是说炎凉也在现场吗?赶紧堵住她!我们刚接到匿名发来的录音,丽铂这次的新品涉嫌抄袭J'appelle!”再回身寻找,炎小姐早已不见了踪影,留给记者们的只剩下丽铂提供给明庭的那两个空座位。
  ***
  此时的炎凉已经来到了电梯间。
  除了她与路征,还有两三位赶着从现场逃离、以免被伤及无辜的嘉宾。电梯抵达,炎凉刚迈进,忽听得身后传来几道急切的脚步声,伴随着怒不可遏的季可薇的声音:“一定要向丽铂索赔到底!”
  炎凉回头一看,季可薇和经纪人、助理竟逃脱出了记者们的围剿。
  “索赔那是一定的,现在赶紧去医院吧。”经纪人边说边护着季可薇走进电梯。
  显然季可薇是认得路征和炎凉的,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他们,季可薇还能勉强笑着朝他们点点头。眼看电梯门就要关闭,电梯里的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就在这时,突然一只手伸进门缝隔住了电梯门。
  炎凉分明听见一旁的季可薇倒抽了口气。
  电梯门重新开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非闻讯追来的记者,而是蒋彧南。
  ***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只一瞬不瞬地看着炎凉。
  炎凉只稍稍愣了愣就笑了:“蒋先生,丽铂的货早已铺到了全国各地,我很想看看到时候你要怎么收场。”
  之前江世军给她的一席话,她如今如数奉还。
  这个男人唯一的错误,就是没有把她知道有内鬼一事告诉江世军,他实在太低估对手,如今只能自尝恶果。
  电梯里的其他人神色各异,于蒋彧南,却旁若无人。如果可以,宁愿一辈子这样静静地看着,用每一寸记忆铭记这个女人的脸,可是终究,要在这里做一个了断。
  “我想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道个别吧。”他说。
  蒋彧南收回了横在电梯门沿上的手,随着电梯门便再度缓缓地关闭,他突然伸手将炎凉拽了出来。在所有人措手不及的当下,电梯门无声地合上,蒋彧南将她抵在墙边吻她。
  磅礴的绝望气息将炎凉包围,密不透风,无可突破,仿佛回到了某个酒醉的深夜,一个男人万念俱灰地吻着她。
  那晚的那个男人……
  是他?
  炎凉因错愕而彻底的呆立,这是一个没有温情的吻,或者根本称不上是吻,明明彼此紧贴到胸腔都犯痛,却让人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彻底的离她远去。
  谁的泪在心底泛滥,却无被允许涌出眼眶?
  他放开她。
  “再见。”
  这是蒋彧南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
  发布会现场如今只剩下风雨过后的一片狼藉,以及部分还在守株待兔的媒体。
  江世军免不了在后台大发雷霆,所有相关人员低头挨训。
  研发中心总监声音颤颤巍巍:“用于发布会的产品好像……好像被人动了手脚。”
  “那就把监控录像调过来!!!看看谁在发布会前进了后台的库房!”
