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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算计》长着翅膀的大灰狼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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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 22:50:42
59、第五十九章

    慕容宋惊魂未定、忐忑不已,送小离出宫的路上,他反反复复的盘问她方才究竟出了什么事。

    可小离神情黯然,闭紧了嘴巴一个字都不肯答他。

    眼看宫门已近在眼前,国师府的车马就等在宫门外,那一式的高头骏马器宇轩昂,如同他们的主人一般冷傲。

    慕容宋背上发寒,一咬牙,索性威逼利诱、教她待会儿告诉国师大人:她今日在宫中过得十分之愉快!

    纪小离没有心思与他纠缠,六神无主的点了头,还照他的意思、背了一遍给他听。

    于是当国师府老管家禀道“夫人出来了”、国师大人缓步从轿中出来迎时,就见他家国师夫人小脸发白、目光凄楚,泫然欲泣的告诉他道:夫君,我今天过得好愉快啊!

    国师大人目光倏然冷下,冷冷的望向六皇子殿下,六皇子殿下那张娇美小脸顿时白了。

    他家夫人那六神无主的样子,国师大人没工夫与六皇子计较,携了她的手、轻声道:“我们回去。”

    国师夫妇携手上轿,六皇子殿下小腿一软,几乎要跪送。

    ……

    回去的路上,车轿中燃着安神的香,小离一上来便伏在一边松软的迎枕上,闭着眼睛装睡。

    陈遇白手里的书久久没有翻动过,静默等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她还是没有主动告诉他的意思。

    “小离。”他放下手中书卷,轻声叫她。

    她犹豫了一下才慢慢的睁开眼睛:“……啊?”

    “东临国的国主是我的故交,他今日遣人来,送了我一块奇石,那石头奇在中空,放在耳边细听,能听到大海浪潮的声音。”陈遇白的声音和表情都十分寻常,甚至是带着微微笑意的。

    “哦。”纪小离现在哪有心思管什么奇石,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声。

    陈遇白将书卷合上、放在一边,微微笑着问她:“你今日是怎么了?往常听说这些东西,你都会很高兴的。”

    “高兴啊……”小离一听自己好像要露出破绽了,连忙打起精神高兴:“哎呀!我好高兴啊!哈哈哈!”

    “……你高兴就好。”陈遇白顿了顿,伸手捏了捏她脸,笑着说。

    蠢货,他心里直叹气,怎么会蠢的连装腔作势都不会呢……

    虽也知道这是必经之事,有些事她也应当知道,但如今看着她这幅样子,他心里还是不好受。

    国师大人心里不好受,自然要想法子令别人更不好受。

    那块石头的确珍贵,该向东临国国主回个礼——东临国富庶强大,大夜与之建交有利无弊,而这等大事,自然应该派出大夜国最尊贵的皇子出使和谈,方才能展现大夜的诚意,也给足了东临国国主面子。

    嗯,明日早朝,就这么向皇帝回话。

    ……

    纪小离以为自己掩饰的十分之好,她的夫君一定连半分都没看出来。

    接着整晚她都在强颜欢笑,用膳时一个劲的给他夹菜、“开心”的说个不停。

    而陈遇白看起来半分异常都没有,静静听着她前言不搭后语,她夹给他的菜、他全部吃了下去。

    小离欣慰又自豪,满足不已。

    到了夜里两人睡下,她被他搂着,听着他逐渐均匀的呼吸声,她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假寐。

    她从未想过:父母竟然还在人世!

    那两个生下她的人,一直都在遥远的家乡生活着,此刻深夜里,不知道他们是否也如她这般思念着她和秦桑姐姐呢?

    她很想、很想见到他们。

    在嫁给陈遇白以前,这是她人生唯一的愿望。

    可是陈遇白说过:玄武令,是他人生最重要的东西,他用生命守护着这枚令牌。

    他将令牌当做聘礼送给了她,她就应该与他一样守护这枚令牌才对。

    将上头的图腾拓下来给别人,算不算背叛呢?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她想不明白。

    犹豫不决时她很想问身后拥着她熟睡的人——他一定能给她答案!

    可是不能问他,问了他,秦桑姐姐就会死。

    那雪亮锋利的刀刺进肉里的声音——“噗嗤”!虽微弱却可怕极了!

    血溅在脸上,先是温的,片刻后就已凉的像泪,秦桑姐姐惨白的脸、捂着肩缓缓的跪在地上……小离浑身一搐,满头冷汗的猛然睁开眼睛。

    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睡着了,她捂着“噗通噗通”乱跳的心慌乱的四处看,一扭头却撞进一双清醒安静的黑眸中,她“啊!”的一声惊叫。

    陈遇白任她在自己耳边大叫,缓缓伸手捏住了她鼻子。

    喘不上气、自然不叫了,小离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气,眼眶一瞬间红了。

    陈遇白微微皱眉,松开手,抚了抚她眼角,轻声问道:“梦到什么了?这么害怕。”

    “没有!”纪小离立刻精神抖索的否认:“我没有做梦!没有梦到什么!我没有害怕!”

    “哦。”陈遇白平淡无奇的答应了一声,竟然没有再追问。

    她身上的冷汗已打湿了小衣,陈遇白怕她难受也不肯说,掀起床帐叫了守夜的侍女进来服侍她沐浴。

    侍女打了热水进来,服侍着洗过又换了干净清爽小衣,小离一脸魂不守舍的爬上床来,他还是什么都没有问,伸手把她抱到怀里,轻拍着她背、哄她睡。

    “……你是不是已经算到了啊?”昏昏沉沉中,她忽然没头没脑的问。

    陈遇白闭着眼睛,声音清清冷冷的很平静:“算到什么?”

    “唔……你不是很会算吗?什么什么的天下第一……你算不出来我在想什么吗?!”她声音里充满了希冀。

    “算人不算己。你的事,我算不出来。”

    “我又不是你的‘已’。”小离有点郁闷的反驳。

    要是他能算出来就好了!她一个字都不必说、他就都知道了。

    抱着她轻拍哄着的人忽然笑了,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小离就伏在他胸口呢,她感觉到了他的胸口微震。

    她这么难过纠结,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一拳头捶在他胸口!咚!

    紧握成拳的小手被牵起,牵到扬起的唇边轻轻的印了一个吻。

    “你是。”他低低的说。

    小离听见了,但是她已经忘了这句是回应哪一句的了,所以无动于衷。

    黑暗里,一个勾着嘴角,一个皱着眉头。

    小离的眼前此时不断的飘过今日墙上那幅画中男子的身影,那眉目与她真是一样的,她的父亲那么年轻那么英俊呢……她手撑在他胸口,抬起头,两眼亮晶晶的,下定了决心一般的神情问他道:“夫君!你是比较喜欢我呢、还是玄武令?”

    有人一听那两个字的称呼就浑身发轻、忍不住想笑。黑暗里,微微弯着的黑眸闪着点点亮光,“你觉得呢?”他柔声反问。

    “我……吧?”她有些犹豫的说。

    那黑眸愈加弯弯。

    “嗯,睡吧。”他最后吻了吻手里把玩着的小手。

    小离顺从的趴下,在他怀里拱了拱正要睡去,又觉得不对:“可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玄武令?!”

    “你方才不是自己答过了么。”国师大人闭着眼睛,语气淡淡懒懒的,好像已经快要睡着了。

    小离想了想她方才说的是更喜欢她——她心满意足的躺下了。

    ……

    夜深人静。

    纪小离悄悄睁开眼睛,盯着共枕的人半晌——他闭着眼睛、睡得很沉。

    她小声叫了两声“陈遇白”,他没有动。伸出手指作势欲插,指甲都快到他眼皮前了,他连眼睫毛都没动一下。

    看来是真的睡得很熟了!

    小离轻手轻脚的,从他怀里钻出来、从他身上爬过去、下了床。

    她走到临窗的桌边,将灯挑的微微亮了一些。

    桌上摆着一只紫檀木的百宝箱,里头装了她的许多奇珍异宝——国师府库房里积年的珍宝,拿出来给她随手把玩的。

    玄武令就收在其中一个格子里。

    纪小离叮零哐啷的一阵翻,好容易找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将它摆在面前桌上。

    然后她从袖中拿出端密太后给她的那方白绢,展开放到一边。

    既然他喜欢她多过玄武令,那么她的毕生心愿应该能抵得上玄武令的图腾拓片。她决定把它拓下来交给端密太后,然后带着他一起回家乡见她的父母!

    她已经想通了,也做了这个决定。

    眼下唯一的问题是——怎么拓?

    纪小离苦苦思索。

    太后娘娘说她需要玄武令上的图腾纹样,那么——小离将玄武令与白绢并排摆好,然后她神情严肃的提笔蘸墨,照着那图腾在白绢上一笔一画的勾画了起来。

    暗夜令的图腾寓意深刻又精美复杂,就连每一节藤蔓的弯曲弧度都是有所深意,繁复异常。

    小离看一眼画一笔,不久便已满头大汗。

    好在,总的来说:这是一只乌龟。她在娘家时纪西曾经买过一只大乌龟给她放生祈福,当时她陪那乌龟玩了大半天,还在龟壳上头刻了字,所以画乌龟——难不倒她的!

    于是,几日之后,紧闭门窗的千密殿中,端密太后紫眸之中饱含热泪、激动的颤着手展开那块得来不易的白绢——然后,她看到了一只活、灵、活、现的乌龟!

    就连龟板上刻的放生人、年月日,都用蝇头小楷如实画了上去。

    端密太后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生生的倒吸一口凉气,差一点当场给气晕了过去!



60、第六十章

    秦桑也怔在那里。

    紧紧闭着门窗的千密殿中浮起千密族人血液特有的幽幽芬芳,秦桑回过神,转目一看,惊呼一声“娘娘!”,跪倒在端密太后脚边,她掰开太后紧紧握着的拳头,只见那长长的金色护甲已然嵌入掌心肉中。

    端密太后脸色可怕极了,一字一顿的道:“她胆敢戏弄哀家!”

    “娘娘息怒,”秦桑小心的将护甲从掌心肉中拔出,低声的劝道:“虽说娘娘曾闻到过纪小离身上有千密血的异香,但她黑发黑眸,想来并非我族类。况且她那般心智懵懂,不堪此大任也是意料中之事。”

    “她这分明就是嘲笑哀家!”端密太后急怒攻心,美丽的脸气的扭曲不已,她将那画着乌龟的白绢紧紧攥在手中撕扯,恨声道:“杀了她!秦桑!杀了她!”

    “娘娘,三思。”秦桑垂着眸,语气不急不缓:“她毕竟是国师夫人。”

    “那又如何!不就是忌惮着陈遇白么!”端密冷笑连连:“待我族人回到圣地,重获神力,到时这天下都是我千密一族的!陈、遇、白!我看他逍遥得意到几时!”

