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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嫁!》月出云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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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3 20:31:42
☆、朱颜改 第59章
    1、绝艳
    萧乐白从歌姬手中接过一个革囊,将里面的琴取了出来。
    这是一把凤首箜篌。
    萧乐白作为当世的丝竹四大家之首,拿手的便是箜篌。因当年的白素萱的琴技是排在萧乐白之后的。所以,秦玖闻听萧乐白要抚琴,便放下酒盏,凝神朝他望去。
    萧乐白拿起手中的酒葫芦,仰面饮了一口,便抱着箜篌,席地坐在了铺在地面的蒲团上。他抬手调理了琴弦,指尖轻拨间,如水般的乐韵流淌而出。
    这首曲子,起调平平,清清泠泠,似乎并没有什么特色。
    新科进士们也都是久违萧乐白的名气,但却从未听闻他的演奏。当下都支起了耳朵,尤其是榴莲,更是耸耳细听。
    秦玖托腮听着,她还不曾找着调子的时候,就觉得那调子好似先找到了她。这种感觉,就好像这箜篌这琴音早就在那儿等着她一般……甚至,好像是等了很久很久,一千年、一万年。
    一点也不急切,却成就千年一等。
    是的,那乐音就在那里。
    它不像是从萧乐白的箜篌上发出来的,而像是折入到这屋内的每一个器物上,折入到你手中的酒盏中,从酒盏中发出。折入到桌面上,从桌面上再反浸出来。
    它就在那金盏银碗中,就在你的……心里,让你的心在乐音中引起共鸣。
    真的,这已经不是用好听两个字就可以概括的了。
    秦玖望着萧乐白。
    他完全沉浸到了曲子之中,神色温雅而宁和,怀中抱着箜篌,流水般的长发半梳半扎,遮住了他半边脸庞。
    这样一个人,怎么甘心到朝中做一个乐师?
    他本该是一个无拘无束的江湖人。
    秦玖微微眯眼,就在这时,萧乐白朝着她这边望了一眼,那双并不怎么漂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皎皎笑意。
    自从祈雪节上坐了他的马车后,秦玖还从谢见过萧乐白,而萧乐白似乎也对她并无成见。
    秦玖执着酒杯,也朝着他微微一笑。
    终于,萧乐白的手指停止了拨动,乐音袅袅而至。但听者却觉得这首乐曲似乎永远地留在了自己心中。
    高座上的庆帝闭目聆听着萧乐白的乐音,唇角勾着欣然笑意。最后睁开眼睛,脸上早一扫方才的沉郁,笑微微地说道:“萧爱卿的琴技越发高超了。张福,将朕新得的南海珍珠五枚赏给萧爱卿。”
    萧乐白忙俯身谢恩。
    庆帝似乎有些乏了,微笑着道:“我大煜又得了这么多栋梁之才,朕甚是欣慰!朕有些乏了,先回宫去了。”庆帝说着,便从高座上起身,在张福的搀扶下,起驾回寝宫去了。
    众人一起跪倒恭送走庆帝。
    此时,这场琼林宴对于这些才子们来说,似乎才刚刚开始。一些初认识的,便几人围成一圈,开始了划拳饮酒。有一些矜持的,仍然自己坐在那里慢慢饮酒。也有些擅于交际的,开始游走着互相敬酒。
    这擅于交际的人之中,便包括了探花郎宋晨。他端着酒盏,从安陵王颜夙那头开始,一个一个人轮着敬酒。但终于到了秦玖面前时,秦玖方端起酒盏,他却一扭身,转向了秦玖对面的才子,直接把秦玖隔过了。
    秦玖端着酒盏一怔,在旁人眼中看来,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她倒是没什么,微微笑了笑便把酒杯放下了。
    身后的枇杷却是看不过了,闪身挡在宋晨面前,冷声道:“别走!”
    宋晨一扬眉,唇角含笑,轻声问道:“做什么?”
    “敬酒!”一向不多话的枇杷冷森森命令道。
    宋晨眯眼,视线扫过秦玖,唇角笑意极其讥嘲,“她凭什么让我敬酒,我就不敬酒,你奈我何?”

    枇杷并不多话,只是重复道:“敬酒!”
    那架势,就是不敬不行。
    两人这么一争执,引起了殿内大多数人的注意,皆好似看笑话般瞅着事态发展。有些喜欢看热闹的,甚至想着,能打上一场才是好的。
    新科一甲前三名,便有两位和秦玖不对付。
    秦玖脸色微微一沉,唇角原本温婉的笑意慢慢凝住了。她慢慢起身,伸手端着酒盏,朝着和枇杷怒瞪的宋晨微微一笑,“探花郎,要你给我敬酒确实委屈,该我敬你才是。”说着,秦玖端起酒盏,将盏中酒液一饮而尽。
    她翻转手腕,将酒盏放在桌案上,也不理会宋晨是否饮酒,便道:“枇杷,我们该走了!”
    枇杷颇为不甘地眯眼睥睨了一眼宋晨,这才随着秦玖出了殿门。
    身后,宋晨端着酒盏轮到了给谢涤尘敬酒。
    谢涤尘接过宋晨奉上来的酒盏,一饮而尽,笑吟吟拍了拍宋晨的肩头,咧嘴笑道:“好个探花郎!”说着,朝着宋晨伸了伸大拇指。
    秦玖未曾回头看,听到谢涤尘的声音,唇角慢慢勾起一抹慧黠的笑意。这笑容在迷醉的夜里,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绝艳。
    秦玖漫步出了仁崇殿,也不知自己方才饮了几杯,竟觉得熏熏然欲醉,此时被冷风一激,寒意直透入骨髓,忙裹紧了身上的衣衫。
    夜凉如水,落月流白,将她的影子照在台阶上。
    “枇杷,你守护好莲儿,我随意走一走。”秦玖低低说道。
    枇杷知悉秦玖在想什么,便颔首答应了。
    2、暗算
    夜色黑沉如墨,巍峨的宫殿在远处连绵矗立,好似怪兽一般蛰伏着。挂在甬道廊柱上的宫灯,好似怪兽的眼睛。
    秦玖缓步向前走着,三年前,她从未觉得这皇宫的夜晚是如此的阴森寒冷,那个时候的她,看这里的一切都是带着喜悦的心情。而今日,她只觉得彻骨寒意泛肤,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前面,拐过一个弯,便到了画意湖。淡淡的月光照在画意湖面上,平静的湖水如同一面镜子,倒映着天上的月亮。
    岸边栽种着大片竹林,清风吹过,氤氲水汽扑面而来。青青竹林在夜风里摆动着,发出簌簌的轻响。
    秦玖记得,当年,这里栽种着许多花木,每一个季节都有不同的花开。
    那一年,圣旨下,中书令白砚之女白素萱奉召进宫,封女史尚书,从二品,负责编撰诏书,草拟圣上旨意,赐金牌,可自由出入皇宫。可那时候,白素萱才十四岁。纵然已经扬名天下,也有人不服气。
    自从担任宫中女史尚书后,她每日都要进宫去。皇上让皇后将宫中的画意楼安排给她居住,但只有无事,白素萱还是每日都会出宫回家的,只有偶尔太忙累了,便居住在画意楼。从画意楼看出去,便是画意湖,那时候是春日,湖畔开满了春日盛开的花。
    海棠、迎春、瑞香、丁香、杜鹃、含笑、紫荆、白玉兰、琼花、棠棣、锦带、石斛……这些花虽说不如御花苑的花木名贵,但开得有朝气,她很喜欢。
    那日晚间,她用了晚膳,屏退了服侍的小宫女,便独自在画意湖畔玩耍。或许只有在无人之时,她才像个十四岁的姑娘,而不是站在金銮殿皇后身畔的女尚书。
    一簇盛开的琼花散发着沁人的幽香,白素萱忍不住俯下身子,闭目去嗅那簇花。这簇琼花原本是开在湖畔的,离水很近。不知为何,冷不防她的双腿膝盖一麻,她身子前倾,“噗通”一声栽倒到了湖水中去。
    她掉入到水中时,目光微扫,看到湖畔不远处的一处花丛动了动。
    白素萱其实是会水的,但是她故意装作不会水,在水面上胡乱地挣扎着,声音微弱地喊着救命。因为她感觉到自己双腿忽然一麻,似乎是被人用什么东西打中了,是有人故意要让她跌到水里,她虽然不会武功,但这种事情还是可以猜想到的。
    初春,夜晚的湖水还是很凉的,冰冷的寒气透过骨髓沁了进来,冷得彻骨。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冷眼湖畔。
    不一会儿,便见到两道人影缓步踱了过来。
    借着迷离的月光,秦玖清楚地认清了前面那个人,正是在梅林中打猎的那个紫衣少年,当时她就猜他是二皇子颜夙,如今在宫中看到他,果然是真的。而站在他后面的人,秦玖认得,是昭平公主颜水璇。
    她每年都会进宫觐见姑母,所以和颜水璇见过几次面,两个女孩子很投机,所以关系很好。
    “二皇兄,有人掉水里了。”颜水璇指着在水中挣扎的白素萱道。
    颜夙负手立在湖畔,夜风将他紫色的衣角吹得翻卷起来,少年眯着眼睛,唇角带着笑意,静静说道:“哎呀,就是,这是谁啊,怎么这么不小心落到了水中。”
    白素萱憋了一口气,不再挣扎,身子慢慢向水下沉去。
    “啊?二皇兄,我方才看她好像是素素,没听说过素素会游泳,你快去救她。”昭平公主颜水璇焦急地喊道。
    颜夙皱眉道:“素素,你是说那个白素萱?那可不得了,虽然我不太会凫水,但是也要想法救她上来。”他说着话,飞身向湖面上掠了过去。
    白素萱眼看着那人好似大鸟般掠了过去,原本在水面上奄奄一息挣扎的人,猛然伸手,便拽住了颜夙的脚。
    颜夙原本是要将白素萱从水中拉出来的,却冷不防,水中湿淋淋的人冒了出来,将他拽了下去。他身在半空,不好使力气,就那样,被拽到了水中。
    “噗通”一声,颜夙摔倒了水里,水花四溅。
    白素萱似乎还觉得不解气,从水中翻出来,按住颜夙的头便往水里压。她没有武功,但水性却好。颜夙武功好,但水性却不好。
    如此被白素萱按着喝了两口水后,白素萱才放开她,好似游鱼一般游到了岸边。
    她浑身湿淋淋的,衣衫都贴在了身上,头发也早已散开了,湿嗒嗒从额前垂落,掩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双喷火的眼睛,那清眸中的艳光和湖畔的那簇琼花一样令人惊艳。
    她站在花丛边,掐腰笑道:“本小姐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颜水璇长大了嘴,指着白素萱的衣衫提醒道:“素素,你的衣服还是湿的。”
    白素萱这才发现自己衣衫贴着身子,将自己身形都暴露无遗,她忙抱住肩,快速跑了。
    第二日,朝会觐见结束,朝臣们都退出了御书房,白皇后忽然道:“素素,你去叫大皇子来御书房一趟,我和他有事商量。”
    白素萱知晓姑母应该是有重要之事,否则不会让自己亲自去传的,遂不敢怠慢。出门问了太监,知晓大皇子颜闵出了琅廷殿,正要出宫去游玩。
    秦玖怕误了事,忙一路小跑着追了出去,终于赶在二道门前拦住了颜闵。
    不过,并不是一个颜闵一个人,和他结伴的还有二皇子颜夙和谢家的公子谢涤尘。三个人惊讶地看着从天而降的白素萱。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最惊讶的便是颜夙了,他怔怔看着素萱,脸色奇异地微微泛红。
    因为刚刚奔跑,白素萱脸上绯红娇艳,但她看见三人后,神色沉静,不苟言笑地走到他们面前,敛下睫毛,谁也不看,径直朝着颜闵福了一礼,道:“皇后传殿下到御书房,请殿下随我过去吧!”
    颜闵颇惊讶,望着素萱道:“原来是女史尚书大人,不知皇后传本殿下有什么事?”
    白素萱神色淡淡地说道:“本官并不知,还请殿下速速过去。”
    颜夙这时候插话问道:“你就是白素萱?”
    白素萱转身,素白的官服在她转身之际飘飞起来,荡起一股冷风。她冷冷望着颜夙,福了一礼道:“正是本官。”
    颜夙望着素萱清丽绝艳的面容,登时哑然。素萱知道他昨晚暗算自己下水时,并没有看清自己,遂眯眼道:“二皇子,不知画意湖的水可好喝?”
    颜夙脸上神色顿时僵住了。
    谢涤尘不知画意湖的水有什么典故,一直追问颜夙,少年脸上那种尴尬的神色,惹得她好久后想起来还会偷笑。
    当年的画意湖是如此的美丽,如今,却只余一片竹林萧然。
    月上中天,光华如练。
    秦玖觉得自己的酒意醒的差不多了,正要回殿唤了榴莲一起回府。
    冷不防一只修长的手伸来,抱住秦玖的腰肢,将她向竹林中带去。
    ------题外话------
    发现我此文人物挺多。
    总结下新出现的人物。
    榜眼云幕天,探花宋晨。主考官于太傅。翰林院掌院元梓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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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3 20:32:01
☆、朱颜改 第60章
    1、袁霸
    月上中天,冷风吹来,竹林中发出竹竿碰撞的声音和树叶被风吹动的簇簇声。也正是因为这些声音,所以秦玖才将察觉到的轻微的声音误认为是风吹树响,才很容易被人揽住了。
    她被揽住的那一瞬,有些心惊,正要出手。
    随即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低头发现揽着她腰肢的那只手衣袖纯白如雪,她即刻便知晓这人是谁,正是方才在大殿内抚曲的萧乐白。秦玖直觉萧乐白对她并无敌意,所以她试着挣扎了两下,发现他却越箍越紧,心中想,倒是要看看他要做什么。
    越往竹林中走,柔纱一般的雾霭便越浓,缥缈迂回。
    “大司乐,你这是……要带我到哪里去?”秦玖浅浅一笑道。
    腰间的手瞬间松开了,秦玖慢慢转过身子,月光下,正对上萧乐白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孔。他手中提着酒葫芦,方才在大殿内抚琴时的优雅温润早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烂醉如泥的狂傲。他眯了眯眼睛,口齿不清地问道:“哎?你知道我是谁?”
    原来是醉了。听说,萧乐白酒品很好,喝醉之后,不会发酒疯,只会谱曲、抚琴,难不成传言是错的?他喝醉后,还会袭击孤身女子?
    秦玖慵懒一笑,掸了掸自己腰间的衣衫,“这世上,除了大司乐,还有谁的身上还会有这么大的酒味呢?大司乐,既然醉了,不如早点回去歇息吧!”