  江世军如此愤怒,所有人不敢怠慢,不出五分钟,副总监朱成志就领着拿有监控录像的保安组长返回。
  带子当着所有人的面第一时间播放。江世军背对着坐在大屏幕前方的座椅中,阴狠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敲警钟:“让我发现是谁在搞鬼,那个人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丽铂。”
  监控录像并没有声音,江世军没有回头看大屏幕,而是在一片沉默之中扫视一众人等,只要有谁的表情稍有异样……
  突然有紧盯着屏幕看的其中一位下属忽然发出一声惊呼。这令江世军忽的皱起了眉,突然之间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十分怪异,甚至有人带着惊恐看向了江世军。
  不明就里的江世军“嚯”地起身回头看向大屏幕。
  大屏幕中正播放着的并非库房的监控,而是某一个江世军再熟悉不过的天台。
  ***
  画面中正厮打着的两个人中的一个,忽然失去平衡跌下天台,整个身体垂在了半空中。
  看到这里江世军的眸光已急缩如针,怒吼助理:“关掉!”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人轰然推开。
  一队穿着刑警制服的人表情严肃地杵在门外片刻,领头的那个很快瞅准江世军并走向他:“江世军先生,你涉嫌一宗谋杀案,我们警方现在正式……”
  而此时,大屏幕正播放到画面中的那人即将坠楼的那一刻。
  站在天台上的另一人终于向他伸出了援手。不,他不是在伸出援手,而是掰开对方的手,任其坠楼……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正文终章。
  后天,敬请期待~
  **
  半欢半爱结束后准备开挖《男人使用手册》,定在2013年7月1日开坑,轻松向,带点少儿不宜= =
  感兴趣的同学可收藏我的专栏:7月1号那天不妨来看看新文对不对胃口

82.网络版正文终章
  江世军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逮捕。
  消息很快传遍业内,丽铂这座属于江世军的帝国轰然倒塌。
  丽铂涉嫌抄袭一事反倒显得没那么受关注了,不过还是有媒体试图就抄袭一事采访炎凉,电话打到公司,发言人暂替炎凉回答:“后天我们会在发布会后的例行记者会上具体回答大家的疑问。现在我唯一能透露的,是我们之前的配方在试验阶段就发现了问题,后天推出市场的将是经过改良之后的产品。丽铂这次出问题,可能是因为商业间谍偷到了我们废弃的配方。”
  两日后。
  J’appelle的发布会比意料中的还要轰动,之前因丽铂的施压而与J’appelle几乎不来往的媒体,也都对这次的发布会进行了全方位的报道。
  炎凉看着这一条条新闻,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定。
  发布会结束后,炎凉依旧忙到深夜,精疲力竭地回到家,此时正是时段新闻时间,她一开电视就看到了江世军的消息。
  电视屏幕播放着记者从公安局切回台里的画面——
  成功取保候审的江世军遭到了媒体的围堵。公安局外,深夜的天空被闪光灯照的发白。
  江世军全程不接受访问,直接由保镖护着躲进车里扬长而去。
  警方虽然只公布了被害者为中国籍男子宋锦鹏,而并未对外公布传闻中的江世军杀人片段,但当时丽铂的会议室里,那么多人都亲眼目睹,又是那么劲爆的新闻,小道消息自然早已传遍业界。江世军的心狠手辣业内早已有目共睹,只是……推人下楼,那几乎已是丧心病狂的程度。此时此刻,拿着遥控器的炎凉有些不找边际地想,自己视如养父的人,却是杀害自己生父的凶手,这么残忍的真相,教人如何能接受?
  从小生活在仇恨中的他,又要怎么去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可这想法在她脑中一晃,便被强行驱除了,炎凉逼自己看着新闻画面中那两道越行越远的车尾灯,脑中强制性地一片空白。
  此时此刻的新闻现场,律师与江世军坐在后座,坐在副驾驶座的江世军助理则一直在拨电话,终于欣喜地回头对江世军说:“江总,电话终于通了。”
  江世军迅速坐直身体,从助理手中接过电话。
  对方却迟迟不说话。
  江世军终于咬牙失笑:“不愧是我江世军带大的孩子,做事这么滴水不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
  “……”
  “你怎么确定是我做的?”那边虽终于打破沉默,但语气着实是波澜不兴。
  江世军叹气,自认人生字典中从没有“失败”二字的他,如今也无力回天了似的:“彧南,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亲生儿子,没想到背叛我的人,就是我唯一信任的人。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妈妈,可雅颜那时候才病逝多久,宋锦鹏就想另娶,还假惺惺地来请求我的谅解。我宁愿亲手了结掉他,也不能允许他背叛雅颜,我相信你一定能理解我。”
  蒋彧南的笑从鼻尖哼出似的充满鄙夷:“你现在这么假惺惺的乞求我的原谅,不就是因为担心股东们把你赶出丽铂后,丽铂就会落到我手里么?”
