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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毒女》颜新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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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2-10 17:32:47
第六十二章 一个肚皮

    素问到安卿玉的房中的时候,这个原本是前呼后的女人的房中只有一个苏氏和一个老嬷嬷,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是。看来安卿玉也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所以在自己的身边一个下人丫鬟都没有留下,刚刚带着她前来的丫鬟只是领着她到了门口然后通传了一声就退下了,整个院子冷冷清清的。

    素问刚进门,杨妈妈一下就把门给关严实了,她站在门口就怕会有人突然之间闯入一般地把守着,而苏氏则是一双眼睛张大极大,定定地看着素问恨不得一口将她给吞了下去。

    素问看着那如临大敌的苏氏,目光顺着苏氏又落到了在床榻之上的安卿玉,她躺在床上,云鬓未梳。虽是身为女子,但素问还是承认安卿玉这人的确是有着美貌,就算是现在应该算是狼狈不堪的时候,她依旧还是绝美的。这般美丽的模样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够拒绝,也难怪皇长孙殿下这般的心心念念为她来寻自己晦气的。

    安卿玉的一双眼睛也直勾勾地看着素问,她一直在等着她的到来。安卿玉从第一眼看到素问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和这个女人绝对不会成为朋友,这种感觉女子同女子之间只要一眼就能够明白,素问给她的就是这样的感觉,所以在庆王府上发生的事情早就已经奠定了她们之间只会成为敌人而不会成为朋友,但是安卿玉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女人的手上遭了两次手。

    “安大小姐这般火急火燎地请着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素问仿佛在自己房中一般的自在,她寻了一处凳子径自坐了下来,打量了几分安卿玉的房中,安卿玉这个女子的闺房装扮倒是同她做事风格有些不同,不算特别的张扬,质朴无比。当然这不过就是人第一眼进入这房中之后会有的感觉罢了,但细细地看就会发现安卿玉所用的东西无一不精,那随意拜访的花瓶那是前朝的古物,墙上挂着的书画也都是有些历史价值的古物。光是这些东西就已经是价值不菲足够在无双城之中买好几间的铺子了。这看着低调朴素,实际上却还是满满的奢华,十成十是和安卿玉这个人一样自由熟知的人才会晓得根本就是两面派的作风。

    “素问姑娘到现在还要来和我装傻充愣不成?”安卿玉冷笑了一声,看着素问的神色也有些不善起来,“我自认为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倒是你处处针对我们安家是何道理?”

    “安大小姐怕是搞错了吧,我可没有针对你们安家的。”素问耸了耸肩道,“你派人请了我过来,现在又说是我针对你们安家,应该由我来问问安达小姐才是,你这寻了我来就是问这些个有的没的事情,你是不是真心吃饱了撑得慌没事找事做呢?!你这要拿乔也好要作也好,似乎是找错了对象了吧吗,要给脸色看寻那皇长孙去,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素问话说不留情面,而她少爷早就已经是看安卿玉不爽利许久了,她冷冷地看着安卿玉,那眼中是无畏无惧:“你以为你寻了皇长孙出手就能够安枕无忧了?安卿玉,你也太天真了,你当我是什么人,是你手底下的丫鬟不成由着你要打要骂?”

    安卿玉面色一凝,她没有想到素问会突然之间说起皇长孙来,而且看她这阵势似乎什么都已经知道一般,她被那一双幽幽的且深谙的眼睛看的发毛,整个人浑身一哆嗦,心虚地移开了视线道:“我不晓得你在说些什么。”

    “这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自己心中有数。”素问冷哼了一声,她最见不得的就安卿玉那露出的无辜的神色,安卿玉这个女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孬种,敢做不敢承认的。

    安卿玉咬了咬说唇,她原本还以为皇长孙殿下能够狠狠地给这个女子一个教训的,但现在看来似乎倒是叫她失望的紧了,而且还被她晓得这件事情。

    “所以,你就来陷害我?”安卿玉死命地咬着唇看向素问,她的眼神之中满是愤恨。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女人做的,也一定都是她做的。

    “哦?什么陷害?我怎么就不知道我有做过这种事情?”素问看着安卿玉,她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来,那模样无害的厉害,纯洁的就像是一个孩子,但已经在素问手上吃了两次闷亏的安卿玉当然不会相信素问所说的话的。

    “素问,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有没有做你自己心底之中有数。”安卿玉像是豁出去一般对着素问,“你知道我要什么,你就开一个价吧,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安卿玉深知道和眼前这个人说再多也是没有半点用处的,眼前这个人要比她想象之中的要来的深沉的多,手段也比她想象之中的要厉害的多。安卿玉想如果自己早点知道素问是这样的一个人或许自己就不会贸贸然地招惹她了,一定会在计划的更加详尽一些更够一举成功的时候再使出这样的手段来,但她又怎么能够知道素问竟会是这样的人。

    现在说再多虚与委蛇的话也是没有用的,安卿玉现在唯一最想要的就是那些个堕胎药剂,只要有了那东西才能够保全了现在自己的名声。现在整个无双城,不,是整个无双城还有临近几个城镇的堕胎药物都在素问的手上,她等不了那么久,只能从素问的手上要。

    “原来一直美名在外的安大小姐竟也是会和人做出这种不堪的交尾之事,还珠胎暗结留下了这样的一个孽种。”素问突然地从凳子上站起了身,她慢慢地走近安卿玉,那眼神之中满满的都是鄙夷之色,那鄙夷就像是一把刀子一下一下地扎进安卿玉的胸膛之中,仿佛是在说着她是那般的不堪入目。

    “住口!”苏氏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刚刚她一直按耐着不做声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女儿说是因为不能激怒了这个不好惹的女人免得倒是越发的麻烦,如果不是看在整个无双城之中的堕胎药物全都在素问的手上,苏氏早就已经在她踏进这个院落这个房间的时候就设下了人马将她一举捉拿了。现在又听到素问这样污蔑自己的宝贝女儿,苏氏又怎么能够按耐得住,她几乎是要冲上前然后狠狠给素问一个巴掌,“我的女儿又怎由得你这般的辱骂!”

    苏氏怒目而斥,她当家多年倒也已经有了几分威仪所在,她这架势摆出来倒也显得威仪十足,若是府上的丫鬟奴仆看到也已经开始惶惶不安了,但她对着的人又不是自己府上那些个签了卖身契终身为奴为婢的人,那些个奴婢的生杀大权都是掌握在主子的手上自然是会畏惧的,但素问不同,她对于苏氏这个模样也不过就是嗤了一声道:“哦,有其母必有其女,既然大小姐是苏姨娘你所出的,正所谓这上梁不正下梁歪,所以大小姐这模样也是应该从你这身上学来的,你道我说的对不对?!”

    苏氏愤怒不休,她当年家境不错,又生得貌美,本是可以嫁给别的人家当了嫡妻的身份,她当年之所以会同意嫁给安青云做妾一个原因是她的确喜欢安青云,但这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当年已同安青云在无夫妻之名的时候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已非黄花,又怎么能够嫁给他人,若是等到嫁了人之后坐上回头轿回府,她更加做不得人。所以苏氏也是在无奈之下才成了安青云的妾侍。

    这件事情苏氏是万万不能对人言明的,今日突然被素问揭开,她虽然不知道素问只是为了奚落她们母女两这才这么说还是知晓了什么才这样说的,苏氏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叫着:“闭嘴!你给我闭嘴!”

    安卿玉看着那几乎狂乱的苏氏,这也是她第一次瞧见自己的母亲变成这个样子。

    “怎么做出这种事情来害怕别人说不成?”

    素问轻笑了一声,她几步窜上了前,一把掀开了安卿玉遮挡在肚子上的那一条锦被,安卿玉没有想到素问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她有些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但这被子一拉开之后她那圆润的肚子已经落入了素问的眼帘之中。素问有些满意地看着安卿玉那肚子,看起来足够有六七个月了,看着的确像是那么一回事。

    安卿玉急急忙忙地扯回了那锦被牢牢地遮盖住自己的肚子直到半点的端倪也没有展露出来为止,她一双眼睛愤怒地看着素问,却是听到素问的声音不请不重地说道:“看起来已经有六七个月了,都已经成型了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个男孩,要是让皇长孙殿下晓得这件事情说不定明日一顶轿子就会将大小姐你抬进府里头去了,别说是正妃,他日说不定还是个皇妃。”

    安卿玉哪里听不出来素问这话之中有些讽刺的意味,她一双眼睛勾勾地看着素问又惊又怕又怒的,她的情绪也已经紧绷了一日,眼下又听到素问这样说,她也近乎崩溃地朝着素问怒吼道:“你到底要如何?!”

    “你这话问得妙,我不想要如何。”素问看着安卿玉,“各人造业各人担,这肚子已经这么大了,这也算是命一条,安大小姐不是礼佛之人么,应当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未出生的也是命。”

    素问摆了摆手道,“这事我委实做不出来,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素问说着就要走,安卿玉哪里容得素问就这样走了,她从床上跌了下来,一把抱住了素问的小腿整个人跪在地上抬着头看着素问道:“你不许走!”

    安卿玉已经顾不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合不合规矩,也顾不得自己现在有多么的难看,她扬着头看着素问道:“我知道这一切都同你脱离不开半点的干系,要不然你怎么会让人将无双城之中那些东西都买了个干干净净。素问,只要你肯给我药物,过去的一切我就既往不咎,包括你之前所做的种种,哪怕是你对我的无礼,我都不再计较!”

    安卿玉说的言辞恳切,仿佛只要素问交出那些个东西之后自己就会真的不再计较,但她心里头明白,她是绝对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今日所受的这些耻辱他日自己一定是要讨回来的,连本带利地来讨回来。

    素问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安卿玉,她微微俯下了身子,一双半明半晦的眼看着她,像是像是在寻思着刚刚她这话里头有多少的可信度一般。

    安卿玉看到素问如此,急急忙忙地道:“我发誓,只要你将药给我,那么我就一定会不追究的。”

    素问嘴角勾了一点点的笑意,在安卿玉以为她会同意的时候,只听见素问薄凉地吐出了一句:“与我何干!”

    素问的面容之中更加嘲讽,她看着安卿玉那满怀希望的神情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她淡淡地说:“你们要计较也好要算账也好,那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你想要算账,那你就来找我算账好了,何必在这边假惺惺地说着什么。而且,同你接触下来,安卿玉,我倒是对你这人有些了解,你这个人吧,绝对不是那种心胸宽大的人,你现在说你不和我计较,但是以后呢。你又会不会又像是之前那样让皇长孙又或者是谁家的公子来帮你出头?你当我是傻子,被你一句话说的就能够深信不疑的?”

    素问抽开自己的脚,一脸嫌恶地道:“而且,你以为你是谁,我就得听你的?省省你这功夫吧,我就是要看着你这肚子再大一些时,然后将这个孽种生了下来,我倒是要看看到时候安大小姐你要如何自处,安家要如何自处!你以为就你有几个钱?只要这无双城之中有一家药房有堕胎药我就买一剂的堕胎药,哪怕是方圆百里的,你也别想买到一点药剂,不知道到时候是我这银子先花完,还是你这孽种先生下来?!当然,安大小姐也可以去求皇长孙的,他不是当你如珠如宝么,你这一开口,从皇宫之中让御医给你送来一剂药剂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不——”安卿玉凄厉地叫了一声,她几乎不能相信地看着素问,她已经这样的低声下气了,甚至也已经恳求了,为何她就像是怨鬼缠身一般死都不肯放手,“我肚子里头没有东西的,肯定没有东西,我是处子又怎么可能会有孕,是你是你懂动了手脚对不对?”

    素问听到安卿玉这样说,她也不慌张,反正她在做出这件事情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看见,就算安卿玉真的不要脸面请了大夫来问诊也只会得出一个结论来——她怀有身孕。

    当然,安卿玉也没有这样的一个胆量去看大夫,要不然现在就不会跪在自己的面前像是一个疯婆子一眼撒泼了。素问将手指放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地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她的声音也应景地压低了一些:“安大小姐还是小声一些,这里可不是什么郊外无人之处,要是动静大了一些到时候将老夫人给惊动了过来,我是没什么的,这脸面丢不了,只是到时候你就麻烦了你说是不是?”

    安卿玉像是突然响起这件事情一般,她一下睁大了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恐地看着四周,整个人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地面上太冷还是因为害怕的缘故,她半句声响也不敢发出,只是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看着那半蹲在自己面前的素问。

    素问很满意安卿玉的反应,她伸出了手拍了拍安卿玉的脸颊,“你看现在不就安静多了,像刚刚那样鬼哭狼嚎的又何必呢,旁人还以为你受了欺负了呢,这作为美人,这梨花带泪的模样才比较美貌不是么?你刚刚那样子就和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疯婆子似的,哪里还有半点贵族千金的风范,实在是丢了安家的颜面。不过,这庶出的就是庶出的,打小又不是养在嫡母的身边,自然是没有半点的规矩的,往后还得多学着点……”

    苏氏早就已经被素问气得七窍生烟了,又见沾不得半点的好处,她见素问蹲着身子同自己的女儿说话半点也没有留心到她,她悄悄地搬起了一旁的一个硕大花瓶就是要往着素问的头上砸,她就不相信了等到自己砸晕了眼前这个人扣在身边她那个护卫还敢不将那些个药物给交出来,不管到时候是她下药也好还是什么都好,要是她下的药,她就要人拿出解药来,要是不是,那就把堕胎药拿出来。

    安卿玉的眼角也瞧见了苏氏搬着那硕大的花瓶想要望着素问的身上砸,她依旧保持着捂着嘴的样子,乖乖地听着素问说着,心中却是渴望着自己的母亲能够一击得手到时候她一定要眼前这个人尝尝厉害才行。

    苏氏慢慢地靠近,在她即将要将那花瓶朝着素问兜头砸下的时候却见素问的身形一闪,整个人如同一尾蝶一般凌空而起,在半空之中一个翻身,苏氏只觉得自己手臂一疼,端在手上的花瓶一下子落了下来。安卿玉同素问原本就靠得极近,所以苏氏这花瓶落下来的时候因为素问突然闪开而整个砸到了安卿玉的脑袋上。

    安卿玉只觉得自己的脑门一疼,有热热的液体瞬间淋了下来,她伸手一摸只见满手的鲜血,终于是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苏氏也万万没有想到她原本是要砸素问的但却是砸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苏氏也一声惨叫,连声地叫着“卿玉”,然后不顾地上一片狼藉,一把把安卿玉抱在了自己的怀中细细地查看着,这一看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她这花瓶落下的时候倒没有碰到那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孔,只不过就是将额头砸破了,索性这伤口比较靠上,头发遮着也就看不出来什么了。

    苏氏一脸凶横地朝着素问看着,却是见素问一脸镇定地坐在一旁,不等苏氏开口斥骂,素问倒先开了口:“自作孽不可活,就算安大小姐有了这鬼胎,苏姨娘你也不应该恼羞成怒,毕竟可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不是?不过还好,如今已经过了七月半了,就安大小姐这孩子胎熟蒂落的那一日也不会成为鬼子,苏姨娘这可是不幸之中的万幸!恭喜恭喜啊苏姨娘!”

    素问那语气之中还有几分庆幸的意味,苏氏听得是气血翻涌,又见安卿玉满头满脸的血靠在自己的怀中,她心中郁结无比,一口鲜血一下喷出。

    杨妈妈看到这情况,心急如焚,她护住心切挡在了苏氏和安卿玉的面前朝着素问道:“姑娘又何必将事情做绝,这般苦苦相逼,这与你又有什么好处!”

    杨妈妈早就在一旁看了许久,晓得眼前这个姑娘根本不过就是在耍着自己两个主子玩耍罢了,又见素问处处紧逼半点也不放松,杨妈妈觉得有些奇怪,她跟在苏氏身边的日子也可算是很长了,苏氏对付过的人的确是不少,可能手上也是沾着不少的血,但是对于这个小姑娘却是半点印象也无,杨妈妈不记得苏氏是怎么得罪了眼前这个人,惹得这个人非要弄死她们不可。

    “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果夫人和小姐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就言明。若是你要银子,你只要开口,不管是要多少咱们一定给,你又何必将人往死路上逼不可。今日若是夫人和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小姐你也脱不得什么干系……”杨妈妈语重心长想要从言词上打动素问,她也分明感受到了,如果这姑娘再不收手,只怕今日夫人是要生生被气死在这里了,到时候大小姐的名声也毁了,安家更是半点好处也没有了。

    “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俗话说的好,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依我看,苏姨娘这条命还长着呢!”素问打断杨妈妈的话,她连眼角的一个余光都没有给杨妈妈,“再者说,苏姨娘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被气死了说不定还是给这世上除了一个祸害,一件大功德!”

    杨妈妈被素问的回话噎了一噎,她细细地看着素问,良久之后方才道了一声:“姑娘是和我家夫人有仇?还请姑娘言明在先……”

    杨妈妈起初还不觉得,但现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这姑娘与其说是在正对着安家却不如说现在都是在针对着苏氏的。杨妈妈在苏氏的身边也是个管杀管埋人,她的脑海之中很快地想着到底是谁会和眼前这个小姑娘有关系,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恨才使得她这样小小年纪就这样的心狠手辣!

    “苏姨娘应该知道的,只不过苏姨娘可能手上做的腌臜事情太多不记得了,没关系的,来日方长,苏姨娘一定会想起来的,我不着急。”素问微微一笑,神情巨冷,“苏姨娘好好想想吧,这辈子你可做了多少亏心事儿,对不住多少个人,到时候就能够晓得我为何要这么做了。”

    苏氏胸闷的厉害,又听到素问这样说,她方才领悟到这一切都是冲着她来的,是她的缘故才会害的晋琪、卿玉受了这样的苦楚,苏姨娘也很快地在脑海之中回想的,却是怎么也想不出素问到底是和谁有关,是曾经被她弄死的那几个姨娘还是被她弄死的丫鬟?

    苏氏越想越觉得心中郁结,可她想破了脑袋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把人想出,反而自己又是吐了一口鲜血出来,眼前一阵阵的发晕。

    安卿玉捂着自己的额头,她的心中是滔天的巨浪,她就知道素问不会是无缘无故同他们安家结怨的,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的,她从一开始就是猜测着同母亲有关,如今更是证实了这件事情,安卿玉的心中怎么可能是不火大,想她也没有做出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今却是被母亲害得了这般的田地,如今更是不知道是要如何是好了。

    素问看着那狼狈不堪的两母女,一看到苏氏那迷茫的眼神就知道这个女人肯定是还没有想起什么来,当然自己也没有指望她是一定能够把自己想起来的,她听到有脚步声从外头传来,听声辩位应该从这里而来,而这脚步声的主人自己还挺熟悉的。素问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残酷的笑意,心中倒是有个好注意。

    这来的人素问也不陌生,对于苏氏和安卿玉来说更是熟悉到了极点,那是从苏氏之中生出来的与安卿玉同父同母的胞妹——安卿梦。

    素问见过这安卿梦几回,印象在于这个女人不聪慧,凡事又喜欢出风头,常常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上一次在段氏那边,素问倒是看出了一些个端倪来,安卿梦虽是安卿玉嫡亲的妹妹,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如看上去的这般的融洽,而且在安卿梦的眼神之中多少流露出对安卿玉的一些个羡慕之情。

    素问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两人同样都是庶女,而安卿玉可谓是受尽了万千的宠爱,而安卿梦就算是再怎么受宠也不可能同安卿玉比肩,或许短时间之内还不会有什么感受,但这时间一长心中难免会有别的想法,一碗水总是难以端平的。素问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残酷,那冷冷的笑像是在要掀起一场厮杀,看到苏氏母女连同杨妈妈心惊胆颤不已。

    “苏姨娘,安大小姐,这银子我是不缺的,但这药呢,我也不想给。如果你们不想等着肚子里头那鬼胎出生的话,我倒是有个法子的,能够现在就将安大小姐肚子里头那个东西拿掉。”素问坐在一旁,她那姿态悠闲之中却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看得苏姨娘和安卿玉身上的肉跟着一颤一颤的,背后甚至还出了不少的冷汗。

    安卿玉额头上的伤口不深,血一开始的确是流了不少,但在她的按压之下倒是已经止住了,只是她脸上发上还有不少没有干涸的鲜血,身上的中衣也被鲜血染了不少,看上去特别的可怕,和素问刚刚进门的时候那样貌完全是两个模样,几乎是叫人不敢辨认出来。

    安卿玉听到素问说能够立刻把她的肚子里头那玩意给去掉,她心中微微有些激动,神情却还是有些不大相信的,她不相信素问会有这样的好心来帮着自己解决这件事情,瞧她刚刚那姿态恨不得让自己出尽洋相现在又说突然之间要帮自己,这样的话自然是不能够全信的。但如果素问说的是真的,安卿玉现在不管是怎么样的条件都会答应的,哪怕是要她向素问磕头,安卿玉认为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自己现在忍了这一时之气肯定会有扳回一程的机会的。

    “信不信由你们。”素问漫不经心地道,“反正这肚子不是在我的身上,丢脸也不是丢我的脸,只是到时候怀了鬼胎的安大小姐是要被沉塘也好火焚也好,都是和我没什么关系的。”

    安卿玉听到素问这样说,她想了想,反正横竖也不会比自己现在这个时候更加难堪了,她咬了咬牙点了点头:“我相信你!”安卿玉这一点头失血过多眼前一阵阵地发昏。

    “很好,现在我需要一个东西。”素问慢慢地道。

    “什么东西?”苏氏听到素问愿意帮忙,她也顾不得那么多,急忙问着。

    “一个肚皮,一个同安大小姐有着相同血脉的人的肚皮,然后将安大小姐的肚子里头的东西引到那个人的肚皮里头去。”素问道,她的眼睛闪着幽暗的关仿佛是地狱的恶魔伸出了手想要将世人拉扯进其中一般。

    说话间,只听见门口传来了几声叩门,随之而起的就是安卿梦的声音响起:“母亲,姐姐,我来了!”

    素问的眼神越发的邪魅,脸上的笑也更加坏,她压低了声仿佛是在蛊惑一般地道:“看,说曹操曹操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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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2-10 17:33:00
第六十三章 离间

    苏氏惊恐欲绝地看着素问,整个房间里头都黑暗暗的,窗户和大门都关着,但房间并非是黑压压的半点光线都不透,外头那灼热的阳光透过窗纸透过来,整个房中都是亮堂堂的,半点不见阴霾。但素问就坐在那边,她的后头就是窗户,那应该是最明亮的地方,但苏氏却在她的身上瞧不见半点的光亮,她整个人都被黑暗所笼罩着,仿佛她与生俱来就是出生在这一片黑暗之中一般。

    苏氏在听到安卿梦那一声叫唤的时候,突然明白了素问刚刚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在这个府上和卿玉有着相同血脉的人也就只有卿梦一个人,她们都是她生的,身体里头留着的都是她的骨血。她们本应该是这个府上最亲近的两个人,现在素问这样做无异是想要破坏了两个姐妹之间的感情,逼着她在其中二选一。

    “苏姨娘,当断则断啊,你这不选也没什么,还是有着选择的,不过就是慢慢等着药剂只是不知道安大小姐这肚子能够遮掩到什么时候去,还有就是去皇宫内院求情,听说苏姨娘本家里头可是在宫里头有个当嫔妃的娘娘呢,不过就是这样小小的药剂,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素问看着那痛苦万分的苏氏,薄凉地道了一句,“我这人耐心不大好,苏姨娘要是再不做出选择来我也没有这么多闲工夫等着你。”

    苏氏痛苦万分,她看了一眼靠在自己怀中柔柔地唤着自己母亲的安卿玉,又听到外头正在拍着门叫嚷的安卿梦,苏氏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应该如何才好,这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这让她如何能够舍得,不管是舍弃那一首个都是不对的,都是让她心痛欲绝。

    “府上的丫鬟不行吗?”苏氏急急地道,“我们府上有不少的丫鬟,你随便选一个选一个就好,她们都可以。还有两个庶女,她们安也是老爷的孩子,流着的也是老爷的骨血!”

    苏氏慌乱地说着,如果只是需要一个肚皮的话,她们府上多的是丫鬟,如果不行就从外头买几个丫鬟回来也是可以的,要不然就让周姨娘和孙姨娘的孩子也行,只要不是自己两个女儿受苦就成。

    “你的女儿是人,别人就不是人了?就要这样被你生生糟蹋,看来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素问站起了身,直到现在这个时候,苏氏竟然还没有一点悔意,虽然素问早就已经想到了苏氏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却没有想到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苏氏竟然还这样的心肠歹毒,想要把别人家的女儿拖拉下水去。

    “不要!”

    苏氏微微推开了安卿玉,无惧地上那碎裂的瓷片,她连滚带爬地到了素问的面前,她的双手被地上的瓷片划破了不少的伤口,鲜血汨汨地从伤口之中渗出,而苏氏却半点也没有感受到痛楚,她爬到了素问的面前诚心实意地跪着,想要伸出手去拉扯素问的衣衫却是在她那凶狠的眼神之下不敢出手。

    “姑娘,我求求你,是我错了还不行么,这一切都是我错了还不行么?!我行么,你看我行么?”苏氏看着素问,泪涕俱下无尽苦楚地道。这两个孩子都是她生的,一个当母亲的又怎可能忍心做出这种事情来,那是她万万也做不出来的。如果真的要代替的话,她也有肚子的,她可以承受下来的,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又怎能忍受这种事情。

    素问低头看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她不知道在十多年前她是如何对待莫氏的和那正在襁褓之中的自己,如果当日她还有半点的人性她也不会在外头流浪多年,这有亲人和没有亲人一般。如今她倒是会心疼自己的女儿,怎么不想想当日她做出那种事情来的时候莫氏是怎么样的心情。

    “你?!”素问冷笑了一声,半点也没有为这样的情况动容,于她来说,这一切都是苏氏咎由自取,一切都是她的报应,“你太老了,你还以为你能够做些什么?!”