    萧乐白仰面再灌了一口酒,细目中醉意更浓,他似乎并没有立即离开的打算,而是趁势往前倾,伸指挑起秦玖鬓边一缕发丝,唇角轻轻泛起一丝痴迷的笑意,慢慢靠向她耳边,低低说道:“秦玖,哦……秦玖!你的病好了吗?”
    秦玖没想到萧乐白还挂念着她上次在祈雪节上感染风寒的事情,心中颇感动,笑微微道:“多谢大司乐挂念,我早就好了。”说完话,秦玖直觉萧乐白离自己太近了,她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退。
    没想到萧乐白竟如影随形般也跟着向前迈了一步。他摇晃着手里的酒葫芦,醉眼迷离地说道:“病好了就好,方才,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秦玖离开大殿,自然不用向他专门请辞,除非是朋友。萧乐白此语,显然是将秦玖当作了朋友。
    秦玖心中一动,方才在仁崇殿上,萧乐白一曲箜篌,让庆帝心情顿时愉悦起来。可见,他这个乐师在庆帝跟前是极受宠的。若是能将此人收买为己用,对日后行事自然会有无穷的好处。
    只不过,此人看上去对庆帝极是忠心,要收买他似乎也不是容易的事,但至少不能得罪他。
    秦玖展颜笑道:“方才我并没打算离开,只不过是出来逛一逛,如今却是就要出宫,这次正式向萧兄辞别。”
    萧乐白听到秦玖称呼他萧兄,似乎甚是高兴,伸手将背上的革囊取了下来。秦玖这才发现,他竟一直背着箜篌。
    “方才忽然有了一首好曲子,正是为你而作,待我弹给你听。”萧乐白随意席地而坐,也不管地面上的土会否弄脏他的白衣。
    这人酒疯上来,果然是抚琴啊!
    只不过现在,在这黑沉沉的竹林里,纵然萧乐白琴技再好,秦玖着实没有心情来听他抚曲子。倘若引来了人,纵然她的清名早就被毁的没有了,但还是不太好。
    秦玖忙阻止道:“萧兄,夜已深,你又喝醉了,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这曲子,我改日再听如何?”萧乐白哪里肯依,醉醺醺的眸中闪过一丝哀怨,“这曲子是我专门为你所作,你若不听,我还要这把箜篌有何用,不如砸了了事。”说着,举起箜篌来,就向地面上摔去。
    秦玖直觉和醉酒之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眼看着箜篌就要摔落在地面上,她伸袖一拢,便将箜篌接了过来。轻轻抚了抚箜篌的琴弦,浅笑道:“萧兄怎么舍得砸琴,秦玖可担当不起。萧兄既然非要抚琴,那我就洗耳恭听了。”秦玖将箜篌递到了萧乐白手中。
    萧乐白这才转怒为喜,坐在地面上,在光线幽暗的林中,开始抚琴。
    他似乎根本就不用看琴弦,只凭着手指的感觉,一曲优美的乐音便流淌而出。
    喝醉的萧乐白和清醒的萧乐白相差竟如此之大,秦玖叹息一声,仰首望着天空中的冷月,凝神倾听。
    原本不过是敷衍着听一听。但是萧乐白不愧是萧乐白,醉后的乐音更加动听,犹若有魔力一般。
    只不过,这首曲子,并无一丝欢乐之意,在空谷闲花,高天流云的飘逸境界之外,似乎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哀怨和悲凉。
    这是做给她的曲子。
    秦玖闭目,这世上,难道能看穿她内心的,竟是这样一个陌生人?
    一曲未终,就听到湖畔的小径声传来一声冷喝,“什么人在此喧嚣,还不出来!”
    秦玖一怔,明白这是值夜的骁骑,耳听到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显然已经将这里包围了。
    这片竹林占地不大,很容易就会被发现,要是逃跑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却要涉水而走。这冰冷的湖水,如今的她恐怕是经受不住那种寒意了。
    秦玖笑道:“萧兄,看来今日是注定不能听完这首曲子了!”
    萧乐白扬眸朝秦玖一笑道:“你先在这里待着别动,让我先出去引他们走。你虽然不在乎的清名,可我还是在乎的。”
    萧乐白说完,抱着箜篌站了起来,漫步朝竹林外走去。虽说脚步依然有些踉跄,但看上去酒意似乎消了不少。
    “原来是袁统领啊!方才酒意上来,便在林中抚了一曲,不想倒是给袁统领添麻烦了。”萧乐白醉醺醺地说道。
    袁统领袁霸。
    秦玖挑了挑眉。
    说起来此人的名字,倒是如雷贯耳。
    二十年前,他便是名震江湖的高手之一,后被先皇收为己用,作了骁骑统领。先皇薨了后,他的位子并没有动摇,对庆帝也极是忠心。如今,外城有谢涤尘的金吾卫守卫,但这整个宫城的安危,却是他来守卫的。此人不参加任何党争,只为庆帝所用。白皇后当年,也甚是欣赏他的耿直。只是他,却将白皇后视为了叛逆。
    “竟是大司乐。天色已晚,大司乐怎么还不去回府歇息,仁崇殿的琼林宴结束了。定街鼓再过两刻钟便要敲响了,大司乐当知宵禁之令。”袁霸冷冷说道。
    他四十多岁的年纪,身着骁骑统领的服饰,身材中等,面容清瘦,气质沉稳如渊,一双眸子凌厉中带着一丝警告,整个人就好似一把出鞘的刀。
    “多谢袁统领提醒。否则宵禁了可就麻烦了,萧某这就回府。”萧乐白拱手谢过袁霸,便踉跄着离开了画意湖畔。
    秦玖凝眉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得骁骑的脚步声渐渐远离了湖畔,她才快步出了竹林。
    出了竹林,秦玖快步走了几步,便忽然凝住了脚步。
    在竹林不远处的湖畔,一道人影负手凝立。
    月色透过疏枝碧叶,在他脸上打下重重的阴影,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但身上却透出一股镇定自若的气息,那是在强敌环伺下依旧波澜不惊的气势。
    秦玖看颜夙凝立的样子,是来了很久了。
    至少,他听到了竹林中的曲子,看到了离开的萧乐白和袁霸,但是,却很巧妙地没有让萧乐白和袁霸发现他。
    秦玖忽然勾唇轻笑开来,她的笑容在夜色里绽放,好似一朵清绝秀雅的花,但却含着谁也觉察不出来的悲哀至极的意味。
    “这么晚了,殿下真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做什么,这边环境阴森,万一冲撞了鬼魂什么的,难道殿下不怕吗?”秦玖意味深长地说道。
    颜夙原本似乎是没想搭理秦玖的,听到此话,猛然抬起了头,朝着秦玖漫步走来。
    秦玖驻足,转首眯眼望着漫步而来的颜夙。
    夜风吹起他的长发,露出他的脸庞,这张俊美到惊心动魄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冷肃,还是冷肃。但到了他面前,他却忽然勾唇而笑,笑容满带讥讽,如一朵带刺的花,透出一股耀目的风情。
    他眸光如刀,灼灼生辉,逼视着秦玖道:“环境阴森?那九爷倒是真会挑地方,在这里和人约会。说起冲撞鬼魂,九爷不怕,我怕个什么,在九爷手中殒命的人怕比在本王手中也少不了多少吧!”
    秦玖之所以说鬼魂,是因为这里拥有他和她的回忆,而她,其实在世人眼中是已经死了的。
    “这么说,王爷果然是不怕了!”秦玖咯咯一笑,“果然是心狠手辣之人。”
    “彼此彼此!”颜夙冷笑着说道,“有一句话要奉劝九爷。”
    秦玖挑眉:“什么话,王爷但说无妨!”
    “有些事情,本王奉劝九爷不要在这种事情上费脑筋了!”颜夙说完,大踏步而去。
    秦玖这次有些意外,心中微微一动,莫非颜夙说的是,宋晨之事?
    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看出吧!
    秦玖快步朝着崇仁殿走去,半路上,遇到了来寻她的枇杷和榴莲。
    “莲儿,方才你一直待在殿内,谢涤尘和宋晨关系可融洽?”秦玖问榴莲。
    榴莲想了想道:“开始时挺好,后来,谢统领似乎就不搭理送探花了。”
    秦玖眯眼,果然如此!
    探花郎宋晨其实是秦玖安排的人,在琼林宴上故意敬酒和她过不去,也是事先安排好了的。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宋晨能够投入到颜夙那边。但没有想到,竟然只一回合就被颜夙看穿了。
    她出殿时,记得谢涤尘确实很高兴地和宋晨打招呼了。
    她不知道颜夙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秦玖眯眼,心微微向下沉了沉。想到榜眼云幕天做的那首诗,再想到宋晨没有给她敬酒后,枇杷的回护,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云幕天做那首诗讽刺她时,枇杷虽然恼怒,但并未发怒。但宋晨没给她敬酒时,他却出来和宋晨耗上了。或许就是这里,让颜夙看出了端倪。因为枇杷的性子,一向很沉静,没有她的命令,很少说话。
    “怎么了?”榴莲看秦玖脸色微沉,试探着问道。
    秦玖摇摇头,“没事,下街鼓快敲了,我们先回府。”
    8888888888888888888
    2、黄毛和黑猫
    自从和颜聿定下了盟约后,这些日子秦玖一直忙着春试,还未曾约见过颜聿。
    翌日,秦玖到司织坊转了一圈后,便坐了轿子,前去严王府。皇子成年后都会在宫外开府,颜聿自从几年前回京后,就一直居住在宫外御赐的王府。
    颜聿的管家通报了后,便领着秦玖向王府后院而去。

    一到了后院,秦玖看到的情景还是让她有些吃惊。
    这后院里没有树木花草,而是铺满了满院子的黄沙。院子里有马,有狗,有鹰,还有人。
    就在黄沙之上,铺着一方华丽至极的坐毯,颜聿便坐在坐毯上,指挥着下人跑马,斗狗,熬鹰。
    就是这种环境,颜聿也不放过享乐。
    在他身畔,他的四大美人中的两位,叫做貂蝉和昭君的一人抱着一个琵琶,正在弹奏。
    颜聿身着一身炫黑色宽松的长衫,一头墨发半梳半披,伸手抚摸着他怀里的小动物。没错,在他的怀里,卧着一只黑猫。十分乖顺地眯着眼睛,享受着颜聿的抚摸。
    秦玖怀里的黄毛登时瞪大了眼睛,它似乎对于这个和它能够享受主人同等待遇的小动物格外感兴趣。扑棱着翅膀便飞了过去,在颜聿头顶上盘旋了一会儿,便落回到了秦玖的肩头上。
    秦玖抚摸着黄毛,笑眯眯道:“那是一只黑猫,你不要惹它。”
    自从上次,黄毛和颜聿发生了冲突后,黄毛一直对颜聿很是敌视。没想到,颜聿也不是吃素的,可能是觉得自己老和一只鸟过不去,有碍他的风度,竟然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只黑猫。
    真是阴险!
    “黑猫?!”黄毛重复道。
    “乖啦,黑猫可是会吃小鸟的哦!”秦玖提醒好奇的黄毛。
    ------题外话------
    本章出现的新人物:袁霸。
    金吾卫统领是谢涤尘,颜夙的人。
    骁骑的统领袁霸,庆帝的人。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3 20:32:13
☆、朱颜改 第61章
    黄毛似乎对秦玖说的话并不在意,并没有意识到那个乖乖趴在颜聿怀里的黑猫有多么的危险,它依旧歪着头,打量着颜聿怀里的黑猫。
    管家快步走到颜聿面前,禀告道:“王爷,秦九爷过来了。”
    颜聿似乎这才注意到秦玖,微微偏头,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耀目的瞳仁里,闪动着邪魅的笑意,他抬臂招呼道:“九爷,请上坐!”
    秦玖扫了一眼他身前桌案一侧散落在红毯上的蒲团,心想,这样的座位也叫上坐?再看到那些马儿啊,猎狗啊,都被训得汗水涔涔,前面不远处还有马粪在冒着热气。这样的环境,颜聿也如此享受,这让她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了,原来他不光会唱戏、嫖妓,竟然连遛狗熬鹰这样的勾当也玩得挺上道的。
    秦玖抱着黄毛,在蒲团上盘膝坐下,黄毛扒着她的手臂探出头,依然打量着颜聿怀里的黑猫。颜聿这一招真的很管用,最起码,黄毛的注意力已经从他身上彻底转移到黑猫身上了。
    颜聿怀里的黑猫倒真是懒,这会儿还在那里舒服地眯着眼睛,看上去乖顺极了。
    一股肉香扑鼻,秦玖低头,这才发现木案上放着一盘烤熟的鸟肉。
    颜聿一伸手,从云靴旁拔出一把精巧的镶宝石的匕首,用案上雪白的拭巾擦拭了几下,扯过那盘鸟肉,利落地切割起来。
    秦玖眯眼看着他,只见他侧颜如雕琢而成,轮廓完美至极,微抿的唇角漾着一抹促狭的笑意。
    这个男人就像恶魔一样,完美到近乎罪恶。
    “白耳,来,吃肉了,好吃的鸟肉哦!”颜聿将切割成一条条的鸟肉摆在了桌面上的小碟中,斜睨了秦玖怀里的黄毛一眼,吹了一声唿哨,招呼着怀里的黑猫。
    黑猫这才懒洋洋地睁开眼,那双眼瞳竟是绿色的,它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方才踱着优雅的步子,从颜聿怀里钻出来,轻轻一跃便上到了桌案上,动作轻巧得无一丝声息。
    这只黑猫除了两只耳朵是白色的,身上皆是黑毛。原本眯缝着的眼睛睁开了,竟是一双闪着灵光的绿瞳。秦玖一看这黑猫的长相,便知这是出自云韶国的灵猫,看它那双闪着灵光的绿眼珠便知没错。说起来云韶国,那真是一个好地方,盛产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黑猫似乎并未在意秦玖和黄毛一人一鸟在打量它,它优雅地低下头,开始吃小碟里的鸟肉。
    “九爷,你家的黄毛要不要来一块?”颜聿薄唇轻勾,问秦玖,但是他的目光却是望着秦玖怀里的黄毛的。
    黄毛歪头看了一眼碟子里的肉,一点也不感兴趣地说道:“小爷才不吃呢!”
    秦玖知晓颜聿的用意,他是打算让猫吃鸟,以此来吓唬她家的黄毛。但他这个算盘打错了,对于黄毛来说,只要吃得不是黄毛,它管你吃的是鸡是鸟还是羊呢!