  一语中的。
  江世军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蒋彧南挂断电话。
  ***
  江世军是丽铂的灵魂人物,业内估计他这次若免不了牢狱之灾,怕是丽铂未来五年都将一蹶不振。
  J’appelle的发展却逐渐风生水起,尤其是进入十二月,才上市一个月的药妆子品牌的订单已经源源不绝,销量自然也随之攀升。
  J’appelle靠这一全新的当家产品迅速抢占市场,其中销量前十的专柜基本全是设在全国各地的名庭广场内。之前她与明庭的合作被讽为攀高枝,如今媒体话锋一转,这就变成“强强联合”了。
  炎凉视察完位于明庭的十佳专柜,顺便去了趟附近的明庭总部。路征的办公室外间,秘书坐那儿,见炎凉来了便起身致意。
  “路总忙么?”
  “不忙,您进吧。”
  内间办公室虚掩着门,她叩指敲了敲,就传来路征的声音:“进。”
  炎凉推门进去才发现路征正在开会,吓了一跳赶紧退出来,坐在外头等了一会儿,里间的会议就结束了,其余人鱼贯离开,路征亲自出来领炎凉进来。
  “秘书没说你在开会,没打搅你吧?”
  “是我吩咐她这么说的,无论我在忙什么,她都得说我不忙,否则等你下次再来找我,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路大少如此自降身份,炎凉不免咬了咬唇。
  路征倒是铁了心要逗她了:“对了,找我是公事还是私事?我个人更倾向于后者。”
  其实炎凉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可临到现场反倒犹豫起来。路征则是一边等着她的回答,一边拨内线叫两杯喝的进来,这时忽听炎凉说:“帮我订去苏黎世的票吧。”
  “啪——”
  路征手里的听筒掉在了桌上。
  他愣了愣,才慢慢回过身去,怔怔地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中的女人。
  一时之间太多情绪想要抒发,反而是说不出话来了,路征屏了屏呼吸,将一切狂喜妥善的保存,只说:“好。”
  炎凉倒是一把这个决定说出口整个人都轻松了,她起身说:“你忙吧,我就先回去了。”
  ***
  飞苏黎世的机票订在二十号。
  这个时候的这个城市,已经是极寒了。
  路征临行前一晚还打电话来嘱咐:“行李准备好,我到时候去接你。”
  此时的炎凉开着车穿行于夜色之下:“不用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结束了我到时候就自己开车去机场。”
  “你可真是大忙人啊,”路征打趣,“到时候可别在苏黎世玩到一半,你又要赶着回来工作。”
  “放心,不会的。”
  是的,不会了,这一晚已足够她向这一切的一切做一个彻底的告别。
  她的车停在了当年徐晋夫长期卧病的医院。下了车,仰头看着极目处的夜空。漫漫长夜,似乎有微小如蚂蚁的导航灯在那里闪烁——那会是纽约飞来的航班么?
  就是在那架航班上,她第一次遇见那个人。
  就是这家医院,她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教训。
  接下来她要去哪?