    苏氏浑身一颤,她看着往着门口而去的素问,她没有想到这个女子会是这样的冷漠无情,竟然半点也不为之动容,她的心比石头还要来的坚硬,她的心肠更是比蛇还要歹毒,她就像一个恶魔,苏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会是招惹上这样的一个恶魔,她这是要她们死是啊。

    苏氏的心中畏惧无比,但看到素问转身就要走,苏氏心中是又气又恼,她几乎是用支离破碎的声音叫住了素问。

    “站住!”苏氏缓缓地道,她的声音沉重无比,就像已经下定了一个决心一般,她的眼泪汹涌如潮心中更是仿佛被一把利刃扎进了心窝子一般,疼得她整个人几乎是要蜷缩在一起。但苏氏知道,现在迫在眉睫的却不是她心疼无比的事情,而是她要如何解决这件事情,这事已经是到了不能再牵拖的地步。

    素问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苏氏,却见苏氏将视线落到了杨妈妈的身上。

    苏氏看着站在一旁的杨妈妈,她那神情瞬间宛若壮士断腕一般的悲痛,她看着杨妈妈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每说一个字的时候她的心就像被那一把扎进去的刀子在伤口上狠狠一搅,每一搅都是带着血肉的。

    “让卿梦进来。”

    她这一开口,杨妈妈就知道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在两位小姐之中她是要保住大小姐了。

    杨妈妈说不得什么,只得去开门。

    素问莞尔一笑,她看着苏氏那悲痛欲绝的神情,不过就是让她做出这么一个二选一的选择来就露出这样悲痛的神色,这往后可还有叫她悲痛的时候,这事儿可还没有这么快结束。

    安卿梦一早起来就在那边费心地装扮着,等打点妥当了之后见苏氏还没有叫自己身边的人来叫她一同去向段氏请安,她这左等右等之后自己的婢女方才来通传说是安卿玉病了,苏氏已经去照顾了,就连老夫人都往着院落去了。

    安卿梦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也有些不大平衡,想着在府上也就只有姐姐病了才会让老夫人这样的兴师动众,老夫人平常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的姐姐,不过就是一个生病就要亲自去探望,又听到自己的母亲跑去照顾了,安卿梦忍不住想起自己八岁那一年得了风寒整整烧了七八天几乎差一点烧死的时候,当时自己这姐姐不过就是稍稍咳嗽了两声母亲就嘘寒问暖的比照顾自己的时候还要来的尽心尽力。

    大姐一年到头燕窝补品都是不断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病症,一个头疼脑热的就累得整个府上的人,想到这些事情,安卿梦的心底之中也有些不大是滋味,却又不得说什么,谁让她在这个府上的地位比不得自己那姐姐,全家都当做珍宝而她不过就是路边的草罢了,虽然心底之中有些不大甘愿,但安卿梦还是来了自家姐姐的院落,老夫人那一双眼睛可尖着呢,府上又有那些个喜欢嚼舌头根子的人,要是自己长姐病了而她却是连看一眼都没有的,指不定到时候是要如何被人编撰了。而自己母亲也是看着呢,这叮嘱了又叮嘱的,一个劲地要她同安卿玉学习着,她若不来,到时候苏氏也是要在她的耳边唠叨的。

    安卿梦到了房门口,却见这房门紧闭,她拍了拍门却是无人来应,安卿梦便是觉得有些奇怪,而且在房中也有些声响传来,那不小的动静闹腾的安卿梦也一下子慌了神,她虽是妒忌着自己的姐姐,但心底里头到底还是将安卿玉当做自己的姐姐来看待的,听到这诡异的声响又久不见人来门,安卿梦是更加慌乱地拍着门,叫声也变得更加的迫切了些:“娘,姐姐,你们到底在不在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快点来开门呀,快点来开门!”

    安卿梦这般叫着却是得不到半点的回应,她越发的着急,心中想着是不是应该寻了家将破门而入的时候,这门吱呀一声开了。

    安卿梦看着开门的杨妈妈,见杨妈妈一脸神色凝重地看着自己,安卿梦也有些不解,她也不急细想为何杨妈妈看着自己的视线是这般的凝重和悲伤,她脱口而出地道:“杨妈妈你这是怎么了,既然是在房中为何让我在门外呆了这么久,我这手都拍疼了!娘和姐姐呢?”

    安卿梦不等杨妈妈回答就轻车熟路地往着屋子里头走,自家姐姐这住处,她早就已经来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自然不会认错地儿。在安卿梦进门的那一瞬间,杨妈妈把安卿梦的那一个丫鬟赶出了门外,然后又将房门紧紧地关上然后重重地落了栓。

    安卿梦半点危险也没有感受到,她哪里晓得自己这一番前来已经成了那落入虎口之中的无辜兔子一般的冤枉,她正心心念念自己的母亲和长姐,想着这一次自己这个姐姐又是哪里不舒服了,可她才刚刚走进内堂就看到一片狼藉,在这一片狼藉之中自己的母亲颓然地跪在地上,身上沾染了不少的血迹,更是有不断的鲜血顺着她的手指往下低落,而自己的姐姐也歪在地上,那一张漂亮的曾经让她妒忌不已的脸孔如今已经被鲜血染得看不出当初的绝色了。

    这些看到的一切都让安卿梦感到极其的震惊,而更震惊却是她看到自己那一贯自诩冰清玉洁的姐姐的肚子居然大了。

    安卿梦指着安卿玉的肚子连连倒退了两步,她的神情惊恐得不能自己,“这……这……”她想要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但却发现自己现在几乎是舌头打卷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抱着自己的脑袋想要尖叫出声,却是被跟着进来的杨妈妈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二小姐别叫,千万别叫!”杨妈妈死死地捂住安卿梦的嘴在她的耳边一遍一遍地说着,“千万不能叫!”

    安卿梦的声音全部被杨妈妈那一双粗糙的手挡了下来,安卿梦听到杨妈妈的声音她一下子镇定了下来,只是那一双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死死地盯住了安卿玉的肚子。

    “别这样大惊小怪的,不过就是个鬼胎而已怕什么呢!”素问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安卿梦,可以看得出来这安卿梦是被吓到了,那神情完全就和见了鬼似的。

    安卿梦直到素问开口的时候才意识到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她看向素问,那震惊的神情很快就被是愤怒所取代,只要一看到素问,安卿梦就想起自己所受的那些耻辱,几乎是将她整个人点燃了。

    安卿梦拉开了杨妈妈捂住自己的手,瞪着素问,恨不得现在一下子冲上了前去将素问剥下一层皮来,“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杨妈妈死死地拉住了安卿梦不让她去触碰到素问的分毫,杨妈妈这么做并不是怕素问受伤害,而怕自家二小姐受伤害,依着杨妈妈对着素问那诡异的行事作风的了解,这没有惹恼到她都会被她折腾的这样半死不活的,要是惹恼了她,只怕到时候就不是这么简单能够解决的事情了,而且现在大小姐还急需眼前这个人的救治。

    有淡淡的流光划过,原本还在同杨妈妈撕扯着的安卿梦突然之间就像是一个木头桩子一眼立在原地,安卿梦只觉得自己浑身僵硬,唯一能够移动的也就只有自己那一双眼珠子,她刚刚只觉得自己胸口处有些微微的疼痛,这一垂眼就瞧见自己这胸口处扎着一枚泛着寒光的银针。

    “你这贱人要对我做什么!”安卿梦扯着嗓子对着素问叫着,“你还不赶紧地放开我!有种的就同我比划比划,你这暗箭伤人算是什么本事!”虽苏氏从小就一直反对着家中女眷习武,但安青云认为这将门之后就应该学会这种基本的自保之数,所以府上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是会一些个功夫的,除了那安晋琪。安卿梦觉得自己之前之所以会是一直在素问的手上吃足了那样的闷亏那也是因为之前几次自己都没有防备的关系,如果是在她有防备的前提之下,素问未必能够在自己的手上讨到什么好果子,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安静一些,别逼着我一会点了你的哑穴,到时候你可就一个字也都说不出来了。”素问淡淡地道,她靠近了那安卿梦一些,清楚地在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那愤怒。素问微微一笑,这安卿梦的性子还真是没有半点的改变,冲动易怒,还自以为自己是个能人,这样的人就算是吃一次亏也不见得会学乖一些。

    “安二小姐何必生气,你姐姐眼下还得倚靠着你,你要是这样生气,倒是叫我不好下手了。”素问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安卿梦,然后又伸出了手触碰了安卿梦的肚子似乎是在衡量着。

    安卿梦听到素问这一句话,她怔了怔,然后去看向安卿玉,却发现自己这个姐姐转开了视线半点也是不敢朝着她看着的,她心中疑惑四起,勾勾地看着素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呢,我的安二小姐。”素问缓缓地道,“你家大姐命不好,也不知怎么的就有了那鬼胎。一个姑娘家的有了这样要命的东西能够怎么办呢,这鬼胎这玩意邪门的厉害,不过我现在呢还是有办法的,就是要借你这肚子用一用。”

    安卿梦那一双杏子一般的眼睛撑得大大的,不敢相信地看着素问似乎是在怀疑着她所说的话,素问轻轻一笑,这笑容之中有了几分妖娆的味道,安卿梦一直觉得素问这个人太邪乎,尤其是现在看到她笑起来的时候,那更是邪乎到让人几乎要颤抖。

    “不明白吗?”素问看着安卿梦,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那一张近乎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孔几下道,“祝由术知道吧?就是寻一个替代物,那些个人身上的病症一类的全都引到那是替代物上去,所以一会这鬼胎就会到你的肚子里头去,安大小姐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什么事情了,你放心,很快的,要不了多少时间,安二小姐你不会受太多的苦楚。”

    “娘,娘!”安卿梦听到素问所说的,她几乎是为之崩溃了,她不能想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怕得厉害,哪里还有刚刚那一些个傲气和神气,如果现在不是她直挺挺地站在这里不能动弹安卿梦甚至想找一个角落躲起来,眼前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一个魔鬼啊,她就是一个魔鬼!

    苏氏听到安卿梦叫着自己,她怯怯地朝着安卿梦看了一眼,张了张口想要说出点什么来,但这一张口却又没有说出些什么来,只是干巴巴地看着安卿梦。

    安卿梦看着苏氏,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底端,一直沉到了最底下,有一种彻骨的冰冷蔓延开来。安卿梦犹不死心地喊着:“娘你怎么了,娘你说话呀!”

    “傻姑娘啊,你没有看出来你的娘已经做出了选择吗?”素问轻轻地笑着,“很明显的,在千般受宠的安大小姐和你之间,你娘选的是保全了你姐姐而不是你。你又什么好叫的呢,你再叫,你娘也不会改变主意。就算是我,也是会这样选的,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庶女而已,你姐姐可不同,她名声在外又得老夫人的宠爱,生得又是如花似玉,皇长孙钦慕已久,说不定他日还会嫁入皇族之中,如果再运气好一些会成为未来的皇后也说不准,你拿什么同你姐姐争?恩?”

    素问那一个“恩”字就像是一个小羽毛轻轻地刮过安卿梦的心。

    “你闭嘴!”安卿梦崩溃地朝着素问吼着,她不愿意再听素问说一句,她知道素问说的都是事实,在这个府上她的确是不能同自己的姐姐相提并论的,但她也是母亲亲生的啊!泪水一滴一滴地从她的脸颊上落下,安卿梦不想闭上眼睛,她看着那倒在不远处的苏氏和安卿玉,声音轻轻的,“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在这个时候,安卿梦的声音几乎是可以用冷静自持来形容,她看着苏氏,像是要看进她的眼眸之中一样,她又问了一回:“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苏氏很想不是,但在现在这个时候她完全说不出这样两个欺骗人的字眼,苏氏觉得自己这辈子说过的谎言委实不少,善意的恶意的,她统统都说过,有时候她说起谎话来几乎可谓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没有人晓得她刚刚说的其实根本就是一个谎话,但现在对着自己的女儿,苏氏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偏转了头。

    安卿梦绝望地看着苏氏这姿态,她这样比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素问斥骂掴巴掌的时候还要来的让她难堪无比,她原本以为母亲疼爱姐姐只是因为姐姐命好被老夫人疼爱,所以母亲也就偏爱一些,但是在骨子里头两个女儿的分量都是一样的,但是直到现在这一刻安卿梦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不一样的,一切又怎么可能会是一样的。

    她的母亲为了保全姐姐竟然选择牺牲她!就因为她没有姐姐来得美名在外,也没有姐姐来的受人宠爱,更没有姐姐艳名远扬。安卿梦突然觉得很可笑。

    “娘,你是我的亲娘吧,我是你嫡亲嫡亲的女儿吧?你怎么就忍心?”安卿梦看着苏氏,她喃喃地道,“你难道就真的半点也不心疼我的?”

    苏氏的眼眸之中划过不忍,如果可以的话,苏氏也是不想让自己这个小女儿受这样的折腾的,但这一切都是没有办法。

    安卿玉看着母亲的眼神之中满是不忍的神色,她晓得母亲是疼爱自己的,但对于卿梦也是疼爱的。安卿玉瞬间有些害怕,她怕母亲会在一时心软之下动摇,那到时候自己就彻底地完了。安卿玉看了一眼安卿梦,对于自己这个妹妹,安卿玉虽然谈不上有多喜欢,但到底心中还是念着她是自己的姊妹,可现在,安卿玉觉得素问说的一点也没有错,母亲最近在这个家中风头不顺,也就只有自己能够帮衬着,可如果自己没了,到时候就算是留下母亲和卿梦又能够如何的呢。安卿玉觉得自己这般做是没有什么错的,现在这个时候也绝对不能够让母亲心软。

    安卿玉站起身来,失血过多她的觉得有些头昏脑胀的,那走路的姿态更是弱不禁风,看着越发的楚楚可怜。她走近了安卿梦,见她站在一旁动弹不得,安卿玉拉过了她的手温和地道:“卿梦你放心,这不过就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只要你先帮我挡上一挡,我一定会寻了最爱好的大夫甚至会请御医来给你诊治的,一定不会让你生下这孽种保全你的名声的!”

    安卿梦看着安卿玉,听着她刚刚说出的话,她的心中更冷,她看着安卿玉道:“姐姐,我的好姐姐。我听丫鬟说你病了就急急忙忙地来看你,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得了这样的病,眼下竟然还在想着要我帮你挡了去!姐姐,你怎么自己不请大夫来看不请了御医来看,这个世上只有你要名声我就不要名声了吗?”

    “卿梦,你怎么还不明白呢?娘现在在老夫人的面前是怎么样的姿态,而我在老夫人面前又是怎么样的地位,只要保住了我,老夫人日后才会对母亲另眼相看的。我整日都是呆在老夫人的身边,自然是不能有半点的行差踏错,但是你不同,只要说你病了,说你得了什么传染的病症,到时候我和娘就将你送到别院去绝对不会有人晓得这些事情的,你的名声不会有半点的受损的!”安卿玉看着她急道,“就算我求你还不成么?咱们可是同胞的姊妹,你就为我牺牲这么一回,日后我一定会让老夫人给你指一门好人家的,绝对不会叫你失望。”

    苏氏原本有些心软,但一想到现在自己的处境,如果她再做错些什么或者是卿玉在老夫人的面前失了宠,她就真完了。她绝对不能就这样完了,她这大半辈子的人生已经陷在了这个家中等到如今人老珠黄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了,这样的一口气苏氏半点也压不下去。她狠了狠心,转过了头再也不去看安卿梦一眼。

    “你就帮你姐姐一回吧,娘会记得你的好的!”苏氏声音轻轻的,却是清楚地传进安卿梦的耳中。

    如果自己能够走动的话,安卿梦想自己一定会跌坐在地上的,这就是她的姐姐,这就是她的母亲。滚烫的泪珠落了下来,安卿梦泪眼朦胧地看着这两个人,安卿梦在想自己到底来这里做什么的,如果一开始自己没有来探视的话或许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但她的心底之中又清楚地知道就算刚刚自己没有来探视,只要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就算是她在自己的房中也是会被带到这里来的。她的姐姐啊,舌灿如兰的姐姐,她可真是自己的好姐姐,自己得了这样的祸事就想着要她来挡要她来牺牲,从此之后她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安家大小姐,而自己却成了这见不得人的人。好人家,在她自己成了皇妃的时候说给自己指一户好人家,由着人来践踏她吗?

    还有她的好母亲,就为了姐姐甘愿让她沦为这牺牲品,这是什么样的母亲?!

    安卿梦转过了头再也不去看这两个人,这两个原本对于她来说应该是最亲的亲人的人现在只让她觉得是恶心透了。

    “卿梦,你不要恨我,也不要恨娘,我们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安卿玉见安卿梦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这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你放心,姐姐和娘都会护着你,绝对不会叫你吃半点的苦头也不会叫人知道分毫的。”

    “闭嘴!”安卿梦朝着安卿玉狠狠地啐了一口,因为两个人靠得极近所以安卿梦这一口唾沫直接地吐到了安卿玉的脸上,“我现在看到你就觉得恶心透!”

    安卿玉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她惊叫了一声,急忙用衣袖去抹自己的脸。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卿梦会朝着她做出吐口水这样完全不符合大家闺秀的举措来。

    安卿梦那眼神充满着仇视,她看向安卿玉和苏氏两人,那眼神是陌生而又愤怒,“既然你们不把我当做妹妹和女儿,那么我也没有你们这样的姐姐和母亲。”

    苏氏从未看过自己这样怒意汹涌的二女儿,那一双看向自己的眼睛完全是把她当做仇人来看待,苏氏知道自己刚刚那一句话已经让自己这个女儿完全同自己离心了。苏氏很想上前去抱着她,但在那样恨意十足的眼神之下她却什么都不敢做,就连为自己辩解一句都不敢。

    “从今天开始,安卿玉你最好是能够一直一路走运巴着你那皇长孙不放好让他真的娶你回去当了正妃,否则这往后的日子,你早晚都是要阴沟里头翻船的。”安卿梦死死地看着安卿玉,那声音无比怨念地道,“我也绝对不会叫你如愿!”

    素问看着这母女相残的一幕,说实在的,她真想拍手鼓掌叫好。这简直比那些个戏台子上演出的剧目要精彩上无数倍,苏氏和安卿玉的所作所为也实在是精彩的很。

    “怎么样安二小姐?”素问捧场地拍了拍手,目光看向安卿梦,“晓得你在你的母亲和你姐姐的眼中你是怎么样的地位了吧,不过就是一个可以随时替代的人而已。”

    安卿梦看着时素问,她现在是再清醒不过了,她终于相信在这个世上那些个所谓的亲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相信自己才是真的,因为这些亲人可以随时随地背叛自己抛弃自己,刚刚那些事那些话是诛心无比,却也让她从来都没有这样清醒过。既然安卿玉能够做到的事情,她安卿梦为何不能够做到,就算她没有来自老夫人的那些个宠爱又如何,她也可以让安卿玉也没有,只要她将安卿玉的肚子告诉老夫人,那么安卿玉就会成为安家的历史,不会再有人看她一眼,就算是她貌美如花又如何,她肚子里头还不是照样有着一个孽种的存在。只要她能够动弹,只要她能够离开这里!

    这样的念头充斥在安卿梦的脑海之中,她的脸涨的通红,她后悔自己当初在习武的时候没有好好地修习了内功,如果有了深厚的内功她就能够将封住自己穴位的银针给震开了。

    素问走近了一些,她的手在安卿梦的肩膀上轻轻一拍,那动作并不算轻柔,但安卿梦只觉得自己身体之中有一道暖流缓缓而过。

    “吧嗒”一声,刚刚还插在安卿梦穴位上的那一枚银针一下掉落了下来,安卿梦朝着素问看了一眼,瞬间地将安卿玉一把推开,转身朝着房门而去。

    安卿玉慌了神,她深知道自己这个妹子现在一跑那就彻底完了,从她刚刚怨恨自己的程度来看她一定会做出一些叫她颜面尽失的事情来的,而那个时候……

    安卿玉还没有稳住身子就急急忙忙地喊道:“杨妈妈快拦着二小姐!”

    杨妈妈也没有想到这原本还困在原地的二小姐怎么就突然之间能够动弹了,她微微一愣在听到安卿玉那一声喊急忙想到这一切,她急忙伸手去抓,但她这婆子岁数也大了,手脚早就已经没有年轻人那般的利落,而安卿梦到底是学过一些拳脚功夫的人,三下两下之后就摆脱了杨妈妈的纠缠,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杨妈妈的腰上,一下竟然窜到了门口打开了落栓跑了出去。

    见安卿梦跑了出去,安卿玉早就已经不知道是该如何是好了,她想要追出去却又见自己的肚子这个样子一旦跑出去必定会闹得满城风雨,可现在已经是后患无穷了,安卿玉有些后怕地想着,她猛地抬眼看向那没事人一般的素问,她几乎歇斯底里地叫着:“是你!是你!你在离间我们一家人的感情!”

    安卿玉从一开始觉得古怪了,从她提出那建议的时候。到现在这个样子,安卿玉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这个女人搞得鬼,她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为她诊治,刚刚那么说不过就是要离间她们家人之间的感情!如果在平时的时候,安卿玉绝对不会瞧不出来这个计谋的,只是现在她心急如焚冲昏了头脑才会将这样浅显的事情没有明白过来。

    “你够狠!”安卿玉咬着牙道。

    素问只是将落在地上的那一枚银针捡拾起来,看着那一张满是鲜血又狰狞扭曲的安卿玉,笑道:“若是现在安大小姐的模样被皇长孙殿下瞧见,只怕皇长孙就不觉得大小姐是美若天仙而是夜叉凶鬼了。安大小姐说错了,我可半点也没有做出离间你们姐妹情母女情这种事情来,这一切不是安大小姐和苏姨娘自己做出的么,而且我可不觉得你们之间有什么姐妹情深母女情深的存在。”

    素问将银针收回到了袖中,见安卿玉又是瞪着一双充斥着怒火的眼望着自己:“这原本我也是想帮安大小姐的,只是现在安二小姐跑了,安大小姐你这肚子……”

    安卿玉看着素问,那眼神之中怒火更甚,素问顿了一顿之后又道了一句:“这肚子也不是没有办法的,那些个堕胎药呢,我出门的时候瞧着碍眼就让我家挽歌给扔了,大约是扔到城中同福客栈的茅房里头去了,如果安大小姐不嫌弃又是急着用的话,倒是可以去茅房里头捞上一捞的。如果安大小姐等得了的话,那就得慢慢等了。”

    安卿玉看着素问,她知道素问说的话是真的,而且她的神情分明是在说如果她不用茅房里头的那些药材的话,只怕再等上一两个月也都不会有这样的药材到她的手上。

    “对了,作为一个医者,我还是很有医德地告诉你,这一剂药得配着三两人中黄来饮用,三碗水熬成半碗水连服三日方才见效、”素问拍了拍手,朝着那呆若木鸡一般的安卿玉道,“安大小姐这手脚要快,否则什么都没有了或是安二小姐带了什么人来瞧见了你这肚子,那你就完了。”

    素问在经过苏姨娘身侧的时候,她微微停下了脚步,此时此刻的苏姨娘的神情已经不知道该是如何形容才好,她呆呆地看着安梦跑走的方向而去,那神情几乎有些悲伤,眼神之中几乎是有些死灰。

    “苏姨娘,被自己女儿厌恶的感觉如何?”素问靠近了苏姨娘轻声地问着,“你说,你这女儿会怨恨你怨恨多久呢?”

    苏氏听到素问这样的问话,那死灰一般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些悲愤色泽,她看着素问,刚想要斥骂上两句,却又是气急攻心呕出了一口鲜血出来。

    “悠着点啊苏姨娘,你这年纪一把了,要是一口气没提上来两脚一蹬那就不好玩了。”素问笑道,她拍了拍苏氏的肩膀,笑得更加的灿烂了起来,眼角下的那一滴泪痣鲜艳得几乎是滴出血来,“咱们之间的游戏要是这么快就结束了多不有趣,你这身子可得好好将养着,可别一下子把血给吐尽了。”

    “咱们之间还没有结束呢!”素问附在苏氏的耳边低声地道,那声音缱绻的就像是情人之间的小情话一般,却是让苏氏浑身颤抖起来。

    “你到底是谁?”苏氏看着素问,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这样紧咬着她不放。

    素问将食指放到了苏氏的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你知道的,你慢慢想,总是能够想起我是谁的。”

    素问轻轻一笑,她走到了房门口,将那一扇房门开的更加的敞亮,苏氏看着这个女子迎着阳光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却只觉得她的身后有着巨大的黑色的翅膀在扑腾着,苏氏又气又急,重重喘了两口气之后,竟是一下子厥了过去。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2-10 17:33:15
第六十四章 滚

    碧蓝的天空如水洗过的一般干净,最是炎热的时候已经过去,暑气在一点一点地慢慢散去,要不得多少日子这属于炎夏的热气就会褪干净,初秋的气息就会将整个无双城全部熏染过。

    “听说最近几日,安大小姐病了?”