    “多谢王爷,只不过我家黄毛从来不吃肉。我记得猫喜欢吃的可是鱼啊,这只猫如此可爱,王爷为何不喂它最爱的鱼吃?”秦玖摸着鹦哥儿的羽毛,笑吟吟问道。
    黑猫听见了,停止吃肉,抬起头来,朝着秦玖“喵呜”叫了一声,显然是同意秦玖的话。这只猫显然是训练过,竟然听得懂秦玖的话。
    黄毛看着黑猫朝着秦玖谄媚地“喵呜”着,不高兴了,冲着黑猫叫道:“没出息,没鱼竟然也吃。”
    秦玖按下黄毛的头,生怕它再惹事,抱紧它道:“这才乖呢,谁和你一样挑三拣四。”
    黄毛大约有些不服气,自然是不敢惹秦玖的,于是冲着黑猫喊道:“你这个笨猫,你这个傻猫……”一边说,一边朝着黑猫鄙夷地拍着翅膀。
    “喵呜”,黑猫不吃了,它大约知晓黄毛是在对它进行人身攻击,瞪着绿幽幽的眼睛,朝着黄毛叫了一声,转身就朝着黄毛扑了过来。
    秦玖这个时候已经知道,一场架是免不了要打了。既然阻止不了,那么就为黄毛加油吧。于是,秦玖干脆地将黄毛放飞,喊道:“黄毛,打败白耳,回去有奖赏哦!”
    黄毛得了秦玖的鼓励,顿时来了劲,她展翅在桌案上方飞着兜圈子,还不停地喊着:“笨猫,臭猫,傻猫……”
    黑猫白耳倒是沉得住气,在桌案上立得稳稳的,一双圆眼珠紧紧跟随着黄毛转来转来,尾巴在身后慢慢地晃啊晃啊,似乎随时准备攻击。
    颜聿来了兴致,大约他早就想着让这一鸟一猫掐架,“白耳,赢了晚上有鱼吃。”
    白耳一听,双瞳立刻开始放光。
    秦玖瞥了一眼颜聿,笑道:“王爷,你这白耳这个名字,不会是跟着我家黄毛来的吧!”
    颜聿颇鄙夷地哼了一声,“白耳多好听。你那黄毛,得是有多么不同凡响的品味才能起出这样的名字啊!”
    “小爷叫凤凰!”黄毛一边拍着翅膀飞扬,一边得意洋洋地反驳道。
    黑猫白耳便瞅准了这个空挡,忽然一跃,从黄毛身上挠下来几根羽毛。黄毛也不是个吃亏的,不时地俯冲下来袭击黑猫,用嘴啄,用爪子挠。
    一鸟一猫斗得不亦乐乎,引得那些斗狗遛马的侍卫们都忘了手里的活,开始观看这场大战。
    “九爷,不如我们压个赌,看黄毛和白耳哪个会赢?”颜聿轻笑一声说道。
    秦玖看了看天色,大约还有一个多时辰便到午时了,她淡淡笑道:“王爷这个主意甚妙,我也喜欢赌。不过,一鸟一猫打架赌起来太没趣,不如赌别的。”颜聿慵懒地倚着椅背,他的举止散漫得有些没心没肺,但他身上潜藏着的不可一世的倨傲之气却尽显无疑,“眼下,难道还有比赌这个更有趣的吗?”
    秦玖眯眼道:“我赌王爷在午时之前会赶到苍梧山。”
    “倘若是赌这个,九爷不觉得自己输定了吗?”颜聿不慌不忙地询问,漆黑的眸中却闪过一丝疑惑。去不去苍梧山的决定权在于他,但是秦玖忽然说赌这个,莫非是,相信笃定他一定会去苍梧山?
    苍梧山。
    对这个地名他很熟悉。
    一如九蔓山以温泉著名,苍梧山是以寺院庵堂而闻名于世。
    苍梧山距丽京不远,位于丽京城北几十里处,骑马的话,大约需要一个时辰。正因为距离丽京城比较近,所以,是丽京城贵族们最重要的修行问道之地。但颜聿却对修行问道无甚兴趣,他也不是颜夙,有一个尚佛的母妃,所以,苍梧山他以前从没有去过,以后也不打算去。但是,他却知道,秦玖此言,恐怕并非是说说而已的。
    “这个赌,本王和九爷打了,不知赢了能得什么彩头?”颜聿狭长的凤眸微眯,眼神中多了一缕从未见过的严肃,深沉难测。
    秦玖微微一笑,道:“彩头嘛,就把白耳送我吧!”
    “换一个吧!”颜聿扬眉道。他好容易弄来一只能对付得了黄毛的黑猫,哪里肯轻易送出去。
    “换一个也行,那就这样,如果你家白耳赢了我家黄毛,一个月不准吃鱼。如果你家白耳输给了我家黄毛,可以顿顿吃鱼。”秦玖笑得纯洁无害。
    颜聿略略一愣,让他赢了罚输了赏,这以后白耳还敢赢黄毛吗?他唇角一勾道:“可以,就这样说好了。不过,九爷若是输了,要如何?”
    秦玖坚定而冷然地说道:“这个没必要再说,因为我不会输。”
    “哦?”颜聿冷冷眯眼,“是什么事,让九爷笃定我一定会去苍梧山呢?”
    秦玖沉吟了片刻,方徐徐说道:“看来,王爷对苏挽香小姐也不是多么势在必得啊,竟然连苏小姐的行踪都没有打听吗?莫非,王爷还抱着放手的心思吗?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件事,我也就不必说了。”一听到事关苏挽香,颜聿唇角邪魅的笑容慢慢凝固,俊脸上明显染上了凝重之色,“九爷有话不妨直说,莫非苏挽香今日去苍梧山了?”
    秦玖望了颜聿一眼,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苍梧山中的慈安观是苏小姐曾经的养病之地,这件事王爷一定知道。今日,据说苏小姐是去苍梧山的慈安观上香了。倘若只是苏小姐去上香,倒也没什么,但是,我听说,惠妃的侄子刘来顺也去苍梧山了。王爷当知道刘来顺为人,此人极好色,见到美貌女子或者俊秀的男子就挪不动脚步了。”
    “那日在无忧居他对兰舍那件事就可看出来。听说,他对苏小姐也是睥睨已久的,也曾求过姑母惠妃求皇帝赐婚,但惠妃并未应允,只因为她很清楚自己这个侄儿根本配不上苏小姐,皇上是肯定不会同意的。因苏小姐是苏相之女,所以,刘来顺自然也不敢去动苏小姐。只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
    颜聿扬起眉梢,以凌厉的目光看着秦玖,耐着性子询问道:“如何不一样了,难道刘来顺他还敢来硬的?”
    “他自然不敢。不过,我听说,云韶国有一种情花,名”孽罗香“。此花极其美丽,但是却是致人迷幻的毒药。据说,孽罗香绽放之时,倘若你从花丛中走过,嗅了这种花的香气,眼前会出现幻像。假如此时有人在她面前,她会将此人看做自己心仪之人,从而在药力的催动下,会做出令人终生后悔之事。此毒于媚药本质不同,所以女子清醒后往往也不知自己中了药物,更查不出曾中过药物,所以只会以为是自己心甘情愿。孽罗香的花瓣晒干后,制成香囊,香味依然存在,且和花盛开时药效是一样的。”
    “因为此花十年才会绽放一次,所以产量极少,世人极少知道,是作为云韶国私下相传的宫廷秘药存在的。但是,我从惠妃口中得知,刘来顺不知从哪里得来了这种药物。恐怕,苏小姐此行会有危险!”
    “你说的是真的?”颜聿眸中“噌”地燃起了燎原的怒气。
    “千真万确!看天色,苏小姐恐怕已经快到慈安观了,她上完香后,估计就午时了,再用了午膳,就是午休之时,恐怕……”秦玖话音未落,身侧颜聿已经猛然站了起来。
    他唇角依然勾着完美如雕琢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却有着嗜血而邪妄的残忍。
    “备马!”他冷冷说道。
    早有人将院内最神骏的一匹良马牵了过来,颜聿也顾不上换衣,翻身上马,一拉缰绳,马蹄如飞奔声如雷,踏云般掠过正在打斗的黄毛和白耳,径直朝着连通后院的后门而去。
    颜聿贴身侍卫见状,忙一个个飞身上马,尾随颜聿而去。及至秦玖反应过来,只看到颜聿策马而去的一个背影。
    秦玖眯眼笑了笑,扫了一眼早已停止了抚琴的貂蝉和昭君,摊手道:“你家王爷性子真急啊!不过,我觉得这件事,你们两个似乎也应该跟去,毕竟,出事的是苏小姐,她可是个女子。”
    貂蝉和昭君闻言,忙起身牵了马,纵身上马,追了出去。
    幸好这后院里就是驯马之地,有的是马。
    转瞬间,后院除了那些被训的狗啊,马啊,打架的猫啊,鸟啊,就剩秦玖和枇杷了。
    秦玖撇了撇嘴,将面前的茶水饮尽,冲着黑猫道:“白耳,你也别打了。你家主子都走了,再说了,你要是赢了,可是一个月没有鱼吃的,还打个毛啊。”
    黑猫似乎不甘心输,但是赢了要罚不能吃鱼,非常郁结。眼看着主人也走了,颇惆怅地收了爪子,迈着骄傲的步子,仰着头走了。
    黄毛飞回到秦玖肩头上落下,叫道:“傻猫,笨猫,臭猫……”
    秦玖敲了敲黄毛的头,道:“行了,不要得寸进尺了。”
    她抱着黄毛一边往外走去,一边问身侧的枇杷,“卖孽罗香的小贩可顺利送走了?”
    “九爷放心,兰舍办事很妥当,不会让人追查到一丝线索的。”枇杷静静说道。
    秦玖点了点头,清眸中闪过一丝锋锐。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3 20:32:26
☆、朱颜改 第62章
    1、阎王本色
    从丽京城到苍梧山,颜聿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在山脚下勒马驻足,一扬手,身后随行的侍从骤然停下,马匹累得重重喷着鼻息,原地刨蹄。
    颜聿仰头望去,只见苍梧山山势不算高,但却幽深而神秘。此时正是初春,山上处处春意盎然,兰草芬芳。
    颜聿并不知慈安观如何走,命侍卫找了一个知道路的当地人引路,一行人策马上了山。越到山上,山路越崎岖,马匹行走越艰难,到了最后,颜聿只得弃了坐骑,徒步上山。
    终于抵达慈安观时,日头恰到了正午。那些侍从虽是练武之人,这一路马不停蹄奔走,又提气迅疾上山,早已累得气喘吁吁。
    颜聿却不顾不得歇息,大步向慈安观而去。
    大煜朝贵族之家大多都有家庙,这慈安观便是苏家的家庙。此观隐在半山腰郁郁葱葱的翠竹之后,建筑古朴而典雅。观中香火显然并不是很好,此时观门是紧紧关闭的。
    颜聿微微眯眼,早有两个侍从上前,抬脚便踢开了观门。这一下动静不小,观内的一个小道姑急匆匆奔了过来,一看眼前的阵仗,顿时脸色惨白,以为他们是什么强人,结巴着刚要问什么人,一柄宝剑便架在了脖颈上。
    小道姑早吓得面无人色,勉强挤出一抹胆战心惊的笑容来,颤抖着问道:“几位爷,你们要做什么?”
    “我问你,苏小姐如今在哪里?”颜聿单刀直入问道。他眸中闪过残忍的笑容,寒意和着日光映出血一般的色泽。
    “在……在……苏小姐方用过午膳,便到后院她一直住的寝房内歇息去了。”小道姑颤抖着声音说道。
    “带路!若有一丝怠慢,小心你的脑袋。”一个侍卫冷森森说道。
    小道姑哪里敢怠慢,引着几人穿过前院,到了后院之中。穿过长廊,便来到了一间厢房门前。她指着厢房颤声道:“这就是苏小姐一直住的厢房,每次来观中上香,她都会在厢房内歇息。”
    小道姑话音未落,便有几个彪形大汉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挡在了他们面前。小道姑细细一瞧,这几人并非苏小姐的侍从,她并不认识,遂惊讶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进观的?”
    颜聿看到这几人无声无息出现,心中顿时一沉。很显然,这正是刘来顺派来放风的侍从。
    那几人看到颜聿出现,脸色微变,不知这魔王到底是如何从天而降的。颜聿长眸危险地一眯,一挥手,他身后的侍从快步上前,将那几人围了起来。
    颜聿快步上前,推开了厢房的房门。
    展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幕,和他一路驰马而来脑中一直闪现的那一幕差不多。但待到他真正的看到了这一幕,心头顿时好似被人重重夯了一拳一般。
    苏挽香身着素衫,神情有些迷惘地偎依在刘来顺怀里,她似乎饮醉了酒一般,双颊潮红。清澈的丽目中好似泛着氤氲的水汽,迷离而朦胧。
    刘来顺一手搂着苏挽香的腰肢,一手执着她的素手,俯首正在用嘴唇反复摩擦她幼滑的掌心,用力吸吮她纤秀的指尖。
    颜聿原本就暗沉的脸在这一瞬变得更加铁青,目光更是森寒而带着嗜血的肃杀之意。只觉得怒火好似猛兽一般,从胸臆间咆哮而出。
    他快步上前,一把揽住了苏挽香的腰肢。
    刘来顺察觉到异样,猛然抬头,在看清眼前之人后,那双原本不大的眼睛就已经惊异地瞪大了。整张脸血色褪尽,扶在苏挽香腰肢上的手微微颤了颤。
    他心知今日怕是已经不能成事,缓缓放开了搂着苏挽香的手,朝着颜聿一笑道:“哎哟,什么风将王爷吹来了,难道王爷也听说慈安观的玄女娘娘甚灵,所以来上香吗?”
    颜聿沉着脸,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抬脚朝着他腿间猛然踹了一脚。刘来顺也是有武功的,那日在无忧居被秦玖暴揍了一顿,身上伤势才好转,冷不防又被颜聿踹了一脚。
    这一脚的力道究竟有多大啊!
    刘来顺的身躯竟被踢得如同风筝般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方才停了下来。他被踢得头晕脑胀之下,还是很清楚地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顿时杀猪般嚎叫了起来,疼得抱着腿蜷在了地上。
    “颜聿,你竟敢这样对我?”挨了一脚,刘来顺犹自不相信颜聿真的这样对他了。
    颜聿却根本懒得管她,拦腰将苏挽香抱了起来,吩咐紧随其后进来的貂蝉和昭君端了杯冷茶过来,服侍着苏挽香饮了半杯子的水。又命貂蝉出去端了洗脸水过来,他亲自拿出贴身的帕子,湿了水细心地在苏挽香潮红的脸颊上擦拭着。
    “来人!快来人!”刘来顺盛怒之下,高声喊道。
    他喊了数声,也不见自己的那些侍从进来。
    貂蝉冷声说道:“刘大公子,你就别白费力气了,他们已经先你一步去了地府。”
    “什么?你们竟敢……颜聿,你好大的胆子。”刘来顺怒气冲冲说道,“你竟敢如此待我!我姑母是惠妃,我父亲是吏部尚书。你不过是一个闲散的皇叔,你怎敢如此对我!?”