    她盛怒之下脱口而出,片刻后自觉失言,连忙向秦桑看去。

    可秦桑神情间毫无异色,仰着脸微微笑着平静极了:“娘娘说的是。臣即刻想办法,尽快将那玄武令上的图腾拓来。”

    “桑桑……”失去了金色护甲的手,缓缓抚上了秦桑那张绝色艳丽的脸庞,端密太后的语气十分失落,又带着一丝疯狂希冀:“你是哀家最信任的,你不能再辜负哀家了……”

    “是。”秦桑低下头,柔声温顺的答。

    ……

    其实端密太后当真冤枉了纪小离的一片赤诚。

    她那晚画得简直要鞠躬尽瘁,从深夜一直到东方天色发白她才堪堪画完,匆匆的将桌上东西收拾好,她踮着脚爬上床、滚进她那一夜好眠的夫君怀里。

    过了没有多久,国师大人动了动,缓缓转醒。

    好险啊!纪小离紧紧闭着眼睛,心中庆幸不已的感慨。

    晨起的国师大人醒了并未立刻起来,反而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了一些,下巴抵着她额头蹭了蹭。

    小离伏案大半夜,浑身发冷,被温暖的怀抱一收紧,她不由自主缩着肩打了个寒颤。

    抱着她的人又在偷笑了,她感觉到他胸口微微震颤,可惜此时她“睡着了”,不然一定抬头问问他到底在笑什么?

    外头婢女脚步轻轻的走进来,停在了离床最近的那幕帐幔后,可内室中依然毫无动静,婢女想着进来时小天的托付,大着胆子将那帐幔掀开浅浅一道。

    她从中往里看去,只见国师大人已醒,背对着她倚在床头,夫人睡在里侧、被他遮住了看不到。

    许是听到了动静,国师大人回首,轻轻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婢女连忙放下那帐幔退了出去。

    外头小天等在廊下,见她出来急忙上前问:“姐姐!我们大人可是起了?”

    “……没有。”

    “啊?”小天惊诧。

    这个时辰,国师大人应该早就起了,梳洗后会在院中练剑半个时辰,接着用过早膳便该上朝去了——他从小服侍国师大人,国师大人的作息从未有一天有过例外的。

    “我们大人是不是病了啊?”童子疑惑不已的猜测。

    可就算是病了,国师大人也不曾晚起过,前几年有一次从外头回来受了重伤,除了昏迷不醒的那一日,第二日也是早早就起了啊!

    “应该不是,看着不像。”婢女回忆刚才那双黑眸中的笑意,“大人看着……很高兴!”

    ……

    外头猜测惊疑,内室却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陈遇白搂着怀里人,轻轻的一下下抚她背,暖着她冰冷的身子。

    没过多久她就暖和过来了,伏案辛劳了大半夜的人,很快就被他抚的呼吸匀长,在他怀里扎扎实实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气睡到了午时。

    纪小离好梦初醒,一翻身去摸身边的人,摸到了就滚进他怀里,闭着眼睛哼哼唧唧:“……什么时辰了?”

    “还早。”倚在床头看书的人淡淡的答。

    “还很早吗?那我肚子怎么这么饿?”国师夫人很疑惑的睁开眼睛。

    叫了婢女进来服侍梳洗,她才知道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出去便理直气壮的责问他:“你刚才不是说还早?!”

    “嗯,现在不早了。”国师大人也刚梳洗毕。

    小离看着他,有些怀疑:“你平常总是起得很早的!”她盘问他:“难道你昨晚也没睡觉吗?”

    “谁昨晚没睡觉?”国师大人看向她,反问。

    “呃……没有啊!”小离悔得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下来,然后神情特别凝重的抵赖:“谁会晚上不睡觉啊?!”

    国师大人看她一眼,云淡风轻的点头说:“对啊,傻子才会晚上不睡觉呢。”

    小离眼睛一瞪,腮帮子鼓了鼓,十分忍辱负重的没有作声。

    陈遇白转身时勾了嘴角。

    “叫她们摆饭吧,难得起这么迟,我也饿了。”

    ……

    纪小离“惊险”的“瞒天过海”,自觉做下了她人生第一聪明隐秘之事,可惜才得意了半日,到了傍晚时,她的手臂忽然肿了。

    到底是王府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长大的小姐,虽然她从小顽劣,但身子到底是娇贵的,她又从小就没有好好读书,哪里能这样突然一整夜聚精会神的作画?一整日蔫蔫的一直犯困不说,手臂酸酸涨涨的使不上力,到了傍晚便发现整条手臂都肿了起来。

    她起先以为自己是中了毒,大呼小叫的喊夫君救命,国师大人正在拟早朝的奏折,立刻放下了笔过来。

    撩起她袖子仔细一看,他眉头微松:“不是什么大事,你昨日可有——唔,搬运重物?”

    纪小离摇头:“我没有!”

    “有没有举着手久久不放下来?”

    “我又不是傻子!”

    国师大人目光隐隐含笑,看了愤愤的人一眼。

    “那么……可有写字作画?”他慢条斯理的问。

    “哦!”纪小离想起来了,但她又立刻否认:“没有、没有啊!昨日我连笔都没拿起来过!”

    陈遇白原本已拿起了消肿的药膏,可见她演的这样逼真,他忍不住配合,放下药膏,他沉了脸、凝眉沉重道:“那就糟了,这些都没有,手怎会无端端肿起来呢——小天,快去取我的银针来,我来替夫人针灸。”

    一听要被扎针,小离耳朵都竖起来了:“不要针灸!不用针灸!我拿笔了!就是拿笔了!”

    国师大人奇道:“你拿笔做什么了?”

    “我……我看话本啊!”居然还学会振振有词了。

    “看话本——拿笔做什么?”国师大人十分不解的追问。

    小离“我、我、我”了半天,急中生智:“摘抄!”

    国师大人闻言,目露欣慰,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指尖按入那雪白膏腴,轻轻一捻,挑了一抹药膏在指尖——他将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做的格外……撩人。

    “夫人如此用心,为夫心甚慰之。”他微笑着说。

    小离看着他手指那撩人动作,不知怎么觉得身上有点热,耳垂都红红的,“呵呵……”她干笑。

    “那今晚,就看夫人表现了。”他笑得更加愉悦。

    小离呆呆的看着他,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叫——他将那药膏搓热了揉在她手上,分筋错骨一般的力道揉搓,好疼!

    小离哭得满脸鼻涕。

    国师大人再也忍不住,看着她笑出了声。

    ……

    纪小离那可怜的胳膊,足足两天才好。

    其实那药膏抹了之后很管用,当日到了晚上胳膊就已经不肿了,她要求拆掉手上缠着的冰绸,可国师大人“心疼”她,不准拆。

    “夫人用心研习,为夫心甚慰之,定当呵护夫人痊愈为止。”他情深意重的对她说。

    小离哭着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压着我呢?你压着我、我怎么痊愈?”

    陈遇白吮着口中幼嫩美味,恋恋不舍的松开唇齿,然后对着上头轻轻吹口气,满意的看到那初雪一般的幼嫩不由自主的颤了颤,他心情很好的抬头对她解释:“夫人只是手受了伤而已,这事并不耽误。”

    况且他将她缠着冰绸的手臂绑在了床头,再激烈也不会压到的。

    纪小离哭了。双手被绑,只能任由他欺负,偶尔被他欺负的狠了,也只能扭着赤条条的身子抗议,可她只要扭动,她身上起起伏伏的人就会更起劲,到后来竟然抬了她腿往他肩上扛,把她折的像只青蛙似地狠狠欺负……

    “夫人……可有摘抄到这段?!”他重重顶到最里头,抵着那处重重的磨,磨的她浑身颤,说不出一个字,偏偏他还要认真不已的追问:“那么这样呢?可有?也没有吗?那夫人究竟是摘抄了哪几段?按说夫人的手臂都抄肿了,应当十分详实仔细才是——是为夫做的还不够详实仔细么?”

    “够……够了……啊!”小离被他磨的心尖上都发酸,好不容易颤颤的说出话来,下一刻他更加恶劣的一个深顶——她尖叫一声,弓着身子僵在那里、浑身哆嗦……

    陈遇白享受着身下紧致包裹的颤抖吮吸,低头吃着送到嘴边的美味,心里畅快无比的后悔:早知今日,那暗夜令该多弄几块的。

    ……

    第二日,小离虽前一晚没有作画,却也睡到了午时。

    不过这日国师大人按时起了,精神抖索的在院中练了半个时辰的剑,沐浴更衣后他在内室床边坐了一会儿,静静看了沉睡的人半晌,方才心满意足的出门上早朝去了。

    小离被婢女们哄着起来,梳洗毕,她正趴在窗边和院中的芍药精斗嘴,一抹紫衣一闪而过,她高兴的叫起来:“秦桑姐姐!”

    正是秦桑,笑吟吟的落在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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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 22:50:59
61、第六十一章

    “那日在宫中不便与你多说——这两个月我未曾来给你送药,你可有不适?”秦桑关切的轻声问她。

    小离摇摇头。

    秦桑想了想,又问道:“国师大人他可是给你服过了什么丹药?”

    “你怎么知道?!”小离奇道,笑得有些羞涩:“是……吃了能生孩子的药!”

    秦桑也笑起来,却苦涩不已,叹道:“……难为他了。”

    “难为——谁?”小离疑惑的问。

    陈遇白吗?可他一点都不难为啊!他每晚都很开心!

    “……没什么。”秦桑笑着点了点她鼻子,“你这个傻姑娘哟!”

    “秦桑姐姐,你肩上的伤好些了吗?”小离拉她进屋,从书桌下面拖出她从陈遇白那里偷的一匣子药,“这些药都是给你的!你拿回去!”

    秦桑打开那匣子一看,满满一匣子都是国师府配制的灵丹妙药,治内伤外伤都有。

    “好。”为了安她的心,也要收下。

    “那个太后娘娘拿到玄武令的图腾了吧?我们什么时候回家乡?”小离压低声音、兴奋的问。

    秦桑将药匣子放到一边,抚了抚她额角,“小离,她的确是我们的嫡亲祖母。”

    纪小离那兴高采烈的期待神采黯了黯,漆黑的眼眸望着秦桑,默默片刻,她轻声的说:“若真是嫡亲的祖母,她怎么会拿刀伤你呢?”

    纪小离小时候,镇南王府的老祖母还未去世,每一次纪东西南北挨了父亲的家法,丫鬟扶着的老祖母颤巍巍急匆匆的就来了,给他们上药、搂着他们落泪,轻声细语的告诉他们这次错在哪里、下次不可再犯。

    即便是她,老祖母也常带着在园子里玩、喂她吃糖。

    若是嫡亲的祖母,怎么会伤害嫡亲的孙女呢?