    舒太妃看着在自己面前的素问,她正低着头一手拿着剪子一手拿着镊子给自己拆着手上的伤口,这手上的伤口是当日素问划开的也是她亲手缝合的,镊子扯出缝合的线的时候有微小的刺痛,舒太妃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丝线扯出的时候触感。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本该是无暇的手掌心如今多了一道伤疤,就像是断掌一般地横过掌心,还能够看到那小小的针眼。伤口有些微微的痒,这是伤口愈合的时候多少会出现的情况,舒太妃看着素问,她正低着头拿了一盒药膏往着她的手上心抹着,药膏有些微微的沁凉,倒是缓和了那痒意。

    其实不能算是安大小姐病了,那苏姨娘据说也病的厉害,就像是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似的。这些也都是她身边的那些个丫鬟婆子不经意之间谈起的。原本的时候舒太妃倒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但这才短短几日,这安家就已经成了这样的多事之秋。舒太妃直觉,反应就是这一切和素问离不了干系,所以今日从素问踏进门开始,舒太妃看她的眼神就带了几分探寻,像是在看着素问这一切是不是同她有关的,只是不知道素问到底做了些什么。

    “或许是吧,这人总有些个头疼脑热的时候。”素问神色如常,她给舒太妃抹完了药膏,抽了帕子擦尽了自己的手指之后方才给舒太妃诊了诊脉,良久之后方才收回了手。

    “太妃已经痊愈。”素问将自己手上的那一盒药膏递给了伺候在旁的老嬷嬷,“这膏药每日给太妃抹一次,虽不能完全将疤痕去除,但也能够疤痕减淡到最低。”

    老嬷嬷收了东西道一声。

    舒太妃看着素问,自己刚刚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也在看着素问,只见她的眉头都没有皱起来过分毫,这样的沉着淡定不是说明素问和这件事情半点关系也没有那就是代表着这事是由她而起,所以她是一点也不意外。舒太妃也是自诩阅人无数的,在后宫那种吃人的地方呆过的人自然是要比常人感受得更多更不一样一些,她看素问的时候却是觉得自己对着的是一个湖,一个不知道深浅的湖,这接触的多了会觉得越来越看不懂她。

    素问看着舒太妃,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靥来:“其实这件事情同我没有多大的干系。”

    素问的模样有些无辜,她的确是觉得这件事情和她的关系不大,安卿玉病了,不过就是她等不及无双城之中再有药,所以只得服下那些个在她眼中肮脏无比的药剂,安大小姐自然是觉得自己心中不大痛快的。而那苏氏更是和她没有多大的关系了,从头到尾自己可是连一个头发丝都没有碰过她,说不过就是气急攻心罢了。素问可算是什么都没有做,但却也什么都做了,如果不是她对着安卿玉下了那种药,这些事情都不会出现。

    舒太妃自然是不会相信素问的话,但这些是是非非同她也没有多少的关系,这安家再闹腾那也是安家的事情。舒太妃看着正在收拾着东西的素问,嘴角微微一笑,这些日子以来她倒是有些喜欢这个小丫头的,话不多,从来不会在自己的面前说什么是非但也不会在自己的面前仗着自己医术高明而摆弄或是要求一些个赏银,颇有几分淡泊名利的姿态。

    “你这药铺子已经张罗妥当了?”舒太妃对素问心中有几分的感激之情,如果不是她的缘故,舒太妃想自己大约早就已经魂归天际了,所以对于舒太妃来说素问之于她就是救命之恩的恩情,所以舒太妃对于素问的事情也有些关怀,“若是有需要本宫帮忙的时候,素问姑娘还望不要客气,只管同本宫说就成。姑娘聪慧,有些事情切莫对人言起。”

    素问虚应了一声,她当然知道舒太妃这么说不过就是因为自己救治了舒太妃的缘故使然,当然舒太妃也不是真心想着要感谢自己的,不过就是为了求一个心安罢了,并非是真心想要为她帮忙的,更多的就是因为她知道的太多。舒太妃中毒,看着不过就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但是细细想来,这却是同皇家之中脱不离干系的事情,其中的错综复杂,几乎是叫人心惊和叹息的。所以,舒太妃现在卖了这样的一个人情给她不过就是为了让她闭上嘴,有些当说的有些不当说的叫她记得清清楚楚的。自己想要在无双城之中想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只要不多言,舒太妃自然是会卖一个面子给她,但是外头要是有些风言风语,到时候就……

    素问嘴角的笑意不灭,也觉得舒太妃这人实在不容易,明知道是谁下毒毒害了自己还是要让自己当做没有这样一件事情的发生。

    “我只管治病,旁的不会关心。”素问将竹箱子收拾妥当,正色地看着舒太妃,她对于这种事情没有兴致,也更加没有兴致参与其中。“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来庆王府为太妃娘娘诊治,往后自是不会再来。”

    舒太妃看着素问,她知道她刚刚说的话素问是听懂了,但一听到素问说往后都不会来的时候,舒太妃微微有些诧异,她道:“可是府上有人对你不好?”

    舒太妃看素问还是很有眼缘的,虽然很多时候是她在说而素问是一直一声不吭的,就是因为这样,舒太妃觉得很心安,觉得素问是一个不多事的人,不会像是寻常人一般巴巴地不放刻意地讨好,又不像是一些故作冷漠想要引起自己的关心,素问的冷淡那是因为她对这些事情,对自己对庆王府都没有半点的兴致的缘故,那种没有兴致是真的没有半点的兴致而不是刻意的假装。有时候舒太妃也觉得素问这人安静的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姑娘应该会有的模样。她让人调查了素问,却是半点也无所获,只知道她不过就是一个摇铃医,差不多走过了大半个东岳大陆,身边除了一个叫做挽歌的护卫几乎可以算是孑然一身了。对于这样的走天涯的孤女,舒太妃的心中也不免地有些怜惜,这样的女子真是可怜。

    “太妃娘娘多虑了,府上的人对素问极好。”素问道,自从那不长眼的沈管家被赶出庆王府的时候,这府上的人每每见到自己可谓是礼遇有加,只差没有嘘寒问暖了,素问真心不能昧着良心说不好,“太妃娘娘已经痊愈,自然是用不到素问了,而素问也已经做到了答应肃王殿下的事情,往后再往庆王府上跑一是没有由头二也不想叫人说什么闲话,所以素问是不会再来了。”

    舒太妃听着素问这样说,也觉得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医者本身就是为了治病而来,当病人痊愈的时候自然也就没有用得到医者的时候了。但这些日子她和素问之间已经建立了有些不同于寻常的医者和病人之间的,舒太妃身边也没有个什么说话的人,有些时候也会同素问絮叨一些事情,也已经习惯了每隔一日就见到素问一回,这突然之间说不来就不来了,这叫舒太妃也有些不适应了。

    舒太妃张了张口,方要说话,却是见自己府上的周管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他行了一个礼方才对着舒太妃激动地道了一声:“太妃娘娘,王爷回来了!”

    周管家是刚刚一路跑进来的,所以这一奔跑几乎是让他这一把老骨头没有提上一口气来,喘得厉害。这喘气如牛的同时却又激动无比。

    “回来了?”舒太妃一下子站起了身来,那激动之情也是溢于言表,她急急地道:“来信不是说要再过几日才能到的么,怎就突然之间就回来了?”

    舒太妃听到庆王回来了这事儿也是意外的很,她这一直都是在算计着日子,从容辞说半月之余就能到开始,舒太妃就是整日在数着日子,如今这半月之数还未到就听到说是要回来了,这怎么不让她为之意外呢。

    “皇叔知道太妃娘娘思儿心切,所以可谓是日夜兼程,这三十万大军还在后头由副将率领着还有几日才能到,皇叔领着一骑轻骑先行回城。”带着轻笑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一身大氅的容辞坐在轮椅上由着自己的亲信抬进了这小花厅之中,容辞的脸上带着笑,素问看容辞的面色比上两日自己在铺子里头瞧见他的时候还要来的苍白无力的许多,那面色之中的枯败之色宛若死气笼罩一般。

    容辞对舒太妃说着,脸上的笑意不减,“那报信的人说皇叔已经在二十里地外,再过一会便是能够出现在太妃的面前了,太妃娘娘可总算是安心了吧?”

    容辞同舒太妃说完之后然后这才看向素问,神色之中有几分的笑意:“素问姑娘也在?”

    “肃王殿下吉祥,”素问朝着容辞行了一个礼,神色平静地道,“今日来给太妃娘娘拆线,这就要走了。”

    素问说着就是要告辞,却是被舒太妃一下给叫住了,“素问姑娘且慢,素问姑娘对本宫有大恩,怎就这般就走了,也应当让我儿见上姑娘一面当面道上一声谢。”

    舒太妃刚刚被容辞的那一番话说的心中微微有些激动,庆王容渊已在边境长达半年有余,在这半年之中,舒太妃几乎是食之无味睡而不寐,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要回来了,心中的激动之情自然是溢于言表的,但见素问转身就是要告辞,舒太妃直觉便是将素问留下来,这感谢的话虽然不过就是口头上的一句话而已,却也代表着一种礼数。

    但是舒太妃在心底之中更多的却是觉得素问是有些才学的,在医术上的造诣只怕是太医院的那些个人都是比不得的,遥想当日自己中毒,太医院的太医都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而只有素问轻轻松松地就将她身上的那些毒术给清除了干净。自己尚且如此,如果他日这中毒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渊儿,只怕到时候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所以舒太妃也想着渊儿如果能够结识素问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而她眼下也就只有以这样的一个名义先将人给挽留下来。

    素问想要推辞,舒太妃却是不等她说话,便是由自己身边的婆子搀扶着匆匆地进了内寝之中想要换一身衣衫等着自己那一路风尘仆仆而来的儿子。

    素问看着那一溜烟地就消失在自己面前的舒太后,自打这毒解了之后,舒太后这精神是一日比一日来的抖擞,且又是一日比一日来的身体康健甚至是步履如飞了。

    容辞看着那神色之中有着一些微微懊恼之色的素问,轻笑了一声,她这不爱搭理人的性子倒是半点也没有改变。这微微一笑之后,容辞只觉得心中一闷,微微地咳嗽了起来,他急忙是从袖子之中扯出了帕子掩着唇,他这一阵咳嗽也惹得一直盘旋在素问脚边的那一只黑虎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着。

    在一阵撕心裂肺一般的咳嗽声之后,那帕子上沾染上了一些血色,就连容辞那苍白无力的唇上也沾了鲜血,在那一张苍白无力的脸孔的衬托下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身后的清风清朗瞧见容辞这般,清朗撇开了脸不忍去看,这前几日王爷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就染上了这咳疾,这两日咳嗽的是越发的厉害了,昨夜开始竟是咳出了鲜血来了。而清风却是看向素问,有些时候他是真心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人给绑到素问的面前来给王爷诊治,他时常想着,如果是素问的话应该会有些办法的,这就算是不能根治至少也应该有办法缓解一些,总是比得太医院那些个诊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半点好转的太医来得好一些。

    清风不明白,为何殿下就是没有开口求医,明明眼前这个女子就在面前,他怎么的就是不试上一试。

    素问听着容辞的咳嗽之声,光是听着他那咳嗽她就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伤寒入体已经到了肺部,如果再拖延下去只怕是熬不了多少个日子了,不过他这样破败的身子要么是不染上其他的病症,只要染上一些个风寒就已经足够要了他的性命,就像是现在这样咳血……

    容辞缓了几口气,又细致地地将沾染了血色的唇擦拭干净,他这一抬头就见素问勾勾地看着他。容辞长这么大,见过的美人不少,却没有一个人的那一双眼睛能够比素问的更加漂亮,她就是站在那边那一双小狐狸一般的眼睛就像是会说话,尤其是这样黝黑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几乎是叫人心驰荡漾,不知道应该如何说如何想。

    容辞将那染了血的帕子收进了自己的袖中,坦然的神色就像没有发生过刚刚咳血的事情一般,清风接了婢女递上来的茶水递给容辞,容辞接过了茶盏微微喝了一口,只觉得自己的口中满是血腥气息,他压了几压方才将那血腥味镇压了下去。

    “姑娘在看些什么?”容辞低声地问道,他的唇边有着不灭的浅笑,温柔的就像一抹云。

    “我在看,那染了血的帕子你怎么不扔了,难道还要留做纪念不可?”

    “或许是吧,也不知道多久之后那一方帕子会全部被血给染透了。”容辞微微一笑,那姿态全然没有半点的在意,甚至还有了几分调笑的姿态。

    素问听到容辞所说的这一句话一想到那一帕子不知道要多少时间才可能会被鲜血染透且还是得在一回一回的咳血之下,她忍不住蹙了蹙眉头,被恶心到了,但这言语上却还冷漠地道:“会有这个机会的,你眼下不是伤寒入体了么?只怕整个太医院之中都没有太医敢对你下方子了吧?”

    容辞听到素问这样问,她倒是猜测得极准的,如今他这个身子已经很少有太医敢开一个方子给他了,太医们的心思容辞也是知道的,就怕这一时不慎之下他这样一命呜呼了到时候就是天大的祸事降临到了头上。容辞也心知这一点,他也不在意,自己这个身子自己最是清楚,死了也就是死了免得连累他人。

    “姑娘猜得极是。”容辞点了点头,他看着素问,不知道是自己这脸色实在是像是一个将死之人还是因为她的医术实在太高明了。

    素问上前了几步,她微微俯下了身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容辞。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极近,容辞甚至能够看到素问那隐藏在苍白皮肤下那淡青色的血管,那血管淡淡的,仿佛只要自己在贴近一些就能够看到其中血液的流动。在她俯下身的那一瞬间,那未梳起的长发如同瀑布一般流泻下来,有几缕甚至垂到了容辞的手上,他不着痕迹地将手微微收回了一些却是触碰到了那如丝如墨一般的顺滑的长发,容辞微微撇转开了一些视线,这样同一个女子接近其实是于礼不和的,尤其眼前这还是一个姑娘。但在鼻息之间,容辞倒是能够闻到一种淡淡的香味,不是胭脂香粉的味道而是药香,混合了许多种药物的香味,淡淡的,轻轻的还有一些微微的苦涩。

    “你不想让我给你诊治吗?”

    素问慢慢悠悠地问道,看着容辞的时候,有很多时候素问都在想这个已经快病入膏肓的男人会在什么时候会开口向自己求医。对于这一点,不是她自夸自己医术是有多高明又或者是有多觉得卓绝,而是他身边的那两个护卫的眼神之中根本就很清清楚楚明明巴巴地写明了这些讯息,甚至连她自己也在等着,等着有一日容辞会开口,这样的人,素问也见了不少了。那些个原本自诩高人一等的人到最后的时候还不是在死亡来临之时全部都变成了孬种的模样。所以素问也在想着,想着容辞在受不住的时候一定会开口。

    但直到现在,这个已经身体破败的几乎快要一脚踏进棺材里头的人却还是梗着一口气没有开口,素问不知道容辞到底是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呢还是故意的,故意不开口。

    容辞点了点头,却随即又摇了摇头,他给予素问的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回答。容辞想让素问诊治,却又不敢让素问诊治。他想,自然是因为他还想要再活着,不管是贪恋荣华也好,还是有留恋之人也好,容辞都是想要活着的,他要活着的理由其实也很简单,他才这样年轻的年纪,想要做的事情很多都还没有做到,没有一个人不是渴望着能够让自己活得更加长久一些的,他也是不例外的。但他不想,却是因为素问一旦诊治他,要是治好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但是如果没有诊治好她,历代以来都有御医为帝王殉葬的先例在,他一死,素问又怎么可能能够幸免于难。

    她还这般的年轻,还是一个小姑娘呢。容辞又怎么能够忍心素问这样过的恣意的人因为他而没了性命,她这样的姑娘就应该这样无所顾忌地生活在天地之间才对。

    “殿下倒是个心善的!”素问淡淡地道了一句,她原本还以为这皇族之中的人都应该是以自己利益至上的,要不然就像是皇长孙这样的才是应该像是皇族之中的人应该有的模样,而不是像容辞这样居然还会为别人考虑的。

    “你还个小姑娘。”容辞轻笑了一声,“我不能害了你。安家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你若是想要在无双城之中立足,对于这些个权贵之人不能那般的任性。”

    容辞的声音里头带了一些个语重心长的意味,对于安家的事情容辞也是晓得几分。这安大小姐身体抱恙还有苏氏一病不起这件事情,他也是有些耳闻了一些。虽然还没有明确地表示是素问所做的,但他知道在苏氏一病不起之前素问曾经被请到安家见过安家大小姐,只要这一点只要有心人为之一定是会觉得是有人特地加害的。为此,容辞还特地警告了自己那曾经为了安卿玉而出头的侄儿,免得他再是头脑发热去寻了素问的晦气。

    当然容辞这般做是有些维护素问的存在,但也不乏想要保住皇家的颜面,他也不想让自己那死去的大哥唯一的血脉被人当做枪把子使,更不想容毅他再同素问交手,上一次素问只是把他丢出了门,下一次容辞可不能保证依着素问的性子不会将他弄的缺胳膊断腿。

    这样一句话真心应该让苏氏来听听,这样的话才是一个没有泯灭良知的人应该说出口的话,哪里像是她这样别说是对一个小姑娘了,就算是对一个小婴儿苏氏照样能够下得去手。素问对于容辞那语重心长一般的话没有出声,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出气要比进气多有今日未必会有明日的男人既然会是这样的好心这样劝解着她,这是素问没有想到的。就因为她救了舒太妃一回?还是他还有别的地方是需要她的?!

    容辞看到素问的眼神之中充满着防备和猜测,有那么一瞬间,容辞心中有几分怜惜之情溢出,想来素问这些年的经历使然,才会使得她是这般的不相信人。容辞叹了一声,他虽是有不少的兄弟姐妹,却从小未曾一起成长,而身为皇子自是不缺什么,自然也没有什么教导人的机会,虽然觉得素问未必会听着他的话,但有些话容辞觉得自己应该是要说上一说的。虽然现在安家的人未曾对素问做出些什么,但并不代表着永远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这烂船也有三斤钉更何况安家还算不得一艘烂船,只是现在迫于形势罢了,等到=有着反击时机的时候,未必还会放任着。尤其如今庆王班师回朝,安家那在军营之中的大少爷也应该是回来了,容辞曾对安家那大少爷安晋元有过几面之缘,那人傲气十足,少年当勇,必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更何况如今安大少爷在战场上曾以先锋将的名义得了几次战绩,就连他的父皇也是赞誉有加,大约也是会赐封些什么的。

    无双城之中关系错综复杂,苏氏的娘家在无双城之中也是有些关系的,有些事看着并不算有多大,但也很有可能在瞬息之间转变成了一件大事。这些,很显然的,素问这样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是不会懂得的,容辞在素问的身上很多时候会看到自己早些年的一些个性情,只觉得以一人之力就能够改变很多事情,但到三年前的时候他才幡然领悟到。这样的一个小东西又能做到什么呢,闹腾的再多若是没有人看着,只怕是要被那些个老东西给吃的一干二净了。

    而这些容辞自然是不愿意瞧见的,哪怕自己愿意帮着她兜着这些,可等到他咽下这一口气的时候,她又当如何?

    素问看着容辞,她实在不相信这个不过就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人,若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有多么的融洽,这是根本就谈不上的,他倒是愿意给自己说这些个事情,这些倒是让素问觉得有些意外,容辞这人看起来也算是凉薄,并不像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

    “或许吧,也许不过就是蚍蜉撼树,但这没有做过你又怎知道我一定是做不到的呢?我还年轻,就算是失败了还有的是机会。”素问看着容辞漫不经心地道。

    容辞点了点头,也算是认同素问的话,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姿态的确不错,而她也的确年轻,即便是失败了也有的机会。“只是,这有些事情即便是失败了也有机会,但有些机会失败了就不会再来了。”

    素问想了想,道了一声:“你说的对!”她迅速地出手,掰住了容辞的下巴扣开了他的嘴,往里头塞了一颗鲜红色的药丸,几乎没有人会想到她会突然之间这样快出手,所以即便是清风清朗两个人也没有阻止素问刚刚的动作,甚至是在她塞完了药之后方才反应了过来。

    那一颗药丸入口即化,几乎没有让容辞反应过来这药丸就已经化成了一滩水咽下了他的喉头,那药味并不清苦倒是有些微微的沁凉,但一如喉之后却是化为剧痛,几乎让容辞整个人弓起了身子,隐藏在皮肤下的血管全部都横起,容辞那一张脸几乎是痛苦万分,他的双手死死地扣着轮椅的椅背,那瘦骨嶙峋的一双手,指甲深深地陷入到木头之中,划出了一道指痕。

    “你这妖女!”清风清朗嗷叫了一声,想要窜上前同素问拼命。

    但是有一个身影却是比清风清朗还要来的迅速,那一抹红的身影像是箭一般窜入了花厅之中,那人有着冷峻的眼,泼墨一般的长发还有一袭几乎是要红透人眼的红衫,宛若出了鞘的天子之剑一般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端正清冽。他手上的长枪更是锋利无比,一出手就是直接朝着素问的咽喉而去,如果不是素问闪得快,刚刚她就要被这一枪刺穿了喉咙。

    长枪在他的手上挥舞着,那是宛若舞姿一般优美,却带着凌厉的杀意。他的一招一式看似简单却招招直扑要害而去,速度更是快的叫人招架不住。

    素问没有提防突然之间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出现,更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一个高手出现,她几乎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就对上了这样一个高手,一个绝色容颜,红衣如焰,遗世孤立的男子。

    素问几乎是半分都不敢松懈下来,因为在她一时不慎之间,她的长发竟是被席卷而来的长枪以气劲削去了一小缕,素问知道如果自己再这样松懈下去这削去的只怕不是自己的头发而是自己的脑袋了!

    素问抽出了自己腰间系着的银蛇剑,长剑一抖缠上长枪,却是在下一瞬长枪贯穿而来的气劲挣开了她的银蛇剑,这气劲更是震得她虎口发麻,几乎是握不住长剑,这一交手素问就知道自己的内力在眼前这个人之下,既然不能硬拼,那就代表着只能智取了!

    柔软无比的银蛇剑再一次缠上长枪,在被气劲挣开之前,素问以左手握上长枪,右手一抽,将银蛇剑一下抽了下来,银蛇剑宛若长鞭一般打了个卷直冲那人的门面。

    而那人却宛若早就已经知晓素问会有这样的动作一般,他放开了长枪,躲过那致命的一击。素问得了空,将手上长枪一转,直朝那人而掷去,那人一个鹞子翻身,竟是踢了长枪一脚,踢得长枪一下子调转了方向,那人一手握着枪尾,一手握着枪头将长枪弯曲成一个扭曲的弧度,直朝素问而去。

    这一枪来势汹汹,素问闪躲而过,这一枪带着雷霆之势,直接射入了花厅的正堂之间的墙壁之中,枪头入墙好几寸,枪尾还在晃荡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把解药交出来!”那人指着素问,他的声音沁凉就像是寒冰一般。

    舒太妃被花厅里头的动静惊到了,她匆匆忙忙地从内寝之中走出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一片狼藉的花厅,容辞一脸痛苦,素问一张脸变成寒霜,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儿子容渊正一脸寒霜地站在花厅之中。

    “这是怎么了?”舒太妃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刚刚不过进去换一身衣衫而已,她看了看素问,最后还是将视线落在了自己儿子的身上,她走近了几步道,“不是说还有一会才会到么,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容渊没有看自己母亲一眼,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素问,又道了一声:“将解药交出来!”他的声音比最初的时候还要冷上几分。

    容辞按捺不住自己胸中的难受,他一低头,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鲜血喷溅开来,也溅上了素问的裙摆,清风清朗见此一双眼睛都红透了。

    “妖女!”