    颜聿理都不理刘来顺,依旧细心温柔地为苏挽香擦拭额角、脸颊,看到她眸中神色慢慢清明了起来,似乎孽罗香的药力已经褪了些,这才放心地把苏挽香交到昭君手中。
    他负手立了起来,踱着慢悠悠的步子走近刘来顺,墨玉般的冷眸中划过一丝隐晦,唇边笑意凛寒,“看来,你是要到你姑母那里告我去了,只杀几个侍从怎么够你告?本王再给你多一个理由告我!”
    颜聿说着,一脚踏前,重重向刘来顺双腿之间踢去。
    刘来顺也有些武功,可叹他一条腿刚刚被踢断,这个时候行动极是不便。而且,这个从来都是懒洋洋的王爷,出手竟然如何迅疾狠辣,是他绝没有想到的。所以,这一击,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躲过。下身处剧痛无比,似乎有湿热的东西淌了出来,那是暗红色的血。
    这一下,刘来顺连惨嚎都嚎不出来了,他知道自己的命根子恐怕是再也不能用了。
    颜聿俯身盯着他,神色冷酷嗜血恰如森罗殿中的阎王爷,他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慢条斯理说道:“刘来顺,这下你可以告我了。”
    阎王!
    恐怕这才是阎王这个外号的真正由来吧!
    刘来顺望着颜聿唇边森冷的笑容,感觉到内心深处的寒意慢慢滋生了出来,吓得他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颜聿眯眼看了一眼死猪一样的刘来顺,冷冷一笑,道:“暂时留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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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阉了?”
    秦玖靠在暖阁内的美人靠上,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她正在嗑瓜子。黄毛站在她面前不远处,乌溜溜的眼睛瞪着秦玖的手。秦玖剥开瓜子,自己吃几个,冷不防就会扔一个给黄毛。每一次扔的方向和高低都不同,黄毛若是一个不留神,就接不住了。
    “是的,阉了,就连刘来顺的侍从都全部杀了。”枇杷低声禀告道。
    秦玖嗑开一个瓜子,扬手一扔,蹙眉道:“颜聿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那个苏挽香,她怎么样?”
    “她无事,据说只不过被亲了亲小手,听说,她清醒过来后,甚是感激颜聿。没想到,严王会阉了刘来顺,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秦玖眯眼抚额,道:“是我估计错了,原以为颜聿对苏挽香的感情没这么深,没想到竟然……如此看来,他对苏挽香的感情并不比颜夙要少。颜聿若不阉了刘来顺,正义自然是在他这方,如此一来,倒是棘手了。不过,这样一来,苏挽香恐怕极是感激他,倒也没白做。”
    秦玖原本是打算让颜聿英雄救美,颜聿肯定不肯善罢甘休,他若是告到御前,这案子到最后肯定会交到刑部。刑部是颜夙的天下,刘来顺欺负苏挽香,颜夙自然不会饶过刘来顺,肯定会重判。如此一来,将会打破颜夙和惠妃一党一直僵持的局面。
    可她没想到,颜聿将颜夙的活也干了。
    秦玖沉吟片刻,一扬手。
    黄毛以为她要扔瓜子,却没想到她只是虚晃了一个动作,最后却笑着竟瓜子送到了自己口中。
    气得黄毛大声叫道:“骗人,骗人!”
    “颜夙今儿几时能回京?”秦玖问道。
    “已经查到了,按照他的行程,今晚酉时左右应会抵达丽京。”枇杷道。
    这几日,颜夙恰好出京办事,他们也是算到了今日颜夙不在京,所以才让兰舍派人暗示了刘来顺,让刘来顺在今日下手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再烧一把火吧!目前,可不能让颜聿和惠妃对上。”秦玖嗑着瓜子淡淡说道。
    “九爷,要如何做?”枇杷问道。
    “你悄悄去一趟玲珑阁,见慕于飞一面,这次需要他的襄助。”秦玖蹙眉道。
    “好的,我这就去一趟。”枇杷低声说道。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4-1-3 20:32:48
☆、朱颜改 第63章
    颜夙因私事出了一趟丽京,回来时天色已经入暮。
    西天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空,夕阳的余晖将淡金色的光芒照在逶迤的城楼上,遥遥望去,让这座古老的丽京城看上去好似伫立在梦幻之中。
    颜夙觉得似乎很久不曾这样欣赏晚霞了,所以他并不着急,骑在马上慢悠悠地入了城。王府的侍卫长颜瑞带领数十名侍卫在他身后不远处悄然相随。
    天门街上华灯初上,正是用晚膳之时,所以街上行人并不多。他从街上策马而过,看到对面不远处一辆华丽的马车快速驶来,颜夙皱眉勒住了马。
    这是一辆朱红色的马车,车辕上绣着细致而繁复的精致鸾纹,淡红色耀眼的帷幔遮住了车身,让人无法窥探车内的情形。车身上绣着鸾凤的马车并没有几个人有资格乘坐,其中几位都是在皇宫内很少出宫的,只有他的三妹昭平公主颜水璇有可能会在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
    马车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果然看到身着湖水蓝色宫裙的颜水璇在两名侍女的服侍下出了马车,急匆匆朝玲珑阁而去。
    虽说这两年,他和这个妹子一见面总是拌嘴,但他对这个妹子可是真心疼爱的。如今,见她入暮时分急匆匆到这里来,眉头不禁一皱。自从三年前白家出事后,昭平便很少出门。如今入夜到玲珑阁来,莫非是和人有约?
    虽说,昭平和谢涤尘和离了,可是颜夙私心里还是希望妹子能和谢涤尘言归于好的。当下,便纵身下马,将缰绳扔到颜瑞手中,他敛衣大步向玲珑阁而去。
    刚踏入大门,玲珑阁的管事杜月便迎了上来。看到颜夙,一脸笑意道:“原来是安陵王殿下到了,快里面请。”
    上元节那夜,颜夙因竹灯那件事,和杜月打过交道,所以认识杜月。
    颜夙负手立在门前,朝着杜月微微点了点头,皱眉问道:“刚才有一位身着湖蓝色衣裙的女子进来了,她到哪间雅室去了。”
    杜月低声道:“殿下指的是刚进去的那位吗?她是我们阁主的朋友,和我们阁主有约,到三楼听雨阁去了。”
    果然是和人有约。
    颜夙黑眸微闪,踱步向楼梯的方向而去。
    杜月奔过去小心翼翼说道:“殿下,您是要到听雨阁找那位女子吗,不如让小的领殿下过去。”
    颜夙眯眼看了杜月一眼,怀疑这人是要领先过去报信,冷哼一声道:“不用,杜管事自去忙吧。”
    “没事,小的不忙。”杜月笑眯眯道。
    颜夙剑眉一挑,使了个眼色,身后尾随的颜瑞一挥手,命侍卫将杜月拦住了。颜夙快步向三楼而去,颜瑞望着自家殿下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殿下像是去捉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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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楼听雨阁内。
    颜水璇和慕于飞分别坐在青玉案两侧,一个茶奴跪坐在一侧,正在娴熟地煮茶、烫杯、斟茶。布置雅致的阁内茶香袅袅,极是怡人。
    “你说什么,素素住的那件雅室被窃了?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都丢了什么?”昭平公主悲愤地问道。
    方才,她收到慕于飞派人送过来的口信,说是事关白素萱的事情要告诉她,所以她才乘坐马车疾奔到这里。没想到,竟是听到这个一个不好的消息。
    慕于飞脸色沉郁,悲声道:“常用的东西都失窃了,没有留下一点念想。公主殿下,您是知道小人的事情的。当年若非白大人施恩,慕某或许已经饿死了。若非还要经营她留下来的这份产业,慕某或许……唯有那些旧物,能让我心中好受些,可谁知道,竟然被人窃走了。此事我又不能报官,心中实在郁闷。我知道,公主殿下手中一定还有她的旧物,不知,可否送与慕某,好有个念想。”
    昭平公主面色凄然,清眸中闪过一丝哀凉,她喃喃说道:“这世上,如此怀念她的人,或许只有我们两个了。”
    她动手解下自己腰间配着的一个香囊,抬手递到慕于飞手中道:“难道你……对她,一片真情,这香囊是她当年绣的,你拿去吧!”
    慕于飞抬手接过昭平公主递过来的香囊,看着上面绣功精致的花纹,忍不住眼窝一热。他正伸指触摸着香囊上的花纹,房门猛然被推开,有人大踏步走了进来。
    颜水璇一惊,朝着门口看去。只见颜夙一袭紫衣华服快步走了进来。俊美的脸上神色冷厉,剑眉飞扬,薄唇微抿,长眸中闪过一丝冷然。
    颜水璇不免有些惊慌,因为这玲珑阁是白素萱的产业,颜夙并不知道。这几年,她也没有告诉过颜夙,原因就是怕被他没收了去。此时看到他乍然来到,以为他已经知悉了玲珑阁的秘密,心中怎能不惊。
    颜夙方才怀疑自己的妹子和人私会,此时见到他们俩。一个神色有些惊慌,一个攥紧了手中的香囊,顿时觉得自己猜测的没有错。
    他们竟连信物都互换了吗?
    “二皇兄,你来这里做什么?”颜水璇定下心来,冷冷问道。
    “皇兄若不来,岂不是要出大事?”颜夙不想在这里教训颜水璇,免得事情落入了旁人眼中,遂忍着气说道,“随我回去!”
    “你凭什么管我?”颜水璇冷声说道。
    颜夙凤眼一眯,心中一痛。
    三年了。
    这个妹子和自己顶了三年了,他说的话她从来都不会听的。他深知自己若是用强,恐怕反而迫出她的逆反心理。当下也不动气,反而笑吟吟道:“不回也可以,既然这里这么流连忘返,莫非是这茶水的缘故,那本殿下倒也想讨一杯茶水喝。”
    慕于飞忙站起身来,躬身请道:“请殿下上座。”
    颜夙也不客气,迈着慢悠悠的步子坐在了案前。
    慕于飞亲自到一侧的桌面上,将未曾用过的新盖碗端了过来,放到茶奴身前。
    茶奴接过杯子,利落地烫好杯,将煮好的茶倒入了盖碗之中。但不知这茶奴怎么回事,心中似乎有事,茶碗中茶水已满,他仍旧在倒着。
    慕于飞一皱眉,冷喝道:“茶奴,你是怎么回事?做事这么心不在焉!?”
    茶奴一惊,低头一看,盖碗中的水已经溢了出来。他惊得面无人色,忙起身跪到慕于飞面前,凄然道:“茶奴知罪,请阁主恕罪。”
    慕于飞亲自走过来,将盖碗中的水倾倒掉,亲手倒了一杯,放到颜夙面前。这才侧首冷声对茶奴道:“你冒犯了安陵王殿下,竟还有脸求饶,从今日起,你不用在玲珑阁做了。”
    茶奴忙跪下去梆梆磕头道:“求阁主饶了茶奴这次吧,求殿下饶了茶奴,茶奴还有老母要养活,若是失了这份工,老母和茶奴都会饿死的。方才之事,实在是事出有因的,求阁主和殿下听茶奴把话说完。”
    颜夙放下手中的盖碗,淡淡说道:“慕阁主,我看这茶奴做事倒还伶俐,为这么点事,让他走人是不是有些重了。你不妨听他把话说完,或许真有原因也说不定。”
    “也好,看在安陵王殿下的面子上,我准你说完。”慕于飞冷声说道。
    茶奴忙冲着颜夙磕头道:“谢安陵王殿下。是这样的,小的方才在另一间雅室伺候时,听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所以心中一直不安,才会出岔子。”
    “什么事情?”颜水璇挑眉问道。
    颜夙端着盖碗,细细品了一口茶,果然觉得满口芬芳。这个茶奴技术还是不错,撵走太可惜了。
    “是这样的。听说,苏小姐出事了。”茶奴轻声说道。
    颜夙闻言,猝然抬头,凤眼一眯道:“你说什么?”
    茶奴吓了一跳,怯生生重复了一遍,道:“听说苏小姐出事了,是刘来顺那狗贼趁着苏小姐去慈安观上香,他尾随而去,要玷污苏小姐。我听了这件事,心里一直不舒服。我晓得殿下喜欢苏小姐,看殿下这样子似乎不知此事,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告诉殿下,所以才失手将茶水倒溢的。还请殿下饶恕小人。”
    颜夙手中的杯子啪地落在了地面上,登时摔成了碎片,浅绿色微烫的茶水四溅开来,溅到颜夙紫色骑马装的衣角上,迅速染成深紫色。
    颜夙一伸手,一把便将茶奴从地面上拖了起来,一直拖到他面前,提着他的衣襟,冷声问道:“你将事情经过,再说一遍。”
    茶奴战战兢兢道:“我是听那个客人说的,这事情京中还没有传开,消息被人压了下来。听说,是山中一个砍柴的樵夫在慈安观听说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婆娘,婆娘的亲戚又是在京中的,恰好在他家去探亲,听说了此事。回京后,他恰巧来玲珑阁饮茶,便和好友说起了此事,被小人听到了。他说,刘来顺在慈安观欲要对苏小姐行不轨之事。据说,苏小姐被马车载走了,在车上她一直哭个不停。那客人方才还在猜,刘来顺恐怕是得手了。小的就听到了这些。”
    茶奴刻意没有说起刘来顺被阉割和被打之事,刻意放大了苏挽香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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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改 第64章
    慕于飞扫了一眼颜夙冷厉的神色,朝着茶奴冷喝道:“茶奴,事关苏小姐名节,你可不要胡说!”
    “阁主,小的万万不敢胡说!”茶奴说道。
    颜夙提溜着茶奴的衣襟,脸上神色又惊又怒,那双漆黑的凤目中,漫出了野兽般危险而冷酷的光芒来。良久,他竟是忘了松开茶奴,一直到颜水璇大喊了声“二哥”,他方才清醒过来,手一松,茶奴便跌在了地上。
    颜水璇望着颜夙的样子,心下顿时冰凉一片。她一向深恨二哥辜负了素素,可现在,望着他眸中的惊怒和痛楚,她也不由得心中一痛。
    “你说的那个客人如今何在?”颜夙迅速恢复了镇静,目光深寒地盯着茶奴问道。
    “他,他已经走了。”茶奴断断续续说道。
    “你还知道什么?”颜夙冷声问道。
    “再……没有了。”茶奴小心翼翼道。
    “今日听到之事,不可再声张,你能做到吗?”颜夙长眸一眯,淡淡说道。
    他语气虽舒缓,但那话语里的戾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茶奴忙磕头道:“小的知道,小的绝不会透露出去。”
    颜夙侧目,冷厉的目光从昭平公主颜水璇和慕于飞的脸上划过。
    颜水璇唇角一撇,淡淡说道:“我虽然不喜欢她,但出了这种事,我也很同情她,放心,我还不屑说。”
    慕于飞躬身道:“殿下请放心,这件事,慕某就当从没听说过,也会严加管教茶奴的。”
    颜夙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径直负手去了。一出玲珑阁,他便召了颜瑞过来,冷声吩咐道:“去查,看刘来顺如今何在?倘若寻到他的踪迹,立刻通知京府尹孟怀缉拿。”
    颜瑞一惊,看颜夙脸色,知晓有大事,忙问道:“以什么罪名?”