  炎凉的车停在曾经的徐氏大楼下,这就是她第二个目的地了。
  曾经的徐氏大楼早被丽铂变卖,如今这里是一栋混合写字楼。物是人非,原本四十三楼是四间会议室,如今却被装修成格子间,还有人正在加班,炎凉再也找不到曾经的那个会议室门外——
  就是在那里,徐晋夫那杯滚烫的水令她颜面尽失,却有一人,脱下西装为她披上,隐藏她的狼狈……
  不知不觉间这车从深夜驶到清晨,连炎凉自己都惊讶,原来她有这么多地方要去。
  最终,她的车停在了一间珠宝店外。
  这是一家以婚戒定制而闻名的珠宝店,此时还未开始营业,炎凉下车,周围晨雾漫漫,无不透着凉意,她紧了紧风衣,透过玻璃与闸门望进店内。
  其实她已经不记得到底是在哪边的柜台前,一个男人将戒指放到她面前,对她说:“订婚吧。”
  ***
  当炎凉的车最终抛弃一切前尘驶上通往机场的高速时,已近中午。
  车载广播里播放着接下来的节目预告:“随着江世军案件的深入调查,昔日的化妆品业帝王注定逃不过一场牢狱之灾。经过丽铂集团股东的一致决定,江世军被正式革职。据丽铂内部人员爆料,与江世军交往甚密的丽铂集团执行总裁蒋彧南,已于日前正式向董事局递交辞呈。这到底是蒋彧南在遭到董事局施压后的妥协之举,还是蒋彧南本人对丽铂的未来已经不抱希望?欲知详情,请关注今晚九点的……”
  丽铂称霸国内化妆品市场的时代结束了,蒋彧南辞职,估计也是因为心灰意冷,想要远离是非之地。一切都已画上了句点。
  就连她,也即将和一个全新的男人飞往一个全新的地方。
  结束了,彻底的……
  是难过?是开心?某些想法如轻石落入深潭,“咚”地一声触动了心灵之后,却也什么都没剩下。炎凉关掉广播。
  失了广播的声音,车厢内静得救只剩引擎低吼的声音,这时候炎凉的手机响了。
  路征问她:“到哪儿了?”
  “大概还有十多分钟。你到了?”
  “就等你了。”他心情颇好,“到了给我电话,我出来接你。”
  炎凉挂了电话,换挡加速,她的车以120迈的速度带着她离开过去。
  眼看远远就能望见机场的指示牌,她手机又有电话进来,这次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炎凉按扩音接听:“喂?”
  对方冷淡地说:“炎小姐。”
  炎凉很快听出这个声音,不由一愣:“李秘书?”
  “您现在哪儿?蒋总有份文件要给您。”
  “如果我没记错,我与你的蒋总已经没有任何瓜葛。”炎凉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挂电话了,可就在她按下挂机键的那一秒——
  “是离婚协议书,他已经签好字了。”
  炎凉猛地刹住车。
  ***
  和刹车声一样刺耳的,是李秘书声音中带着的那丝嘲讽:“你现在知道这份文件是什么了,肯定迫不及待地想拿到手了吧。”
  炎凉闭了闭眼,重新开动车子,窗外的风有多冷,她的声音就有多冷:“我在机场等你,但你只有四十分钟,没赶到的话就直接把离婚协议送去我律师那里。”
  其实炎凉自己都知道从市内赶到机场,四十分钟远远不够。炎凉到了机场把车寄存,只带了一个登机箱就进了,边走边给路征电话。
  “到了?”她仿佛都能听见路征即刻起身的声音,“你在哪个口?我现在过去。”
  “不用,你们现在是在第二VIP室吧?我直接过去就行。”
  因是私人飞机,炎凉通过特快通道过检,机场地勤为她引路,推开前面那扇门便是第二VIP室,正对着的就是一面落地玻璃,航站楼与机场跑道尽收眼底。
  炎凉远远就看见了路征。
  他正与一个穿着考究但稍有些年长的女士聊天。炎凉走近他们,难免听到了这位女士是如何数落路征的:“你表哥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你堂妹都已经嫁第二回了,你呢,终身大事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解决?”
  感觉到有人走近,路征扭头看了一眼,回过头来就对姑妈一笑:“那就得看她的了。”
  姑妈极少见他是这副样子的,笑容都快融化了嘴角似的,便也好奇的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拉着个登机箱朝这边走来。
  炎凉一走近,便获得了殷切的目光:“炎小姐?久仰久仰!”
  路征看着就笑了:“您别这么盯着她行么?”