    “不得无礼!”容辞伸出了手阻拦住了清风清朗的脚步,他用衣袖擦尽了自己嘴角的鲜血,方才抬头看着素问,虽然刚刚那药丸一入喉之后叫他难受无比,但这刚刚一口鲜血扑出的时候,他倒是觉得舒坦了几分。

    “皇叔,我没事。”容辞淡淡地道,“刚刚素问姑娘给我服下的应该不是什么毒药,反而我倒是觉得舒坦不少。”

    容渊看着容辞,在这个年岁同自己相差无几的侄子的面上看不出半点的伪装之后,他才相信,他上前了一步,那一张绝艳的脸面无表情地道:“姑娘,抱歉。”

    素问看了容渊一眼,说出了她在见到在无双城之中不少女子心中宛若神谛一般的男子时的第一句话,也叫容渊印象深刻不已的话。

    “滚!”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2-10 17:33:31
第六十五章 动杀心

    素问从都没有这样的恼火过,果然是好人不长命,难得她想要做一件好事却是惹得这样的下场,看起来她就不应该做这样的好事,刚刚就该给容辞塞一个毒药,见血封喉的毒药才对。

    容辞看着素问那紧绷的神色,知道现在素问心中想的多半就是刚刚应该给他服下的是一颗剧毒无比的毒药,其实自己刚刚在那一瞬间的时候也有些意外,他也没有想到素问刚刚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他虽是不知道到底素问给他吃的是什么,这药刚刚的确是让他难受无比,但现在他却觉得精神比之前精神了许多,也清明了许多。

    容渊也没有想到自己在回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个女子给自己的侄儿塞了一颗药,瞧见容辞那痛苦的神色,容渊直觉反应就是素问不是个好人,而刚刚那一颗也是一颗毒药,这才出了手。没有想到,刚刚只是一场误会。他刚刚是诚心诚意地想要同这小姑娘道歉,倒是她直接甩了一句“滚”字过来。从来都没有一个女子敢对着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容渊在素问说出那一句话来的时候也为止侧目,只是他的面容沉静如水一般,半点也没有瞧出震惊的模样来。

    舒太妃也觉得这情况有些不对,她看了看那一脸寒霜十里冰封模样的素问,又看了看自己那面无表情的儿子一眼,最后落到了容辞的身上,容辞给了舒太妃一个尴尬的神色,舒太妃只觉得如今这花厅里头的气氛委实是有些不对,实在不是个适合开口的时候,她顿了顿,将自己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全部都吞咽了下去。

    容辞也觉得现在这个时候的确不适合说话,素问那脸色一看就知道是在火头上,但什么又不说又觉得太过诡异了一些,容辞想到刚刚素问对自己这皇叔说那一个“滚”字的时候若不是为了自己皇叔的颜面,容辞其实也很想直接笑出声来,庆王叔哪里是受过这等待遇的人,他刚刚也清楚地看到在自己这个皇叔的眼中有着一闪而过的错愕。他也不知道是应该说素问是气昏了头还是应当说她真是胆大妄为,在庆王府的地儿上对着这个府上的主人说出这样一个“滚”字。

    容辞轻咳了一声,在他这样一声咳嗽之后,他发觉自己不但觉得舒坦了,胸肺之间那堵着的一团郁结也消散了。之前他咳嗽的时候,这样微微一咳就会让自己整个胸膛觉得有些剧痛,而现在这疼痛消散了,身体之中却还有几分暖意。这种情况是这几年间都不曾出现过的,在白日里头的时候就算是大氅加身烈日炎炎他也从来都是没有感受过半点的暖意,他几乎都已经开始有些记不清了,自己上一次这样感受到温暖的时候是在什么时候了。

    “皇叔,这是素问姑娘,之前太妃娘娘身子不适也是多亏了素问姑娘。刚刚姑娘不过就是看我病的厉害,所以才给了我一颗药罢了,皇叔你误会了。”容辞抬眼看着容渊道,他的言辞诚恳,半点也没有造假的意味,“我这个破败的身子,若是素问姑娘真是要了我的性命又何须这么的麻烦,不过就是熬着时间罢了。”

    容渊眸色一暗,面容上虽是没有什么改变,他只是走到了容辞的身边伸出了手轻轻地拍在了容辞的肩膀上,这样的一个动作将他没有说出来的话表露无遗。

    “谁说那是一颗药的,”素问冷哼了一声,“不过就是看你日子熬得这样的辛苦想要你早些解脱罢了。”

    容辞淡淡一笑,看向素问晓得她这根本就是还气得不轻,眼下她说出来的话自然是当不得真的,而容辞自然也是不会去理会素问刚刚那话的,到底是毒药是良药没有人比他更有说话的资格了,若这真的是一颗毒药,大约也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一颗也叫人能够在舒坦之中死去的毒药了、

    素问心中怒极,这面上越发的清寒,她手上的银蛇剑一抖又缠回到了自己的腰身上,她用脚点了点糯米,朝着舒太妃行了一个礼道了一声:“告辞。”

    舒太妃满心想要留下素问,但一想到刚刚在这厅堂之上所发生的争执,又见那长枪现在还插在墙上,她这是想留也寻不到一个好的开口,若她是素问必然也是会有些生气的。她看了自己那神色坦然的儿子一眼,最后也只得是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别是往着心里头去。”

    素问不置可否地看了舒太妃一眼,她知道自己是没有什么资格对舒太妃抱怨什么的,这个皇太妃从头到尾都是待她极好的,而自己也寻不到什么理由将闲气撒在她的身上,素问一言不发地走出了门。

    在她走出门的时候,清风清朗有些愧疚地道:“素问姑娘,刚刚是我们误会了你,你千万不要同我们计较……”

    两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见素问回眸嫣然一笑:“怎会,我一个妖女怎会同你们一般计较,你们想的太多了。”

    素问那一笑清清淡淡的,声音也格外的动人,但不知怎的,听在清风清朗的耳中却是突然之间叫他们觉得有些几分冷意从尾椎骨直接升上了脊椎骨,她这哪里是不计较的意思,分明就是要同他们计较的,尤其是刚刚在说到“妖女”这两个字的时候。清风和清朗有些面面相觑,其实这件事情也委实是怨不得他们的,素问如果一开始就言明了是要救肃王那直接说一声就好了,他们兄弟二人自然不会有这样大的动静,但素问刚刚那阵仗,别人这一看就觉得像是在强行灌毒怎么能够叫他们不害怕。而素问那做派,哪里像是名门正派的人,行为乖张怪异,处处透着诡异,要说她是个妖女说出去谁都会相信的。

    可素问那冷漠的眼神叫他们两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憷,更是有些害怕了,说出去谁能够相信他们两个大男人居然是被一个小女生给吓到了,这种话说出去别说别人不相信,就连他们两人也是不敢相信的。而素问嘴上说是不同他们计较,但这神色之中分明却是要和他们计较的意思。

    待得素问一走,容辞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不过就是虚长了他几岁的皇叔,淡淡地笑开了:“看来素问姑娘是恨上皇叔了,真是个小姑娘呢,皇叔看来是有些麻烦了。”

    容渊听着容辞说这一句话的时候,虽说这言辞之中看着像是有几分说素问任性的意味,但这说话的语气之中却是半点的指责都没有,有几分的容忍和维护。

    容渊微微垂眼,倒是认同容辞说的这句话,刚刚那个女子的确还是个小姑娘,只是这小姑娘的性子就实在是不敢恭维了,看自己这个皇侄的模样已经是习以为常的姿态了。

    “渊儿你怎的一回来就是这样大打出手,娘可从来没有教导过你可以同一个小姑娘出手的事情。”舒太妃看着容渊,微微摇了摇头,“素问姑娘是行为乖张了一些,但娘看得出来这本质上还是一个好姑娘的,若不是她的话,为娘的现在是已经见不到你了。”

    容渊听着容辞同舒太妃的话,他依旧是沉默无语,那神情也是淡然的很就连一个眉头连皱一下都没有,他们两人也已经习惯了容渊这般没有表情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听进去还是没有听进去。

    在容辞和舒太妃也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容渊方才缓缓地道了一句:“难道要我去负荆请罪不成?”

    容辞一听,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他道:“皇叔你若是现在这个时候去同素问姑娘负荆请罪,只怕素问姑娘恨不得是拿毒药了你方好。”容辞神色甚至还觉得素问绝对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他想了想之后,又补上了一句,“真的。”

    容渊听到容辞的这话,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点点的角度,却也不过就是微微上挑了一点点的弧度,很快这弧度就泯灭了下去叫人觉得刚刚那微微一抿的弧度不过就是错觉罢了。

    素问寒着一张脸往着浮云小筑的方向而去,这无双城的大街小巷之中一派的喜气洋洋,直道着庆王殿下班师回朝了,这一路上是行来的时候,素问的心中就像是憋着一口气一般,在旁人的眼中,或许庆王是功高至伟,但在素问的眼中,这庆王不过就是一个不分是非黑白的人,她的右手甚至至今还有些发麻,对一个女人居然用这样大的力气,这样的男人根本就是一个渣。

    这人最好是不要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到时候她一定会用最痛苦的手段来折腾他。素问恶狠狠地想着,这心中甚至还想着什么毒药什么毒物是最能折腾人的,这一定是要折腾人的那种,最好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挽歌在药铺子之中瞧着素问远远地过来,她的面色微寒,挽歌一见到素问的神色就知道这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的,等到素问走近了,他才琢磨了又琢磨小心翼翼地道出了一声:“姑娘今日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素问原本心中憋着一团火气,又见莫氏今日又未出现在浮云小筑之中,如果莫氏出现在浮云小筑之中,素问不管心中是再难受也好再气恼也好,当着莫氏和秦嬷嬷的面她是会装作没有这回事一般,如今莫氏的神智虽然还不算特别的清明,但整个人却已经比以前的时候要来的安静的多了,也多少忆起了过往的一些事。这过往的事情多少还有些混乱,但却已经知道自己是将军府的夫人,也多少会有些认人了,对于这一点安晋琪更是激动不已,他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瞧见过自己清醒的母亲了,虽然莫氏想起的事情不多,但安晋琪觉得自己的母亲现在终于像是一个人一般的有感觉了。

    莫氏想起了那些个事情,所以也便是不常来素问的地方,至于素问来说这倒是没有什么的,在她的地方给莫氏诊治还是在安家之中给莫氏诊治之于她都是没有半点的关系的。

    素问绷着一张脸看着挽歌,挽歌知道素问心情不好又不想说这些事情,只得是又道了一声:“给安夫人的药已经煎好了,姑娘可是要现在就去?”

    原本素问是打算先一早给舒太妃最后一次诊治了之后再回到府上来的,挽歌一贯是不跟着素问出诊的,若是素问需要自己帮忙的时候她自然是会说出口。

    素问忽地答非所问地道了一句:“挽歌,你说姑娘我如何?”

    挽歌楞了一楞,略有些诧异地看了素问一眼,不知道素问怎会突然之间冒出这样一声来,半响之后才道了一句:“姑娘是要听挽歌说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素问看着挽歌,这眼波流转之间倒有几分多情意味。

    “假话是,姑娘蕙质兰心,是世间难得仅有的好人。”挽歌缓缓道。

    “那真话呢?”素问又问道。

    “姑娘行事乖张,性格任意妄为颇有妖女风范。”挽歌不假思索地道。

    “……你倒是敢说!”素问愣了一愣,她倒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从挽歌的嘴里头听到“妖女”这样的字眼来,素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朝着挽歌道,“你不觉得做妖女总比这端坐在莲花台上的菩萨要好的多吗?姑娘我倒是挺喜欢妖女这词的。”

    挽歌轻咳了一声,真心想说姑娘你哪里像是妖女,真心的根本就是一个妖女了,你这一出手安家现在闹腾的还没有半点的消停,苏姨娘更是被气得奄奄一息几乎是去掉了大半条性命,这样的手段这样的风姿也就只有姑娘这样的人才有了,这“妖女”两个字根本就算是当之无愧的。

    素问也不同挽歌再说什么,只让挽歌将煎好的汤药给了自己,这提了食盒就往着那安家而去,她想要去看看这苏氏到底是死了没死,要是还没有死透,自己也不介意更让她难受上一些。

    安卿玉已经在自己的房间之中呆了两日,倒不是她不想出门,在服下第一剂药物的时候,安卿玉就发现自己的那膨胀开来的肚子已经小了几分,就像是素问说的那样,只要服下三帖自己的肚子就能够完全消失不见又能够回到那嬛嬛一袅楚宫腰的风流体态,但安卿玉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所服用的药剂全是从那恶心透顶的茅厕之中打捞出来的,还有那人中黄,一想到那人中黄,安卿玉就觉得浑身难受。

    这些都是让她完全没有办法接受的事实,她也曾想让杨妈妈想了办法去药铺子里头买一贴的药剂回来,但素问这话一贯是说到做到,这整个无双城之中都没有那些药剂,她没有办法,只得饮下那让人作呕的东西却又不得不乖乖地吞下。这每一日吞完药剂的时候,她总是要恶心上一整日根本就是半点胃口也没有,这两日来她只能整日喝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理作用在作祟,总觉得自己这饮用的水也是带着一股子怪味的,带着一股子臭味。这才两日的功夫,安卿玉这肚子已经变得平坦无比,就已经整个人消瘦下来一圈,形容枯瘦,那一张漂亮的脸蛋有些凹陷,就像是一个背弃的妇人一般的哀怨,十成十的楚楚可怜。而安卿玉也发现,自己服下那些个药剂之后这原本没有到月事的时间这月事也来了,比往常的时候还要来的多的多,她无法对人提及这件事情,原本想要寻了苏氏的,但苏氏自打那一日之后就彻底地病倒了,整日病怏怏地躺在床榻上,一日三餐也进食不得,整个人变得是出气多进气少,府上甚至还有人在那边议论着只怕要不得多久,苏氏就会彻底地一命呜呼了。

    当日安卿玉也是没有办法,在安卿梦跑了出去,她生怕安卿梦会将这件事情捅到了段氏的面前,在那样的情况下她根本就别无选择,但后来,等到她这肚子消了一早上去给段氏问安的时候,段氏倒是半点端倪也无,这倒是叫安卿玉最是不解的。

    今日从段氏那边请了安出来的时候,安卿玉便是拦住了安卿梦,这脸上的笑容真诚,她几步上前亲亲热热地挽了安卿梦的手,就像是往常一样道:“妹妹你这两日都没有来瞧过我了,怎的,是不是我这有对不住的地方?今日咱们一同去看望看望母亲吧,母亲也想你的紧。”

    安卿玉紧紧地抱住安卿梦的手臂,笑意盈盈的没有半点芥蒂,仿佛她们姐妹两还是以前的时候那样一点也没有改变。安卿玉今日是好不容易接近了安卿梦,这前一日她原本是想要和安卿梦一起走的,想要探探自己这个妹妹的口风到底有没有将自己那见不得人的事情告诉给旁人晓得,尤其是段氏那边。二来,苏氏也是真心在念着安卿梦了,原本母亲病了,在这大户人家之中虽是有丫鬟婆子早料的,但为了表现出孝心来子女也应该是每日探访一番,若是当家主母,还有可能让自己的孩子侍疾,这孩子之中也包括了抱在自己身边养着的庶女或是没有抱在自己身边的庶女。

    苏氏不是安家的主母,自然是用不到人来侍疾的,但于情于理这当女儿的还是应该在身边多照料一些的。但卿梦早早地去了段氏那边问安,等到安卿玉前往段氏的那头问安的时候安卿梦又退了出来,她虽是踏足过苏氏的院落但也不过就是隔着那房门问了一声安之后就扬长而去,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安卿梦是同他们之间有了隔阂了。安卿玉昨日去看苏氏的时候,苏氏昏厥厥地问着她关于安卿梦怎么就不来看她的事,所以今日安卿玉特地也是一早就起了床,然后在安卿梦告退的时候自己也一同告退了,亲亲热热地拦了人就是要一同走。

    安卿梦看着这样温和地对待自己的安卿玉,如果在以前的时候,不,只要是在三日之前安卿玉这样待她,她都是觉得高兴的。但是现在安卿梦瞧着安卿玉的模样只觉得恶心,无比的恶心。她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是要摆出姐妹之情来做给旁人看的,在这府上还要演戏下去,这一点是真真地叫她难受的厉害,恨不得又是一口唾沫吐到了她的脸上去。

    安卿梦将自己的手从安卿玉的手中用力地抽了出来,满眼都是冷漠地看着安卿玉。

    “姐姐还是好好说话吧,这样的姿态叫人瞧见不好,免得折辱了姐姐的好名声。”安卿梦冷冷地对着安卿玉说道,她的声音无比的冷,“姐姐”这两个字根本半点的温情也不带,仿佛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卿梦你还在生着姐姐的气吗?当日姐姐只是一时糊涂罢了,你就不能原谅姐姐一次?”

    安卿玉微微一笑同安卿梦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带了一些讨好的意味,在安卿玉看来那一日的事情不过就是一件小事罢了,她虽然生了叫安卿梦替代自己的念头,但自己也不是没有为她考虑过往后的日子,而且最后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所以安卿玉觉得自己并没有对自己这个妹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所以她只当安卿梦不过就是在火头上所以这才是这样对着自己,等着过两日气消了就会明白了。

    原谅?!

    安卿梦冷眼看着安卿玉,眼神之中充满着愤怒的神色,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有脸面对自己说着原谅这种事情,看来自己这个额姐姐也已经是被宠坏了,根本就分不清楚什么事情是可以被原谅的而什么事情是永远不会被原谅的了。

    “你不过就是想要知道我有没有对老夫人说过些什么嘛,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没有!”安卿梦看着安卿玉,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虚伪了,但是自己这个姐姐才是虚伪之中的翘楚,这个家中,整个无双城之中论虚伪这件事情,安卿梦觉得大约不会有什么人能够比自己的姐姐更加虚伪了。

    “我不告诉老夫人不是因为我还当你是我的姐姐,而是我最后一次把你们当做我的亲人。”安卿梦压低了声音,“你告诉娘,我不会去看她的,因为在我看到她的时候,我会恨不得亲手将她掐死!”

    安卿玉听着自己这个妹妹的声音,在她的声音之中充斥着怨恨,那浓郁的怨恨几乎是将她整个人为之吞噬。安卿玉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性子,她一旦厌恶一样东西的时候就会厌恶上一辈子。

    “往后,咱们的姐妹情份就此结束,下一次你就不要责怪我不仁不义了。”安卿梦看着那脸上终于是再也维持不住笑意的安卿玉,她的心中有几分痛快的感觉,“我的好姐姐,你好好地悠着吧,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了,否则你这面皮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安卿梦说完这些话,她拂袖而去连多余的一眼都没有看安卿玉一眼,仿佛只要多看她这一眼自己就会烂了眼珠子一般。安卿玉的心中有些惴惴的,她的神情有了几分凝重,在这个府上多的是有人想要看到她失宠,像是周姨娘,孙姨娘包括那连个庶出的妹妹,但那些安卿玉从来都没有担心过,因为那些都是外人,她所防范的也不过都是那些个外人而已,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这有一天她的内人,对她可谓是知根知底的妹妹会突然之间临阵倒戈成为自己的敌人,这样无疑于是在她的后背上扎了一把刀子。

    如果有一日卿梦她会站在同自己对立位子上的话,安卿玉的脑海之中冒出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将安卿梦给处理干净了,让她再也不会成为自己的威胁,在自己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安卿玉心中竟然连半点的犹豫都没有,甚至早就已经知道这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还为之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安卿梦远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眼神之中充满着冷酷和肃杀。等到安卿玉正打算穿过花园往着苏氏的院落而去的时候却是在花园之中瞧见了一抹叫自己愤恨不已的人。

    素问!

    安卿玉在心中恨恨地骂着这个人的名,甚至是诅咒了千遍万遍,她时时诅咒她死于非命刻刻诅咒她不得善终曝尸荒野,她无数次地向着苍天祈祷向菩萨祈求,但见此时此刻这人还是手脚健全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安卿玉的心中也是有些愤恨,愤恨着苍天不长眼还叫这样的歹人手脚健全,看起来还是那般的精神,反之自己却是看起来这般的憔悴。

    素问这一入花园之中就瞧见了安卿玉和安卿梦两姐妹在花园之中拉拉扯扯牵拖不清,安卿玉还是那一副笑靥如花的样子,而安卿梦却是半点也不领情的姿态,素问以信步闲庭地速度慢慢地走着,仗着自己的内功将这两姐妹刚刚的对话全部都听在自己的耳中,心中还是不得不为安卿玉鼓掌几声,安大小姐的脸皮果然如同她的名声一眼的厚实。

    素问看到安卿玉那清白难看的脸色,心中不免的又是有着欺压安卿玉的念头在,她朝着安卿玉灿烂地笑了一笑道:“安大小姐近日可安好,同上次一见安大小姐这脸色委实是难看了些许,怎生是这般的苍白无力了起来?”

    安卿玉很想朝着素问怒吼上两句,这还不是她这人搞得鬼,在血流如注又是吃不下什么东西的情况下整整折腾了两日还能够面色红润那才是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这一气一急,原本就有些虚弱的她眼前就有些发晕,只觉得自己身体里头的血液一下子涌到了一处,叫她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素问是学医的,哪里能够不知道为什么安卿玉现在的脸色这样的难看,这失血是一个原因,而她那面黄肌瘦的模样一看就是这两日没有吃好的缘故,看来那些个药剂已经这折腾得她难受的很了。

    “你休要得意!”安卿玉恨声道,她知道这一切和素问有关只是奈何自己现在抓不住半点的证据,等到她抓到证据的时候就是眼前这人倒霉的时候了。

    “唔,”素问随意地笑了笑,在经过安卿玉身边的时候她一下用手掩了掩自己的口鼻,像是闻到了什么异味似的,“安大小姐你不觉得你这身上近日来有什么异味吗?尤其是你这一张口的时候,简直就是臭气熏天,这府上的人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提醒过安大小姐你?还是安大小姐近日来是不是在哪里的茅坑之中打了一个滚,这满身透着的都是一股臭味,你可千万不能出府,要是被旁人闻到了,你安大小姐的美名就彻底毁了。”

    “你!”

    安卿玉怒不得,一想到自己这近日来所饮用的东西都是拜素问所赐,她一口银牙咬得咯吱作响,也不知道是不是素问的话的作用,还是一直都有这样的感觉,她只觉得自己身上真的是有那么一股子臭味所在。

    她愤愤地一挥手,她如今还体恤着,根本就斗不过素问这人,而且这人似乎还会些拳脚功夫如果一旦打斗起来自己绝对不是素问的对手,再忍不住自己也得忍下这样的一口气。安卿玉看着素问从自己的身边经过,往着莫氏的院落而去,见此,安卿玉的心中又不免地勾起了另外一桩心事,这素问待莫氏是真心的好,也不知道素问的医术是整的太高明还是莫氏根本就疯得不厉害的缘故,安卿玉倒是听说这莫氏渐渐地开始有些清醒起来了。

    一想到莫氏清醒起来了,安卿玉的心中就有着另外的憋屈,莫氏到底是当家的主母,如果一旦莫氏彻底清醒起来,而如今自己的母亲又是在病着,老夫人极有可能会将府上的所有一切全部都交托给莫氏,莫氏未必不会报复母亲,连带着她也有些危险起来。

    既然母亲这么多年都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当安家正统的主母,卿玉觉得自己就应该帮自己母亲一把,而且,老夫人近来对安晋琪是越来越关注了,安晋琪是安家的嫡子,一旦得宠起来,他日自己的哥哥又将至于何地?倒不如趁着现在老夫人还没有做出什么界定来的时候,安晋琪先是做出了叫老夫人失望的事情来,而莫氏也犯下不能再翻的错误被休弃,那么自己才是真的高枕无忧了。如果能够顺便地将素问拉下水,那就是一箭三雕的事情了。

    安卿玉想了想,问向自己身边的丫鬟水鸢,“浣纱可还在柴房?”

    水鸢是安卿玉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那一张瓜子脸柳叶眉的生的也算是娇俏水灵,有几分的小聪明,所以安卿玉从以前开始并没有多重用这个丫鬟,直到浣纱被打发去关押在柴房了之后,安卿玉才从一众丫鬟里头挑了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水鸢到了自己的身边,想要将她培植成为自己的亲信。

    水鸢知道这府上小姐中最得宠的就是安卿玉,只要好好地跟着安卿玉得了她的信任往后自己必然是会被带在身边的有的是有好处的日子,所以当安卿玉这样一说的时候,水鸢心中也已经料想了几分大小姐这是要将浣纱给处置了、

    “是呀,还被锁在柴房,等着大小姐来发落呢!”水鸢并不晓得浣纱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而让安卿玉给锁进了柴房之中,这自打浣纱被锁在柴房之中,小姐这有一日还是苏氏身边伺候的杨妈妈照料的,后来等到大小姐能下床了之后杨妈妈才回到了苏氏的身边照顾病重的苏氏。

    “将浣纱带过来。”安卿玉道了一声,“听说大娘的身边这些年来也只有秦嬷嬷的照顾,秦嬷嬷这些年可算是劳苦功高,如今已经老迈也可应该要轻松一些才会。浣纱照顾我时虽是犯了错处,但到底还是跟在我身边多年了,要是发卖出府去也是有些可怜,倒不如让她去和秦嬷嬷学学如何照顾人,照顾大娘了吧。”

    水鸢听到安卿玉这么说以为安卿玉只是想将浣纱发配到莫氏这边疆去,府上的人都晓得夫人有些疯病,身边只有一个秦嬷嬷照顾,那院落又是荒冷僻静无异于是一处边疆之地,却不曾想到,安卿玉将浣纱送到莫氏的身边是假,这些不过都是一个借口,实际上是安卿玉早就已经对浣纱动了杀心了。

    浣纱在自己的身边呆得太久晓得的秘密也是在太多,安卿玉是绝对不能留了她的,不过浣纱却也可以成为一枚好的棋子,一枚让安晋琪彻底完蛋的棋子。

    安卿玉露出了一个笑来,她这笑一贯是被人称之为慈悲而又文温和,如今却是变成了嗜血而又疯狂的笑来。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2-10 17:33:50
第六十五章 安插人手

    水鸢很快地将浣纱从那柴房之中提将了出来,柴房这种地方自然不是什么好地方,浣纱在里头就呆了这么一两日的功夫就已经蓬头垢面的模样,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发卖出府的时候浣纱总是忍不住哭起来,如今被安卿玉叫来了房中,浣纱心中更是害怕,这一走进门之后她噗通一声就给安卿玉给跪下了。

    “小姐,小姐,浣纱往后会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小姐的,求小姐不要把浣纱发卖出府去,求小姐千万不要将我发卖出府去!”浣纱嘤嘤地哭了起来,想着能够让安卿玉心软一些将自己留在身边伺候,哪怕是留在院子里头做一个洒扫的奴婢也也是顶好不过的,也比卖出了府要强的多。

    安卿玉看着在自己面前嘤嘤哭泣的浣纱,这个丫头对自己的伺候也可算是尽心尽力的,可惜自己最不堪的时候就是被她给瞧见了,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安卿玉给处置了眼前的浣纱了。

    “浣纱你起来。”安卿玉看着浣纱,她的眼神之中有几分厌恶,但面上却是带着温和的笑意,“浣纱你起来说话、”

    浣纱听到安卿玉这么说,她只得是站起了身泪眼婆娑地看着安卿玉。

    “你在我身边也跟了这么多年,我是知道你的个性的浣纱,你虽不聪慧,但却是对我一直忠心耿耿,这才是我一直将你留在我的身边的缘故。”安卿玉慢慢悠悠地道,“眼下也就咱们主仆两个人,我也不妨实话对你说了,我之前那件事情虽是被人陷害的,但也是你的过失,按着规矩你是应该被发卖出府去的。但我想觉得浣纱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也就特地给你求了一个人情,还是将你留在府上。”

    浣纱听到安卿玉这样说,她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小姐不会真心放任她不管的,她就是知道小姐一定是会心软的,“小姐,奴婢往后一定会尽心尽力地伺候小姐,绝对不会再犯下这些错事,小姐……”

    “浣纱,你还不明白。”安卿玉看着浣纱,脸上的笑容半点也不灭,她看着浣纱,“我的意思是,你去大夫人那边。”

    浣纱看着安卿玉,她不知道小姐怎会突然之间会让自己去伺候大夫人,浣纱并非是觉得去照顾大夫人清苦,的确是在之前的时候去照顾大夫人就是一件清苦的活,可明明小姐同大夫人之中也不是那么的亲厚,怎么就会让自己去照顾大夫人?!