    颜夙冷笑道:“他的罪名还少吗?随便找件最重的,让苦主到京府尹去告。”
    颜瑞知晓颜夙手中有刘来顺作恶的罪证,但殿下之前一直没有动刘来顺,不知今日为何突然要动他。他迟疑着问道:“殿下,您不是等着用他来绊倒他父亲吗?为何……”
    颜夙眼神凌厉一扫,冷冷一笑道:“还不快去。”
    颜瑞慑于颜夙积威,早不敢再问,策马自去了。
    颜夙负手凝立在华灯初上的街头,紫衣迎风猎猎。天门街尽头处,金阙玉阁,巍巍高楼,闪耀着震慑人心的辉煌,那里正是巍峨的宫城所在处。他将目光缓缓投向那里,凤目危险地眯起,眸中裂天狂澜翻涌不定,绝美的面容冰冷而无情。他在街头凝立片刻,方才策马沿着天门街而去,身后数名侍从紧紧跟随。
    相府位于锦绣坊内,这里是丽京城有名的贵族居住区,遥遥看去,可见灯火辉煌,屋宇连绵。不过,位于其中的相府虽说房屋高大,但失于修葺,显得并不巍峨显赫。
    颜夙策马奔到相府门前街口处,便看到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有数名侍从策马立在马车一侧。他勒马而立,凝眸望了一会儿,便见相府的大门洞开,苏相亲自送了一个人出来。
    相府门前的灯光很亮,所以颜夙很清楚地看到了那个人。
    明明是一袭很随意的炫黑色便服,便披在他身上,却穿出了颠倒众生的妖冶风情。
    夜风吹来,衣衫飘舞,长发飞扬。
    这样的不修边幅却依然颠倒众生犹若天魔临世的人物,全丽京城再找不出第二个。
    正是他的皇叔——颜聿。
    颜夙的眉微微皱了起来。
    颜聿在临上马车前,忽然朝着街口这边瞥了一眼,颜夙不确定皇叔是否看到自己了,只见他低头笑了笑,便钻进了马车中。
    颜夙待颜聿的马车走后,他才纵身下马,将缰绳交到身后侍从手中,徒步到了相府门前。
    相府的管家开门看到颜夙,吓了一跳,忙引了他进了苏相的书房。
    苏青看到安陵王亲临相府,似乎并不意外,忙磕头请罪。颜夙伸手搀了苏青起身,负手坐到了屋内的椅子上,问道:“她现在如何?”
    苏青面色沉郁地说道:“她喝了安神的药物,已经睡下了,殿下不必担心。”
    “事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颜夙皱眉问道。
    “殿下也知道,每月的今日,她都会到慈安观去上香,老臣每次都派得力的侍从跟随。可千防万防,也没想到竟会被刘来顺惦记上了。他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很奇怪的熏香,事先在她下榻的寝房内点燃了。据说此香不同于媚药,人中了后,会产生幻觉,将眼前之人看做心仪之人。所以……幸亏严王去的及时,否则……后果老臣真的不敢想啊!”苏青神色惶恐地说道。
    颜夙慢慢呼了一口气,只是一直紧皱的眉头却没有丝毫松动。
    “皇叔一向不去苍梧山,为何这么巧,今日竟去了?”他淡淡说道,眸中凌厉神色一闪。
    “听说,严王踢了刘来顺一脚,踢得正是传宗接代的要害之处,刘来顺嚷着要去告严王。老臣觉得,不如殿下还是不要插手为好。”苏青捋着胡须说道。
    颜夙剑眉扬了扬,冷声道:“本王已经决定了,刘来顺不能再留!”
    苏青眉端隆起细纹,凝声道:“还请殿下三思!”
    “晚了!”颜夙负手站了起来,沉声道:“本王已经派人去缉拿刘来顺了。”
    苏青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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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玖和黄毛玩闹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倦怠。命荔枝吹熄了烛火,便上床歇息了。刚睡得迷迷糊糊时,便听到荔枝在门外禀告道:“九爷,严王来访。”
    秦玖蹙眉,叹息一声,便披衣下了床榻。她点亮烛火,将一头墨发随意挽了一个发髻,便迈着窈窕的步子,轻盈地走入前厅。
    前厅内,荔枝已经点亮了琉璃灯,明亮的光线下,颜聿负手凝立在屋正中间,听到秦玖的脚步声,他蓦然转过了身,犀利的黑眸凝注在了她身上。
    颜聿身上,穿着的还是今日秦玖在严王府后院看到的那身炫黑色衣衫,经过这一日的奔波,这件衣衫和他的人一样,沾满了仆仆风尘。
    秦玖打了一个哈欠,翦水瞳眸流转间顾盼生妍,笑吟吟道:“看来王爷还不曾回府,奔劳了一日,何不早点回去歇息。”
    颜聿的目光掠过秦玖松松挽起的发髻和迷离的水眸,轻扯唇角,似笑非笑道:“九爷倒是睡得好!”
    秦玖浅笑似清水芙蓉一般绽放,“是啊,倘若王爷不来的话,我会睡得更好。”
    “你可知,有人今夜若是不吃安神药,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颜聿望着秦玖,咄咄逼人问道。
    秦玖蹙眉,笑吟吟道:“哦,是吗,这世上睡不着的人多了,这又与我何干?”
    “真的与你无关吗?”颜聿跨前一步,唇角依然挂着魅惑人心的轻笑,只是微眯的凤眼中,却划过一丝冷色。
    “王爷这样说,我就有些听不懂了。王爷说的,睡不着之人,是指的苏小姐吗?看来苏小姐是没事,否则,她可不是睡不着,而是活不了了。这样说来,她还应该感谢我呢!王爷说是吧!”秦玖从颜聿身畔若无其事地走过,径直去案前端起杯盏,倒了一杯酒,慢慢品了一口。
    颜聿皱了皱眉,漫步走到桌畔,坐到椅子上说道:“刘来顺此人,我还是了解一点,他还想不出用这样的法子来做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点呢?”
    颜聿眯眼,他想起自己在苏相府门口上马车时,下意识地往街口看了一眼。
    在街头黯淡的光影里,他看到了颜夙。
    当时,虽然隔了很远的距离,他并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颜夙紧盯着他的目光却是那样的灼亮和犀利,让他有一种感觉,就好似他抢走了他的心爱之物一般。
    当年,他就曾经这样看过自己。
    这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这一次的英雄救美,似乎让颜夙极其不高兴。
    从苏挽香出事这件事看来,他确实是得益了。
    那么,这件事,是不是面前之人谋划的呢?
    他不相信,刘来顺那样的蠢人会想出这样的法子,且安排得如此巧妙,竟能成功地将苏挽香的侍从全部放倒。
    “或许吧!这世上能人太多了。无论是谁,只要指点一下他,他都会去做的。”秦玖淡淡说道。
    “只是不知什么样的能人能做的如此滴水不露!”颜聿漫步走到椅子上,懒懒坐下道。
    秦玖笑道:“这我哪里知道呢!我只是听惠妃娘娘说了那么一句,猜到苏小姐会有危险。没想到还真的让我蒙对了,看来,我是立了一功了。”
    “你确实是立了一功。”颜聿不冷不热地说道,“不过,你这个功劳立的当真是险。倘若你晚和我说一会儿,或者我的马在路上出点意外,又或者我在山路上迷了路,再或者,挽香上山早点,午睡早一点,你可知道,挽香她就会出事?!”
    颜聿的语气,是冷厉的。原本魅惑的双眸,此时也夹杂了一丝霜雪之色。
    “你可知道,贞节对一个闺阁女子而言,是多么的重要?哦,我忘了,像你这样的……这样的……应该永远是不会体会到的。”颜聿慢条斯理地说道。
    秦玖端着酒盏,忽然仰面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艳丽如夜花般猝然绽放。
    她笑得恣意而张扬。
    “什么时候,王爷说话也这般不痛快起来。你是想说,像我这样无耻放荡,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女子,甚至比青楼的妓子还要无耻下流的女子,永远体会不到贞洁的重要,对不对?”
    秦玖边笑边若无其事地说道,语气里那种深深的自嘲让人心中微微一刺。
    秦玖仰面将杯中的酒水饮尽,幽淡的光线下,她身上浅红色的衣衫和水袖微微摆动着,杏色罗带束出的细腰更是不盈一握。
    “啪”一声,酒盏内的酒水饮尽,秦玖将酒盏放在了桌子上,她似乎有了几分醉意,歪在厅内的美人靠上,懒洋洋笑道:“王爷可真是说对了,我的确不知道贞洁为何物?”
    颜聿看到秦玖将酒水饮尽,皱了皱眉,望着秦玖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刺心,他慢慢说道:“我的意思不是其实那个。”
    秦玖摆了摆手,妩媚地笑道:“王爷,你不用解释,我知道的。深夜来访,王爷是怀疑此事是我谋划的了?”
    颜聿眉梢挑了挑,他的确是怀疑是她做的,只不过,他并未查到,也没有证据。
    他静静说道,“不错,我确实有些怀疑。这件事,我猜刘来顺若是做,不会让惠妃知晓的,如果她知道,怎么这么巧又让你知道?”
    秦玖懒懒一笑,目光移动到颜聿腰间配着的宝剑上,笑吟吟问道:“王爷,倘若此事是我做的,那么王爷,你这深更半夜来访,是打算要……要如何处置我?”
    颜聿没说话,只是将腰间的宝剑慢慢抽了出来,放到了秦玖的颈侧。
    秦玖望着脖颈前的宝剑,亮闪闪明晃晃,在烛火下映照出她眼角的那颗泪痣,是那样的妩媚凄美。
    她朱唇轻勾,一笑惑人,“王爷当真舍得杀我?”
    颜聿并不看她,只是淡淡说道:“我曾经说过,你不得再动她。”
    秦玖挑眉,不以为然,伸出葱白的手指,随意拨开脖颈间的利刃,漫步走到桌案前,再斟了一杯酒,说道:“我也说过,我不屑动她。”
    是的,她确实不屑动苏挽香。
    所以,这事情虽是她谋划的,但是她事前也安排了人,若是哪个出了差错,都会有人出来救苏挽香。她当然知道,贞洁对一个女子,是如何的重要。
    这些,她原本没打算隐瞒颜聿,原本打算和他坦诚后告诉他,但是,现在觉得也没有必要和他说了。
    “王爷,夜已深,若是无事,我要歇息了。”她端着酒盏,漫步向内室而去。
    “荔枝,送客!”她淡淡说道。
    颜聿在前厅站了片刻,唇角倏然上扬,懒懒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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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改 第65章
    事情正如秦玖所预料的那样,安陵王颜夙一回京就命京府尹孟怀派人前去吏部尚书刘栗的府上缉拿了刘来顺。可怜刘来顺从苍梧山被人抬回来还没有喘口气,便被抓走了。
    当然,罪名并非是刘来顺在慈安观对苏挽香不轨之事。
    到京府尹告状的,是一个老者。这个老者并非京中人士,而是从外地来的说书人。去年一冬,都和女儿小玉仙在酒楼说书,可是,去年腊月,他女儿却死于非命,后来老者便不知所踪。
    如今,这个老者忽然冒出来状告刘来顺强行霸占了他的女儿小玉仙。小玉仙受尽羞辱,最后不堪蹂躏,便逃了出去。刘来顺怕自己所做的恶事败露,便派人杀害了小玉仙。老者后来被人所救,才免遭刘来顺的毒手,为了女儿,才苟活至今。
    吏部尚书刘栗如今已经是暴怒了。
    起先,刘来顺被人抬了回来,不光腿断了,且那里也被踢得惨不忍睹。他气得当场差点昏厥,正要到御前去告皇叔颜聿一状,京府尹的孟怀便派人前来将刘来顺缉拿走了。
    刘栗中年只得这么一个儿子,极是疼爱,如今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但他心中还是担忧儿子,生怕他在牢中伤情加重,小命不保,便立刻进宫去求了惠妃。
    刘栗并不敢隐瞒,将刘来顺在慈安观所做之事,也一并坦白了出来。惠妃早晓得自己这个侄儿不争气,但所幸兄长管得严,刘来顺还不敢轻易去动良家女子。这会儿听说他不光对苏相的千金苏挽香下手,竟还杀害了一个说书女子,心中惊怒。但无论如何,兄长只得这一个儿子,无论如何也是要保住他的。
    有了苏挽香那件事,惠妃便知晓此事和颜夙脱不了干系。
    小玉仙那件事是去年腊月间发生的事,当时苦主不告,却偏在刘来顺出了苏挽香之事后,在这个节骨眼上告,自然很轻易便想到了颜夙。
    这几年,庆帝在立嗣上态度暧昧不明。
    颜闵虽是长子,但出身并不高贵,其母早已去世,在世之时,也不过是个嫔位。颜闵外祖家也只是一介商贾,并没有势力。同样的,颜夙的母妃出身也不高,只是先帝妃子的一个宫女。
    两人同为庶皇子,身份虽都不高,但是,颜闵却是长子。而且,颜闵极是伶俐,在自己母妃去世后,便自愿寄养在了惠妃名下。
    说起来,颜闵比之颜夙在夺嫡上是要占优势的。
    庆帝的态度,让这两个皇子明争暗斗势如水火。
    如今,颜夙要插手此事,恐怕很难善了。
    惠妃沉吟片刻道:“此事我已知晓,你现在就康阳王府,求康阳王帮你查探下小玉仙这件案子。倘若小玉仙之案属实,便唯有在慈安观这个案子上做文章了。”
    颜闵听了刘栗回报,先不说小玉仙之事,听到刘来顺竟以孽罗香迷幻了苏挽香,欲行不轨之事。他的脸色先是沉郁了下来,负手在室内走了几圈,眸光冷寒。
    刘栗一看颜闵神色,心下也是一沉。
    “你真是养的好儿子!小玉仙之事尚且不说,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么,竟然去动苏小姐。这次被苏相和安陵王抓住了把柄,他们怎肯轻易罢手?本王若是强行庇护,一定会被苏相和安陵王揪住不放,到时候事情闹到皇上那里,恐怕本王也讨不了好!”颜闵冷冷说道。
    刘栗一听,忙跪下咚咚磕头道:“王爷,看在老臣这几年尽力效忠的份上,殿下就救救小儿吧!”