    “她不是。”小离摇头,坚定否认道。

    秦桑怔怔片刻,笑得有些恍惚,却什么也没再说。

    小离……小离最容易相信人,却也最不容易相信人。

    “这个我们以后再说。”秦桑笑吟吟的,问:“你告诉我:那个图你是怎么拓下来的?”

    说起这个纪小离得意起来,翻出玄武令来给秦桑看,笑眯眯的告诉她说:“我不会拓,所以我照着画下来了,反正就是一只乌龟嘛——我画得比这个还要好看吧?”

    秦桑望着玄武令上威严的上古神兽,回想端密太后拿到的那块白绢,一时忍俊不禁。

    婢女这时恰好送午膳来,秦桑耳力好,很远就听到了廊下的脚步声,便对小离说:“好像是有人来了,你去打发她走,不要让她进来看到我在这里。”

    小离点头,连忙走到门口打发婢女。待她回来,秦桑还坐在窗边,笑着对她说:“小离,我要走了。”

    她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小离也习惯了,不过这次她急切的追问了一句:“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乡呢?”

    秦桑袖中的手指紧紧攥着一方白绢,转身向她招了招手。小离跑过去,被她轻轻拥进怀里。

    “姐姐……也许会先去爹娘那里一步,”她按住怀里一听便急了的人,“你有陈遇白,你要带他一起去见爹娘啊!”

    “可你上次不是说:你也要嫁人了吗?”小离不解的问。

    秦桑笑的温柔:“是啊,我真的很想嫁给他……可惜,他不娶我。”

    她松开手,握住小离的肩,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对她说:“小离,你要与陈遇白好好的过日子、要听他的话。姐姐先去爹娘身边一步,替你带话给爹娘可好?”

    纪小离有些难过却也无法,只能点点头。

    “等我见了爹娘,我会告诉他们:我们小离嫁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过得很好,等以后,会带着夫君一同与他们团聚。”秦桑声音又低又柔,像说着一个梦。

    小离听着她那声音,眼中莫名凝起了眼泪:“以后……什么时候呢?”

    “该相聚的时候、自然就会相聚。”秦桑捧了捧她的脸,“小离,乖乖的。”

    ……

    秦桑与幼妹告别出来,想到今日一别、或许就无再见之日,泪意再也无法止住。纵气行在风中,紫眸一路泪洒。

    国师府外的十里栀子花林中,有人正在道中央静静等着她。

    秦桑被截了个措手不及,急急停住、后退两步,袖中的手悄悄攥紧了白绢。

    国师大人守候多时,却未料到她会是如此满面泪痕,立即皱了眉问:“你与她说了什么?”

    她都哭成这样,他家蠢货是不是哭晕了?

    秦桑笑了起来,举袖拭泪,“让国师大人见笑了——方才小妹问我何时嫁人,我一时情难自已……”

    近日满城都在传皇帝要将心爱的夕月公主赐婚汉中名门李家的长房嫡孙、当今武林盟主李微然,陈遇白亦是听闻,一时默默。

    倒是秦桑,泪眼盈盈,笑得却越发明艳:“还未谢过国师大人呢,如此费心解了大皇子殿下的寒毒。”

    “不用为此谢我。我是为了小离。以后你不必每个月来给她送药了。”陈遇白的声音虽冷,但字字真心:“秦桑,你也保重。”

    “是。”秦桑笑着应。

    陈遇白望着她,表情淡淡的说道:“秦桑,不要以为你将那两个人托付顾明珠与我,你就了无牵挂——你若是出了事,小离会为你伤心。”

    “伤心一阵也就好了,有你在她身边,她很快会忘记我的。”她垂眸低声说。

    “但也自有那矢志难忘之人。”陈遇白轻叹一声,“我与李微然结识多年,他绝不是薄情寡义之人。”

    “他的确不是。”秦桑抬起头,美丽的脸上满是温柔笑意,声音又轻又柔:“是我骗了他,薄情寡义之人,是我。”

    话至此,便无甚再可讲。

    陈遇白侧身默默让出道,紫衣的美人翩然而过。

    ……

    陈遇白虽知一切自有天命,但秦桑毕竟是小离最近的血亲,他心思有些重的回到府中。

    老管家来迎他,告诉他说:夫人进了大库房。

    “东西随她挑,叫人在旁小心服侍着,不准她自己爬上爬下,不准磕了碰了。”他叮嘱了一通却还是不放心,左右无事,还是亲自去看看。

    国师府的库房是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几十间宽敞方正的高屋连成一片,每一间里都满满当当的堆满了,那些大多是历代国师积攒,也有宫里的各种赏赐、各地的节礼孝敬等等……里头的每一样东西都有造册,但是小离哪有心思静静翻册子,命人开了门,一头扎进去走马观花的找她要的东西。

    国师大人找到她时,她正在指挥下人从架子上将一尊玉观音搬下来。

    虽归期尚未有期,但她满怀憧憬,迫不及待开始着手准备了。

    纪小离想象中的母亲……应当与王妃娘娘一样美貌温柔、潜心礼佛,将这个献给母亲,想来她定会喜欢。

    小离正喜滋滋的,身边忽有人冷冷的问:“你在做什么?打算搬空你的夫家吗?”

    小离吓了一跳,转头见是他,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只是找几件礼送人!”

    “你要回娘家?”

    “不是——嗯,是!”她神神秘秘的,又很开心的说:“你先不要问,到时候我带你去!”

    陈遇白知道她指的是去哪里,心里知道是徒劳,但默默了片刻,却决定与她一同胡闹:“把东西放回去。”他吩咐下人。

    小离急了:“不要放回去啊!我拿我库里的宝贝和你换这个好吗?!”

    她也有个库房,放的是镇南王府给她的陪嫁,里头也有不少好东西的。

    可是国师大人显然看不上:“就你那眼力,能有什么宝贝?你看上过什么好东西?”

    拿这种质地一般的玉观音去献给岳母大人,国师大人的一世英名要往哪里放?

    小离急了,大声反驳道:“我看上过好东西的!我……我不是嫁了你嘛?!”

    “别忘了,你是成亲当日被我抢亲抢来的。”国师大人冷冷提醒,又皱眉冷声问道:“你说我是‘东西’?”

    “呃……”纪小离语塞,一本正经的诚恳问他:“我饿了,夫君你饿不饿?”

    陈遇白看她一眼,转身往外走。她跟在后头,库房磕磕绊绊,她走得慢,他走几步就要停下来等,只好表情不耐的牵了她手、带在身边。

    他神情那样嫌弃,纪小离很不甘心,不高兴的小声嘟囔:“你的眼力就很好吗?那你怎么娶了我呢?!”

    “你说什么?”国师大人忽然问。

    “我没有说什么!”有人闷闷不乐的否认。

    出了库房,老管家候在外头,国师大人刚在宫中用过了膳,见了他却吩咐道:“摆饭。”

    “是。”

    “去将南苑的库房整理一下,饭后夫人要过去挑些东西。”他看了眼身边猛抬起头的人,她瞪圆了眼睛吃惊的样子真是蠢极了,“有一尊南朝小王爷送来的羊脂白玉观音,找出来给夫人送去。”

    老管家笑着恭敬的应了。

    “这里不是你的库房吗?你还有一个库房?”瞪圆了眼睛吃惊的人问,“你也有嫁妆吗?”

    正一脸严肃的等她赞美崇拜的人,瞬时黑了脸。

    老管家忍着笑解释道:“回夫人的话:这里是府里的库房,府中的礼节来往都从这个库房走账。大人还有个库房在南苑,里面放着的都是大人自己的收藏。”说完他又帮腔、故意问道:“大人:夫人去挑东西,是随夫人的意挑吗?”

    国师大人冷冷的哼了声:“随她挑!通通看中了搬空最好!”

    老管家笑着应声,纪小离却是信以为真,笑眯眯的伸手拉住夫君的袖子:“真的吗?”

    “真的。”国师大人正色道,“我一辈子也就眼力不好了这么一次,权当惩罚,以后也该长长记性。”

    他显然是有意赌气,可惜他家夫人既听不懂这么婉转的赌气、又记性不好早忘了自己刚才的嘟囔,笑眯眯的推他赶紧去用膳、别耽误了她挑东西。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 22:51:13
62、第六十二章

    国师夫人并没能搬空她家夫君的私库,因为——实在是搬不完。

    南苑的库房虽然没有府里的库房那么大,但也是个三进三出的院落,而且每间屋子都如同一个宝库,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

    外头罕见的南海珍珠,在这里成串成串的、就这样随意的挂在外头,温润的珍珠都已微微泛了黄,小离很可惜的问跟在她身旁“闲来无事、饭后消食”的人:“这珍珠怎么也不收好呢?”

    “这有什么可收的。”国师大人毫不在意的说,连看一眼都未曾,随便从一旁架子上抽出一个匣子,一打开,是满满一匣子南珠,每一颗都是饱满圆润,品相足够镶嵌凤冠!他合上、整匣递到她手里,云淡风轻的:“拿着玩吧。”

    纪小离双手接过那盒价值连城的南珠,愣了片刻,神情很忧愁的问他:“夫君,其实你是个贪官吧?大贪官!”

    正一脸严肃等赞美与撒娇的国师大人不高兴了,又与她无话可说,冷了脸不耐烦的催:“要拿什么就快挑,我忙得很,没工夫在这儿陪你!”

    “那你去忙正事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她显然毫不在意。

    不被在意的人更生气了,脸色黑了又黑,却仍默不作声的跟着她。纪小离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开心得很,忽一回头见他还没去“忙”,奇怪的问他道:“你怎么还没走呢?不是说忙得很吗?”

    黑着脸的国师大人默了默,咬牙切齿的冷哼:“我得看着你,否则你就把这里搬空了。”

    他家夫人立刻露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不屑表情来……

    ……

    此时的千密殿中,端密太后颤抖着手接过秦桑呈上来的白绢,仔细验过那上头的神兽玄武无误,她此刻比国师府宝库中的纪小离更为激动。

    “秦桑!”她伸手拉了年轻的女孩子入怀,哽咽不已的抚着她叹道:“哀家早就知道:你是上天赐给千密一族的圣女,有了你,千密一族定能重回圣地!”

    秦桑温顺的伏在她膝头,柔声坚定道:“娘娘,臣必将一鼓作气,将那青龙令与白虎令都得来,早日与娘娘一道、带领族人们返回圣地。”

    “那两枚令牌……不必你忧心!”端密太后艳丽的笑容之中透着按耐不住的狂喜,“你即刻出城,将这个交给族长。”她从袖中拿出一块腰牌,递到秦桑手里。

    这是千密殿的腰牌,不管何人持有,便可出入皇宫。

    秦桑没有问,连神情间一丝的疑惑都没有,收了腰牌便轻声应下。

    直到走出华丽幽暗的千密殿,日光明晃晃的照在脸上,她才白了脸、背上的冷汗才一层一层的冒了出来。

    不对——事情不对。

    本以为青龙令与白虎令还未到手,她还有时间,可是看刚才那情形——恐怕玄武令的图腾已是那地图上所缺的最后一块!