    “浣纱,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不是忠心于我的?”安卿玉紧紧地盯着浣纱,那目光带了几分的坚决,像是在等着她做出一个决定来,“你会不会背叛我?”

    浣纱被安卿玉那眼神看的有些毛毛的,她浑身一个激灵,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如果自己说出一个否定的回答来大小姐一定是容不得她的,到时候一定会将自己发卖出府去的。浣纱从小被牙婆带到了安家,是签下了死契的,就算是被赶出了府浣纱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

    浣纱想也不想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不该背叛安卿玉甚至也不能背叛她。

    “很好。”安卿玉点了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她看向浣纱压低了声道:“我要你……”

    浣纱听着安卿玉所说的那些个话,她的眼睛越睁越大,到最后的时候是以不敢置信的眼神去看着安卿玉的,但是在安卿玉以威胁的口吻问着“你是不是不愿意”的时候,浣纱几乎是半点犹豫都没有地迅速地点了点头,半个不字也不敢说出来。

    安卿玉见浣纱那个模样分外地觉得满意,她站起了身来,“你同我来。”

    浣纱半点犹豫也无,急忙跟着安卿玉一同走着,这走了一会这才发现安卿玉所走的那个方向不是别的地方而是望着莫氏所在院落而去的方向。

    莫氏如今已经清醒了许多,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所受过的那些个屈辱,安青云已经将她房中的那些个枷锁全部去除了,仿佛他从来都没有对自己的夫人做出了那样不堪的事情。素问知道安青云这并非是真心不想再锁着莫氏,而是怕招惹那些个闲言碎语罢了,他被别人捏住的把柄。

    莫氏病中对于素问的依赖也在一点一点地消失,她不再成日地黏着素问,甚至于不再没有见到素问就会做出任性地不再吃药的事情,甚至于每一日早上想来的时候,莫氏不是第一时间出府拉着秦嬷嬷要往浮云小筑的方向而去,而是想着要给段氏去请安。

    当然,段氏是不敢让莫氏来请安的,在段氏看来现在莫氏的神智虽然清醒了一些但也存在着随时可能变得更严重,其实说到底段氏不过就是害怕莫氏在同自己请安的时候突然之间想起一些什么事情然后又是对着自己闹出些什么事情来。段氏近年来也已经老迈了不少,想着自己是绝对已经受不住这样的刺激了,若是真的再闹出这种事情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撑不撑得住了,所以段氏一听到莫氏想要来同自己请安这二话不说地就让莫氏回去。

    现在的莫氏整日地在自己的房中刺绣着,依旧是那样一副与世无争的姿态,对于素问的感情也渐渐变得清淡有礼了起来。素问的心中有些不是什么滋味,她一来是希望着莫氏的病症能够好的,却又是有些在意莫氏对自己这样的冷淡。

    安晋琪也看出了莫氏这些的变化,他一来是为自己母亲的清醒而感到高兴,二来却是为素问而感到愧疚,他甚至有时候在想自己不管不顾地告诉母亲素问就是他的妹妹的这个事实,但每每话到嘴边的时候,安晋琪却没有办法将这件事情说出口,因为就像是素问说的那样,现在还没有到一切开诚布公的好时候。

    素问给莫氏施针诊治之后又给莫氏把了一回脉,莫氏的脉象也已经渐渐地趋于平和了,或许很快就已经用不到她了,当然,她也知道这府上的人除了莫氏,秦嬷嬷还有自己的兄长是真心愿意见到自己的,其余的人全都是不愿意见到的自己的,这其中自然是以安青云段氏他们为首。

    “这些日子来,真是多谢姑娘了。”莫氏温婉地看着素问,那眼神之中流转的都是慈爱的色泽,比之之前不清醒的时候,现在的莫氏完全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一个温婉大方的当家主母,“姑娘这般费心费神地照料,我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感激姑娘了,至于这诊金……”

    素问看着莫氏,莫氏看着自己的时候这神情之中已经没有了最初见到自己时候的欢喜,而是只剩下沉静了。如今在她的眼中,素问想自己大约只剩下的就是一个大夫的身份,一个能够诊治她的大夫这样的身份了。

    “我诊治你并非是为了诊金。”素问缓缓地道,“至于这诊金的事情,夫人也不不必介意。”

    “这……”莫氏有些为难,她看着素问眉头微微地蹙起,她倒是没有想到素问会这样地回答她,莫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这某一天清醒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曾经就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般,这梦里面如何自己已经记不得了,但一张开眼瞧见的就是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秦嬷嬷,她突然之间才意识到秦嬷嬷竟然已经变得这样的苍老了,而晋琪,晋琪在她的印象之中不过还是一个小小的孩子一般,但这一下子竟然已经成人了,长得这般的大,长得这般老成了,她竟是不知,这十多年的光阴竟是在她的弹指一挥之中就彻底地消失不见了,而这十多年的时间自己竟是半点印象都没有。

    “当日我已同素问姑娘说好了,是吧,素问姑娘?!”

    一个威仪的声音在房门口响起,莫氏听到这个声音她微微有些意外,素问也抬眼看着这刚刚走进门来的人,这自打自己出现在府上的时候就不曾见过的安青云。其实也不能算是安青云再刻意地躲着她,他们之间没有见到这也不能全然地怪罪在安青云的身上,不过就是因为在她来的时候安青云还在朝堂上没有回来或者是安青云已经下朝了却还没有回到府上来的时候。

    当然地,素问肯定安青云并不是那么想要看到她,而自己也并不是这样地想要看到这个男人,所以在这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情况下,能不见到素问自然是不想要见到这个虚伪至极的男人。素问甚至还在想着,也许等到最后的时候安青云也不想要见到自己的,但是现在看到安青云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素问这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褪下了官袍换上了一身青衣的安青云大踏步地走进了门来,而他的身后却是带着安卿玉,而安卿玉的身边有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她怯怯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素问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安青云,声音不冷不淡地响起:“原来安将军来了,真是难得难得。”

    安青云被素问这一句意有所指的话闹得浑身发燥,他哪里不知道素问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分明是嘲讽着他这么多日来不顾及自己这嫡妻。安青云自己做的什么事情自己当然是清楚的,他的确是将莫氏不闻不问的,从一开始的时候安青云只觉得自己有这般一个疯癫的妻子很是丢脸,甚至也不对素问的诊治抱有任何的希望。会让素问诊治莫氏这也不过就是安青云辩驳不过素问卖得肃王的一个面子罢了。即便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安青云也没有想过去探寻探寻莫氏到底是如何了。

    直到后来的时候,段氏找了安青云去谈话,说是安晋琪是难得的肯吃苦且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好孩子的时候,安青云这才在安晋琪的身上稍稍投注了一些关注力,但对于安青云来说,自己这个占据着嫡子之名的二儿子的那一些个成就在他的眼中根本就是不值得一提的,既然段氏夸赞了几句,安青云也稍稍给予了物质上的一些个给予,而且他也觉得苏氏这些年来所做的事情的确是有些过分了,的确是应该要给予一些个教训才行了。

    这还是安青云这十多年来头一次踏足到莫氏的房中,这房中虽然是质朴了一些却也还算打扫的干净,而莫氏头一次穿的整整齐齐的就连头上的发髻也是梳的油光瓦亮半点也凌乱,这是安青云所没有想到的事情,而更让安青云觉得有些意外的事情是,苏氏的眼神之中竟然是清明的,甚至还很清楚地管着自己叫着“老爷”。

    安青云听到那一声“老爷”的时候这才是意外不已,他没有想到莫氏会这样平和地叫着自己,就像是十多年前她还没有病发的时候才会有的模样,他甚至已经打算好了再见到莫氏的时候会瞧见她那癫狂的模样,安青云愣了一愣,好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

    莫氏把视线转到了安卿玉的身上,有些迟疑地开了口:“老爷,这位是?”

    “爹爹,看来素问姑娘的医术卓绝,果真是将大娘的病症给医治好了。”安卿玉也没有想到莫氏竟然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她觉得现在的莫氏是清明无比的,这话说的是这样的清楚,这样的一个人走出去,安卿玉觉得几乎是没有人会相信莫氏曾经疯癫过这样的事情。安卿玉在自己的心底之中暗自咬牙,面色上却还是露出欢喜的模样,她上前了几步,朝着莫氏行了一个礼道了一声:“大娘安好,我是卿玉,只因大娘之前都是在病症之中,所以卿玉也不曾来打搅过大娘的修养,所以只怕大娘是不晓得卿玉的。”

    莫氏又仔细地看了好几眼安卿玉,方才道了一声:“我倒是有几分印象,只是没有想到竟然已经是这般的大了。”莫氏还记得苏氏的确是生过一个女儿的确是叫卿玉,生得是粉雕玉琢,很得莫氏还有安青云的欢心。她对于那个婴儿还有几分印象,那大大的如同玛瑙一般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的鲜嫩,她那个时候就觉得这孩子是个美人坯子,没有想到这长大之后果真是成了一个美人。

    “得大娘记着,卿玉高兴极了,日后卿玉定当时常来看望大娘。”安卿玉笑着,伸手就想要去握莫氏的手想要再说几句体己话,但她这手刚刚伸上前却见莫氏将那手一空,安卿玉有些愕然,她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那些个体己话也一下子都没有说出来,梗在喉头尴尬地不知道要如何去说。

    莫氏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是做出这种举动来,刚刚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看到安卿玉伸出手想要握住自己的时候她条件反射一般地就是想要将自己的手给收了回来,她心中甚至觉得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女子并不是她明面上所看见的那样的温和,甚至让她觉得有些厌恶有些害怕,在手收回来的同时,莫氏将自己的眼神落到了坐在一旁不做声的素问身上,不知道为了什么她只觉得素问才是真正无害的那个人。

    安青云还震惊在莫氏清醒这件事情之中,他刚刚本还以为莫氏清醒之后又同自己闹将起来,为了那件事情争执不休。但莫氏却是半点也不做声,完全就像是没有这件事情一般。安青云见她不提自然也是不会先提起来,忘记了也好,安青云还巴不得莫氏将那件早就应该烂在自己肚子里头的成年往事给遗忘了一个干干净净。安青云陷入在自己的沉思之中,所以对莫氏刚刚那一个动作他也没有瞧见,所以安卿玉朝着自己那委委屈屈看过来的视线他根本就没有瞧见。

    安卿玉心中有些懊恼,她看着自己的父亲在那边默不作声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她又闹不得,只好又展露出了笑靥,提醒道:“父亲怕是也太过高兴了,竟是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安青云听到安卿玉这说出口的话,他方才想到了今天来这里的要事。他本是听安卿玉说最近莫氏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而自打素问给莫氏诊治开始府上也是闹出了不少的事情,想必是有些不祥,既然莫氏已经痊愈了,也便是不用素问再来诊治了。安青云原本对素问就是有些不大耐烦的,也觉得自打这个女子出现在无双城之中的确是闹得有些厉害,且这闹腾的不是整个无双城只是自己的府上,所以安青云对安卿玉这说辞也有些认同,她也想着既然莫氏已经痊愈了,也就用不到素问再来诊治了。

    “恩,素问姑娘医术卓绝,拙荆这病症也都是仰赖着素问姑娘的诊治,如今拙荆已经痊愈了,也就无需姑娘再劳心劳力了。”安青云看向素问,他那言辞说的也算是诚恳,“姑娘虽是说着诊治拙荆一分不收,但安家也不是这样仗势欺人的人,所以一会我就让管家支一百两的银子给姑娘,还望姑娘不要嫌弃才好,这只是我们安家表达谢意的一点点的心意而已。”

    安青云这话说的很清楚明白,素问也听得清楚明白,现在莫氏的情况已经痊愈了,所以也就不用她再诊治下去了,所以也就不需要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了,而那一万两的银子只是为了表达他们的心意并不是代表着他们给的诊金,因为她自己已经开口说过了不会要一分的诊金,如果她再要求什么那就是她在得寸进尺了。

    “谁说夫人已经痊愈了?”素问看着安青云,“夫人想起的也不过就是十多年前的事情,而这十多年之中的事情,夫人不是还没有想起吗?安将军心急个什么劲儿?”

    安青云听到素问说的这话,面色忍不住是铁青上了几分,他真是对素问这人恼怒不已,对于这十多年之中的事情安青云是半点也不想让莫氏想起来,而他刚刚那样子也已经算是给足了素问的面子,给足了她的台阶却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是这样的眼睛里头容不得沙子。

    “素问姑娘,老夫的忍耐性也是有极限的。”安青云咬牙道,“你这样处处地与老夫为难并没有半点的好处,你又何必非要做这种事情不可?!”

    素问看着那面色铁青眼神更是凶狠地想要吃人的安青云一眼,她哪里不知道安青云根本就不想要莫氏想起这还没有想起来的事情。

    “这病好了还是没有好,应该是由我们这些个当医者的人来说的,又不是安大人你能够断定的。”素问看着安青云,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我说安夫人还没有好就是没有好。”

    安青云双手紧握成拳,他看着素问,那神情之中满是阴霾之色,“素问姑娘非是要这般同老夫作对不可,当初老夫让姑娘来诊治拙荆已经是给足了肃王殿下的颜面,但肃王殿下到底还是不能掌管他人府上的家务事的,姑娘得了好处就应该收手了,要是闹到最后也不见得姑娘是一定能够讨到什么好处的。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素问看着安青云:“安大人不想要瞧见安夫人彻底地好起来这又是因为什么缘由呢,说到底还不是安将军心中有鬼是不是?若是不是又何必畏惧这一切呢!”

    安青云双手握拳,拳头握得是格格作响。

    “不管你愿不愿意,本将军已经决定了,不会再让你踏入将军府上一步!”安青云恨声道,“来人啊,请素问姑娘离开。”

    安青云这样一声令下之后,门口便是有人应了声,有几名护院一下子进了门,那一双眼睛对上素问的,冷声地道:“还请素问姑娘离开。”

    素问看着安青云,明白他是真心想要叫自己出去了,而看安青云这架势,只要自己一旦走出了安家的大门大约也就不用想再进门来了。

    素问站起了身,她又认认真真地迎上了安青云的眼神,她道:“安将军既然已经是下了逐客令了,若是我再不走那就显得有些不大知情识趣了,但是,安将军烦请记住,我要做的事情大约是没有什么人能够阻止的,现在安将军是赶着让我离开,只怕再过几日,安将军就得请我进门来了。”

    安青云也算是见过不少年少得志的人,也曾在军营之中操练过那些个不成气候却还要将自己视为英雄的人,但是这种人往往都是在他的手上被折磨得很是痛苦,安青云虽然是没有怎么同女子相处过,但自己府上的那些个女人偶尔的胡搅蛮缠对于安青云来说或许是有些情趣,那也不过就是偶尔为之的,像是素问这种不饶人的,安青云也是生平第一次见。

    但这每一次见到素问那一双如古潭一般的眼睛,安青云心中就有些发毛,总是不敢看着她的眼睛,一对上之后就显得是万分的心虚,可即便是心中有些心虚的,安青云却还是不愿意素问在自己的府中进进出出的,他哪里知道这丫头会在外头如何地编排着他们安家,那些个风言风语的,往后又怎么让他们在这无双城之中立足。

    一想到这些时候,安青云是绝对不会让素问再出现在自己的府中,安家的事情这人已经知道的太多太多了,多的足以让安青云对她起了杀心了。而且听到素问所说的这些个话,安青云自然是不在意的,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摇铃医而已,在无双城之中又没有什么权势,又能够如何?!她不过就是一只孙猴子,再强再狠也是翻不出他这个如来佛的天去的,莫氏这样子已经足够好了,安青云也觉得只要现在莫氏一出府,那些个自己苛责嫡妻的罪名也就不复存在了。

    求她?这是安青云想也没有想过的事情,他恨不得眼前这个女子能够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又怎么可能会求她呢?!为此,安青云不由地哈哈一笑,他道:“我倒是要看看,往后我是要如何求姑娘你的!可别是叫老夫等的太久!”

    “安将军既然是这般地想着的,素问只当从命,又怎会叫安将军失望呢!”素问轻轻地笑着,她从容不迫地收了自己的东西之后这才缓缓地走出了门去。

    安卿玉瞧见素问被赶了出去,心中也忍不住是有些痛快。见素问的身影从自己的眼前消失的时候,安卿玉这才对着浣纱使了一个眼色,浣纱看得分明,她一下子跪倒在了莫氏的眼前。

    莫氏被这样的突如其来的阵仗搞得有些莫名,她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浣纱道:“这是做什么?”

    “大娘别见怪,当初大娘身子不好,老夫人怕府上的人过了病气所以就让秦嬷嬷照顾着大娘,只是没有想到大娘这一病就足足病了这么多年至今才痊愈。我看秦嬷嬷年岁已经不小了,府上如今人手不多,就算是叫牙行赶紧着训练上几个丫鬟也没有这么着紧的速度,我身边这个丫头倒是个勤恳的,就想着让她先来服侍大娘几日,等到牙行把新人送来再给大娘院子里头多添几个人手。”安卿玉这说话的时候姿态是落落大方,倒是半点也没有旁的意思,仿佛就是看莫氏身边没有个知心的使力的人所以特地把自己得力的丫鬟借用几日罢了。

    秦嬷嬷听着安卿玉这一番话,不管怎么听怎么看都是觉得这个庶女对嫡母是尊敬且又贴心的,可这十多年受够了冷言冷语和熟视无睹日子的秦嬷嬷自然是不相信安卿玉所说的每一个字的,她早就觉得安卿玉这小丫头年纪轻轻其实根本就是和她的母亲一个德行的,在这个时候送上一个丫鬟来,还是在自己的身边伺候过的丫鬟,这样的做法要是没有别的算计在里头,秦嬷嬷是绝对不相信的。

    “而且二哥身边也是要几个伺候的丫鬟小厮的,我也已经告之了祖母,打算一并挑了。父亲你看如何?”安卿玉见秦嬷嬷看着自己的眼神并不善,她又补上了一句,末了的时候还不忘询问安青云的态度。

    安青云想了想,点了点头,有几分赞许地道:“你做的极好。”

    安青云也没有多想什么,倒是也觉得是这么一个道理在的,就算是自己对于莫氏没有几分爱怜的意思,但她到底还是安家的主母,主母的身边只有一个伺候的老嬷嬷这种事情说出去也不大好看,至于安晋琪身边安排人,安青云也是觉得合乎正常的,在他在安晋琪这个年纪的时候身边也是有几个人伺候的。

    安卿玉得了安青云的赞许她面上的笑容也算是更加的腼腆了起来,“这些日子母亲病重,祖母年纪又大了,卿玉不像是两位哥哥一般男儿身只得是在府中帮衬着祖母一些,不过大娘如今病好了,日后这家也就是应该大娘来担了。只是浣纱是我身边跟得最久的丫鬟,如今不过是先借给大娘一用,这府上新奴婢来的时候,还望大娘将浣纱还给卿玉,卿玉可喜欢得紧,大娘可不许同卿玉争人啊。”

    安卿玉这一番话说的是俏皮无比,倒有几分小女儿家的性情,安青云听得这一番话忍不住是哈哈一笑道:“瞧我这姑娘,连一个丫鬟都是舍不得的,你大娘又怎会同你抢人,等府上来了新人,你只管将你的小丫鬟领去便是!”

    莫氏站在那一处,又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小丫鬟,不知怎么的,她的心中对这个小丫鬟竟是有着几分的厌烦,总觉得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而现在这情况又不容许自己将人推出了门去,莫氏不得已只好是将视线往着是秦嬷嬷的身上看去,只见秦嬷嬷的脸上只写了一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2-10 17:34:04
第六十六章 右眼跳灾

    安晋琪晚上回到府上之后才发现院落里头竟然是多了一个婢女,这婢女瞅着还是有几分的眼熟,在见到自己的时候盈盈地朝着自己行了礼道了一声:“二少爷安好。”

    安晋琪直到这丫鬟出声这才发现这人竟是安卿玉身边伺候的浣纱,“你怎么在这?”

    浣纱在看到安晋琪的时候微微有些讶异,在黄昏的余光下,这个安家的二少爷斯文且温润,身上更是少了一些大少爷那身为将士英勇之气,也没有三少爷那骄纵意味,浣纱看着安晋琪,之前在大小姐的身边她也没有怎么留心这二少爷,但现在一看之后,这周身的温润之气倒是叫浣纱的心中倒是有些微微一动,面上也微微有些红。

    “夫人大病初愈,牙行的牙婆还没有将人送来,所以大小姐就让奴婢先来伺候伺候夫人两日,等到新人进了门之后奴婢就会回到大小姐的身边去的。”浣纱偷偷地看了一眼安晋琪,只觉得这蹙起眉头的二少爷也是温和的厉害,尤其是刚刚他在问着自己的时候,浣纱只觉得那温润的声音就像一场春雨浸润了他的内心。

    这般说辞明面上看着是没有什么错处,但安晋琪自然不会觉得安卿玉这样做是真的出于好心,自己这个庶妹的心思,可不会那样简单。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道理安晋琪是再清楚不过了。

    “哦,那你仔细一些。”安晋琪漫不经心地对浣纱说了一句,心中却是明白浣纱这个丫头到底是安卿玉身边呆得久远一点的,所以根本就是不可信的。

    浣纱看着安晋琪,二少爷的声音淡淡的,温和的很,半点也没有责难也没有。浣纱甚至已经想过了,二少爷会因为怀疑自己而责难自己。现在看到二少爷这个模样,浣纱倒是觉得二少爷似乎要比大小姐好相处的多了,而且那温文尔雅的模样,莫名地叫人钦慕。

    安晋琪越过浣纱,直接往着屋里头走。秦嬷嬷早就已经在等着安晋琪回来了,今天这件事情也是超过了她的所想,一看到浣纱这丫鬟,秦嬷嬷就觉得浑身有些不舒服,到底是安卿玉身边的人秦嬷嬷哪里敢用这个人,半点也不让她靠近莫氏只打发了她去洒扫院子。

    安晋琪这两日心情颇好,这京兆尹衙门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而母亲近来是一日比一日清明,自然是叫安晋琪觉得心情爽快的,心中时常是在想着自己这个妹子实在是厉害,细数整个无双城之中,还有哪家人家的姑娘是能够比素问更厉害呢?!

    “少爷,老爷今日发了话,不再让素问姑娘来给夫人诊治了。”

    秦嬷嬷忧心忡忡地道,她委实是觉得有些对不住素问,如果当初如果不是素问的缘故,他们也不会有如今这样的日子,素问对于他们来说几乎可以救世主一般,改变了他们的命运的人。秦嬷嬷其实很想素问能够一直诊治下去,只可惜她不过就是一个奴婢而已,人微言轻,就算是想要说点什么也没有人会听她的,更何况是这个府上的一家之主,哪里会有她置啄的余地。

    “什么?!他怎么能这么做?”

    安晋琪听到秦嬷嬷这么说,他也被震惊了。他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来的,甚至他的胸膛之中还有一些愤怒,对于自己那个父亲的愤怒还有对这个家的厌恶,他看着这个家厌恶到了极点,他几乎是能够想象到素问当时会有怎么样的心情,在被自己的亲生父亲遗弃的情况下她不能回到这个家中,也不能同他们相认,甚至于现在好不容易是在诊治着自己的母亲的机会能够接近他们这两个亲人,现在却又硬生生地被逼着走了。

    安晋琪想起这些,心中恼怒得十分厉害,有那么一瞬,他突然很想去安青云的面前直接将这些事情全部原原本本地告诉给安青云知道,告诉他你将那些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庶女当做手掌心之中的宝,素问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却为何将她丢弃在外,让她有家归不得。这些话都梗在安晋琪的胸膛之中,让他有着这样十足的念头对着安青云掀桌子叫喊,但他还没有到这种丧失理智的程度,他知道在行事之前,还是应当要知会素问一声的,免得破坏了素问的计划。

    莫氏看着安晋琪那般愤怒的仪态,她已经很少见到自己这个孩子动怒,她忍不住道:“琪儿你该不会是喜欢那姑娘吧?”

    秦嬷嬷被莫氏这突然之间的问话楞了一楞,她也没有想到,这细细一想之后倒也觉得素问同安晋琪的确可算是般配的,只要不算上门户的话,若是素问是成了少爷的夫人对于莫氏只怕也是会如同自己的母亲一般地对待着。这样一想之后,秦嬷嬷的面色上倒有几分欢喜的意味,但是很快的,秦嬷嬷就觉得这事也是不可行的,别说老夫人了,就算是老爷也不可能同意素问姑娘进这个门的。这一切也不过就是她自己想想而已,只是可惜了这样的一个好姑娘!