    颜闵虽说生气,但刘栗这些年在吏部尚书的位子上,为他做了不少事,他自然不想让这个干将心寒。只是这件事,却委实让他发愁。
    天宸宗的谋士李云霄听刘栗将事情说完,便皱眉开始沉思。此时见状进言道:“殿下,微臣有个主意,不知是否可行?”
    颜闵停止踱步,站在李云霄面前,沉声问道:“你说来听听。”
    李云霄思索片刻,方慢慢说道:“惠妃娘娘指出在慈安观案子上作文章,在下看可行。慈安观那件事,没有明确证人看到孽罗香是刘公子放到熏炉里面的。可以咬死说是刘公子只是去慈安观进香的,听说苏小姐在此,所以便前去拜见。他并不知苏小姐已经被熏香所迷,所以才会产生误解。不是说孽罗香可以让人致幻吗?假如苏小姐因为幻觉,将刘公子视为心仪之人,做出一些事,以至于让刘公子产生了误解。因为被严王撞见,所以才产生了误会。这样,这件事就成了刘公子被陷害。”
    刘栗听完,细细一想,有些焦急地说道:“放孽罗香的人,都已经被严王在盛怒之下杀死了,已经死无罪证。如今最怕的就是,小儿是亲手从一个小贩那里买的孽罗香,倘若那个人被苏青寻来作证,就麻烦了。”
    李云霄皱了皱眉道:“这件事好办,既然是令公子买的孽罗香,我们这边派人找那个人要容易的多。所以,我们先行将那个人找到,先控制住。”
    刘栗点点头,道:“只是,这件事解决了,那么小玉仙那件命案呢?”
    李云霄微笑道:“慈安观之事发生后,很快便有小玉仙之事。倘若慈安观之事被陛下视为是陷害,那么小玉仙之事陛下定也会怀疑是陷害。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倘若可以的话,我建议大人寻个机会,和告状之人接触一下,最好是许他以好处,让他撤了状子。其后,再不知不觉将告状之人灭口,如此令公子才可以高枕无忧!”
    李云霄一番话说下来,颜闵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本王看云霄说的也可行。刘大人,你暗中先派人去寻那个卖孽罗香的小贩,稍后进殿到父皇面前告御状,将慈安观的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刘栗颔首,谢恩后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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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陵王和康阳王两派掐得如火如荼之时,秦玖居住的府邸内,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秦玖将自己居住的院落取了个名字叫“蒹葭院”。

    这蒹葭院内栽种着一棵老桃树,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树冠高得都要触到滴水檐了,郁郁葱葱的枝条遮住了头顶上的小半个天空。
    如今,天气日渐暖和,这棵桃树,叶子还未曾出芽,却已经开满了满树的花。
    这日天色晴好,秦玖躺在软椅上,在院子里懒洋洋晒太阳。虽说暖和了,但是她身上依旧觉得冷,所以盖着锦缎棉被。
    她托着腮,笑吟吟望着气势凌人的黄毛赶着榴莲到处跑。
    这起因是黄毛见老树上桃花开得漂亮,便飞到树上啄了几朵下来,叼在嘴里玩。荔枝见了,对黄毛说,这桃花簪在榴莲头上一定很漂亮,而且,说不定会给榴莲带来桃花运。
    黄毛便啄着桃花要簪在榴莲的发髻上。榴莲哪里肯依,抱着头在院子里到处跑。但黄毛就是不放过他,最后,勾得荔枝和樱桃的玩兴也上来了,帮着黄毛去追榴莲,两人一左一右将榴莲擒住。
    黄毛叼了桃花过来,荔枝和樱桃相帮着插了榴莲一头。榴莲戴着满头花,虽说不情愿,但是笑得却很是开心。
    秦玖凝视着玩闹在一起的几个人,眼眶渐渐有些润湿。
    也许,以后,对于榴莲来说,这样的日子,都会是珍贵的回忆吧!
    不知以后,他是否还能笑得如此畅快毫无心机。
    “枇杷,樱桃这些日子怎么样?”秦玖淡淡问道。
    自从那日温泉事件后,秦玖知晓了樱桃的弟弟关押在姚昔儿手中,于是便通过惠妃,让她襄助让姚昔儿放了樱桃的弟弟。惠妃为了笼络秦玖便答应了此事,让姚昔儿将樱桃的弟弟放了。
    站在秦玖身后的枇杷闻言,小声道:“九爷,自从你救了她弟弟后,她再未曾和姚昔儿联络。看来,她倒是真心厌弃天宸宗。”
    秦玖点了点头,樱桃很是机灵,且嫉恶如仇,武功也不弱。最主要的是,因为榴莲上次以命维护过她,她对榴莲很是死心塌地。如今,榴莲不能时时和她在一起了,所以,必须派人保护他。除了安排素衣局的暗卫外,还需要一个侍卫。如今,让樱桃去做,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自从春闱大试后,榴莲这个状元郎便到了翰林院任职。翰林院掌事元梓正原本因榴莲是天宸宗中人,对他极其排斥,曾在琼林宴上刁难过榴莲。
    但过了这些时日,他不免被榴莲的正直和才华所感化。又因榴莲有意无意也表现了对天宸宗的厌恶,所以元梓正对榴莲的观感彻底改观。
    其实,秦玖早就知道,像榴莲这样一身正气,眸光清澈的少年,任何人和他在一起时日久了,都再难将他和奸妄联想在一起。但是,纵然元梓正再赏识榴莲,恐怕也难以提拔他。毕竟,像元梓正这样的纯臣,还是介意榴莲和天宸宗的关系。
    另一方面,秦玖更不想靠天宸宗的关系去提拔榴莲,那样只会让榴莲和天宸宗的关系越来越难以割断。所以,接下来,秦玖要做的事情,就是需要找个机会,让榴莲去表现磨练一下,才有可能升迁。
    秦玖眉心微蹙,抚了抚盖在身上的锦被,问枇杷道:“云韶国可有动静了?”
    枇杷低声道:“奴才已经接到消息,他们半月前已经动身,算起来,十多日内便可到丽京了。”
    秦玖低眸一笑,把玩着衣衫上的玉佩,“如此甚好,枇杷,你说,他会喜欢吗?”秦玖望着正在玩闹的榴莲,问道。
    枇杷敛眸,低声道:“奴才不知!不过,奴才感觉他对樱桃似乎不错。”
    秦玖眯眼,妩媚的凤目中闪过令人难以臆测的慧黠,“枇杷,你还是不懂他。你看他除了对我,对哪个女子不好了?他那窍还没有开呢!”
    枇杷怔了下,看了下榴莲,道:“嗯,似乎是的。”
    秦玖仰躺在软椅上,玉臂舒展,枕在脖颈下,抬眸望向天空。
    只见头顶上的天空缀满了密层层的桃花,嫣红而艳丽。她再眯眼望着榴莲满头的桃花,心下轻轻轻轻一叹。
    小子,你的桃花运就要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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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安观苏挽香小姐受辱一案,小玉仙被害一案,近日在丽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此两案先是在京府尹那里审过几次,后来便转到了刑部。具体是如何审的,坊间自然不知。但正因为不知,所以各种猜测议论。
    有人说,刘来顺此人做不出这等巧妙之事,慈安观之事,八成是诬陷。而小玉仙之案,可能就属实了,因为去年腊月间,刘来顺经常在酒楼听小玉仙和她父亲说书。后来小玉仙忽然失踪,八成是他做的。
    就在众人猜测得沸沸扬扬之时,刑部即将结案,而小玉仙的父亲忽然要求撤案,后来便不知所踪。
    安陵王府内。
    月上中天,清辉满地。
    一人坐在院内的月光下,正在抚琴。清澈的琴声如清澈流水般在院内流淌。
    颜夙负手凝立在庭院之中,清隽修长的身影逆着冷月,美好不似尘世中人。
    谢涤尘踏着清澈的琴音迈步入了庭院,走到颜夙身侧说道:“殿下,小玉仙的父亲撤诉了。”
    颜夙缓缓转身,凤目中掠过一丝笑意,近在咫尺间,谢涤尘却感觉到了他身上利刃出鞘般的锋芒。
    “没想到,刘栗这老家伙,对自己这个独生儿子倒真是疼爱,这种事情他居然也做得出来。”颜夙冷冷笑道,“他既然敢这样做,那么他要派去的人定是高手中的高手。涤尘,这次恐怕要你亲自出马了,一定要当场抓获,决不能让他将小玉仙的父亲杀人灭口。为了以防万一,不要带太多人,万不能提前暴露了形迹。”
    谢涤尘颔首道:“殿下,卑职明白,定不辱使命。”
    “去吧!”颜夙挥手命令道。
    ------题外话------
    之前说过,秦玖回京并非只是复仇,其实她有三个目的。
    一是完成白皇后的遗志,铲除天宸宗。二是雪冤。三是,和榴莲有关。
    这几个事情要做好,就要将朝中很多人都要斗倒。不论是哪一件,其实都是很艰难的,所以情节不能儿戏,都是好好筹谋的。我每一章写的,可能亲觉得没用,但看到后面你就觉得有用了。比如这章,斗倒了吏部尚书刘栗,削弱了颜闵和惠妃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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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改 第66章
    这些日子,丽京城的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就是刘来顺之案。
    因为此案涉及到了苏相之女苏挽香,近两年,因为祈雪节,苏挽香已经成为丽京城闺秀之中的红人。有人竟对她欲行不轨之事,可不是了不得的大事么?更何况,丽京城谁人不知道,苏挽香如今可是两个重要人物心坎上的娇娇人儿。所以,人们都在密切地关注着此案的进展。
    就在这样的形势下,这一日,一列远途而来的车马从丽京城的南门驶了进来。
    起先,人们并未注意到这队车马,后来,礼部的官员亲自过来迎接后,人们才晓得,这竟是云韶国的使者到了。
    云沧大陆上,分布着五个较大的国家,分别是煜国、烨国、槃国、大皑国和云韶国,其余小国不计其数。
    在远古时期,云沧大陆是一片横跨东西大洋的广袤世界,有一个淹没在浩瀚历史中的名字。后来,据说,远古时期的人们因为自己的私欲,爆发了无数的战争,摧毁了耗尽了天地的精华,所以天神震怒,将整个云沧大陆陷入了汪洋大海之中。
    后来,有一只凤凰从海上瀛洲飞来,为了拯救这个世界,焚烧了自身,化为了这片大陆。因此,云沧大陆的形状就像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
    大煜国和烨国分别位于凤凰的双翅上,槃国位于凤凰的身上,大皑国处于凤凰的尾部,是占地最广的国家,而位于最南部的云韶国,则恰好在凤凰的头部。
    对于大煜国的子民而言,云韶国是一个神秘的国度。
    云韶国盛行巫术,而他们的皇帝则是女皇,据说女皇有三个公主。这一次,云韶国的使者前来,就是要和煜国联姻的。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顿时又多了一条,就是云韶国的三公主生得什么模样,她会嫁给皇族中的哪一个人。
    这日晌午,秦玖在司织坊的公事一完,便到翰林院将榴莲拽了出来,到天门街上看热闹。
    适逢云韶国的车马队伍过来,前面一阵骚动,街上的人流被分开,一队持枪的礼部侍卫开道,其后便是礼部的侍郎骑着马儿奔驰而过。再后面便是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的样式不同于大煜国的车辇。大煜的马车,偏于实用,就算是皇族的车辇,虽说华丽精致,但至少看上去也是稳当结实的。而这辆马车,则是精致华丽到让人感觉很是脆弱。
    一对朱红的车轮,轮毂之上,竟镶着一串银制的响器。车轮滚动之时,发出清脆悦耳的轻响。车厢则是芳帘珠幕,富丽而华贵。但是,这辆马车实际上行驶得却很快,也不知是拉车的那几匹马儿力气大,还是这车子本身有机关操纵。
    那低垂帘幕偶尔被风卷起的一瞬间,人们隐约能看到里面坐着的风华绝代的身影。
    秦玖和榴莲站在人群前面,尤其是榴莲,也伸着脖子朝马车中观看。他听说云韶国多美人,这个三公主定是更美貌,少年十分好奇,云韶国的美女到底生得什么模样。
    秦玖斜睨了榴莲一眼,问道:“莲儿,漂亮吗?”
    榴莲笑道:“根本看不到。”
    秦玖凤目流转,指着跟随着马车的一个少女,问道:“我不是问你车里的人,我是问你这个骑马的小姑娘。”
    榴莲随着秦玖的目光,便看到了骑马的少女。
    那少女不过十五六岁,骑在一匹枣红的小马上,跳舞一般跟随在朱红的马车一侧。
    这匹枣红的小马个子很矮,一根马尾却很长,结成了辫子拖在了地上。马上的少女很美,榴莲从未想过这世上会有这样明净如玉的姑娘,她的肌肤晶莹得好像是敷了胭脂,但是,敷了胭脂后却没有这样的柔和与自然的嫩红。少女的眉目清新如描如画,气质清新高贵出尘,一双明眸顾盼神飞,透着一丝狡黠。
    少女的衣衫很是朴素,很显然是婢女的服饰,只是,这样的素衣也掩不住她的美丽出尘。她头上梳着许多发辫,每一根发辫都结着不一样的发绳,她在马上策马而来时,有一根发辫在鬓边淘气地翘起来,一颤一颤的。
    榴莲瞥了那少女几眼,小声道:“挺漂亮的,婢女都这样漂亮了,不知那车里面的公主会是怎生漂亮?”
    秦玖抚摸着黄毛的羽毛,笑吟吟瞥了榴莲一眼,道:“你关心人家公主的模样做什么?你又没有机会,这个婢女嘛,倒是有可能。”
    榴莲怔了下,轻声道:“我只是想看一看,又不是想娶她。就是婢女,我也没想娶呢。”
    “哦?”秦玖挑眉,笑得莫测高深,“这么漂亮的姑娘,可是很少遇见的,难道你不喜欢这个漂亮的姑娘吗?”
    榴莲望着那车队渐渐走近,微笑道:“漂亮的姑娘多了,我能都喜欢吗?再说了,我要是喜欢,能怎么样?难道九爷还真能让她嫁给我?”榴莲对于秦玖一得空就调侃他,表示不满,所以回了这么一句。
    秦玖眯起眼,眸中慧光迸射,所有的妩媚在这一瞬间都化为狡诈,她勾了勾唇,道:“谁说不能呢,你要真喜欢,我自然会想法子让她属于你!”