    去往宫门的路直而长,长长的道路两旁树影重重,秦桑恍惚间仿佛又走在汉中的绿荫道上,仿佛只要走到这路的尽头,就有腰间佩剑的青衫公子、倚着马静静笑着在等她。

    来不及了……她心里极遗憾的轻叹了一声。

    ……

    那道路的尽头没有青衫公子,倒是有大夜第一美貌的皇子——手里提着他镶了红钻石的美貌小斧头,正不耐烦的划拉着路边小树。

    “你怎么现在才出来?是你叫人递信给我?找我有什么事?”慕容宋皱眉一连串的问。

    秦桑笑吟吟的,缓声道:“听说国师大人举荐,六皇子殿下即将出使东临?不知六皇子殿下可否知道:东临国国主喜好男色,尤其是——长相漂亮的男孩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六皇子殿下怒了。

    秦桑盈盈一笑:“昔年我曾与东临国国主有一面之缘。若是六皇子殿下替我办成一件事,我保六皇子殿下此行顺利平安、全身而退。”

    慕容宋眯了眯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

    以这个妖女的美貌与手段,她说“一面之缘”,必是能拿来大有所为的情分——六皇子殿下瞬时枯木逢春、精神抖擞!

    “你说吧!要我办什么事儿!”

    秦桑走近了两步,正色低声在他耳边道:“吴乾的大军从西里回来后尚未入京,眼下就在城外驻扎。你去联络神武大将军与大皇子,无论如何将大军控制住,近日一旦有异动,找一个借口将吴乾擒住,必要时杀了他也不惜。务必不能让他带大军入城!”

    慕容宋那双慕容家男子都有的凤眸,霎时一抹精光一闪而过。

    “这个啊……”只片刻,他已经又是无忧无虑笑着的六皇子殿下了,“兹事体大,若是父皇发现我妄图操控军权,只当我要造反呢!”

    “既然六皇子如此忠心孝顺,那便听从皇上的旨意去东临国出使吧,我早已修书一封,随信附上六皇子殿下画像,想必国主阅后定当隆重相迎。”秦桑冷冷的说完转身就走。

    慕容宋只是欲拒还迎、讨价还价一番,没想到她如此狠心干脆,当下他吓的变了脸色,甩着小斧头就狂奔追了上去:“我去我去我去啊!你好好和我说话行不行啊……”

    ……

    秦桑教训了六皇子后匆匆赶往城外千密一族群居之处,就在此时,一道懿旨从千密殿往国师府去了:端密太后宣召国师夫人入宫陪伴。

    国师大人夫妇接了旨,国师大人眉头轻皱,纪小离却是十分高兴——这是要带她回家乡了吗?!

    “你陪我一起去!”回到房里梳妆毕,小离拉着夫君衣袖热切的提出要求。

    陈遇白以为她是害怕,安抚她说:“我陪你进宫,但是太后娘娘殿中非诏不得入内,到时我会在皇上那里等你一块出宫。你不用害怕。”

    纪小离才不是怕,简直是兴高采烈的。

    她满心期待到了千密殿,殿中连个太监丫鬟都没有,端密太后独自一人坐在金座之上,正在等她。

    “你来了。”她微笑着对小离说。

    纪小离觉得太后今日语气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格外的温柔,似乎还带着一丝……怜悯?

    她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端密太后从上头走下来、亲手扶了她,拉着她手、对她温柔笑着说:“小离,你跟我来。”

    小离又被带到那间密室。墙上仍然挂着慕容江山的画像。

    两个女人一同静静望向画像上的男人,小离憧憬万分,端密眼中神色复杂,叹了口气,她说:“你不仅眼睛像他,笑起来也像。”她转头柔声道:“小离唤哀家一声‘祖母’可好?”

    小离看看画上的父亲,又看看艳丽的华衣贵妇,嘴唇动了动,却又立刻紧紧抿住。

    她低下了头。

    端密太后伸手,金色护甲轻轻拂过她乌黑的发,“你不愿意,便算了。哀家到底……老了,竟时常生出些痴妄念头。”

    “你不该那样对秦桑姐姐!”小离鼓足了勇气,开口说:“既然你说你是我们的祖母,你为什么拿刀伤她?”

    端密太后笑了:“祖母——并不是有心伤她,祖母这一生做了许多违心之事,都是为了能带你们回家。”

    “你说的不对!”小离抬头看向她美丽紫眸,认真的说:“我在镇南王府的时候,爹爹、王妃娘娘、公主娘娘,纪东纪西纪北纪南都对我好,那个时候,镇南王府就是我的家。后来我嫁了陈遇白,我很喜欢他,国师府就是我的家。与喜欢的人一起待着的地方便是家。爹娘将我和姐姐送出家乡是迫不得已,他们心中想着我们,必定希望我们好好的,我们想要回去也是为了见他们,你拿刀伤了我姐姐,我爹娘不会喜欢你的!即便你回去了、那里也不是你的家!”

    端密太后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么一番话,一时听得有些愣住,半晌才浅浅笑起来。

    “傻孩子……”她笑出了眼泪,举袖轻轻的拭,“哀家不该与你说这么多的。好了,我们走吧,祖母送你上路。”

    说着她在那画像上不知哪处一摸,然后,那面墙竟然缓缓的移开了——这密室后面竟还有密室!

    小离看着那条长长的通道黑黑的可怕,一眼望不见尽处,不知道是通往哪里,也不知道里头藏着什么。

    她当然不肯进去。

    端密太后笑着携了她的手,柔声对她说:“你别怕,我带你去见你爹娘。”

    小离推开她的手,“我不能一个人去,我要带我夫君一同去见爹娘。”

    “你夫君他随后就来。”端密太后耐着性子哄她,又去拉她。

    纪小离挣扎不已,端密太后此时哪有心情与她多话,冷了脸扭了她一条手臂就往那密道里推!

    端密年轻时武功不弱,可是毕竟养尊处优多年,早已失了灵敏。而小离出身镇南王府,从小耳濡目染,又得名师悉心教导,她这逃生之术可是陈遇白手把手教的——她顺着端密太后扭她手臂的力道顺势一转,另一只手已从腰间摘了霹雳弹,以她学得最好的扔暗器手法、向端密太后脸上扔去。

    端密太后偏头让开那枚霹雳弹,手里一时松了力道,小离抽出手就往外逃,一边往外跑一边转身扔霹雳弹挡追赶她的人。

    一时之间内室浓烟四起、响声震耳,她身上有一颗霹雳弹是陈遇白做给她玩的,她一直珍惜的带着没有试过,这时一股脑的扔出去,那颗霹雳弹炸开后如游龙一般四窜,带着尖利的啸声一路从内室窜出去、锥破千密殿的门,在正殿前“轰”一声炸到了半空中——可惜了这是青天白日,否则便可看见好大的一朵绚烂烟花!

    宫中侍卫们闻风而动,一群一群的往千密殿涌来,宝和殿中棋局厮杀正酣的皇帝与国师大人也被惊动——陈遇白听到那声尖啸眉头一蹙,连向面前的皇帝告罪一声都未,身影如风般闪了出去。

    皇帝放下手中的黑子,凝眸半晌,叹了口气,也缓缓起身。

    “摆驾,千密殿。”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 22:51:35
63、第六十三章

    小半个皇宫的侍卫都往千密殿赶去,一时之间千密殿内外人影憧憧、呼号一片。

    纪小离很快穿过正殿跑到了前头的院子里,外头千密殿的侍卫们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何事,只听太后娘娘尖声叫着“抓住她!”,便立即一拥而上。

    小离情急之下摔出最后一枚霹雳弹,一声闷响后、浓郁的栀子花香在院中弥散开,侍卫们不知以为那是什么毒烟,纷纷掩住了口鼻,小离借机撞开两个离得最近的侍卫、往外跑去。

    端密太后这时也已从内室追了出来,一向精致优雅一丝不乱的贵妇此时钗环散落、从未有过的狼狈,那张艳丽的脸上表情扭曲得可怖。

    她知道陈遇白今日也入了宫,事情闹得这样大,再想无声无息的了结是不可能了,只能趁眼下陈遇白还未赶到,立刻把她抓进去成事。

    于是她站到殿外高阶之上,大喝一声“来人!捉拿刺客!”

    外头赶来的侍卫们虽然不好轻易插手千密殿的事情,但是捉拿刺客人人有责,顿时一片拔刀的声响。

    小离不敢往那些刀尖上撞,只好倒退着又往回跑,千密殿的侍卫们已经醒过了神来,这回可不会对她客气,长枪尖刀都往她身上招呼而去,眼看国师夫人就要血溅当场!

    纪小离前有狼后有虎,绝望之下抱头蹲下、就地一滚,也就在这时,一柄红缨长枪破空而来,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气刺穿了正举刀砍向她的三个侍卫,钉着第四个飞出去,直到将那四个人牢牢钉在殿前大红色柱子上、血流满地,贯注枪身之上的力道尚未耗尽,精钢的枪头深深□柱身之中。

    这是深宫禁苑,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光明正大的见过血!

    震惊不已的众人纷纷看向那长枪来处——只见大夜国清贵无双的国师大人,踏着冬日朔风缓步而来,那一身黑色冰绸在烈烈冷风中翻卷飞扬,那一双黑眸中冰雪千里、杀意纵横,那张梦回多少春闺少女的俊脸,此时神情之冷酷嗜血,令人连看上一眼都觉得似是死过一回。

    “退开她三丈以外。”那声音冷得如同从九泉之下的阎罗殿传来:“或者,死。”

    侍卫们“呼啦啦”的散开一个大圈,顷刻间院中地上已只剩抱着头的国师夫人。

    陈遇白不急不缓的走向她,他每走近一步,已经退开了三丈以外的侍卫们就更退远一圈。

    端密太后站在高阶之上,望着年轻的国师缓步而来,怒得简直目龇欲裂!

    她知道:今日的事,不成了。

    眼下自保为上,她心思一转,一个眼神递出,身边的心腹太监已尖声呼喊:“国师大人行刺太后娘娘!快来人!护驾!”