    “母亲你说什么呢,我同素问姑娘之间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男女之情!”安晋琪好气又好笑,怎就不知道母亲怎么就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来,他看着莫氏道,“母亲,我只当素问姑娘是妹妹。”安晋琪想了一想之后又以加重了的语气对着莫氏和秦嬷嬷道,“我当她只是亲生妹妹这般的感觉。”

    他又怎么可能会同自己的妹妹,他的亲生妹妹做出这种事情来的呢。

    莫氏听到安晋琪这么说也不做声,刚刚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的太多的缘故,她的确是很喜欢素问这个姑娘,那是一种从心底之中漫出来的喜欢,想到自己从今往后也不能常常地见到素问这件事情,莫氏的心中也觉得有几分难受,但是更难受的竟然是刚刚自己脱口而出说出去的那一句话,明明她是这么的喜欢素问,但是一想到她同自己的儿子在一起这事就有几分的接受不了,她也觉得素问是不当同晋琪在一起的,她就是这样觉得的,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于她来说就有一些像是兄妹之间悖伦的感觉,所以刚刚听到晋琪这样说的时候,莫氏的心中竟然是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安晋琪同莫氏说了一会话,这才出了院落的门,想了想之后,安晋琪又是出去了直接往着素问的浮云小筑那边而去。

    浣纱偷偷地跟在安晋琪的身后,看着他走出了安家的大门,然后看着他走过长长的街道,然后看着安晋琪走进了浮云小筑之中,浣纱心中微微有些烦闷,她猜想二少爷可能会是去寻了素问,但她的心中却有些烦躁,虽是明觉得二少爷可能会同素问去商讨大夫人的病症,但也可能……

    浣纱从那小角落之中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然后颇有些失魂落魄地往着安家走。

    在浣纱转身走的时候,一抹藏青色的衣角出现在转角,很快就隐没了,仿佛就像是没有这么一回事是的。

    安晋琪走进浮云小筑,穿过那还有些空荡的店铺走进内堂的时候,素问正在院落之中蹲在花园之中手上甚至还拿着一个小铲子,那一只黑虎正蹲在素问的身边,素问神色如常,她似乎是在种着什么东西。

    “怎在这个时候动土?”安晋琪有些困惑不解地问着,在安晋琪的印象之中应该是在清早的时候耕种才对,这俗话也说一日之计在于晨,这傍晚的时候耕种实在是有些不大符合。

    “这是雪灵芝,只有在夏末的傍晚时分种下,冬日里头大雪纷飞的时候才会发芽,在三九寒冬的时候才能够采收用药。”素问啊耐心地讲解道,这些如果是旁人来问她素问是绝对不会去搭理也不会去说这件事情的,但眼前这询问的人是安晋琪,素问自然是要回一下的,素问将最后自己要栽种的种子载进了泥土之中这才又抬起了头露出一个浅笑来对着安晋琪,“哥哥你怎生来了?”

    安晋琪看着素问那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般的神色,安晋琪的心中有几分不舍,若不是怕在旁人的眼中看着委实是太过唐突了,他真心想将这个命苦的妹妹给揽进自己的怀抱之中。

    “我听说了今日的事情,”安晋琪看着素问道,他这话还没有说完,素问却是已经打断了安晋琪原本要说的话。

    “我晓得哥哥你要说些什么,你是怕我在他的面前吃亏了,受气了?”素问微微一笑,“他于我是何人,我又怎么可能会同他生气和计较。”

    素问轻轻地笑着,神情之中有些冷意,“他于我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罢了。”素问从来都不承认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她在谈到“安青云”的时候也不过就是称为一个“他”而已。

    “再者,如果他觉得我现在没有什么用处了,可以将我从安家赶出去了,那么这件事儿,他就想错了。”素问眸色之中满是冷意,他抬眼看向安晋琪,“哥哥,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我的办法。”

    安晋琪看着素问,他是一贯相信素问的,也相信只要素问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拦的住,他原本是担心素问是会被气到了才担心,但现在看看,他这个妹子啊就像是盛放在高岭上的花,能够盛开的这般的鲜艳就是因为她能够经受得住严寒的打击。素问成长到现在成长成如今叫人刮目相看的地步,想必其中所承受的那些个事儿比如今是要多的多。

    “但是哥哥你来,我很高兴。”素问像是一个小女儿家一般地朝着安晋琪笑着,她这一句话叫安晋琪整个人从心底之中更是有了一些暖意出来,安晋琪被素问这一句话也说的整个人也跟着一同温暖起来,“你是我的妹妹,既然如此,我自然是要关心你的。”

    安晋琪同素问又说了一些个体己的话,他半点也不担忧回去要如何交代的事情,素问看护莫氏病情许久如今不再端看她的病情,他这作为儿子的,自然是要去了解清楚的,安晋琪在浮云小筑之中呆了半个时辰之后方才离开。

    在安晋琪离开的时候,经过药铺的大门时,他同刚刚回来的挽歌打了个照面,安晋琪对这个跟在素问身边的人其实可以算是没有多少的好感,在安晋琪的眼中,他是个男子而素问却是一个女子,虽说是个护卫,但到底还是应该避嫌的。但素问从来都没有这般觉得,他自然也是不好说的,而挽歌待素问也算是尽心尽忠的,安晋琪觉得自己就算是有些不满也不能说些什么。

    见挽歌回来,安晋琪不免地叫住了他:“这几日素问问许会是有些心中不大好受的,你多担待一些。”

    挽歌转头看着安晋琪那微沉的面色一如往初,半点也瞧不出他到底是喜是怒,只是这眸色之中有些微微的困惑,安晋琪以为挽歌困惑的是素问为何会心中不大好受,安晋琪想要说,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摇了一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走了。

    挽歌看着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而又摇了摇头的安晋琪,心中有些困惑。姑娘这人也是会心中不大好受的?通常姑娘在心中不大好受的时候都会叫那些个惹得她心中不大好受的人更加难受。

    挽歌看了那渐渐走远的安晋琪,心中越发的觉得姑娘这个兄长似乎还没有感受到姑娘妖孽的地方,如果他要是懂得姑娘那妖孽的性子,只怕就不会这样说了。

    挽歌摇了摇头,他觉得有些时候这人无知也的确是一件好事。他将店铺关妥,然后才走进了内堂之中,素问已经洗干净了手,拿着布巾擦拭着自己的手。

    “姑娘猜的不错,安卿玉的确是将那丫鬟安插在夫人身边的人,刚刚我发现她竟是在跟踪着人,回头之后就去向人禀告了。”挽歌道。

    “这个不难猜到,她安卿玉又不是什么好人,这无缘无敌想要将人送到别人的身边,肯定是有个缘由。但是如果说要安插这么一个一看就是老实的几乎像是一个傻姑娘的到别人的身边,我觉得安卿玉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素问擦尽了手之后坐到了花厅之中的一张位子上,桌上放了几本厚厚的医书。

    无论多少次,挽歌都是觉得素问的房中都完全不像是一个女子的闺房,而是一家书局。不,或许书局之中的医书可能还没有姑娘的藏书来得多,赵、姜、越、卫四国的医书只要是书局能够买到的那全部都在姑娘的手上有的,哪怕是买不到的,姑娘这边也会有一些个孤本的存在。

    这花厅和内寝之中有着一道书墙,那真真是一面书墙,架子上都是摆满了书,房中四面墙上也是高高的到屋檐的书架,也一样摆着无数的书籍,有时候姑娘心血来潮的时候会在睡前和醒后躺在床上看书,所以床铺之上时常是半边都是随意地丢着书。

    “姑娘怎么认为?”挽歌低声地问着。

    “安卿玉得了教训还是这般的不安分啊!”素问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是在说着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一般,但是挽歌却是明白这其中并不是这么简单而已。

    素问可以猜出安卿玉为什么会将那样一个人送到莫氏和安晋琪身边的用途,并非仅仅地只是想要将这样的一个人来观察一举一动,而是安卿玉根本就已经不想要这样的一个丫鬟留在自己的身边,而这个丫鬟跟在安卿玉的身边已经太久了,对于安卿玉的事情自然晓得的要比别人要多的多,甚至于安卿玉之前大肚的情况都应该是她晓得的,安卿玉自然不愿意将这样的一个人留在自己的身边,所以就想着将她处置了,不能经过自己的手却又将这最后的利用价值压榨得干净或者说还能够借机陷害到被人,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情也像是安卿玉这种人会考量的事情。

    “姑娘要不要再给她一些教训?”挽歌问道。

    素问单手托着腮帮,桌上已经点了烛火,火光幽暗,照在她的脸上有着一种半明半寐的感觉,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半晌之后她方才吐出了一句,“既然安青云不让我们进门,总是要寻一个理由进得那一扇大门才好啊。”素问看向挽歌,像是在征询着他的意见,“你若,我要是回到安家,安青云会怎么样?”

    挽歌想了想,诚恳地道:“安家人大抵是没有什么生路的。”

    安青云自打将素问从府上赶了出去之后,他便是觉得心中像是轻松了许多一般,苏氏身子抱恙,而每每到了孙姨娘的房中,那个梨园出身的女子总是让他有着一种扶不上墙的阿斗一般的感觉,总是在他累得慌的时候说着那些个他不愿意听的事情,什么苏氏又怎么待她们娘两不好了,比如府上的丫鬟又是她这个当姨娘的人使唤不动了,再比如想要置办几身新衣衫或者是新首饰。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安青云自然不想去孙姨娘那边自找晦气,那些个唠叨,那些个要求,安青云是委实不想再听了,所以安青云到了周姨娘的房中。

    对于自己这个女人,安青云还是颇为满意的,不多事也不多话,安安分分的。

    周姨娘对于安青云的到来也是颇有些意外的,她如往常一样顺着安青云,安青云一番云雨之后倒也睡得舒坦了起来,只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安青云倒像是做了一个梦,与其说是梦,他也是不知道到底是梦还是真实的。

    朦朦胧胧之中,他仿佛是瞧见一个身影走进了房中,那身影陌生得紧。安青云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就看着那人穿过了门,穿过了厅堂,他似乎能够听见她走路的声响,轻轻的却又一声一声地砸在了他的心尖上,让他随着这样的声音跟着一颤一颤的。

    那身影就停驻在他的床前,隔着那床幔悠悠地看着他,安青云很清楚明白地感受到这一个身影,然后他听到那一声一声的哭声,那是尖锐的婴儿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嘶声力竭,那声音莫名地叫人觉得耳熟,叫他觉得心惊胆胆颤,他很想大声地呵斥上一声,然后叫那个身影滚开,但是他拼命地想要叫却发现自己半点也开不了口,胸口就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给深深压住了似的,完全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那床幔慢慢地被人掀起,安青云看到那人,那人披头散发着,叫人根本叫不清楚她的面容。

    “父亲。”

    安青云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这般叫着他,那声音一声一声的,到最后的时候几乎是带着癫狂一般地喊着。

    安青云一个猛然坐起。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周姨娘被安青云突然之间惊起给吵醒了,她揉着眼睛看着那坐起了身的安青云,周姨娘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对,急急忙忙地将床幔挂了起来,借着房中的烛火看向看向安青云,只见安青云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被魇了似的,一张脸甚至还青白青白的。

    周姨娘被吓了一大跳,打从她入得这个安家这个门到现在已经是数十个寒暑过去了,从来都没有见过安青云会这般的模样。

    周姨娘伸手去碰安青云,没有想到自己这手才一碰到安青云的肩膀,安青云便是整个人弹跳了起来,反手将自己一推,安青云是武将出身,天生便有神力就算是不用半点的内劲这一推也足够周姨娘这样的妇道人家受得了,周姨娘是当场被安青云推到了床脚,咚的一声撞上了床柱子,撞的整个人眼前发晕。

    安青云听得那“咚”的一声方才缓过了神来,他看着那周姨娘捂着额头,那手下已经肿起一个鸡蛋大小肿块几乎是捂也捂不住,这人是泪眼连连却是半点的怨怼话也不说。

    安青云掀开了床铺拿过自己挂在床头的衣衫裤子就往着自己身上着力地套着,心中止不住地想着冤孽。安青云已经有十来年不曾做过这样的梦了,他几乎都已经忘记了那个孩子,也早就已经当那个孩子死了自己没有生过这样的一个孩子,他极度地厌恶着素问,不单单是因为素问所作出的那些事情,更多的还是只要瞧见素问就会让他想到那个冤孽。原本今日安青云还在想着再也不用瞧见她了,却不想这今日刚将她赶走,却是又做了这样的一个梦。

    安青云胡乱地穿好之后也不同周姨娘说上一句,这掀开了房门就走了,此刻的还不过是子夜,天空之中没有月亮也没有半点的星光,这黑压压的压抑的厉害。

    安青云在自己的书房之中停留了许久,一直到天空之中微微泛白等到小厮来叫的时候方才更换了朝服上朝了。今日的朝堂之中,几乎是一派的喜庆之色,渭水赈灾一事处理得当,疫情也已经被有效地控制住并没有大肆传染,这一点让曾经面额愁云惨雾了近一个多月的建业帝露出了喜色,而昨日平定边疆的庆王容渊回朝,带来了大获全胜的捷报,西北边境已平一事让建业帝更是喜悦。

    所以今日在上朝途中,安青云遇上了几个同僚,大家揣摩圣意觉得今日朝中必定是一派的祥和之气。而事情也果真不若这些个已经在朝堂中打滚了大半辈子已经成了人精的所料,建业帝夸赞了这个同他儿子一般大小的皇弟一番,又是赏赐了许许多多的珍宝。

    原本以为今日的朝会就会在这一派祥和之气的情况下结束,却不想在大太监尖细的嗓音拉拔着喊出一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时候,御史大夫裴翌却是上前了一步。

    “陛下,臣有事起奏。”

    沉稳的声音在偌大的朝华殿之中响起,颇有一番掷地有声的味道,所有朝臣的目光都落到了这右手二排第三个位子的年轻人裴翌的身上。裴翌可算是越国年轻权臣之中的典范,近三十年来头一个连中三元十六岁便成了越国状元郎的才子,这些年也算是被陛下委以重任,就连赈灾这般的要事也是交托给年仅二十四岁的人。

    高坐之上的建业帝微微蹙了蹙眉头,没有料想到裴翌会有事起奏,他淡淡地道了一声:“裴卿想说些什么?”

    “臣曾奉旨赈灾,在赈灾途中于渭水之畔遇一人,她先于臣赈灾救民。陛下也曾让臣探寻此人下落,如今臣已探访寻得此人来见陛下,如今正在等着陛下宣召。”裴翌低着头道。

    建业帝想了一想道:“她来了?”他的声音之中有些急切,又道了一声,“宣!”

    大太监在旁应了一声,他弓身退去,大约是在一盏茶之后朝华殿的门口响起了脚步声,那些个朝臣们低垂着头眼角的余光却是一个劲地朝着那大门口望去,他们不敢随意地抬头,只得是以一种扭曲的偷窥的方式在看,只见到大门口踏进了一双秀致的绣花鞋,然后便是烟紫的裙摆。

    安青云在看到那紫色的裙摆的时候,心中猛地一突,右眼皮子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猛地想起一句话,这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正在安青云胡思乱想的时候,朝华殿之中已经响起了一道年轻稚嫩却又沉稳的声音:“民女素问参见陛下。”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2-10 17:34:18
第六十七章 道出原委

    安青云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到素问,在听到素问的声音的时候,安青云几乎是整个人都被震住了,怎会是她,又怎能是她?! ̄

    素问跪在有些冰凉的朝华殿的地面上,沁凉的感觉从膝盖上直接地传到身上,她微微垂着头。

    “原是个这般年轻的小姑娘。”

    在殿堂上,一声轻柔的声音缓缓地响起,素问知道这说话的人是谁,越国建业帝体弱,这些年更是每况愈下,皇后董氏随伺在旁,垂帘听政。而刚刚说话的就是殿中最华贵的人之一董皇后。

    “起来吧,叫本宫好好看看。”

    素问应了一声是,她站起了身,目光端正地看向殿堂上,龙椅上的建业帝神色疲惫,而在龙椅的旁边有一道珠帘,在那珠帘的后头端坐这整个后宫甚至是整个天下最尊贵的女子,那一身金黄色绣着凤凰的云烟衫,凤髻斜插一朵牡丹花戴着五凤朝阳钗,道尽了天下女子最是向往的地位,那珠帘锁不住她的倾城容颜,岁月反而更添了几番风韵。

    素问看着皇后,而董皇后也是在看着素问,她掂量着这个女子,她出了声,声音婉转地道:“本宫听裴卿曾言,你并非是想要什么赏赐是与不是?”

    “是的,皇后娘娘。”素问诚恳地回答着。在裴翌回到无双城之中的第二天,在肃王容辞走后裴翌就到了她的浮云小筑之中,也曾说过建业帝和董皇后想要见她一回。素问本身觉得这见与不见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就算是见了面之后也未必会是一件好事,这一见可能会是福也可能会是祸。

    这种事情谁都是说不准的。

    “即便是到现在,民女也不想要什么赏赐。”素问补上了一句。上赏赐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她不差银子使唤,而名声,她并不在意,就算是赏赐了一个所谓的好名声又能够代表什么,名声是自己挣的又不是靠别人给的。

    董皇后透着那珠帘看着那站在殿上的女子,她那涂着鲜红色单寇的指甲搭上了扶手。一个女子并非富户却能够拿出十万两的银子,若是有所图倒还情有可原,若是没有什么所图的,这其中就有些……

    素问看向那珠帘后头的董皇后,她慢慢地跪了下来,“民女想求陛下同皇后娘娘圆是民女从小到大都想着做的事情。”

    董皇后饶有兴致,“说来听听,看本宫能不能允你你所想的事情。”

    素问抬着头,一字一字地道:“民女自打出生起就被自己的父亲所抛弃,所以这十多年来唯一的心愿就是找到自己的亲人。”

    “所以你想让皇上同本宫帮你寻找你的父亲?”董皇后道。

    素问摇了摇头,她的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声音淡淡的,“民女晓得自己的生父是谁,此次回来无双城也是为了见自己的母亲一面,如今已是见到了,只是民女发现这么多年来,民女的父亲高官厚禄以庶为妻,待自己的嫡妻刻薄无比,甚至还将她如同犯人一般地关押在房中以长长的锁链锁着她,对于这样的恶行逆施,民女没有办法阻止,所以,民女想要陛下和皇后娘娘为民女主持公道。”

    素问的话在这殿堂之中就像一记重锤落在宫殿之中,龙椅上的建业帝蹙起了眉头,董皇后也皱着眉头,直道了一声:“朝堂之中竟是还有这样的无耻之辈?陛下,这样的品性的人又怎能是在朝堂之中为官为政呢!”

    这宠妾灭妻是董皇后最容不得的事情,身为一个女人她未成为宫中妃嫔的时候也自己家中也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一个男人三妻四妾的确是件稀松平常事,尤其是在殿中站着的那些个大臣,哪一个不是在家中三妻四妾通房一堆甚至在外头还有几户外室。帝王更是不用说了,三宫六院的女人。

    董皇后的一双美眸透过重重的珠帘看向殿上的那些个男人,眼神之中慢慢都嫌恶,她慢慢地道:“这样的人可是在这个朝堂之中?”

    “回娘娘的话,在的!”素问低着头,嘴角微微勾起,她现在几乎可以想象到安青云的神情是如何的了。

    董皇后一掌拍在扶手上,恨恨地道:“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连自己亲生女儿都是能够丢弃的,他日只怕也是能够背离越国的。你且指出来,叫本宫好好认识认识咱们越国到底是哪个朝臣会做出这种叫人心寒的事情,也好叫本宫开开眼界重新认识认识这些个人杰!”

    素问乖巧地应了一声,她站起了身,转向那些个朝臣,她的目光环顾过那些个神色各异的百官,那些个原本都高高在上的人如今绝大部分都以一种好奇的眼神看着眼前这姑娘,揣测这姑娘到底是谁家的姑娘。有些人却是在有些沉思着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出宠婢灭妻的事情来。

    安青云的脸色刷白刷白的,他只觉得浑身有些发冷,在素问说出那一番话来的时候他这后背沁出的冷汗已经完全地将他的中衣给浸润了,他的脸色难看的很,恨不得自己如今能够在这殿堂之中消失不见。

    素问的视线慢慢地环顾过这些人,最后将视线落在安青云的身上,这个男人的头低得很,几乎是要将自己埋进泥土之中。

    素问轻轻地笑,她勾勾地看向安青云,“安将军的神色不是很好看,怕是病了吧?”

    素问这一声话说出口,殿上所有的人都看向安青云,这个曾经以一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形象出现在殿堂之中的人,如今却是以一副心虚疲软的孬种模样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安青云听到素问的问话,他身上的冷汗冒得更多,哆哆嗦嗦地道一声:“这……这年老体迈,病了也是常事,是常事……”

    “也是,安将军也是要多保重才行,”素问道,她转开了视线,却在转开视线那一瞬,她清晰地道了一句,“虽然我自幼被你抛弃,由着自生自灭,但你到底是我的生父,你若是因此受了惊病了,于我也不孝之举。”

    殿上瞬间爆发出了一声哗然之声,看向安青云的视线之中多了几分不解和困惑,更多的却是震惊。安青云在这样一片哗然声之中膝盖一软,瞬间跪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咚”。

    建业帝的眼神之中也有些错愕,他没有想到竟会是自己的大将军竟是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安青云,不敢置信地道:“安卿,你——”

    安青云整个人哆哆嗦嗦的,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一直都是很害怕出现的事情如今是真的出现了,而且更可怕的事情是这件事现在还捅到了皇上皇后的面前,直到这一瞬,安青云可算是知道素问出现是为了什么来的了,她根本就是一个恶鬼,一个来复仇的恶鬼,难怪之前那些事情都是针对着安家来的,她根本就是来复仇的。

    “陛下,陛下我不知道她到底是谁,这些……这些都是她在随口胡诌罢了!”安青云在这一瞬完全明白了一个事实,如果自己现在一旦承认了这事,自己的名声就全都毁了。

    “一手抚养我成长的人如就是当年收了你两百两银子将我抱出了府去的那位老嬷嬷,不知道安将军还记不记得,老嬷嬷倒还记得当初你将我塞给她的时候说了让她抱着我走的越远越好死生不复相见。老嬷嬷虽是老迈了一些,却还健在。安将军你要不要见上一见?”素问神色如常,仿佛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安青云脸色越发青白,“这……这都是胡说。我知道了,你从出现在无双城开始就处处与我安家做对,如今更是在皇上的面前说出这种话来,你这分明是在陷害我们安家。那什么老嬷嬷我从没有印象,这不过就是你的一派之词罢了,谁知道那个婆子有没有收了你的银子帮你做什么伪证!”

    安青云像是找到了什么理由一般,他叫着:“陛下,此女居心叵测。从入无双城的第一日起便是同我安家有了过节,不但是打断了微臣儿子的甚至还威胁着微臣的母亲,那姿态叫一个嚣张。此女之话半点也是不可信的。此女言无逊让行事乖张,极其诡异,说不定还是他国的奸细,还需要好好审问审问,这一个年轻的女子又怎能拿出这么多的银两来!”

    素问微微半转了身,她看着安青云,神色一派的冷静:“安将军,若是你信不过我,便可滴血认亲。若我同你没有半点干系,我当场自裁于此为你为安家谢罪。你又何必一味怀疑我鞭笞我?十多年来,我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是长得怎么一般模样的。我打断安公子的腿是因为他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碾断了一个孩子的腿尚未有半丝悔改之意。你道我言无逊让行事乖张,那是因为你从来不曾教导过我半分。十多年来,我只能仰仗着自己生过下去,你如今却来告诉我这般不对?!安将军,我唤你一声安将军,我知道安家府上从来都是容不得我的,你有你疼爱的孩子同心中的妻子,我不同他们争抢什么,我也晓得我争不过他们什么,我也从未奢望过有一日会成为安家的小姐,也不去同安大小姐争抢什么。只是安将军,我想诊治我的母亲,那个被你亲手逼疯,且关了十多年的人,她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你便让我诊治到最后,只要我母亲痊愈,我便离开无双城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可以像是以前一般当我已经死了,反正你也是一直这般地认为从未有过我这样的女人。”

    安青云说不出半点的话来,他见惯了那一贯嚣张得意的素问,却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刻见到她这样示弱的模样,她这一番话将自己摆在了弱者的前面,将他摆在了无情无义的地步,安青云半句话也反驳不得,她甚至连滴血认亲这种事情都说出了口。

    “皇上,皇后娘娘,民女只想诊治我的母亲,旁的,什么都不想,不会去想,也不敢去想。”素问垂着头,一派可怜巴巴的仪态。

    安青云呐呐的,周遭的视线都是以一种鄙夷的神态看着他,活了这样一大把年纪他还从来都没有遇上过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

    容渊站在最前头的地方,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素问,从刚刚这姑娘走进殿门来的时候容渊就在打量着素问了,从她说出第一句话来的时候,容渊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的地方了,直到她说出安青云这事的时候,他意外的并非素问是安青云所遗弃的子女这件事情,而是素问从头到尾的姿态,她实在是太过温和软弱了,这实在不像那个对着自己说出一句“滚”字的人,她的那些个嚣张根本就是渗透了骨子,但今日见到,她就一直处于弱者的姿态。

    一个女子一旦流露出楚楚可怜的姿态那就会叫旁人多怜惜上几分,现在的素问就是如此,听着她这样的身世和感言,谁还能够说出半点她的不是来,安青云的名声这一下是彻底地完了。但是,容渊想的却是,如果素问只是在人前说这件事情大约也不会对安青云或是安家造成半点的伤害,人家倒是觉得她不过就是在疯言疯语罢了,又怎么可能会真的认为她是安家所出。但在陛下和皇后的面前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件事来性子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真的不是,那么她完全可以有理由说是那婆子欺骗了她十多年,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追究她的责任。

    若她真的是,安青云只怕很难在百官之中立足,就连陛下也不会再相信一个能够狠得下心肠来的人。

    容渊想,素问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算计这些事情的,是在到了无双城之中,还是早在渭水之畔赈灾救民的时候开始的,容渊直觉反应就是后者,这也足以证明素问这人心思够深,也足够有忍耐力。

    这女子哪里是什么弱者,根本就是一只狐狸!只怕现在现在偷偷在心底之中笑着呢!

    “安将军怀疑我这银子的由来,那是赵国锦家的银子,锦家独子锦苍凛痼疾难愈。锦家曾以沧南一带商铺、水运为酬聘请名医,民女不才,凑巧治愈了锦公子,银子便是医酬。行之渭水一带,见洪灾过后百姓流离失所,民女也曾有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这才拿了银子出来。若是安将军还有疑问,尽管派人去赵国锦家查访。”素问慢慢地说着,“安将军是否还有什么疑惑。”

    赵国锦家的事情,朝堂之上许多人都是有几分印象的,曾经的确传出过沧南一带商铺、水运异主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这新的主人就是眼前的小姑娘,锦家之财富可敌国,那苍南一带更是富硕,锦家的商铺遍及陈国,甚至在越国和其他两国之中也是设有商铺的,别说是区区十万两了,或许百万两也是可有的。

    董皇后听到素问所说的那些话,已然是有些动容了,她看向安青云道:“既然这姑娘都已经说了愿意滴血认亲,安将军不妨试上一试,若是有半点的虚言,本宫必定治她一个不敬之罪,安将军你待如何?”