    榴莲冷汗,他一听秦玖说想法子让这姑娘属于他。不知怎么,脑中就想到她去温泉带的那几个侍卫。他觉得她能想出来的法子,不外乎就是霸王硬上弓。本来榴莲还想再反驳两句,但生怕秦玖一生气真的去撮合他和这个少女。于是,识趣地说道:“多谢九爷,真的不用,我还没想要娶妻。”
    两人正说着话,那列车马队伍已经到了他们身前不远处,而骑马的少女恰好是要经过秦玖和榴莲身前的。
    秦玖见状,扫了一眼身畔的枇杷,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枇杷立刻会意,转身钻到了人群之中。
    不一会儿,就在那匹小马儿驮着少女就走到榴莲身前不远处,这时候,那只小红马不知是怎么回事,大约是看到路上人太多,竟然受惊了,忽然驻足尥起蹶子,马上的少女猝不及防,竟然被甩下了马背。
    秦玖微微一笑,朝着榴莲背后一推,榴莲便向前猛然冲了两步,刚刚稳住脚步,恰好将少女一把抱在了怀里。
    “姑……姑娘,你没事吧?”榴莲此刻软玉温香抱在怀里,自个儿着实也吓得不轻。但他不想在少女面前失了面子,忙结巴着问道。
    少女偎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滴溜溜朝着他瞧了瞧,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的。

    就在少女落马的瞬间,马车中有人惊呼了一声,马车的车帘很快掀开了一道缝,一个清灵的声音冷声斥道:“你什么人,赶快放下她。”
    榴莲吓了一跳,想不到这马车中的公主这么厉害,忙将少女放了下来。
    “铃儿,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是来马车上吧!”那声音随后变得柔和起来,招呼少女上马车。
    婢女铃儿歪头看了看榴莲,朝着他巧笑倩兮,她大眼明媚,这一笑犹若晓露芙蓉,临风一绽。
    榴莲不好意思地正好回笑过去,婢女铃儿却忽然两步到了榴莲身前,扬手在榴莲脸上扇了一巴掌,娇声道:“谁让你抱本……本姑娘了。”
    铃儿说完,也不管那小红马了,掀开车帘,竟是钻到了马车之中。
    黄毛见到榴莲被打,从秦玖肩头上飞起来就要想去啄那姑娘。虽说,它经常欺负榴莲,但是看到别人欺负,好似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了,竟然不愿意。
    秦玖一把揪住它的尾巴拽回来道:“小姑娘是和阿臭闹着玩呢!”
    榴莲摸了摸脸,倒是一点也不疼。
    这云韶国的婢女都这么刁蛮吗?又不是他愿意去抱她的!这云韶国的人还真是不讲理啊!
    朱红的马车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辗辗前行。
    马车的窗帘掀开一条缝,少女铃儿探出头来,朝着榴莲娇憨地一笑。
    秦玖瞧着榴莲脸上的尴尬之色,忍不住笑道:“莲儿,你也真是的,怎么就冲出去了呢,我本来要拉你的,竟然没拉住。”
    榴莲没好气地说道:“你是要拉我还是要推我啊!”他感觉到方才有人推了他一把,不是她还能是谁。
    秦玖掩唇而笑,“我看那铃儿还是喜欢你的。”
    榴莲皱了皱眉道:“有这样喜欢人的吗?”
    “打是亲骂是爱嘛!好了,为了安慰你受的伤,今日我们到玲珑阁用膳。”
    “真的?”榴莲眼睛一亮,对于玲珑阁的美食,他可是惦记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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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正是晌午用膳之时,一楼大厅内坐满了人。
    玲珑阁管事杜月看到秦玖到来,忙命小二引上了三楼茶室之中。
    如今茶事风行,玲珑阁三楼新开了茶室,布置静雅,关上窗门,便听不到外面的喧嚣。可品茗、可听曲、可对弈,暖炉净几、黑白棋子,颇具风雅情事。
    这也是秦玖从颜聿喜好煮茶后想起来的,所以命慕于飞新加的,没想到颇受京城中的文人雅士的青睐和追捧。尤其是今年新进的进士,无事之时,便会约上三五故交新知来此把盏叙谈。
    秦玖和榴莲被小二引到雅室,坐到案前,对小二道:“将你们这里烹茶最好的茶奴请来。”
    小二闻言,有些为难。
    秦玖虽然是玲珑阁的老大,但除了慕于飞并无人知晓。
    小二踌躇半晌,笑吟吟说道:“您说要阿羽吗?不瞒您说,他如今在聆风阁伺候。不如,我为阁下推荐一个吧,手艺也是极好的。”
    秦玖其实并不知最好的茶奴叫阿羽,既然小二说他的手艺最好,倒不妨等一等。其实秦玖就是想看看,这茶奴煮茶和颜聿有没有区别。
    秦玖一笑道:“既然如此,就不必了,那我们就再等等,莲儿你也饿了吧,不如我们先用膳吧。”
    榴莲本就是来吃的,不是来喝的。虽说茶再好喝,可也不能顶饭吃。他自然同意。
    当下,几人便先用膳。及至一顿饭用完了,那聆风阁的茶奴还没来。
    秦玖蹙了蹙,亏了是她,假若是脾气暴躁的客人,说不定就要急了,得要好好和慕于飞说说,多培植几个好的茶奴。正这么想着,便见方才飞出去自个儿玩的黄毛从窗子里飞进来,对秦玖道:“美人儿在聆风阁。”
    “美人儿?”榴莲一愣,“黄毛你说的是谁?”
    黄毛似乎对榴莲连这个都不知道,甚是鄙夷,瞪了榴莲一眼没理他。走到秦玖跟前,蹭了蹭她的肩头,“去找美人儿吧!”
    榴莲冷汗,心想,黄毛不会是看到了俊俏的少年,所以来给秦玖牵线的吧。
    秦玖摇了摇手中的花绷子,轻笑道:“黄毛是在说严王吧?对不对?你是惦记着美人呢,还是在惦记着美人猫呢?”
    关于颜聿是美人这个典故,是那一夜在无忧居时,黄毛醉了后说的。当时榴莲没在场,所以对于这两人如此调侃阎王很是不解。
    “也好,既然最好的茶奴在美人儿那里,那我们就去找他,正好有些事情要和他说说。”秦玖站起身来,黄毛稳稳地站在秦玖肩头上,两人率先出了屋。
    黄毛在前面飞着引路,到了聆风阁,还用嘴敲了敲门。紧接着房门打开,颜聿的侍女昭君过来开了门,一看到秦玖,眉头蹙了蹙。
    秦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径直进了屋。
    聆风阁内靠窗的地方,摆着一个茶几。
    一个茶奴跪坐在一侧正在煮茶,貂蝉、玉环和西施在一侧侍立在颜聿身侧,另有几个陌生的侍女和侍从也侍立在一侧。
    在茶几两侧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颜聿,另一个人却是苏挽香。
    秦玖忍不住心中喟叹,说起来,苏挽香确实也算得上是一个奇女子。
    倘若是一般的女子,遇到了刘来顺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没有真正受到伤害,面对全丽京城人们的猜测,也不会这么快恢复过来。而她却大大方方得出来到玲珑阁饮茶,果然是很想得开。其实,这样做,也是一个让流言消除的很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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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改 第67章
    1、压倒
    来到丽京城一个多月了,秦玖除了在上元节和祈雪节那日遥遥看到过苏挽香外,并未真正近距离接触过这位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舒蝤鴵裻苏挽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秦玖不是特别清楚。但苏青是个什么样的人,秦玖却清楚得很。所以,自从来到京城,秦玖并不敢低估了苏挽香。
    秦玖暗地里让枇杷不止一次打听过她的事情,但结果却是,她除了每月去慈安观上香外,并不常出门。大多数时间都待在相府内,足不出户,完完全全是一个端庄娴静的大家闺秀。
    就是一个这样的女子,让当年的颜夙说出那样的话,他说他心中爱的另有其人。
    偶尔,她脑海里也会冒出奇怪的想法,那便是倘若白素萱还在……这样的想法冒出来后,她就觉得很可笑!白素萱在又如何,当年,本就是利用!
    那么,颜聿呢?
    倘若白素萱还在,颜聿会喜欢上苏挽香吗?
    会吗?那个当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强娶她的男人,是否是真心喜欢她呢?
    她不确定!
    当他昨夜为了苏挽香将剑横在她的脖颈上时,她就不确定了。
    秦玖低低喟叹一声,过往已经是一场梦,真情也罢假意也罢,与她,都已经无足轻重了。
    苏挽香在低头品茶,只在秦玖进来那一瞬,轻轻瞥了她一眼,唇角勾着一抹纯净而清浅的笑意。
    她梳着简单清雅的飞云髻,她似乎不喜珠翠满头,只斜插着一支白玉梅花簪,看得出是上好的白玉,润光流转。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白底撒花裙,衣衫虽素雅布料却华贵,如烟似雾笼着她,越发显得她华贵高雅飘逸出尘。
    她低垂着头,下巴尖尖楚楚动人。而她握着杯盏的那只手,看上去柔若无骨嫩若春笋。
    秦玖再瞧瞧自己,慵懒的堕马髻,斜插着丹朱含芳簪,披着浅红色水云暗花裙,榴红轻裙下露出的绣鞋上,也绣着繁复的花纹。
    就这样站在苏挽香面前,秦玖真觉得自己不是妖女也被衬托成妖女了,她忍不住自嘲一笑。
    说起来,颜聿果然是风月场中的高手,慈安观中救了苏挽香一次,这么快就将佳人约出来了。这么说,她倒是来得不巧了,只怪黄毛方才只告诉她美人儿在这里,没说还有别人。
    如今,眼见颜聿和苏挽香在一起,秦玖自然不能说她是来找颜聿的。秦玖晃了晃自己手中绣花绷子,脸上的笑容就如同初绽的珊瑚红,冷艳动人,“看样子,我是来得不巧了啊!我听说这玲珑阁中手艺最好的茶奴阿羽在聆风阁伺候,等了好久他也不过来,一气之下,想过来瞧瞧是在服侍谁,不想竟是打扰了王爷和苏小姐了。”
    颜聿扬了扬眉,看样子确实也觉得秦玖来得不巧,不过,在佳人面前,他似乎不想失了风度,勾唇浅笑道:“原来竟是九爷,真巧。”说着,侧首对苏挽香道,“挽香,这位是天宸宗的秦门主,如今在司织坊任职。”
    苏挽香放下茶盏,侧首朝着秦玖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秦九爷,挽香有礼了。”
    大名鼎鼎?只这四个字,秦玖就晓得,苏挽香对自己,其实是有成见的。或许,她也以为当日在祈雪节是自己派人刺杀她的吧!
    秦玖懒懒一笑,叹息道:“我再是大名鼎鼎,也及不上苏小姐的名气啊!”
    苏挽香目光淡淡瞥过秦玖,唇角依然含着笑,只是眸中神色却明显有些黯淡。自然,在这个关键时期,苏挽香很自然是将秦玖话里提到的名气想成了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慈安观那件事。
    颜聿扬起眉毛,灼亮的黑眸盯住了秦玖,唇角含着笑,但那笑容里却有着一抹显而易见的警告意味,“九爷既然是来找茶奴阿羽的,本王就让阿羽随九爷去吧。阿羽,你不用在这里服侍了,去九爷那里吧。”
    秦玖听出来颜聿这话是在赶人了。她好不容易撮合颜聿和苏挽香有了进展,自然也乐得见他们两人独处,所以很快借坡下驴,笑吟吟道:“这怎么好意思。既然王爷如此慷慨,我也不好推拒了,如此,我就先告退了。”
    苏挽香微微一笑,放下手中茶盏,轻声说道:“九爷不如就留下了和王爷一起品茶。挽香本听说云韶国使臣要来,所以才出来看热闹,无意间遇到了王爷,如今,倒是破费王爷请挽香品茶了。天色不早了,我也想要回府了,不然,父亲大人会担忧的。”
    苏挽香敛衣起身,清丽的面庞上神色淡然温婉,唇角的笑意如娴花照水般静雅,看不出她有丝毫的不悦。
    “如此甚巧!”颜聿也懒懒地站起身来,薄削的唇角轻勾,“本王恰好有事也要走,正好要经过贵府,不如,我们就一道去吧,本王正好送一送苏小姐!”
    颜聿的语气是一贯的低沉魅惑,但那双盯着苏挽香的黑眸却格外明亮。
    苏挽香明显一愣,大约是没有见识过颜聿这种无赖的纠缠功夫,看样子有些招架不住。
    “王爷,挽香如何敢劳驾王爷相送呢。”苏挽香浅笑着婉拒道。
    颜聿笑得春花烂漫道:“本王正好顺路。”他哪里容得别人拒绝?
    秦玖本以为苏挽香也已经答应了,却没想到,她还是婉转拒绝道:“王爷,我想起来,还有别的事情要办,暂时先不回府了。”
    苏挽香说着话,便起身告辞而去。
    颜聿迈步正要去追,苏挽香身后的一个侍卫上前一拦道:“王爷,请留步!”
    颜聿犀利的目光横了那侍卫一眼,冷哼道:“也罢!”
    难得他倒是适可而止的,秦玖还以为他要冲上去来硬的呢!
    颜聿站在雅阁门口,一直凝望着苏挽香的身影消失在长廊一角,他才回过神来。漂亮的长眸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失落,只是唇角却勾起一抹冷笑,指着秦玖道:“九爷,你来得,可真是巧啊!”
    他把“巧”字咬的很重。
    秦玖睁圆眼睛瞪着他,脸上的表情委屈极了。
    “我要真知道苏小姐在这里,打死我也不会来讨您老嫌的。不过,我觉得就是我不来,苏小姐只怕也不会答应和你好的。这种事要慢慢来,王爷真是太心急了。慈安观那件事,苏小姐好容易对王爷有了感激之情,王爷可别逼得太急,把那点感激给消耗殆尽了。”
    颜聿朗声一笑,对秦玖道:“九爷,你以为本王当真那样笨吗?本王自然知晓要慢慢来,只不过请她喝个茶,说几句话而已,如今被你撞见了,若是别人也好,偏偏是你,你说她会怎么想?”
    秦玖目光一凝,淡淡说道:“怎么想?我都说了我是来找茶奴的,又不是来找你的!”