  炎凉放眼看看四周,果真是家庭旅行,路家估计是全家出动了。路征估计是怕她尴尬,带着她到角落入座。炎凉有点尴尬:“我不知道会有这么多人。你们全家旅行,就我一个外人。”
  路征下巴点一点她拿在手里的护照:“现在后悔,晚了。”
  炎凉无语。
  调转目光看看候机室的另一边,有老有少,好不热闹,但就是不见路明庭的踪影,炎凉不由问:“路老先生呢?”
  “他在纽约,他不亲自去请我母亲的话,我母亲是绝对不会在苏黎世现身的。”路征向炎凉简单介绍了下一些亲属,又说,“过段时间巴黎会有个高跟鞋展。如果时间允许,我们到时候可以去一趟巴黎再回国。”
  见炎凉只是笑了下,就知道她不想说这个话题,路征心下了然,看一眼不远处的吧台,起身问她:“想喝点什么?”
  “咖啡。”
  路征在吧台前等咖啡,炎凉百无聊赖地四下看看,小孩们追逐打闹着,最后竟扒在路征的腿不肯撒手了。炎凉直接被逗笑了。
  这时候,候机室的门被再度推开。
  炎凉从吧台边收回目光,但还未收起笑容,就瞥见了站在候机室门外的李秘书。
  炎凉怔住片刻。
  想了想,她终起身朝门外走去。
  **
  李秘书与她,一走就走到了僻静的吸烟区。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个候机室?你又是怎么进来的?”40分钟不到这人就赶到了机场,过了安检,甚至准确地找到了她的候机室,炎凉确实大感意外。
  李秘书没回答,只交给她一个文件袋。
  离婚协议只有薄薄几张纸,李秘书给她的,却是足有一厘米厚度的文件袋。
  “除了离婚协议书,还有什么?”
  李秘书只是冷冷地说:“炎小姐你自己看吧。”
  “那你可以走了。”
  李秘书却依旧站在那里,不为所动,炎凉看看他,索性自己调头走了。登记时间快到了,她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边走边拆开文件袋,只为确认离婚协议上是否真的已经签好字。
  离婚协议确实已经签好,触目的“蒋彧南”,是她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字迹。可签名之下似乎……并未签日期。
  炎凉正打算凝眸细看,她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她摸出手机看到是路征的来电,当即就要接听,却在这时另一只手一个不慎,文件袋就“哗”地一下掉落在地。
  里头的文件四散撒开,炎凉烦的想叹气,李秘书还站在原地,应该正看着她,她只能硬着头皮弯腰去捡文件。
  弯下的腰,却再也直不起来——
  她看见了,某份文件上,有梁瑞强的签名。
  手机的震动停了,很快又重新响起。有脚步声靠近,又有什么东西在彻底里她远去?
  李秘书走到她身边,蹲下,替她捡起文件。
  捡起第一份,他说:“你以为你那么容易就收买了朱成志?”
  第二份,他说:“你以为侦讯社给你的录音是从哪儿弄来的?”
  第三份:“你以为是谁把徐子青的犯罪证据交给警方的?”
  第四份,则是炎凉僵硬的手中攥着的那份:“你以为是谁帮你搭到梁瑞强那条线的?”
  炎凉缓缓地抬头看向李秘书,眼中一片赤芒,耳边,是压毁一切的最后一根稻草:“你以为……当初你被困在漫水的车里,是谁救你出来的?”
  “……”
  “……”
  “不可能!”
  这个女人沉默那么久之后说出口的,竟只是这么一句话。李秘书满脸荒唐:“白纸黑字的合同,只因为你恨他,你就觉得这些都是假的?”
  炎凉猛地站起,从他手中夺回文件,发着狠的目光一页一页地翻看,她曾用自己全部的幸福信赖一个人,却只换来被对方推入深渊的结局。伤痕是有记忆的,身体的本能已经不允许她相信第二次。
  可她手里的这些文件……
  “你早就知道梁瑞强的太太曾是蒋总的下属,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后来我终于想通了,你已经习惯恨一个人,你根本不想再有什么改变,因为改变就意味着要把原来的伤口翻出来再痛一遍。可你怎么就没有想过,他可能比你更痛?”