    侍卫们面面相觑,铿锵一阵拔刀出鞘的声音,却并无人真的上前捉拿陈遇白,只是千密殿的侍卫们纷纷向端密太后身边聚拢,围成扇形、将太后娘娘护在中间。

    陈遇白压根没有看其他人一眼。他走到抱着头蹲在地上的人身边,俯身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小离吓懵了,缩着肩膀挣扎,他轻声开口说:“小离,是我。”

    他极少叫她“小离”。

    对别人他称呼她“夫人”。他生气的时候总是不高兴的连名带姓喊她“纪小离”。情好欢爱时,一口一个“蠢货”、“笨蛋”……可是这时他轻声叫她“小离”,纪小离犹如被叫住了魂魄一般,满心的紧张害怕都消失了,抬起头定定的看向他。

    陈遇白极明显又极温柔的笑了,看着她的眼睛、对她笑。

    他笑着伸出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衣冠。微凉的修长手指轻轻抚过她脸颊,他怀抱与衣袖间的气息她熟悉极了,纪小离定定的仰头望着他沉静面容,突如其来的鼻头发酸、眼眶也泛了红。

    陈遇白勾着嘴角,手指点了点她瞬间红起来的小鼻子,毫不在意这众目睽睽,当众将她拥进了怀里。

    “别怕。”他低头,唇触在她冰凉的耳朵上,他轻笑着说:“我进来时都看见了,你做得很好,刚才打的很漂亮!我教你的东西你都记住了,我很高兴。”

    纪小离被他拥着、伏在他怀里,后知后觉的返过劲来,不由得后怕不已,抽抽噎噎的哭得伤心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千密殿安静的落叶声可闻,满殿的人听着国师夫人的啜泣声。

    一声“皇上驾到!”,及时的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一刻。

    慕容天下缓步走进来,众人跪下行礼,皇帝依礼也要向端密太后请安。

    端密太后冷笑着不肯受,抬手指着大红柱上被长枪钉死的四具尸体,她颤声凄厉责问道:“皇上!国师当着哀家的面杀了哀家宫中的侍卫!皇上还叫哀家如何安好?!”

    慕容天下一皱眉,自有人上前去将那四个死透了的侍卫从柱子上解下来抬走了。

    “国师。”皇帝肃声喝道。

    陈遇白不急不缓的拍了拍心口的人,抚着她的背、低声安慰了两句话才放开了她。

    将妻子护在身后,他向皇帝恭敬一揖,道:“臣在。回禀皇上:人确实是臣杀的。”

    “国师,在禁宫之中杀人见血,你好大的胆子!”慕容天下神情不辨喜怒,缓声道。

    “回皇上:方才臣赶到时,这四人正举刀欲杀臣的夫人,臣若是不出手,此刻臣的夫人已死在了他们的刀下。”

    “皇上!”端密太后这时怒声高叫:“是国师夫人行刺哀家在先!”

    “你胡说!”纪小离忍不住从陈遇白身后冒出头,“明明是你……”

    “小离!”

    “你住嘴!”

    两声喝止,分别出自国师大人与端密太后之口。

    同声喝止,两人对视一眼,端密太后眯了眯紫眸,而国师大人目光无怒无喜,只伸手将身后人的护了回去。

    “臣的夫人天真懵懂,想来太后娘娘也是爱她娇憨、才几次三番屡屡宣召她入宫陪伴。但是臣的夫人一介弱质女流,太后娘娘身边高手如云,何来行刺之说?”

    他阻止了纪小离说出密室之事,端密太后心头雪亮:他并不打算鱼死网破。

    那么她就还有机会!

    “今日众目睽睽,哀家这里眼下如此狼藉,国师夫人难辞其咎!哀家的确怜她年幼懵懂,她却如此胆大妄为、不识抬举!”说到这里,端密太后神情一变,哀声长哭道:“当年先帝临终,牵挂担忧哀家孤儿寡母,托付皇上照顾,可之后未出几年临江王便去了,从此只剩哀家一人,如今……如今果然被人欺凌至此!”

    慕容天下站得离她有些远,远远的看向她,心中叹了一声。

    他语气淡淡的劝了一句:“太后娘娘请保重身子。”

    端密太后似是摇摇欲坠,扶着心腹太监,哭得凄凄惨惨:“哀家今日受此奇耻大辱,皇帝必得为哀家主持公道,否则哀家还有何颜面活下去!”

    慕容天下转头看向国师大人。

    陈遇白迎着他的目光,不避不让:“皇上,臣的夫人出身镇南王府。她簪发之时,主宾乃是当今皇后娘娘。臣迎娶她之时,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她这一生在娘家时无忧无虑,嫁给臣之后,臣绝不容许令她受半点委屈。若是皇上与太后娘娘认定臣护妻有罪,臣愿自刎当场谢罪!”

    慕容天下抿了抿唇,还未开口出声,国师大人压根没有等他答复,微微一转头沉声问道身后之人:“小离,今日我若是死在这里,你会怎么办?”

    他身后的人走了出来,站到他身边与他并肩。

    小小的女孩子,才到他肩头,仰头望着他的神情真挚专注,声音有些小却坚定极了:“你去哪里,我都与你一起。”

    说好了不管人间还是天上都要携手共度,纪小离没有忘记。

    她也没有忘记他曾叮嘱过她:不论何时、不管何事,记住你是我陈遇白的妻子。

    既是夫妻,生当同衾、死亦同穴。

    她的父母不管是在天上还是在家乡,一定只希望她好好的,那么现在她已嫁了这么好的一个人,她不愿为了任何事离开他,即便为了去见父母也不行——在他身边思念父母、与在父母身边思念他,应该是一样的。前者她试过了,后者她没经历过,并不确定能不能承受。

    所以她要与他在一起。

    夕阳铺了半个院子,冷风烈而无声的吹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陈遇白忍不住转了头,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如此冷的冬日里,他却置身春天。

    “……好!”他说出口,才发觉自己声音竟然哑了。

    “铿锵”一声,他从腰间抽出随身佩戴的玄铁剑,剑柄交到她手中,他手握剑锋一抹而过,削铁如泥的宝剑割开了他的掌心。

    鲜血淋漓,沿着剑身滚落,雪亮的刀锋染了一抹鲜红的血,有股凄凉决绝的意味。

    “那日我说谎了——抢了你做妻子,是我这辈子眼光最好的一回。”烈烈风中,徒手握住利刃的男人在她耳边轻声说完这一句,松了手、直起身、扬声冷冷道:“我们夫妇在此,请皇上定夺。”

    宽袖中不断滴下鲜血的男子神情冷厉,身后护着手握染血长剑的羸弱妻子,俨然是准备交颈而死的惨烈局面……要不是慕容天下深知他家国师大人的城府与心计,简直要被这一幕感动的落泪。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 22:54:45
64、第六十四章

    可仔细一想国师那掷地有声的话中之意:堂堂大夜一国之师明媒正娶的妻子、大夜第一将门镇南王府的独女,在皇宫之中差点被一群侍卫乱刀砍死!幸而国师夫人拼死反抗示警,国师大人及时赶到、出手阻止,却居然因此被问罪,确实奇耻大辱、不如自刎。

    大夜国师因护妻获罪、自刎宫中,此事一旦传出去,大夜王朝将会被全天下的人耻笑!不仅如此,那正在与大夜建交的东临国国主与陈遇白颇有交情,更不用说南朝那位得力的小王爷是陈遇白的至交好友,陈遇白若是受辱自刎,东临与南朝绝不会无动于衷。

    而纪小离是镇南王府的女儿,若是这般受辱惨死宫中,镇南王纪霆无论是爱女心切还是为了镇南王府的面子,必定会出面为女儿女婿讨个公道;更有国师府一脉从此陨落,玄武令失主,那暗夜谷谷主梁飞凡与陈遇白交情匪浅,于情于理都不会袖手旁观。

    慕容天下当然知道以他家国师大人的心性绝不可能当真自刎谢罪,但是竟如此这般的大动干戈、不惜将大夜置于内外交患的地步、以整个国家的安危为筹码——慕容天下始料未及。

    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眼下满目戾气、一身杀意的站在烈烈风中,以天下为筹,只为护住身后那心爱之人……他的老友生前曾担忧这个弟子一生清冷孤苦,此时若是天上有知,必定欣慰。

    慕容天下心里叹了口气。

    “遇白,”皇帝微微的笑了起来,“胡闹什么?!还不把剑放下!”

    他这般笑得温和而云淡风轻,仿佛面对的并不是拿整个大夜威胁他的国师、而是他那挥舞着小斧头上蹿下跳的第六皇子一般。

    陈遇白霎时心中大定,转身将纪小离手中玄铁剑夺了下来。

    慕容天下环顾众人,朗声缓缓道:“国师夫人千金之躯,那几个侍卫胆敢不分青红皂白、刀剑相向,的确该死,国师大人护妻无罪。而国师夫人懵懂无状、冲撞了太后娘娘,朕今日要褫夺她的诰命夫人,并罚她闭门思过。还有,从今往后,不许国师夫人再入千密殿!”

    纪小离闻言嘟囔了一声:“我才不要再来呢!”

    陈遇白转头瞪了她一眼,将她推到自己身后、不许她再出声。

    皇帝话音刚落,端密太后也已厉声喝道:“皇上——”

    “太后娘娘!”慕容天下不容分说的打断了她的话,“太后娘娘保重身子要紧。若是宫中寂寞,以后就不要再让千密使四处奔波走动了,留她在宫中多陪陪娘娘吧。”

    端密太后闻言脸色一变,又惊又疑,可抬眼望去,皇帝脸上的神色又看不出异常……她一时怔在那里。

    ……

    皇帝一言九鼎,雷厉风行的抹平了这件事。

    国师大人带着他被褫夺了封号的夫人回去闭门思过。一上马车,国师大人就冷声命童子小天去拿伤药来。

    纪小离跟着一叠声的喊“快拿药快拿药!”,说着还小心翼翼的捧起了他受伤的那只手。

    陈遇白拂袖打开她的手,不悦低喝道:“坐好!不许动!”

    纪小离倍感委屈却不敢吭声,往旁边角落缩了缩。小天这时递了伤药进来,陈遇白接过,转头一看她窝在角落里,他神情愈加不悦,伸手将她扯了过来。

    把她抱在膝上,陈遇白拧开药罐,挑了药膏往她脖子里抹去。

    他的手指沾着药膏凉凉的抹上来,小离这才觉出脖子上一丝刺痛,她“哎呀”一声,陈遇白脸更黑:“活该!你这个蠢货!拿剑装个样子都不会!你可知玄铁剑吹毛断发、锋利无比?方才一个不慎你就当真要血溅当场了!”

    方才他将剑递给她,却见她当真就往脖子上架,一时把他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

    那玄铁剑削铁如泥,不用怎么费力就能割开她柔嫩的脖子!当时她还未察觉,锋利的剑气就已将她脖子上割开一道浅浅血痕,陈遇白只好装作气急歃血,徒手握住那刀刃扯得离她远一些。

    好在他握住刀刃的角度与力道都有讲究,掌心看似被割得鲜血淋漓,其实只是斜斜的切开了一长道,血虽然流得多,但是伤口很容易愈合。

    纪小离被他骂了,嘟着嘴低着头给他上药。可她太笨了,笨手笨脚的上药都不利索,陈遇白伤口被她弄疼好几次,皱着眉目光不善的盯着她。

    她被盯的浑身发冷,抬头怯怯的看他一眼,小声辩道:“我又不知道……方才你要是死了,我就随你去了。”

    她怎么知道是要装样子呢?当她将剑横向自己的脖子时,她是真的打算与他同生共死的啊!