    “但愿她能相信!”颜聿懒懒说道,转身淡淡扫了秦玖一眼,低头去拂身上的衣衫。
    秦玖忽然眯眼,只觉得一丝肃杀的风声从左侧方身后悄然掠来,眼角余光瞧见一抹银光,看那方向,是向颜聿的身上去的。
    秦玖脸色忽变,足下一拧,上前一把抱住颜聿,将他推进了聆风阁门内。
    两人原本是站在聆风阁门口的。
    秦玖这一使力推开,恰好将半掩的房门撞开,将颜聿直接扑倒在地上。
    颜聿的侍女和榴莲、枇杷方才没跟出去,其实是没法跟出去,颜聿和秦玖送了苏挽香出去,就堵在门口说话,他们只得站在门内倾听。
    这会儿忽然见两人一言不和,秦玖压倒颜聿扑了进来。
    顿时,几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榴莲不敢相信地伸手捂住了眼睛,心想:我不认识这人。
    黄毛跟着榴莲学,也伸翅膀捂住了眼睛。
    颜聿的四大美人儿反而瞪圆了眼珠,心想:这妖女,也太生猛了吧!
    只有枇杷神色比较淡定,脸色一沉,上前一步,俯身问道:“九爷,怎么了?”
    秦玖冷冷说道:“有飞刀。从斜对过那间雅阁的窗子里射进来的,这人是冲着王爷来的。你去看看。”
    枇杷的视线扫过刺在房门上的飞刀,伸手拔了下来,应声追去了。
    颜聿躺在地面上,被方才秦玖那一扑,接着便滚倒在地面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会儿感觉到身上温乎乎软绵绵压着一个人儿。脖颈间,有温热的呼吸有意无意地撩拨着他敏感的颈窝,他嗅着身上那人的淡香,似乎是花草的香气,幽幽淡淡的,很好闻。
    “哎呀,九爷,快放开王爷啊!”貂蝉喊道。
    颜聿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妖女压着,而他竟然还顾得上去品味妖女身上的香气。
    “快起来!”颜聿反应过来,身体顿时一僵,冷冷说道。
    秦玖一怔,眯眼瞧了瞧颜聿。她其实没想着将颜聿扑倒在地,谁知晓这使力过大。此时,感觉到她和他身体相贴,自己的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感觉到来自他身上的温热,秦玖觉得自己的脸似乎有些发烧。
    为了掩饰,她低低咳嗽一身,趁势上前,伸指挑起颜聿鬓边的一缕黑幽幽的发丝,在指头上轻轻缠绕。一双波光潋滟的妩媚凤目,慢慢靠近颜聿面前,唇角轻勾,在颜聿耳畔低低说道:“王爷,都说男女授受不亲,你看我们都这样了,不如……”
    “你做梦!”颜聿冷“嗤”一声,伸手一把将秦玖从他身上推了下去。这猛然的动作,秦玖猝不及防,指间还缠绕着他的一缕发丝,被他这么一推,竟扯了下来。
    颜聿捂着头,眸中倨傲神色凛冽如火。他翻身坐了起来,斜睨着秦玖,隐约瞧见秦玖白皙的脸颊上,有一抹可疑的红晕。
    秦玖拍了拍衣裙,慢悠悠从地面站了起来,将手中那一小缕黑亮的墨发在手指上再绕了绕,妩媚地笑道:“王爷,你这是要送给我信物么,如此,我就收下了!”
    颜聿原本正盯着她脸上的红晕,此时见她如此愉悦,凤目危险地一眯。他站起身来,伸手从秦玖手中掳下那缕发丝,收回到自己袖中,邪魅一笑道:“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可不敢轻易相赠。”
    秦玖自然也没打算要颜聿的头发,望着空空的指尖,嫣然笑道:“王爷还真是狠心,我又没有想要嫁给王爷。”
    颜聿脸色有些狰狞,蔑然笑道:“你是打算将本王当成你众多男宠中的之一,是吧!?”
    秦玖笑微微说道:“王爷怎么能这么想呢?我可没那个意思。”
    颜聿眉梢轻挑,“你最好不是!”他负手走到桌案一侧坐下,抬手斟了一杯茶,仰头饮了下去。
    秦玖晃着绣花绷子,漫步跟着他走到桌案旁坐下,笑靥如花道:“王爷,茶可不是这么喝的。”
    “九爷管天管地,还管本王如何喝茶吗?”颜聿饮尽了茶水,慢慢放到桌上,懒洋洋说道,“九爷可知道,小玉仙那件案子又有了转机?”
    秦玖点了点头,“听说,小玉仙的父亲忽然撤了诉,刘来顺本来就快从牢中保出来了,结果,又出事了。听说,小玉仙的父亲在莱安县遭到了刺杀。据说,他撤了诉后,就悄然出了丽京城,谁也不知他是如何走的,去哪里了,不想竟在莱县遭到了刺杀。恰巧被金吾卫发现而救了,连刺杀的凶手也一并被逮了回来。”
    “九爷可知是谁指使的?”颜聿问道。
    秦玖懒懒一笑道:“还用问吗?自然是吏部尚书刘栗!他威逼利诱让小玉仙的父亲撤诉,再等着小玉仙的父亲离开丽京城后,跟踪他再下手灭口。刘栗倒是沉得住气啊,竟然一直跟踪都莱县才出手,莱县距此可远着呢,不过,如此谨慎,竟还是被抓了。可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这件事,秦玖早就料到了。
    她费了这么大周折,自然不仅仅是为了让颜聿英雄救美,也不是为了除去刘来顺,而是为了除去刘栗。
    颜聿望着秦玖唇角妩媚的笑意,眯眼道:“我怎么觉得,你才是黄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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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改 第68章
    颜聿望着秦玖唇角妩媚的笑意,眯眼道:“我怎么觉得,你才是黄雀?”
    秦玖淡淡一笑,敛眸瞧向茶奴阿羽。阿羽新烫了新的茶盏,倒满了茶奉到秦玖面前,微微施了一礼。秦玖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笑吟吟道:“果然烹的一手好茶,阿羽,你先下去吧!”

    阿羽会意,将一壶烹好的茶水放在案上,躬身退了出去。
    “莲儿,你也出去逛逛吧!”有些事情秦玖是瞒着榴莲的,所以不打算让他知晓。
    榴莲应声也退了出去。
    秦玖懒懒一笑道:“王爷不必管谁是黄雀,只消知晓,最后得益的是王爷就是了。”
    “怎么会是我?”颜聿懒洋洋问道。
    “俗话说,两虎一斗,必有一伤,王爷坐山观虎斗,难道不是得益?”秦玖意味深长地说道,“更何况,康阳王此番失了一个吏部尚书,而安陵王……他虽然看似胜了,但是却也有失。金吾卫本是京城的守卫,却在莱县抓获了刺杀小玉仙父亲的刺客。你说,圣上会怎么看安陵王?”
    颜聿闻言,眉毛扬了扬。
    这么说来,颜夙失去的,或许比颜闵还要多。很显然,他那位皇帝哥哥,会认为这些事情都是颜夙安排的套儿,虽然,他对两个皇子的态度并不明朗,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也不是不知道。但是,这样设套一定会让他那位皇帝哥哥忌惮,从而让颜夙失去了帝心。那么,接下来刘栗被免职后,吏部尚书空缺的位子,只怕既不会给颜夙那一派,也不会给颜闵那一派。
    颜聿极慢地抬起头,视线长久地停留在秦玖脸上,他薄唇微扬,露出看似和善的笑意来,“这么说,本王还要谢谢九爷了。”
    秦玖粲然一笑,淡淡说道:“王爷不用谢我,我早就说过,既然合作,我会尽心为王爷办事。接下来,王爷只需觅得力刚正的纯臣,巧妙地荐给圣上吧。”
    所谓纯臣,便是不参与党争的臣子。无论夺嫡之争是多么的激烈,总有一些清流的臣子不会参与到夺嫡之中。因为夺嫡之争,实在是一个很冒风险的活计,倘若选错了新君,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还是有很大一部分的臣子,是选择做壁上观的。这样的臣子并非没有能力,也不是胆小怕事,或者说他们更是为国为民的好官。不通过支持新君那样的捷径去获得日后的升迁,而是仅靠自己的能力在为朝廷办事。
    颜聿颔首笑了笑,黑眸若有所思地深深凝视着秦玖,目不转睛。
    秦玖被颜聿如此注视,敛了唇角的笑意,略略蹙眉,目光妖娆地迎视着颜聿研判的视线,声音惫懒地问道:“王爷如此看我,是不是很后悔方才拒绝了我?”
    颜聿俊美邪逸的脸上漾着一丝浅浅的迷魅的笑意,不动声色地转着茶杯,悠悠说道:“九爷别误会,本王只是觉得九爷生得美,多看一眼就赏心悦目,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秦玖眯眼瞧着颜聿那双如渊如潭的深邃双眸,调侃道:“王爷还是千万不要这么看一个女子,容易出事!”颜聿那双漂亮而迷人的凤眼,那眸中令人迷魅的深情,很容易把一颗少女的芳心给溺毙的。
    颜聿浅浅一笑,悠然说道:“九爷真这么觉得吗?可本王怎么觉得,无论本王如何看九爷,九爷恐怕都不会动心的。”那话语几乎是压着鼻音发出的,柔软异常,如情人之间的窃窃私语,温情且暧昧。
    秦玖唇角笑意一僵,凝眉道:“哦?王爷何以如此说?”
    颜聿唇角微微上弯,鬓边的一缕发丝掠过俊美的眉眼,衬托的他几分不羁和邪魅,“这还不好猜,九爷心里不是装着一个夙儿吗?”
    “再装一个王爷也不多!”秦玖懒懒说道。
    颜聿淡淡一笑,那邪魅的笑意带给人看似多情实际极其无情的感觉,“九爷当真花心!”
    就在这时,枇杷推开房门,快步走了过来。他脸上神色淡淡,看不出任何表情。
    秦玖沉声问道:“怎么样?可抓到刺客了?”
    枇杷垂首禀告道:“禀九爷,奴才追进去后,并未在那间雅阁内发现刺客的形迹,不过,后窗子是开着的,奴才便追了出去,并未看到可疑的人物。方才奴才去店小二那问那间雅阁是否有人包,店小二说那间雅阁今日并没有来客。所以,想必是刺客事先得知王爷在此,所以在那间雅阁藏了起来,只待寻机会下手。”
    秦玖黛眉微蹙,凝眸看向颜聿,问道:“王爷这些日子,是否得罪过什么人?”
    颜聿握着茶盏,微微摇了摇头,他忽然莞尔一笑道:“不是想不起来得罪过谁,实在是太多了,想不出谁会刺杀本王。”
    秦玖微微一晒,笑道:“看那个刺客的样子,似乎只是吓吓王爷,否则怎么只动了一下手,就逃了。不过,这事情也不可大意,王爷日后出门最好还是小心为妙。”
    颜聿展眉笑道:“今日多亏九爷了。如此,本王以茶代酒,敬九爷一杯。”
    秦玖淡淡道:“举手之劳,没什么。”说着举起茶盏,品了几口茶,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云韶国的公主要和我大煜联姻,王爷既然心仪苏小姐,想必不会再去凑这个热闹了吧?”
    颜聿懒懒笑道:“说的也是,本王要是去,若是被云韶国的三公主看上的,到时候就麻烦了。不过,这事情,只怕也是身不由己了。”
    “万一那位公主看中了王爷可如何是好?”秦玖试探着问道。
    颜聿闻言,笑得像一只奸诈狡猾却也魅惑迷人的狐狸,“九爷放心好了,本王宁死不从就是了。九爷担心什么,难道你也还要去凑热闹,九爷还好这口?”
    秦玖嗤一声笑道:“王爷误会了,我只是替苏小姐担心罢了。”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颜聿伸了一个懒腰,慢悠悠道,“本王要回府了,九爷慢用。”
    “美人猫儿呢?”黄毛站在秦玖肩头,在雅阁内寻了好几圈看不到黑猫白耳,终于插嘴问道。
    颜聿一愣,这才醒悟黄毛说的美人猫儿是他养的黑猫白耳,他很快知晓这美人猫儿的来历八成是由他是美人儿而得来的,脸色忍不住一僵。扬了扬眉,咧嘴一笑,对着黄毛低低说道:“我家白耳既然是美人儿,自然不能够轻易出门了。”他低低说道,声音优雅动听,轻缓若流泉,听不出喜怒。
    黄毛不明白为什么是美人儿了就不能出来了,歪头不解地看着他。
    颜聿仰首狂笑而去,身后四大美人儿忙跟了过去。
    不过片刻,聆风阁内便恢复了寂静。
    秦玖坐在几案前,唇角勾着的笑意慢慢凝了下来,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她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品了一口,蹙眉冷声道:“枇杷,你去叫慕阁主过来。”
    枇杷神色一凝,轻声道:“九爷,你猜出来了?”
    秦玖淡淡瞥了枇杷一眼,道:“以你的功夫,倘若追不上那个人,怎么也能瞥见他的身影,怎么会一点线索也没有?去吧,将他叫过来。”
    枇杷应声出去了,不一会儿玲珑阁的阁主慕于飞便悄然到了聆风阁内。
    秦玖眯眼望着他,轻轻放下茶盏,低声说道:“宣离,我记得你不是莽撞之人,今日为何要这么做?”
    慕于飞知晓事情瞒不过秦玖,他敛衣坐在秦玖对面,星眸中闪过一丝担忧,“大人,属下不是鲁莽,此事是三思后才行的。属下刺杀严王,只是为了让大人救他。既然你让他救了苏挽香,我想也让大人救一次他,好让他知晓你是他的恩人,你是在帮他。这样,严王对你,或许就不会那么无礼了。”
    秦玖叹息一声,娇美的脸上,敛去了妩媚的笑意,看上去有一股优雅的清冷。
    “宣离,这样的事,日后不要再做了。我可不想把玲珑阁牵扯进来,幸好颜聿并没有怀疑。我与他本就是合作,互取所需,没有什么真心可言,你也不必为我难过。这样的无礼,我早已习惯了忍耐。”
    慕于飞闻言,心中一阵阵的绞痛。他点点头,视线掠过她那双似水如墨的眼睛,这双曾经很清澈的丹凤眼,如今竟是深不见底,让他无论如何也揣测不出她的心思。
    “宣离,你经营这座玲珑阁也多年了,我不想将你卷到危险的漩涡里去。倘若再有此类事情发生,宣离,我就会和玲珑阁撇清关系,你懂吗?”秦玖眯眼说道,淡若浮云的声音,却让慕于飞心中一沉,星眸中的水光慢慢黯淡。
    “我懂!”慕于飞抿紧了唇角,低声说道。
    他懂!他自然知晓她是在为了他的安全考虑。可是她却不懂他,他眼睁睁看着她只身赴险,心中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牵肠挂肚的滋味。
    “好了,宣离,我还离不开你,很多事还是会需要你做的。”秦玖站起身来,拍了拍慕于飞的肩头,微笑着说道。
    慕于飞微笑着抬头,凝视着秦玖眸间那抹飞扬的神采,似乎又看到了当年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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