  李秘书条理分明却如利刃般的声音刮着炎凉耳膜的声音,她却置若罔闻似的,只是一直低着头翻看文件。直到翻阅到最后一页,炎凉终于无力地垂下手,白纸黑字的真相再度散落在地,卷起她不能自已的呼吸。
  “我知道蒋总在市立医院的那段时间你每晚都会去,我几乎每一天都在猜,你到底什么时候会推门进去看他一眼。可是直到他转院,你都没有做到。”
  原本正低着头看那一地散落的文件的炎凉,忽的抬头,诧异地瞪他。
  “这没什么好意外的,护士都见你好几次了,我自然能收到风声。我原本以为你还是在乎他的,不然蒋总透过侦讯社泄露给你的录音里,分明也有蒋总的声音,你却让人把蒋总的声音剪掉了,这么做,不就是为了保住蒋总的名誉?”
  炎凉心里一抽。
  偏偏这时候她又低下了头去,令人窥伺不了眼中深藏的某些东西。
  李秘书原本愤怒的声音也渐渐无力下去:“可惜,是我错看你了。不过我真要夸你一句,你对他可真够狠的,你对你自己也真够狠的。我答应过蒋总不会把实情告诉你。不过这一次他也管不了我了,因为这一次他八成是要死在手术台上了。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吧?”
  ***
  这是再迅速运转的脑子一时都无法接受的事实。
  这个女人被抽离了一般,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李秘书幽幽地丢下一张名片:“或许他下葬的那一天,你可以来检阅一下你的胜利果实。”
  那是一家私人医院的名片,炎凉光是拾起它,手指已经颤抖地不受控制。原来她最害怕的,不是推翻自己之前一切的恨,而是伴随着李秘书的话,她猛然想起一个月前,在丽铂发布会外的电梯间,那个完全看不见希望的吻,以及那一句“再见”……
  炎凉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
  真的是在向她道别。
  永别……
  ***
  李秘书留下她一人,朝着原路走了。
  但他的脚步有些缓慢,仿佛还在等待着什么。终于,他等到了身后狂奔而来的脚步声——
  炎凉猛地擦撞过他的肩膀,越过他转眼跑得无影无踪。她的急切,通过衣角带起的风,一丝不漏地传递给了停在原地目送她消失的李秘书。
  心里一颗大石终于落了地。仿佛经历一场战役,李秘书稍一侧身便靠向墙壁,仰起头大呼一口气。他摸出兜里的手机,查看和炎凉对持时进的一则短信。
  只有短短五个字,但一切欣喜一切曙光,都蕴藏在这里:“手术很成功。”
  ***
  候机室里,眼看就要登机,电话却一直不通,路征一边继续打电话一边来来回回焦急地踱着步。
  姑妈见他如热锅上的蚂蚁,也在旁干着急:“电话还是不通?”
  路征回视一眼姑妈,正无奈地摇头,电话竟然通了。路征那个紧绷的神经终于一松:“你跑哪儿去了?就快……”
  “路征。”
  她的声音仿佛在风里,那样动荡。
  却又那样坚定。
  前所未有的坚定。
  “对不起……”她对他说。
  那一瞬间,路征的目光被迫定格。窗外的景色宽阔到几乎没有边际,飞机起起落落,哪一架,伴随着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呼啸而过——
  ***
  不知是飞往哪里的航班陡然划破了长空,入冬后的第一缕阳光就这样自天际洒下,普照大地。亦照在一辆正飞驰着远离机场的车身上。
  车里的女人面无表情地开着车。
  她的声音却不如她的表情镇定:“我得回到他身边。”
  光是想到接下来要说的四个字,炎凉心里就是一番绞痛,可她终究还是凄茫地对着手机蓝牙说出了口:“不论生死。”
  (网络版正文,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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