    陈遇白目光几转,忽轻叹了口气。

    未受伤的那只手伸过来,捏了捏她的脸。

    “蠢货!”他冷声骂道。

    纪小离不服气的反击:“你才是蠢货呢!既然你知道那把剑那么锋利,你干嘛用手去抓它?还好没有打起来,不然你手已经先受了伤,肯定会打不过那么多人的!”

    陈遇白当然不会向她解释他为何去抓那把剑,他只是冷着脸沉声吓唬她:“纪小离,你胆敢与我顶嘴?!”

    正在包扎他手的人缩了缩肩膀,“我没……没有啊!我没有顶嘴!”

    她包好了他的手,又将自己绣了蝴蝶的嫩黄色帕子包在白色棉布外面,给他打上了一个漂亮的结,她心情大好,已忘了刚才被他训过,笑眯眯的捧起他的手来向他邀功:“你看你看!我包好了!好看吧!”

    国师大人看了一眼,连看第二眼都不愿,冷声命令她:“解开!”

    “不要解开,这样多好看呀!”她兴味盎然的拨弄着那个漂亮的结,忽想到了什么,开心不已的说:“你刚才还夸我眼光好,你得听我的!”

    “……我没有。”国师大人面无表情的否认。

    “你有!”纪小离神情认真的提醒他:“就是你手抓着剑流了好多血的时候在我耳边说的:‘抢了你做妻子,是我这辈子眼光最好的一回。’”

    陈遇白冷哼了一声:“我说的是我的眼光好,什么时候夸你了?”

    “你承认娶我是你眼光好啦?!”她大喜过望的大叫道。

    陈遇白移开目光,装作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的样子。

    小离难得抓住他的话柄一回,高兴不已,乘胜追击:“你看啊:你娶了我是你眼光最好的一回,而我嫁给了你,你比我好那么多,所以我的眼光比你还要好啊!”

    陈遇白冷冷看她一眼,淡淡斥道:“什么乱七八糟!”

    小离想了想怎么才能说明白、证明自己的眼光确实很好很好,可是想来想去也没办法说清楚,浑身的高兴没处发泄,索性一头扎进他怀里打滚。

    “反正……就是这样的!”她耍无赖,在他怀里发疯。

    陈遇白嫌弃她,伸手在怀里摸到她脸,捏着揪出来。她被他掐着脸撅着嘴像小猪还是在笑,笑眯眯的看着他,开心的说:“刚才你那样说……我好高兴啊!”

    清澈漂亮的眸子带着欢天喜地的笑意,陈遇白低着头望着她,黑眸深深的醉在其中。

    她很高兴,陈遇白看得出来。

    虽然她总是开心的,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除了被他欺负时,她总是笑眯眯的,但是像这样的高兴好像还是第一次。

    大概她若是修成了仙,也不过如此兴奋神情。

    他居然能让她这么高兴。

    陈遇白心里说不出的满,捏着她脸的手微微用力,将她下巴抬起,他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印了一下。

    虽然他们之间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许多回,但此时此刻这样一个浅浅的吻,分外动人。

    小离爬起来坐在他怀里,手搂着他脖子,人趴在他肩头,很小声很喜悦的在他耳边说:“我刚才想明白了一件事:从小大家都说我很笨,今天我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笨!”

    她声音细细软软的钻进耳朵里,呼吸温温浅浅的扑在颈侧,陈遇白半边身子酥得不能动,低笑声分外愉悦:“哦?那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笨?”

    “因为你!”她声音里全是认真喜悦的笑意,“因为我会嫁给你,所以我得笨一点。”

    上天给每一个人的幸运都是一样多的,她很不幸的笨了这么多年,是因为上天要她攒够运气、遇见他。

    她说完也知道害羞,不肯露脸,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呼吸贴得他那么近,热热潮潮的,陈遇白觉得很不舒服——心跳太快了、浑身血热。可是揪了揪她,她反而抱得更紧,他脑中“嗡”一下,索性偏过头,嘴唇在她脸上寻着亲,先是额头、眼睛、沿着挺翘的小鼻子亲下去,一口咬住了她的唇。

    纪小离心口“噗通噗通”拼命的跳,努力的昂起脸迎合他,小小的舌头怯怯的伸出来,舔了舔他的唇,被他吮住了不放,她呜咽了一声想要往回缩,又忍住了,迎上去缠着他的唇舌磨蹭。

    火热的吻,吻得人都要化了,气息用尽才分开,纪小离伏在他肩头艰难的喘气,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陈遇白却丝毫不满足,一手轻轻揪了她长发逼她仰起头,他低头迫不及待的啃她,她微微一让、身下一动,他皱眉“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纪小离以为自己碰着他那只受伤的手了,立刻主动搂着他坐好,乖乖的凑上去被他吃……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 22:54:59
65、第六十五章

    国师大人见这招如此有效,不由得暗自心喜,一玩再玩、不亦乐乎。

    纪小离被他哄的自己脱了自己衣服、还被要求脱他的——他的手受伤了啊!

    解他亵裤时她脸红的几乎滴血,压根不敢看,扭着脸闭着眼睛,手里一阵乱扒。突然有根东西热乎乎的弹出来戳在她手上,她慌乱中握了一下,立刻大叫一声丢开手。

    国师大人眯着眼睛舒适的半躺着靠在床头,这时忍不住一阵愉悦低笑。

    纪小离羞愤欲死的伏在他大腿上,埋着脸装死,被他一抬腿抖了下来:“起来!哪有这样脱一半的道理?”

    纪小离捂着眼睛坐起来,羞愤的一手捂眼睛一手去摸。国师大人勾着嘴角愉悦不已的使坏——脚轻轻一勾,跪在他腿上的人“啊!”一声摔了下去,脸朝下摔趴在他大腿上。

    纪小离再一睁眼,那面目狰狞的东西就在她眼前,涨头涨脑的向她吐着口水,样子恐怖极了……她颤抖着连滚带爬的逃到床里侧,卷了被子紧紧裹着自己,瑟瑟发抖。

    陈遇白朗声大笑。

    她那副蠢样,他怎么可能不继续欺负她呢?追过去一扬手掀飞了薄被,低笑着整个人压了上去。

    小离一挣扎他就“嘶……”,她立刻不敢动,被他压得密密实实的,他张嘴咬住了她雪嫩耳垂,咬得她缩着脖子小声尖叫,像只怕极了的小兽,他愉悦的闷声低笑。

    “小蠢货!”低沉淳厚的男声,带着浓浓调戏意味。

    纪小离怕死他这个样子了,紧紧闭着眼睛,颤声说:“我真的不敢……我不行的呜呜呜……你放过我吧!夫君!”

    话音刚落,腰间抵上来一大块硬硬的东西,她的夫君慢条斯理的说:“耍赖啊?那——我自己动手了?”

    “嗯!”她眼睛一闭,一副准备英勇就义的样子。

    陈遇白压着她笑,往她耳朵里吹气:“可我手受伤了,动不了。”

    “你别骗人了!前些日子我的手受伤了,你不是说手上受伤和……和这事没关系!”纪小离大声反驳他。

    “记性不错!”陈遇白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表扬了她难得的一回好记性。

    被表扬了的人心头一松,身子刚刚软下来,忽然一条腿就被他拉开了,那个她害怕极了的东西热乎乎的抵了上来,她才来得及喊了半声“你——”,已经被他顶了进来……

    “那我就带伤上阵、犒劳夫人!”他按着她不许她动,一面火热的抵进去、一面低喘着调笑她。

    小离想说“我不要这样犒劳!”,可他后面大半根一下子猛的顶进来,她被这一下顶的魂魄都差点出窍,弓着身子叫了一声,起先那语调略带痛楚,到了尾调却已经是颤抖不已的娇吟……陈遇白听得浑身血热,低头去吻她,咬住她的唇,将那娇吟与哀求都吃了下去。

    这么压着浅浅疼爱了她一阵,小离已经满面晕红、双目迷茫,陈遇白又起了坏心,连哄带骗的把她抱到了身上,教她跨坐他腰间、自己坐下去。

    虽是一早说好的,但事到临头,光是用手握着那狰狞庞然她就已经快吓哭了,欠着腰试了好几次都坐不下去,她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不成的……太大了……”

    陈遇白被她握着磨着,牙根都咬疼了,耐着性子哄她,可她就是不敢,反而颤着两条小细腿想要要逃跑了!陈遇白伸手去按住她肩头,她一动他就倒吸凉气、表情痛楚不已……纪小离哭丧着脸坐回去,一边往下坐一边泪眼汪汪的咬唇。

    磨蹭了不知道多久,她才好不容易的吃了下去,这感觉太新奇了,她欠着腰、僵在那里,骑在他身上两腿分着、两只手撑在他胸口,小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神茫然,简直像只可怜的小狗,陈遇白伸手勾她下巴,逗她:“小乖乖,快点动一动……”

    “不……不能动……啊!”她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陈遇白催促无用,一挑眉自己坐了起来。

    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他这么一动她吃得更全部彻底,“喔”一声,浑身过了电一般……小离顿时红着脸要挣扎出去,可他立刻叹着气说手疼,她只得乖乖的,浑身酥麻的伏在他心口。

    她委屈害怕又咬唇忍耐的神情太过撩人,陈遇白低头去亲她,未受伤的那只手缓缓揉着她腰,热热的掌心揉在腰眼上,麻麻的舒服极了,肚子也没那么紧绷了,反而涨涨的好像很满足似地……小离渐渐有了感觉,撅着软软的小嘴回吻他,吃着他的地方也开始不安分。

    他察觉到了,在她唇齿间闷闷的笑,揉着她腰的大手往下,揉着扶着教她动……可惜他家小蠢货实在是太笨了,教了大半天也只学会了缠着他胡乱磨蹭——两条腿紧紧盘在他腰上,半是被他揉动、半是她自己用力,两个人紧紧合在一起,无比缓满的磨蹭却生出了无限的满和热,连心头都被满满当当的充斥着暖意,喘息和迷乱里,只有对方的眼睛是唯一清晰的,就这样抵在一处紧紧相拥着、眼睛看着对方,沧海桑田也不过一眼万年。

    抵死缠绵。

    可惜这样的水乳交融没有维持多久,小离缠在他身上几次哆嗦着绞紧,很快便没了力气。她够了,国师大人可才刚开始吃,她今天滋味这么美,他怎么可能放过她呢?