    安青云说不出半句话来,他心中心虚的厉害,只得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整个人虚软无比。他不敢做这滴血认亲之事,他怕做出来之后,

    董皇后见安青云这样的姿态就知道这事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了,这姑娘根本就是安青云的种,董皇后冷冷地道:“错把珍珠当鱼目,只怕安将军其他的几位女儿是天仙一般的人了,方才使得安将军做出这般的举动来。这女儿你不要,本宫倒是巴不得有着这样一个好女儿!”

    安青云抖了抖,他急忙以头抢地,“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下官只是一时之间蒙蔽了双眼,下官并非是想要遗弃的,当初只是想叫那婆子抱到外处去养,竟不想那婆子误会了。”

    “不,是我衬不起安家,皇后娘娘,民女与鬼节之时出生,一出生便被视为鬼子,安将军因此才忍痛不要民女,也算是情有可原。”素问垂着头,“我不同安家相认,我也不要灌上安家的关系,免得到时安家会因我而灾祸连连,安家大小姐极好的,名声也好,这才应当是大家闺秀的典范,而安家只知姨娘不知嫡妻,安大小姐只怕也是早晚会嫡女的。”

    董皇后听到素问这话更加有些怒意,董皇后当年在府中也是不受待见的,只因她是在二月出生,只因这出生的月份不好便是被自己的父亲冷待着,明明一个嫡女这日子却过着比庶女更是不如的日子,这几乎就是董皇后的一处死穴,如今听到素问说自己因为是鬼节子时出生而被视为不祥,连带地她就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心中更是恼怒。

    “什么时候出生又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够决定的,你到底是安家的骨血,安家的嫡女所在,哪怕你不在安家,这也是不能否认的事实!”董皇后的声音厉上了几分,“一个庶女难道还妄想成为嫡女不成?!姨娘又怎能成为妻子!”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2-10 17:34:33
第六十八章 城门吏

    “嫡就是嫡,庶就是庶。哪怕嫡妻丧了这妻子一位子也轮不到一个姨娘来坐,一个庶女若是存了这些不该有的想法,那就是逾矩。本宫这般说,安将军可是懂了?!”

    董皇后那一番话说已经严厉无比了,虽是隔着那一道珠帘看不清楚董皇后的姿态,但那勃然的怒气却能够让所有的人感受到。

    朝堂之中有不少的大臣都在心底之中窃喜着,将这殿堂上的事情当做是一场猴戏一般地看着,自然地安青云就是一只猴子,一只被自己的亲生女儿给耍得团团转的可怜猴子,心中想着好歹自己是没有做出这种事情来,也没有这样一个本事的能够在金銮殿上状告自己的女儿。

    那些个同安青云并不曾交好的权臣心中便是有些得意了,暗想着你安青云也有今天这么一日,看你如今还怎么在朝堂之中立足!

    建业帝看向跪在堂上的安青云,眼神之中也有些失望,这样的事情本就不应该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安青云也有些六神无主了,他万万没有想到素问竟然会将这件事情给捅到了皇上和皇后的面前去,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这一张老脸几乎是荡然无存了。

    建业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向殿堂上的百官,他觉得有些疲惫,在看向安青云的时候,到底还是顾念着君臣之义,他摆了摆手:“安卿你留下,退朝吧!”

    百官诺了一声,尽然有序地退下了殿,建业帝这般做是要保全了安青云这余下的脸面了,这到底是一些个家务事,到底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但今日之事早就已经纸包不住火了,从今日开始无双城之中又会一片的风言浪雨了。

    朝堂之中不消片刻就整个冷冷清清的了,只余下还跪在地上的安青云和站在一旁沉默不作声的素问。

    “安卿,你原原本本地道来,是不是确有其事。”建业帝道,建业帝的声音并不似董皇后那般的疾声厉色,但却又一种天生的属于帝王的威仪在其中。

    “若是有半点的虚假,朕决不轻饶。”

    建业帝的声就像一把利刃,刀尖轻轻地划过安青云的心脏,让他越发的恐惧。

    “臣……臣的确曾经有一个女儿。”安青云闭上了眼,咬了咬牙道了一声,“那孩子出生在鬼节子时,曾有高人断言这孩子是天煞孤心的命格,留在府中是大大的不利,所以臣不得已,只得是将孩子给送走。内子病重,所以臣无法只得是将人关在房中,臣知错了,臣是真的知道错了……”

    安青云知道如果建业帝去查必定是会查出更多的事情来,所以安青云权衡之后觉得与其让人去查,查的他干干净净的到时候只怕查得还要多的多,还不如自己现在坦诚上一些。

    “臣这些年是宠爱妾室一些,但却从来没有将妾室扶正的想法,臣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臣当年真的只是让人将孩子送走,却没有没有不要她的意思啊……”安青云涕泪满面,他看向素问,心中满满都是恨,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么一出他当初就应该直接将她掐死!

    安青云跪行了几步,到了素问的面前,“爹也是一直都在找你,也在想你,你怎么不对爹说,你心中是不是还在怨恨着爹?”

    素问看着安青云,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壮汉竟然会有这样的演技,他现在说出这种话,这眼泪鼻涕的都是一场戏,他的每一个字都是成了一个谎言。素问想,这样的人要是搁在现代,别说是什么金马影帝了,只怕奥斯卡影帝都不在话下。

    他说出那些话无非就是想将自己所做过的一些事情全部都掩盖过去,尤其是到最后的时候他分明是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了她的怨恨上,就是因为她在怨恨着安家,所以才会做出这些事情来。他分明是想将一切的责任全部都推脱到她的身上,将自己视为无辜的存在。

    “安将军你错了,我从来不曾怨恨过你。”素问的声音轻轻地,她的头垂得低低的,泼墨一般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只听见那轻柔的声音响起,“你虽不曾养育过我,但到底也是我的生父,到底也给予我生命的人。我从不怨恨你,你要如何做也是你的权力。我已经习惯了没有亲人在身边这种孑然一身的日子,也不渴望回到没有我半点容身之处的安家。当年的事情,我已不想再做计较。许是你也曾经寻过我吧,只是奈何天地之大,茫茫人海之中寻一个人也不是一件易事,府上事情太多,又有不少兄弟姐妹需得安将军的照拂,我从小在外,必然不若他们亲近,且我又是鬼子,你惧我怕我这天煞孤星的命格也是应当的。这是我的命,由不得的。”

    “如今只要让我诊治完母亲,我就会离开无双城。母亲那边我不会说一个字,反正这十多年来她也已经忍受失去女儿的痛苦早就已经接受这个事实,往后的日子只要安将军你多关怀母亲一些。你喜欢妾室也无妨的,只是哥哥到底是安家的长子嫡孙,这些年你不闻不问的,实在是太寒心了。若是母亲不能诊治好,也希望安将军你不要再关着母亲了,她的院落终年少见阳光,身边伺候的唯一一个老嬷嬷也已经年迈,照顾不得多少年了,安将军能允许,就请让母亲和兄长搬出安家,我已经置办好了一处宅子能让他们三人安身立命了。若是将军府上真是缺银子,安将军你只会一声,我会将往后的所用到的一切银两全部都留下,只是希望不要在我走后,这些个银两就被他人给拿走了,依旧是苦了母亲活在家徒四壁的房中。”

    素问的声音没有半点的波澜起伏,仿佛是在交托后事一般。她那些个话无论是哪个人听着都觉得乖巧无比,事事都是为安家为母亲着想的,一个从小被抛弃的孩子能够这样心平气和地和人说话,心中若有半点的怨恨也不会这样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她这话没有半点的指责的意思,只不过就在说明着莫氏在安家所受的待遇并不是很好,而刚刚安青云所说的不过就是含糊其辞。

    素问在决定进皇宫面见皇上和皇后之前早就已经调查过了,建业帝身体孱弱,皇后董氏垂帘听政已有几年的时间,而董皇后在年轻的时候虽是国丈家的嫡女,却是因为出生在二月之中并不受宠,连带着董皇后的母亲,国丈爷的嫡妻也一并不受宠,所以对这种宠妾灭妻之事对于董皇后来说就是一种叫人深恶痛绝之事。

    董皇后在听完素问所说的这些话之后,她的面色半点和缓也无,反而是更加的凝重,“安将军好是轻描淡写啊!仅仅一句错了,且这一错就错了整整十多年,本宫是不是应该说安将军你是不思悔改或者是明知故犯才对。陛下您可瞧瞧,这就是您的好臣子呢!这私下就是这般作为的,只怕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后头说着这事,说了安将军事小,只怕是一个一个都在背后说陛下识人不清竟是用了这样苛待嫡妻、嫡子、嫡女的人。”

    建业帝的眉头蹙得越发的紧,他看向安青云,斟酌了良久之后这才开了口:“以前也曾有言官弹劾安卿你教子无方,纵容幼子在无双城之中欺行霸市,朕也曾同你说过,就连不久前也有言官你幼子在城中纵马行凶。朕一直念着安将军你多年来劳苦功高,也不过就是告诫几句,但是如今看来,果真是朕一直都太纵容你了。你这般的作为,简直就是无道了,让你统帅三军,又怎能让众将士从心中敬佩呢。皇后说的对,若你只不过就是一时做错了,朕还能够网开一面,但如今看来,安卿这些年是半点也没有悔过的意思。”

    安青云冷汗涔涔,他看向素问,压低了嗓子道:“素问,我的女儿,爹错了,爹真的错了还不成吗?你为爹求求情,爹真的知道错了,往后的日子一定会好好地补偿你们母女两人的。”

    素问微微地撇转了头,她看向安青云的眼神之中满满都是嘲讽的意思,她的声音也压得低低的,“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安将军!”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素问原本还没有这么快想要将这一切公布于众的,只是安青云步步紧逼,而安卿玉又是居心不轨,既然那些个教训他们是学不乖的,那么就让他们得到更惨痛一些的教训,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记得更清晰。安青云是在高位上呆得太久了,只怕那一颗心早就已经变得麻木不仁了,也是时候让他跌得痛一些了。

    “安卿,从明日起你便不用再来朝堂上了,”建业帝一脸痛心疾首地道,“明日开始,你便是去守城门清醒清醒,等你什么时候知道错了,朕再让你回来。”

    建业帝这般说着,朝着面容惨白的安青云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安青云听到要自己去守城门这件事情,他几乎已经瘫软在地上了,这说是等到什么时候他知道错了再让他回来,但是安青云明明白白地知道,只要自己一旦走出这殿门,只怕重回到殿堂上来的日子就遥遥无期了。

    “陛下,老臣真的知道错了——”安青云的声音凄厉无比,就像是在唱大戏一般,但他这般嘶声力竭的呼喊声却没有让建业帝半点动容,只换得建业帝轻轻地摆了摆手,一声有些疲惫却又不容置喙的“去吧”。

    安青云见建业帝如此,明白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再也容不得他再说什么了,不管明日他愿不愿意,这城门吏他是一定要去的,安青云一脸悲戚,佝偻着背就像一下子老了十来岁似的踉跄着脚步走出了殿门。

    殿堂之中空荡荡的,只有素问一人,建业帝这才看着这从开始就垂着头没有理会过安青云的女子,是百姓,她是个大胆的敢在金銮殿之上说出这种话来,作为一个女儿,她更是大胆的,状告自己的父亲这根本算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就是渭水之畔人人称颂的‘雪菩萨’?”

    建业帝看着素问,他也曾在心中想过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裴翌的画像的确是将这小姑娘的样貌描述了七八分相似,但这人,直到见到了之后建业帝才觉得一贯擅长丹青的裴翌所画出的不过就是一个形。

    “回陛下的话,民女本俗人,不配也不想被称之菩萨。”素问恭敬地回着建业帝的话。

    “此话怎解?”

    “民女是凡人,不能像是佛陀一般静坐在莲花之上,民女的生命就在这滚滚红尘之中,不出尘只入世。”

    建业帝听着素问的话,点了点头,这小丫头倒是有几分意思的,对于世事也算看的清楚,“你既然做出那些个善举,拯救了百姓,于大越有功,朕也是该好好地奖赏你才对。皇后,你看如何?”

    建业帝看向在珠帘之内的董皇后,在珠影重重之中董皇后也点了点头,“本宫也是这般想的。”

    素问莞尔一笑,刚刚建业帝的说辞分明是有几分歧义的,她所作出的那些个事情,所谓的善举在建业帝之中指的有是哪一件呢?是说她赈灾的一件事情?还刚刚状告安青云将安家手上的兵权收纳在了自己的手中?

    素问今日会决定出现在朝堂上也不是偶然,从一开始的时候在渭水之畔赈灾救民时,她想的就是将安家彻底扳倒,如今的大约大部分的兵马大致掌握在建业帝,秦王和安青云处,安青云的手上掌管着十万兵马,自古君者对于手上有着兵权的重臣自然是防范着的,中央集权制才是每个帝王最想要的,否则也就不会有历史上的杯酒释兵权的事情了。

    就算今日自己没有出现在这殿上,早晚有一日,建业帝也会寻了安青云的一个错处将他手上掌管着兵马拿捏到了自己的手中,而自己今日所为不过刚好给了建业帝这一个理由去正大光明地处理了而已,看着像是皇后悲悯于她,其实不过就是董皇后和建业帝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所演的一场戏罢了,而她是这一场戏之中至关重要的一颗棋子。

    这些就是朝堂之上的学问,肮脏龌龊甚至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是在演戏。

    “这小丫头说的也没错,这安家她只怕是回不去的,即便是回去了也没有什么好的结果,但瞧见她一直流浪下去也不是个什么事儿,本宫看着也委实觉得有些可怜了。”董皇后地叹息道,“你这小丫头吃了不少的苦,这根到底是在咱们越国咱们无双城之中的,你还要走到哪里去的呢?!以臣妾之见,这安家嫡女的身份即便是这小丫头不想要的却也应该是她的,不容叫旁人沾了去,更不许旁人垂涎着,这安家亏欠于她的,自是应该补给她,陛下你说是不是?”

    建业帝点了点头,“皇后所言甚是。”

    “安家你若不回就不回吧,安家出了这样的女儿也算是祖宗显灵了,只怕是他们承受不起。”董皇后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之中闪过了几缕怨恨,“本宫和陛下自有安排,你先回去吧!”

    素问低低地应了一声是,她默默地退了出去,顺着那长长的宫门在工人的带领下一直往着宫门口而去,在刚刚出了宫门,素问就看到了在宫门外一脸铁青地等着他的安青云。

    “小贱人!”安青云一见到素问就想要充上前高高地扬起了巴掌想要朝着素问的脸上狠狠地一巴掌扇过去。

    素问伸手挡住安青云挥来的一巴掌,她四两拨千斤一般地挡开他挥来的那一巴掌,抬脚就是冲着安青云的身体要害而去,她那一脚几乎使了六七成的内力,一旦被这一脚踹到这没有功夫的人只怕非死即伤。

    安青云只得收回手,护向胸前挡住那几脚连环踢。

    素问收了拳脚,跳离安青云的身边两尺远,她的眼神轻蔑,半点也没有殿堂上那乖巧且柔弱的姿态:“安将军何必动怒呢,在宫门口大打出手,父女相残只会叫别人看了你的笑话,难道安将军你还不觉得颜面尽失?”

    安青云听到素问说道“父女相残”这四个字的时候更是气得头发都要翘起,他勃然大怒道:“我没有你这样心思歹毒的女儿!”

    素问随意地抚了抚肩头,“我这心思歹毒也不过就是同你学的。安将军别气病了,明日你还要去守城门,这城门吏可是一个苦活,可不比现在这样高官厚禄,也不知道这城门吏的俸银能不能养得活安家这一大家子呢?!你不想要我这样的女儿,刚好我也不承认有你这样的爹,免得倒时还得累着我帮你养着那一堆贱人。”

    安青云气得浑身发抖。

    “你看,我不是说了,你一定会后悔的,早晚有一日你会来求着我,这不都一一应验了么?可惜你当时还不相信。”素问朝着安青云笑的极其的灿烂,“你也别恨我,这些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各人造业各人担,生下我这样的鬼子也的确是应该付出一个代价的。只是这事还没完,真的还没完。”

    “你还想做些什么?”安青云又气又恼,“我只恨当初没有一掌将你打死!”

    “我劝你还是安分一些去当你的城门吏,别以为今时今日还是你的天下,这一掌打死我的事你还是少想想吧,当初你没有做,今日我也不会叫你做到的。”素问冷冷地看着安青云,“你真以为我会当你是我的父亲,在你选择将我丢弃的时候,你就已经亲手斩断了这段亲情,你在我的眼中,比那些个陌生人还要叫我觉得厌恶。”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2-10 17:34:44
第六十九章 图个痛快

    素问看着安青云,那眼神极尽蔑视,就像是在看一只丧家之犬一般,她斜着眼微微一笑道:“安青云,你完了。”

    那一眼十足的媚,十足的傲,半点温情也无,可偏偏却又让人觉得这其中有着十足的温情,缠绵的无比,那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头流露出来的是薄凉,且只是薄凉而已。

    妖孽!

    安青云只想到了这一个词,这样一个从骨子里头都透着冷血的女子竟然是他的孩子!

    安青云哈哈笑了起来,声音到最后的时候有些颓唐,他看着素问,眼神之中布满了血丝:“你这样处心积虑毁了安家,你到底是图些什么!”

    “图什么?!”素问用一种奇怪的神情看着安青云,“不就图个痛快罢了!见到你如此,我便觉得心安觉得痛快了。别同我说什么我也是安家的人,这种言论你就见鬼去吧,你将我丢弃出府的时候怎就没有想过我也是安家的人,现在才来和我说这些有些没的事情早就已经晚了。”

    “很好——”安青云从牙缝之中挤出了这两个字来,他看着素问,一时之间气血上涌,他这风风光光了大半的年岁,却没有想到到了晚年的时候竟是落得这样的一个下场,安青云胸膛一痛,他捂住了嘴,感受到手掌心有一片温润,顺着手指缝往下低落。

    “很好啊!”安青云用袖子擦了擦唇,看着素问,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老夫不会就这样败在你这黄毛小丫头的手上的!”

    素问看着安青云,看着那顺着手指缝滴下的血,只是轻轻地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走了开去,半点也不在意,她背脊挺得直直的,仿佛就算安青云在她的身后死了这也不干她什么事情一般,同安青云擦身而过,全然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安青云擦了擦衣袖上,上了自家的轿子,他眼下还不算太过失败,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

    在那高高的宫门上,一身红衣的容渊看着刚刚在宫门下闹腾的不可开交的两父女,最后还是将视线放到了那渐渐走远的女子身上,那种冷漠的气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容渊也不经感叹着这丫头看上去年纪不大,但这下手的还是真是够狠的,半点也没有将人视为自己的父亲,招惹上这样的一个人除了能够自求多福旁的也不能再做些什么了。只是刚刚在殿堂上一个模样如今又是一个模样的,容渊倒是有几分好奇,到底那一面才是真正的她了。

    容渊从宫门上缓缓地下来,出了宫门之后往着肃王的府邸而去。

    原本这不管有没有身兼要职的皇子都是应该在早朝上出现的,而容辞可算是大越众皇子之中唯一的特例。容渊走进肃王府的花园的时候,容辞正在花园之中,他虽还是端坐在轮椅之上,但那脸色却要比之前两日要来的好看上几分,多少有了些人色。

    裴翌也在花园之中,身上还穿着朝服,可见是下了朝之后直奔肃王府而来的了,裴翌瞧见容渊的时候双手作偮行了一礼:“庆王殿下。”

    “皇叔你也来了。”

    容辞道了一声,让身旁伺候的丫鬟下去沏茶去了,容辞又将旁人的丫鬟全部遣了下去,偌大一个花园除了平素都是跟在容辞身边的清朗便也无人了。

    等到人退了,容辞方才开了口道:“今日朝堂之上的事情,裴翌已同我说了,她倒是敢的,”在说这话的时候,容辞的话语之中也带了几分止不住的笑意,“比起堂而皇之在庆王府上对皇叔你说滚,我倒是觉得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容辞的话里头有几分逾越,一旁听着的裴翌也微微睁大了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不过在想到素问今天在朝堂上所做的事情,他真心不能觉得意外了,这父女当堂对掐的事都已经经历过了,对着堂堂的亲王殿下说出一个滚字倒也不是那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了。

    容辞敛了几分笑意,最后才悠悠然地道了一声:“原来她是安家的女儿。”

    他一直都困惑为何素问是一直对安家这般紧抓不放的,心中虽也思量过其中可能会有什么缘由,却万万都没有想到这一层上。她竟然是安家的女儿,这事还真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裴翌也心游戚戚焉,他当初在渭水之畔遇上素问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觉得她是一个寻常的姑娘,哪里会想到她的身上竟然肩负着这样大的一个秘密,也难怪她总是那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他本还以为她是天性使然,却没有想到其中竟然还包含着这样的身世。

    他领着素问进宫原本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一切也全部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也不知道最后素问姑娘如何了?”裴翌略有些担忧地道了一声,自打他们退朝之后,在朝堂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谁都不知道,“不知道清风打探的如何了?”

    “放心,”容渊开口,他的声音就像是他的冰刃那一把长枪一般的刚毅,“她又不是一只兔子。”

    长着那样尖锐的獠牙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会是一只软弱无力的兔子,那姑娘压根就是一条毒蛇,将自己的毒牙隐藏了起来却是在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给人重重的一击。昨日素问一走,容渊也打听出了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也晓得素问同安家的过节,还有诊治了自己母亲中毒一事,容渊虽面上不说,但心底之中却还是感激着素问的,而且经过昨日和素问的交手之后容渊也发现了,不当看轻她的,能够在他的长枪上过了那么多招的女子也便是只有她一人。

    安青云就是将她看的太轻了,这样的人又怎会是个平凡的。

    容辞轻笑了几声,也不知道素问给他喂下的那一颗药到底是什么药材制成的,他的风寒倒是有见好的姿态,原本他以为自己快踏进棺材了如今又被人从棺材口给拉了回来,想来暂时还不至于去阎王那边去报道。

    “只怕明日开始,安将军是没有那样的一个脸面再出现在无双城之中了。”裴翌轻笑了一声,他这声音刚落,却是见出去打探消息的清风跃进了花园之中,一下子跪在了他们的面前。

    “打探的如何?”容辞轻声问道。

    “刚刚圣旨去了安家,安将军交出了兵符,虽未被降职却是被贬去了当了城门吏,罚俸银半年,可算是小惩大诫。”清风开口道。

    三人听完清风说的也一下子沉默了下来,这名义上看着小惩大诫,但从骨子里头已经是极大的惩处了,一贯心高气傲的安青云又怎么能够忍受自己从将军成为一个城门吏。在三人的心中再也清楚不过了,失了兵权的安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甚至少有再重头而起的机会了。

    容渊更是清楚明白,自己母妃中毒和现在安青云的这件事情根本都是在对他进行告诫,这是在杀鸡给猴看呢。母妃中毒这件事虽不可能是陛下做下的,却也是同皇族之人脱离不了半点的干系。而安青云同他也是武将,如今大越的兵权大部分都已经在陛下的手中,剩下的就只有自己手上的了。安青云这件事情往大了说可算是失了品德,往小之中说朝堂之中比安青云德行缺失更大也大有人在,现在处置了安青云,一方面将兵权收了回来,而另外一方面也在告诫自己,这兵权到底也不是他的,而是大越的更是皇上的,得或失不过就是帝王的一句话罢了。

    一时之间,裴翌,容渊,容辞三人的神色都是沉默着的,没有一个人先出声打破了这沉默,他们心中都清楚如明镜,这一次素问算是砍掉安家的一把刀子,但执刀的人是天子,说到底却是素问让天子将她视为这一把刀子。建业帝在算计着素问,可素问也同样在算计着建业帝。

    最后还是清朗率先打破了沉默:“那素问姑娘可有什么事情?”

    清风摇了摇头,“素问姑娘被封为长生县君。”

    县君这般的诰命已经是正二品的了,可算是抬了身份,若是有封地,那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县君了,即便是空有虚名也足够不少人瞧见她行礼的,哪怕是那些个命妇和贵女。

    容辞微微一笑,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容渊:“皇叔,这般看来长生县君可不是个什么宽容大度的人,依着那一日在府上闹出的动静,我看你得摆上一桌请罪宴才行,免得长生县君他日又是对你吼出一个滚字,侄儿觉得这事还是极有可能的。”

    容辞的模样之中有了几分看笑话的成分,看着容渊那一张如同刀刻的脸庞又黑沉了几分,他笑出了声。裴翌也是听到了这一番事情,也颇觉得有些有趣,这天底下还有哪个女子还能对庆王殿下那样的不留情面,他顺口道:“摆那请罪宴的时候可别忘了下官,下官好歹也可算是同长生县君有几面之缘,到时也好帮衬几句。”

    容渊看着这两个人,面色沉如水,“……”

    不过,容渊觉得这酒宴倒是要摆上一桌的,即便不为请罪也是应该为了答谢。

    那圣旨在安青云到了府上之后这后脚就直接到了府上,安家府上上上下下跪了一地,就连在病榻上的苏氏也在婢女的搀扶下到了前院。

    在听罢那一道圣旨之后,别说府中上下处处都是错愕之外,段氏更是听到气愤难平,她这眼一翻,当场就厥了过去。

    等到她清醒的时候,这宣旨的太监已经走远了,府上的丫鬟婆子怯怯地站在一旁,而孙姨娘已经哇哇地大哭了起来,她这一哭也有不少的丫鬟婆子也跟着哭起来。

    苏氏由杨妈妈搀扶着,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倒是安卿玉见段氏一下厥了过去之后急忙在一旁又是掐人中地伺候着,等到莫氏缓过神来她才方才落下了心,但那一颗心却还是吊在那处,只觉得不可思议。这圣旨上道“私德有亏”这样的一个罪名委实是叫人费解,又怎能够以这样的一个罪名削了父亲的兵权,又将人贬去当了城门吏。

    安卿玉清楚地明白,一旦这兵权交托出去之后,安家就只剩下一个空盒子了,虽然安青云这官职还是正二品,尚未被贬,但是那已经不是将军一职,而是城门吏!