    小离便耍赖,闭着眼睛装死。

    国师大人毫不手软,把她逼得跪在床上,大张着双腿、像只小青蛙,他一手掐住了她腰,把她迫的凹腰翘臀、任他享用。

    这个姿势太野蛮了,小离被他折磨的很快就浑身哆嗦起来,一次过后她就受不住了,凄凄惨惨的哭了起来。陈遇白哄她,拖了个枕头给她抱着,让她趴在枕头上——继续被他欺负。

    最后枕头都被撕咬的不成样子了,他才喘着粗气压下去,压着她狠狠的一阵猛动,直把小离捣的浑身泛红,哆嗦着晕了过去,他将晕过去的人捞起来没命的吻,知道她此时已听不到了,他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许多话,笑得温柔如春风……

    ……

    国师府的夜晚是盛春,千密殿的夜晚却是酷冬。

    偌大的殿中只燃着两支细细红烛,印着满殿阴影重重如鬼魅处处,最高处的太后金座旁,端密太后伏在那里,许久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殿门忽“咿呀”一声,有人缓步走了进来。

    端密太后未曾抬头,冷声喝道:“滚出去!”

    “是我。”低沉的男人声音,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其中有任何情感。

    端密太后却是浑身一僵、心中大惊。

    她缓缓抬起头,因伏在那里许久,眼睛一时模糊,昏暗烛影里她只看到一个隐约轮廓。

    一时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所在何处、这是何时。

    她这一刻的眼神看起来如此迷惘无助,竟有些仿若当初。

    慕容天下一时心头滋味百种。

    他孤身前来,自称“是我”,端密太后回过神后,也就不再自称“哀家”,低低的问:“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么?”

    她遥遥望着他,艳丽紫眸眼神冷傲:“给我滚!”

    时隔四十余年,多少风云变幻、时光荏苒,如今已经是站在一个王国最高处的两个人,再一次的用你我相称。

    岁月已经无情的染白了他的双鬓、老去了她的容颜,他们再也不是当初风华正茂的倜傥皇子与异族少女,可当她如同初初相见那般盛气凌人的说出“给我滚”,慕容天下那颗经过多少刀山火海的心,还是忍不住温柔了那么片刻。

    他默了默,忍过了那一刻的无稽温柔,低声说道:“我来,是想劝你一句:你就此收手,我尚能保你下半生尊贵体面。”

    端密太后笑了起来,冷而讽刺:“尊贵体面?我要尊贵体面做什么?你真当我当初是稀罕那中宫之位?”保养得宜的葱白纤指缓缓拂过冰冷的金座,“我、不、是!”

    那么久的事情了,当初从未解释过,这么多年他们被关在同一座皇宫里,其实时常见到面,但是谁也从未提起过哪怕一句的当初。

    今夜,端密其实很想提一提。

    可是当她望着他,明明他的眼睛也正看着她,她却看不到其中有一丝半点的感情。

    许多年前他不是这样的,他曾笑容真切,对她的每一分心意都写在眼中。她很喜欢他,但是她毅然决然的嫁给了他的父亲。

    先帝迷恋年轻貌美的她,被她迷昏了头,许她掌控千密一族的权利、献了青龙与白虎两枚暗夜令的图腾讨好她,最后甚至封她为后。

    那日她受封中宫,众皇子前来拜见,他也在其中,随众人一道向她下跪、行大礼,他跪下、再站起来,也是隔着如今这么远的距离、遥遥的望着她……从此,她就再没有见过那个笑容真切的慕容天下。

    后来他承袭了青龙令,再后来除了那时尚在她腹中的慕容江山,他杀光了所有的兄弟,最后他拥兵逼宫、得登大位……如今大半辈子都已过去了,他已坐享江山、妻妾成群、儿孙满堂,而她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与一任又一任的千密使,他们一直在同一座皇宫之中、各自老去,这么多年,谁也没有提过一句当初。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 22:55:11
66、第六十六章

    许多个似如今夜这般寂寞的深深夜晚,当她独自一人躺在华丽冰冷的寝殿之中睁眼到天明,长夜漫漫,难免就会想起许多的人和事。

    她总想:她这一生,机关算尽、众叛亲离,曾在她身边出现却没有被她算计利用过的人,只有他一个。

    在所有的面具都被摘下的独自深深夜里,她曾无数次的回想这一段当初。

    这一段她一生之中唯一干净、清白、问心无愧的当初。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也没提过,所以她也就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当初她宁愿嫁给年过半百的先帝,并不是因为急于得到青龙令。

    而是……当初那个一身风华的倜傥皇子,她实在是太喜欢了,喜欢到宁愿别嫁也不愿将他逼上争权夺位之路。

    她的一生注定如此,只愿他能够平安喜乐。

    深深的寒冷冬夜里,高高的冰冷金座上,紫衣的端密太后轻轻将脸枕入袖中。

    “我从记事起就被告知:我的出生是一个责任,我将永生背负它,直至实现它。为此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所有的姐妹兄弟、失去了我唯一的儿子、失去了……”她的声音渐渐低的几不可闻,仿佛一时气尽,趴在那里缓了好久,才低低的继续说道:“我为此努力了一生,失去了那么多东西!如今……你叫我如何甘心?!”

    “执念伤人。”慕容天下叹了一句,淡淡说道:“如果能放下的话,不论多迟,哪怕只有一日都是好的。”

    “你放下了么?”幽幽的女声忽问了句——她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慕容,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她终于……情真意切。

    慕容天下笑了起来,是帝王最平常的那种微笑:看似愉悦,其实笑意远未深达眼底。

    “我曾以为很难,可这么多年过去,也不过如此。”

    不过是日复一日,不过年复一年,不过是这大半生都要过去了,才等来一个如此深夜、她的一句问候,不过是用尽一生费心筹谋的站在最高处,终于等到这一刻云淡风轻的对她说一句:“我曾以为很难……也不过如此。”

    你说,这执念伤不伤人?

    她似乎是叹了一声的,但没有听清。慕容天下遥遥望着她伏在金座上一动不动的背影,半晌,无言的转身往外走去。

    走到殿门口时,他顿住了脚步,并未回首,背对着她。

    “当年,朕杀了那么多的兄弟,独独江山一个活下来了,他在时朕从未为难过他半分,甚至尊了他为临江王。后来他勾引朕的嫔妃、私逃出宫,朕也没有对他赶尽杀绝。甚至他二人的女儿回来,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长大到如今,朕都未曾追究过。还有千密一族这么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他顿了顿,“无论是对先帝的托付还是对……当初,朕都已仁至义尽了。今日之事已可堪动摇国本,若是再有下一回——太后娘娘是千金之躯,千密一族多番打扰娘娘清净,罪该万死,朕会将他们全部杀光。”

    他语气朗朗,已经又是那个君临天下的大夜之王。

    端密伏在金座之上,紫眸缓缓闭上。

    “千千,”冰冷昏沉里,她听到他声音极低极低的道:“保重。”

    那一刻她几乎立即要起身看去,可殿门已经“吱呀”一声打开,又关上了。

    殿中又只有她一人了,冷的可怖而熟悉。

    泪水从紧紧闭着的紫眸眼角滑落,隐秘的滚进了衣袖的布料里,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圆点。

    这么多年了,她竟是第一次觉得心口是热的。

    因为他终于提起当初。

    ……

    秦桑匆匆赶回时,天上冷月已只剩下模糊的残影,千密殿中的红烛已快燃尽了,端密太后独自一人伏在那金座上,紧紧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秦桑脚步轻轻的走过去,在她身旁静静站了片刻,转身欲走,却被她出声叫住:“桑桑,你回来了。”

    秦桑浑身一僵,走过去,默然跪倒,磕了个头:“娘娘,臣有罪,请娘娘责罚臣吧!”

    “怎么了?族长没有跟你回来?”端密太后支起身子,喘了口气,缓声问道。

    秦桑摇头,“族长已经来了,臣已将他安顿好。”

    “那很好啊。”端密太后看着眉目鲜妍的年轻女孩子,柔声问道:“你有何罪?”

    她语气这样温和,可秦桑额头冒起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汗珠,倾国倾城的一张脸,越发的微微泛白。

    “哦……”端密太后像是忽然想起来似得,“你是说纪小离……”她轻轻的笑起来了,“哀家知道,你与哀家耍心眼、使手段,百般的不让哀家知道她的身世……秦桑,江山是哀家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你做了他七年的女儿,哀家却养了他十七年。小离那孩子的眉目与江山一模一样,至于她的发色和眸色——江山熟知千密史籍典故,定是他配制了什么药吧?”

    秦桑一头冷汗的拜倒,颤声道:“娘娘圣明。”

    端密太后似乎今夜格外的疲倦,神情都有些迟缓,倦怠的对地上跪着的人摆了摆手。

    “起来吧。”

    “娘娘圣明,一切都逃不过娘娘的眼睛,”秦桑微微起身,仍跪在那里,声音干涩的说道:“小离她的确是臣的亲生妹妹,当日父亲拼死将我姐妹二人送出千密圣地,父亲叮嘱我照顾她……求娘娘看在父亲的份上,放过小离吧!”

    “桑桑,你说你倾心于陈遇白也是假的吧?”端密太后垂眸痴痴的望着自己金色护甲,忽浅浅的笑了起来,“你可知道哀家是怎么看出来的么?”

    “臣……不知。”

    “我们这样的女子,是不会喜欢陈遇白那样的男人的。”端密太后轻声的说,不知道是说给秦桑听还是她自己:“他太冷了,你不会喜欢他的。更不会因为他而照拂小离、冒险在哀家的茶中下药。”

    秦桑不敢看她,伏在冰冷的金砖地上,一动不敢动。

    “至于小离……她心智迟缓并不要紧,她仍然可以为哀家、为你、为千密一族做一件事,”端密太后起身,伸出那戴着华丽尖利金色护甲的手,将秦桑扶了起来,“桑桑,你跟哀家来。”

    ……

    端密太后冰凉的手牵着秦桑,将她带到了内室之中的密室。

    这挂着慕容江山画像的密室,秦桑明里暗里都曾进来过,但是当端密太后摸到画像上的机关、那面墙缓缓移开、露出一条黑黢黢的暗道,秦桑像小离一样目瞪口呆在那处。

    端密太后微微一笑,一言不发,携着她的手走过那条狭窄幽暗的长长暗道。随着前方一小块光亮越来越近,有一股沁人心脾、令人闻之忘忧的奇异香味越来越浓烈,秦桑渐渐浑身发颤——她记得这香味!这是千密花的香味!

    千密花至阴至寒,传说中有令人忘却烦忧、舍生忘死的奇妙功效。千密一族几百年来将千密花的图样纹在日常用具之上世代流传,可是因它只长在千密圣地,自从千密一族被赶出圣地,已有几百年未曾得见这种花。

    秦桑如游魂一般被端密太后引入暗道尽头那间小小的密室。

    这密室之中有极厉害的毒物,千密一族擅毒,秦桑更是其中高手,但是这种令人意志清醒却浑身动弹不得的毒物,她闻所未闻!