    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城门吏,这是安卿玉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她会被笑话的,她会成为整个无双城的笑柄!而且刚刚那宣旨的公公在离开的时候还特地地传了皇上和皇后的口谕,告诉她和苏氏,这嫡妻和嫡女的位子不是她们应当奢望的东西,要她们好好地安分守己。

    安卿玉觉得自己这颜面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剜到了心底里头去的。

    安青云面色铁青,他看着那嘤嘤哭泣着的孙姨娘,二话不说狠狠地一个耳刮子已经刮了过去,“我还没死呢,要哭丧也早了一些!”

    孙姨娘被掴得整个人飞了出去,安卿容急忙上前去扶着自己的母亲,嘤嘤哭泣着的丫鬟婆子们也一下子止住了哭声,眼泪还在眼眶之中打转,却是半滴也不敢再落下了。

    安青云绷着一张脸环顾过府上的这一大家子,神色阴霾地道:“只要我一日未被贬官,便是还有翻身的机会,即便是城门吏,即便是被停俸半年我还能养得起你们这一堆人。一个一个的哭什么哭,安家还没散!”

    段氏捂着胸口看着安青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就要我们安家交出兵权,你又怎会好端端地被贬去当了城门吏,你倒是同我说啊!”

    安青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老迈的母亲,咬了咬牙之后道:“那小孽种回来了!”

    段氏一愣,随即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牙齿微微打颤地道:“她……她回来了?”

    安青云点了点头,段氏急忙追问道,“是谁,到底是谁?!”

    “娘你也见过的,还有谁能够搅得咱们安家不得安宁的。”安青云愤然地道。

    段氏双手握拳,浑身颤抖着,像是有些不敢置信,她喃喃地道:“竟然是她!她居然还没死,居然回来!”

    安卿玉对于安青云和段氏之间的话想的有些莫名,她不懂他们口中所指的那一个“她”到底是谁,但苏氏却是听明白了,她回来,她居然还回来了!

    苏氏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人说的是谁了,是素问,是哪个该死的摇铃医!

    安青云看着扶着莫氏站在一旁的安晋琪,那一张秀气的脸上表情也是淡然的,没有震惊,在电光火石那一瞬,安青云大踏步地走到了安晋琪的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这个儿子,恨声道:“你全部都知道,是不是?!”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2-10 17:34:59
第七十章

    安青云那一双阴霾的眼睛凶狠地看着安晋琪,从刚刚开始,自己这个儿子就在那边成默不作声,人人的眼神之中都是充满着震惊的色泽,只有他在那边平静的很。

    “父亲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安晋琪看着安青云,他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不明白的,父亲又怎会在一瞬间从堂堂的大将军变成了城门吏,这圣旨上说的也不算明白,但到后来母亲得了陛下钦赐的一堆首饰又听到那宣旨公公称赞了几句,那几句还是建业帝陛下亲口说的,直到那一刻的时候,又听到安青云和段式之间所说的,他再不明白,那就真成了蠢顿了。

    “到这个时候你还要同我做什么傻,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勾着外人来陷害安家!”安青云看着安晋琪那模样就来气,素问诊治了莫氏这么长的时间,总不可能半点风声都不显露出来。安青云可以断定,安晋琪这混小子一定是知道什么的。

    “父亲是说我知道什么?是知道您将我那出生不久的妹妹安家嫡出的小姐丢弃在外,逼疯了我的母亲,还是知道这些年您将庶出的当做嫡出的来养育?”安晋琪看着安青云,他缓缓地开口,“还是知道素问就是我的亲生妹妹,那被你丢弃在外的孽种!若她是孽种,这也是您一手造的孽,怨不得她记恨着你!”

    “啪!”

    安青云狠狠一巴掌扇到了安晋琪的脸上,打得他偏了头甚至在嘴巴里头还尝到了那血腥味,安青云整个人震怒不已,暴跳如雷地道:“你给我闭嘴!闭嘴!”

    “你自己做出这种丑事来难道还怕旁人说吗?”一直站在一旁的默不作声的莫氏突然之间开口道,“安青云,到现在你还是这般的丧心病狂,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还要推卸到旁人的身上吗?你凭什么拿我儿子撒气!”

    今日从早上开始,莫氏就处于默不作声的模样,她甚至没有同旁人说一句话,就连刚刚跪在这里一同接旨的时候,她都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神情来,麻木的像是个提线木偶一般。她在这个家被忽视惯了,自然也就没有人会去关注她,如果不是刚刚她承接了陛下的赏赐,只怕旁人还要以为她还在自己的房中没有出现。所以现在莫氏这开口的时候,众人都觉得有些意外,尤其还是她这样言辞清晰地说完整这样一句话。

    “你还觉得你半点都没有做错吗?这些年你摸着良心说你到底有没有半点的愧疚?到现在你竟然还说出这种话来,你真是无可救药了!”莫氏冷声地道,她因为激动而面色微红,双手也握成了拳,微微有些颤,“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会一无所知,一直这样混混噩噩地过下去好让你再瞒着世人,再维系着你那板正刚毅的嘴脸?安青云,你这恶心无比的伪君子!”

    安青云被莫氏那一眼看来,他在气场上明显地短上了一节,却又觉得自己这样无疑是被压下了一头,莫氏那些话又是难听至极。在安青云的印象之中,自己这个妻子一直都是温和又怯懦的,见了他别说是说话大声一些,就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现在她竟然是敢当着他的面这样指责着他。

    “你,你这泼妇还不给我住口!”安青云面色铁青。

    “住口?!”莫氏轻笑了一声,她的声音之中又几分苦涩,“是呀,这么多年来我都住口了,你有本事就让我这一辈子都住口!不然你这张老脸我看你要往哪里搁!我看这无双城之中的百姓要如何看待你!”

    安青云看着莫氏,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刚刚莫氏那咄咄逼人的姿态竟是有些同素问有几分想象,不,应当说素问同莫氏有几分相似才对。

    “你——”安青云一口气梗在喉头,他恨恨地说,“你在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就休了你!”

    莫氏抬眼看着安青云,她已经想起了以前的那些事情,甚至也已经想起当初自己是怎么样去求着安青云将孩子留在府上,而他却半点留恋也没有地将孩子送走。莫氏原本以为自己在想起这些事情来的时候对安青云还会有一种愤怒,可在她真的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却半点感觉也没有,只觉得浑身很凉,心很冷。哀莫大于心死,她对这个男人已经没有半点的期待和感情的存在。

    苏氏厥厥的,她被素问气到现在胸口还隐隐作痛,大夫交代了要她安心静养,最不能心情大起大伏。在听到安青云刚刚对莫氏说的休妻两个字使得她这眼睛一亮,但这面子上却还是要装一下,她让杨妈妈扶着自己走到了安青云和莫氏的面前。

    “姐姐,你又何必在眼下这个时候说这种气话,老爷如今心情不好,姐姐你同二少爷应当好好说话才对怎能在这个时候再火上浇油呢!”苏氏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的,越发地见得柔弱了。

    “啪!”

    莫氏一巴掌直接抽到了苏氏的脸上,自打这个女人进了门之后莫氏就一直吃着她的亏,那个时候她还指望着能够和这个女人好好相处,而她一开始也算是对自己恭敬的,但直到她的女儿被送走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在一个内院里头的女人没有什么姐妹,有的只有敌人,就是因为她将这贱人一直当做姐妹,所以这才使得自己这十多年来过的是那样不堪的日子,也累得她的女儿流离在外。

    “你不过是个妾,这有你说话的地位吗?我还没被休出这道门,你想要当这个家还早了一点!”莫氏从很早以前就很想这般待着只会在众人面前装柔弱装无辜的女子,既然她那么想装柔弱她就成全她!

    “你疯了,在这个时候闹什么闹!”段氏也没有瞧见过展现过这般模样的莫氏,也不由地傻了眼,就像在看一个全然不知的陌生人一般,“你这哪里还有什么大家闺秀的仪态!”

    “大家闺秀吗?老夫人怕是忘了我这小门小户出来的没有什么闺秀仪态,这些都是您当年对我说的。”莫氏忍了这么多年,直到今日她是半点也不想忍了,这安家的人什么时候将自己当做人来看过,既然这样自己还给他们留什么情面,了不起她就是被休了吧,这件事情早在十多年前安青云就想这样做了不是吗?!

    段氏被莫氏这一声反驳,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怔怔地看着莫氏。

    莫氏看着苏氏,她冷笑了一声道:“就算是我被休了,你也当不上这安家的主子,没听到陛下是怎么对你和你那女儿说的么,痴心妄想!”

    苏氏抚着自己的脸,瞪大了眼看着莫氏,直到现在这一刻,苏氏是真的相信素问这女人是莫氏生下的那个贱种了,这撒泼的姿态都是完全一模一样的。

    秦嬷嬷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那如同面人儿似的夫人竟也会有这样霸气十足刚毅的一面,这样的姿态,让秦嬷嬷几乎是可以用欢喜来形容了。早该给苏氏那小贱人一点颜色看看了,免得还真当自己是个角儿了。

    “你要休便休,这十多年来你已不当我是夫人来看待,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莫氏朝着安青云很是无谓地道了一句,她还怕个什么劲,就算是被休了,她还有一双手难道还能饿死在这无双城之中不成。

    安青云刚刚那冒出来的一句也不过就是气头上的话,现在圣旨刚下自己就要休妻只会更让陛下认为他是私德有亏,原本他丢出这一句话来也只是想让莫氏闭嘴而已,哪里想到莫氏这一次竟然是这样的不管不顾,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说出了那种话来。

    而且现在莫氏的眼神是这样的大无畏,哪里还有当初那半点怯懦的模样。

    “说的好!”

    鼓掌声从门口传来,伴随着这鼓掌声,素问大步地踏进门来,她的身旁跟着那时常陪着的黑虎,而身后站着的也是那终年冷漠的没有半点神情的挽歌。

    “你来做什么?”安卿玉看着素问这心底之中就有些恼火,又加之刚刚的那些个打击,她在说出这一句话来的时候语气不善。

    “安大小姐的病已经痊愈了啊,果真是快,药效挺显著的呢!你说是不是,安大小姐?”

    素问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扫了一下安卿玉的肚子,这其中的威胁意味十足,安卿玉能够感受出来这是素问对她的警告对她的威胁。

    安卿玉张了张口,原本想要说的那些话全部都说不出口了,她望着旁边走了一步,半点也不敢再去看素问。

    “问问。”莫氏瞧见素问,刚刚还一脸刚强的她眼眶一红,她上前了几步握住了素问的双手,“我苦命的女儿。”

    素问伸出手轻拍了几下莫氏的肩膀宽慰着她,迎上的就是安家上上下下的视线,尤其是安青云和段氏那一双恼怒的眼睛,段氏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女子竟然会成为自己的孙女,只要是一想到这件事情,段氏就觉得十足的要命,这种事情又怎能够发生在他们安家的呢。

    “这是与不是还不能确定呢,说不定是从哪里来的小野种贪慕虚荣才这般说的。”段氏看着素问,她的神情之中还有一种桀骜的成分所在,她从小看素问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只要看到那个鬼子段氏就觉得心情不好,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现在看到素问的时候也依旧是这般。段氏从来都没有想过有这么一日会出现这种情况,这个孽障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老夫人这梦还没醒呢,有些人这一辈子都想要得到的,于我来说不过就是一些废物而已。安家的地位我半点也不想要,谁想要谁就拿去好了,反正我也从来都没有打算回到安家来对着你晨昏定省,明明心中厌烦你的厉害却还要装腔作势在你的面前摆出一副恭顺的模样来。”

    素问看着段氏,她这一句话夹枪带棍,贬了苏氏和安卿玉,又直接道明地在她的心底之中段氏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她也不会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她。

    “我是不是安家的血脉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相不相信我的话,是怎么看待你的儿子的。”素问扫了一眼安青云,“如今这情况不是很明显的么?”

    段氏气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地喊着“孽障”,素问半点也不理会段氏,刚刚在朝堂之上安青云对于自己这老夫人也算是维护了,半点也没有说到当初赶着她出府的人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她的存在。

    段氏连着喊了十来声的孽障,最后涨红了脸有些不甘心地指着大门口吼着:“给我滚,全部都给我滚出去。”

    “正好,我也是来接母亲和兄长的,再过些时候只怕安将军也养不起你们这一大家子了,当然我的母亲和兄长我自己来养就是,不劳你们费心。”素问拉了莫氏的手,一边拉着她往着门口走,一边朝着秦嬷嬷道,“嬷嬷,我娘房中的那些个细软你可得记清楚了,免得有些人趁着你们不在就直接拿去用了。”

    秦嬷嬷是个老人了,晓得素问刚刚就是为了来给夫人撑脸面来了,她听到素问这一句话她挺了挺胸膛道:“小姐放心,那些个细软嬷嬷早就已经记下了,半点也不会有差池的。”

    安青云看着那一行人往着门口走,又瞥见安晋琪也跟着一同离去,他的心中怒火更炽,他朝着安晋琪吼:“你要是跟着这妖女走,出了这安家的门你就别回来了!”

    安晋琪刚要回话,却将挽歌刷地一下将一卷明黄色绣着金龙的卷轴抽展开来直冲安青云而去。安青云眼明手快地接过了那卷抽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那是一道圣旨,就同刚刚安青云所接的那一道甚至是一模一样的只是上头的旨意不同而已。

    在这一道圣旨上朱砂笔写下了建业帝的旨意,安青云的眼睛一扫而过就已经清楚地看到了那上面所写的,心中默默地有些吃惊,建业帝竟然给她正名了,那御笔一挥道明了素问才是安家的嫡女。

    御笔一提,哪怕她不是安家的女儿如今也成了安家的女儿,而且还是嫡出的没有半点质疑的权力,这一点并非是叫安青云觉得意外的,更让他觉得意外的是建业帝竟是允许她另辟门户,允许莫氏和安晋琪同她长住,更是赐封她为长生县君,这可是正二品的。

    这样的荣耀,这样的恩赐哪里得见过!

    安青云手微微一抖,几乎是要握不住那卷轴,挽歌的内力一震,安青云恍惚之间觉得自己的手微微一麻,他一下子松开了手,挽歌手一抖,那明黄色的锦缎收了回去,稳稳当当地握在他的手上。

    安青云抬眼看向挽歌,他和素问交手过两次,虽然并不能将素问的功底完全摸了一个透但是却还是能够知道个几分,她虽是年轻但是拳脚功夫和内力都是不俗的,若是在江湖之中闯荡虽不能算是顶尖的那种人物却也不至于到了那末流去的。而这个少年,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少年的内力颇高,而且有些诡异并不如大越境内那些个门派的功夫。

    安青云多看了几眼挽歌,之见这收了手的挽歌又是面无表情着一张脸走出了门,紧随在素问的后头。

    安青云的脸面在今日已是被丢了个干干净净,却又碍于那旨意又不能再做出些什么,最后的他只得是愤然地回了书房无视段氏在身后的呼喊。

    段氏见自己的儿子不理自己,心中是又气又急,她一早就知道那孽障留在府中是没有半点好处的,当初还想着她一定是回不来却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下来,这人居然还能再自己找回来,果真是鬼子,这么多年了这祸害安家的能耐可是半点都没有改变!段氏想着,自己应当应当要选一个日子去寺庙之中拜拜菩萨,也应该去问问当年给这个孩子做批言的师太该如何是好了,早知有今天这一日,她就应该是那小孽障掐死在襁褓之中,那容得她长的这般的大。

    苏氏胸口微微有些发喘,她这病还没有好,但她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她能够安心养病的时候了,一旦安青云真的去当了那个城门吏,到时候安家可就真的完了,彻头彻尾地完了。

    段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嘱咐了一声府上的人近来不可随意出门之后她也拄着拐杖在张妈妈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院落。

    府上的丫鬟婆子也都晓得今时不同往日,府里头的主子都已经是这般的愁眉苦脸了,想必在外头定是一场风雨,一个一个脸上也没有了笑意,她们都是同安家息息相关的,不是家生子就是卖了死契的,如果安家要倒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也不知是会被发卖到哪里去了。

    苏氏回了房,她急急忙忙地让杨妈妈给自己整了衣装,将自己脸上因为被莫氏打了那一巴掌而浮起的那脸用沁凉的井水浸透的帕子敷了敷,好不容易看着不是那么高高肿起了之后又用香粉遮盖了起来,安卿玉看着自己母亲那模样也有些奇怪。

    “娘,如今祖母不是不让咱们出府么,你这身子骨还没有好全,这出门作甚?!”

    安卿玉不解地问着,平常的时候母亲是最听老夫人话的一个人,尤其是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安卿玉觉得换成自己是说什么也不想再出府的,想想自己原本是将军之女这一下却是变成了那城门吏之女,这样的变化安卿玉也只觉得承受不起,若是叫旁人知道自己这还不知道要如何交代呢,光是被人奚落就奚落死了。

    “你懂什么,若是娘不去找你舅舅,只怕到时候咱们安家真的要完了。”苏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看着坐在一旁还不知道事态严重只觉得丢脸的安卿玉,论说丢脸,苏氏也觉得有些丢脸的,但是如果只觉得丢脸而不想着补救,那么安家就真的没有半点希望了。

    苏氏凝重地看着安卿玉,安卿玉被苏氏那掂量着像是在论经称两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她不由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忍不住道:“娘,你在看什么?”

    “皇长孙殿下不是对你很有好感吗?”苏氏殷切地看向安卿玉道,“你去想皇长孙殿下说道说道,让他去为你父亲在陛下面前求一个情。”

    “这……”

    “没有这和那的!”苏氏紧紧地盯住安卿玉道,“你要还想保持着你安家大小姐的光鲜,那你就去求皇长孙,不管你用什么方式都好,你都要求得他为你父亲求情,否则别说皇长孙的妃子了,就是其他名门公子,你一个城门吏的女儿过去也不过就是一个姨娘而已,你往后要过的就是娘如今的这种生活!你是安家的女儿,家门的荣耀就是你最好的后盾,直接决定了你未来会是过万人仰慕还是百般践踏的生活,你懂不懂!”

    安卿玉被苏氏说的话一怔,她想到今日被羞辱的那些,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苏氏语重心长地道,“皇长孙是太子的遗孤,最得陛下的怜恤,若是他开口为你父亲求情,陛下多半也会答应的。只要你父亲还是将军,自然是会在立储君的事上站在皇长孙的一边,你嫁入皇长孙府也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安卿玉又点了点头。

    她明白苏氏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如今这众皇子之中成年又没有成婚的也便是只有那么几人了,皇长孙,庆王、肃王……而这几人之中同自己交情最好的也就只有皇长孙殿下。哪怕她心中对于皇长孙没有半点男女之间的情感,现在她唯一能够仰仗的人也就只有皇长孙了。

    苏氏让人准备了一些个东西,她从侧门坐了一顶小软轿直奔自己那工部侍郎的兄长那头而去,安卿玉在自己的房中纠结了良久,也研磨了笔墨,写了一封信让自己身边的贴身丫鬟送到了皇长孙的府上去了。

    在苏氏和安卿玉为了自己以后安定的日子而奋斗的时候,素问则是领着莫氏和安晋琪往着自己的浮云小筑而去了,她早就让人备下了房间就等着莫氏和安晋琪的到来。

    莫氏在踏进浮云小筑的时候心境也有些不大一样,她以前不知道素问的身份,那个时候又病得糊涂常有惹出祸事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来浮云小筑的身份是一个病人,一个被素问诊治的病人,但现在自己却是以素问的母亲,这心境自然是不一样的,她看着这三进门的宅子打理的干干净净的,院子里头也有几个丫鬟和婆子伺候着,她的眼眶就是有些泛红,她这个当母亲的一天也没有照顾过她,如今看到她这般的有出息,莫氏的心中是又羞有愧。

    莫氏摸着素问腕上那古旧的金铃铛,在摸到素问这铃铛的时候,莫氏就知道这是自己当年给自己孩子带在脚上祈求平安康健地长大的,在那铃铛上头还有她亲手刻下的“长乐”两个字,这样的铃铛天底下也就独有这么一个,素问真真是她的孩子,半点疑问都没有。

    莫氏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秦嬷嬷也跟着自己的主子一并哭着,她那个时候还怀疑过素问为何是要待夫人这般的好,用最坏的臆想来臆测过人,没有想到她就是小姐。

    素问看着那哭成一团的莫氏和秦嬷嬷,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后只得是将视线落到了安晋琪的身上,安晋琪朝着素问柔柔地一笑,静静地看着她和莫氏半句话也不说。

    素问好好地安抚了莫氏的情绪,让她吃了一些去睡了一会,这才去找了安晋琪。

    安晋琪正站在花园……不是药院之中,那偌大的花园已经被素问翻整过了,半朵花也没有,只有那新翻的泥土和刚撒下去的药籽,不明所以的人乍一眼看去只怕会觉得这是一片菜园子。

    安晋琪的手背在身后,正对着那一片药园也在等着素问的到来。

    “哥哥。”素问轻声叫了一声,她坐在廊檐下的长凳上,唤了安晋琪一声。

    “你今日太冒险了。”

    安晋琪转过了身,他也走了几步走到了素问身旁还空着的长凳旁坐了下来,这本该是用个最严厉的训斥来说的话现在听起来到有点像是在叹息一般,安晋琪原本也想训斥素问两句的,但一看到人之后什么训斥的话他都全然说不出口了,对着自己这样的妹子,他怎能训斥的出口。

    “我知道。”素问点了点头,“谁让他实在是欺人太甚,你以为在你和母亲身边的那个浣纱是个什么好东西,安卿玉也正在打着主意让你和母亲彻底从府上消失,如果再迟两天,只怕到时候你和母亲就要大祸临头了!”

    她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精巧的小盒子,掀开了盖子,里头是一层浅绿色的透明膏药泛着沁凉的味道,素问用手指沾了药靠得离安晋琪近了一点,仔细地给他有些浮肿的脸上着药,这药膏一沾上脸就沁凉无比瞬间缓解了安晋琪的疼痛。

    “这伤痕通常是在第二天的时候看上去才最严重,不过这药膏我自己做的,效果还不错,等到明日哥哥你起床必定是看不到半点的青肿。”素问道。

    安晋琪沉默了一声,他原本就是防备着浣纱,想着寻了一个错处将人给潜了出去,只是没有想到素问的手脚是这样的快,脸上清清凉凉的,安晋琪对于安青云那一巴掌也没有怎么在意,但是见到素问这样慎重其事地给他上药,他心中柔软无比。

    “你应该同我商量商量的。”安晋琪道。

    “这事原本就是要解决的,早些和晚些也没有什么不同。”素问给安晋琪擦完了药膏才缓缓地道,“我早晚也是要进宫见陛下和皇后一面的,如今庆王刚刚班师回朝受正是好时候,而且这晚进宫就没有这样的好处了。”

    庆王班师回朝,手上掌管三十万兵马,而安青云手上有十万,建业帝的手上有二十万的兵马,其余四十万兵马分别驻扎在边疆之境。在这无双城之中庆王的兵马已经超过建业帝了,虽说是亲兄弟,但是帝王权术哪里有放心自己兄弟的道理,尤其还是一个有为的王爷。

    安青云这些年做事还算细致,虽然小事不断,但到底已经在朝堂之中混迹已久身边跟随的还是在背后仰望着的武将也大多以安青云马首是瞻,已经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安青云所做的事情肯定也不是一两件了,只是上上下下都打点的差不多,而建业帝还需要用到安青云的份上才一直视而不见。

    如今武将又多了一员,又是有着皇室血脉的人,建业帝要防的就是这个同自己儿子年纪差不多的皇弟,安青云手上的兵马就成了关键了,能够收回兵马,又皆安青云这事震摄住庆王,就算今天她没有闹出这事,建业帝也会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将安青云手上的兵马取了回来。

    但建业帝的事情也没有做绝,虽是把安青云给派去当那城门吏了,但官阶还是在二品并没有撤他的职,他日等到安青云重踏大殿的时候必然会对建业帝心怀感激且鞠躬尽瘁。

    这不过就是一盘博弈的棋罢了。

    她利用建业帝将安青云拉下马,而建业帝又未曾不是利用她呢。什么长生县君,给的那封地是那西北最是荒芜的一块地,哪里遍地黄沙,常年颗粒无收,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这还不是要她去用银子去填这个那个洞,将她留在无双城之中,从而想要掌握她手上所有的锦家的那些个商铺和那沧南一带的水运。

    素问一想到这些个事情就觉得烦心。挽歌拿这一封烫金的帖子走了进来,恭敬地递到了素问的面前道:“姑娘,庆王府的帖子。”

    “说什么?”素问眯着眼问着挽歌。

    “明日傍晚,庆王殿下邀小姐去望江楼,说是谢罪宴。”挽歌淡淡地道了一声。

    素问微微叹气,想到那持枪的男子她就觉得自己那一日被他内劲挣脱的手有些麻木,只怕这不是什么谢罪宴,搞得不好就成了那鸿门宴了,但是这就直接去了这望江楼实在显得她好说话了。

    “回庆王府的话,既然要谢罪的话,这地方就不能是在望江楼,换一处我喜欢的地方。”素问道。

    挽歌看着素问眼中那狡黠的目光,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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