    从密室门口起身子就开始麻痹,十步过后她已不能动了,端密太后却表情如常、行动依然。

    秦桑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打量四周:这里与外间的那个密室一般大小,幽谧整洁,只靠墙放着一张桌子,上头有一方砚台、一幅卷着的字画模样的物事。

    端密太后松开她的手走过去,抬手缓缓展开了那一幅。

    秦桑看到那上头绘着密密麻麻的紫色花纹,有几处她一眼就能认得出来——麒麟令!玄武令!

    暗夜谷七七四十九枚暗夜令的图腾尽在此!

    秦桑连握住拳头都不能,僵着身子站在那里,紫眸明亮,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幅图,呼吸急促不已。

    端密太后也正凝视着那幅图,低着头轻声道:“这方砚台和这幅图,都是你父亲当年亲手制成的。”

    慕容江山天性聪颖,当年在端密太后的引导下博览千密史籍,醉心探究,为回到千密圣地做了许多的事情,端密太后曾将这个儿子看做最大的希望。

    如今说起那时,她仍然忍不住嘴角微微扬起。

    “这砚台里掺了千密花的汁液,这幅图也是用千密花的根茎编织而成的。当年你父亲几次出宫探寻千密圣地,虽当时未能成功,却机缘巧合带回了几株千密花,他按照书中古法制成了这方砚台与这幅图。”端密太后抬起头,看着一动不能动的秦桑,“他没有告诉过你吗?”

    秦桑想要摇头,却只能艰难的转动眼珠表示。

    端密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也对。他后来那么厌恶千密一族,想来自然不会告诉你这些。”金色护甲轻轻拂过桌面,她轻声道:“用这砚台磨出的墨将七七四十九枚暗夜令拓在这幅图上,再以至阴至纯的千密族人心头血浸透此图,圣地的地图就会显现出来。”

    “桑桑,哀家也不愿杀自己的亲孙女。可是当今世上至阴至纯的千密族人,除了你,大概只有她了——算起来,她是出生在千密圣地的孩子。她的血应当比你的更阴寒至纯。”端密太后望着秦桑,柔声道:“况且你是哀家最得力的帮手,哀家不愿杀你,只能选择杀了她。”

    “娘娘!”秦桑此时无法下跪,只能颤声高叫:“臣愿意就此死去!臣愿意以心头血染出圣地之图!只要娘娘将臣的尸首带回去与爹娘合葬一处,臣了无遗憾!”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 22:55:23
67、第六十七章

    端密太后站在那里静静望着年轻的女孩子,许久许久,她缓缓闭了闭紫眸,移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捧住了那张绝色倾城的脸。

    “桑桑……你七岁就到了哀家身边,这么些年,哀家栽培了你,也一直利用着你,哀家原想着,等到千密一族统领天下之时,你便是我千密一族的圣女。桑桑,何苦为了一个小傻子舍弃你自己的性命?亲生的姐妹,你在哀家身边如何辛苦才到今天,她在镇南王府无忧无虑这么多年,也该她做些事、不枉对她的出生!”

    端密这番话,倒是真心诚意。不说这些年或多或少的情分,比起痴蠢又不听话的纪小离,秦桑实在有用太多了。

    那毒物实在太厉害,秦桑已经连舌根都开始发麻,她猛咬舌尖,话语带着鲜血香甜腥气:“臣并不留恋这世间……小离已有了好归宿,臣死也瞑目……若是、娘娘执意……臣绝不独活!”

    端密太后抬了抬袖,一抹辛辣异香拂过秦桑鼻端,她麻痹的舌头恢复了一些:“娘娘,请给臣两个时辰,臣想……见一个人最后一面。”

    “你要见谁?”端密太后长叹了一声,柔声问,“既然并不留恋这人世间,怎么还会有人想要道别?”

    “并不是道别,是一位故人,听说他快要成亲了,臣还未恭贺他。”秦桑垂着眸子轻声道。

    “李微然?”端密太后轻轻挑了眉。

    秦桑并未答,只垂着眸轻声的说:“我骗过许多人,唯独觉得对不住他。求娘娘成全,让我再去见他一面。”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亦然。每一个遭人痛恨之人,其实也都曾真心爱过一个别人。

    端密太后默默然片刻,举袖拂过年轻女孩子容姿倾城的脸,那阵辛辣异香强烈扑入鼻端,秦桑浑身血热,手脚恢复了知觉。

    端密太后携着她的手带她出去,走过长长密道,当外间密室的门在身后缓缓关上,秦桑方才感觉恢复自如。

    “哀家给你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你若是不回来,城外有二十万大军还有我千密一族所有的族人,陈遇白再如何神机妙算、手法通天,他毕竟是凡胎肉体,那二十万大军足以踏平整座国师府,到时候族人们会将小离捉住,取她的心头血,得到地图,我们会即刻返回圣地。”

    端密太后的声音又轻又柔:“桑桑,早去早回。”

    ……

    秦桑一骑快马出宫时,天已经亮了。

    太阳还未升起,月亮淡淡的挂在天边,迎面是上京城隆冬的朔风,这是她人生最后一个冬天。

    春天永远不会再来。

    但即便是此刻,只有两个时辰的自由,她仍觉得她的一生太漫长了。

    一生太长,折磨太多,如今终于即将落幕,秦桑并不悲痛,她觉得轻松。

    她这一生,太不易了。

    那些在她不易一生之中留下过痕迹的人,有一些她很想去见一见,比如曾经在万丈悬崖边喝过一夜酒的东临国国主,比如暗夜谷内那位气味相投的谷主宠妾,比如总是被她吓得花容失色的六皇子殿下……当然还有她最亲爱的幼妹,还有……李微然。

    秦桑在心中珍惜不已的叫他的名字。

    如此清晨,他在哪处安眠将起呢?他会不会知道,有一个人正在她生命最后一程里,这样珍惜又隐秘的默念着他的名字?

    宁愿他不知吧。

    ……

    国师府的清晨如以往的每一个般安宁美好。

    国师大人因为昨晚实在很尽兴,今早醒来时嘴角都是微微上扬着的。

    怀里沉沉睡着的人却因为昨晚哭得太惨,眼睛粉粉的微微肿着,此刻伏在他胸口睡得极香,小嘴微微张着,手里紧紧攥着他胸前衣襟。

    陈遇白低头在她微张的小嘴上吻了一记,低骂了句“蠢货”,伸手一点一点解开她的手指。

    刚掰开她手她就察觉,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手换上了他脖子,脸用力的在他心口蹭了蹭,整个人攀在他身上才又沉沉睡去。

    陈遇白搂了她享受了片刻,在她耳边沉声叫醒她说:“你是要我起来练剑呢、还是不起来、练你?”

    炙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后最柔嫩的那块肌肤上,小离梦中都是浑身一颤,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又重复了一遍,把她吓得连忙推开他、卷着被子滚到床里侧去了。

    陈遇白笑得愉悦极了,忍不住的追过去压住她。小离昨晚实在被他欺负的太惨,这会儿记忆犹新,紧紧闭着眼睛,被逼急了就哭。陈遇白逗着她哭了一会儿,心满意足的起身沐浴更衣,到院中练剑去了。

    ……

    堪堪一套剑法练完,老管家沉稳熟悉的脚步声匆匆而至,停在院门口,老管家恭敬的低声禀道:“大人,大皇子殿下府上来人传话,请大人即刻去一趟,说是——十万火急!”

    陈遇白抖落剑上几瓣残梅,缓缓收了剑。

    默然片刻,他淡淡答道知道了,转身回屋。

    内室中,小离还在睡,陈遇白沐浴更衣毕,已走到门口却又退了回来,在她床边坐下,伸手将她抱了出来。

    小离被他扰醒,以为又是逗她,很不高兴的伸出手用力的推开他脸。陈遇白捉了她手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的说:“我要入宫一趟,你……在家里好好的,等我回来。”

    纪小离丝毫未能察觉正要发生什么事情,她的世界温暖安静,如同此刻的被窝一样。

    她卷了卷被子,含含糊糊的嘟囔:“你快走……我要睡觉!”

    陈遇白心中叹息,低头贴了贴她红扑扑的小脸:“好……我会为你,尽力一试。”

    最后那一句声音太低了,小离压根没听见,被他放回床上,她毫无忧虑的继续呼呼大睡。

    陈遇白缓步出门,大门外车马已经候着了,大皇子派来的家仆一看便是精干可靠的,一见国师大人出来,他不慌不忙的行了礼,压低声音禀道:“大皇子殿下派小的前来传话:城外二十万西里凯旋大军今日或有异动,神武大将军已前往稳定军心,大皇子殿下请国师大人一同前往。”

    这种时候,陈遇白并无异议,只在牵过坐骑时问了一句:“你家主子进宫了吗?”

    “主子一大早就出城去了。”

    陈遇白眸中一黯,却也无话可说,翩然翻身上马。

    ……

    这一刻,许多人奔驰在上京城凛冽的寒风之中,有人心急如焚,有人咬牙切齿,有人杀意纵横,也有人并不知这是诀别、仍满心温柔。

    秦桑回到千密殿,端密太后见她走进来,先是松了口气,可又轻叹了一声,目光复杂的看向她。

    端密太后手边立着一个紫发男子,瘦削精干,一双鹰目深深的,看人一眼如能剜下一块肉来。

    那是千密一族的族长,武功极高,听命于端密太后,这么多年来端密太后对他极为倚仗。

    他见秦桑回来,一言不发的转身往后走去。端密太后缓缓起身,看了秦桑一眼,问道:“见到了么?”

    秦桑微微笑起来,极淡却极动人的一个笑容,“是,我见到他了。”

    “秦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去将纪小离抓来吧。”端密太后从金座上走下来,轻轻抓住秦桑的手,低声劝道。

    秦桑摇头,并未再说什么,低着头毅然决然的往殿后走去。

    千密殿的后面是一个隐蔽的小花园,此时整个千密殿都被端密太后的心腹侍卫团团守住了,前朝正为迟迟不肯入城的西里凯旋大军忽有异动而慌乱,也就并没有谁注意到后宫之中千密殿的异常。

    小花园里设了一个小小的祭坛,祭坛之上供奉着那张千密花织成的图卷,端密太后与秦桑跪在下首,千密族长手持长剑,以古法祝祷,当残阳的最后一丝亮光都被大地吞没,惨白的圆月淡淡挂上天边的树梢,秦桑起身,面容平静的走到那祭坛之前,在族长与端密太后一眼不眨的注视之下,她长袖一翻,一抹亮光闪过,再定睛一看,一柄匕首已经深深插在了她的胸前,那匕首的柄上一只麒麟张牙舞爪,秦桑柔嫩的纤指按在上头,凄美决绝。

    这样深的一刀,直直□人最脆弱的心,秦桑却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连表情都仍是平静的。

    用力拔出匕首时她微微皱了皱眉,闷哼一声,匕首从心口拔出,大片大片的鲜血喷了出来,祭坛之上地图被鲜血浸透,端密太后挥指疾点秦桑胸前几处大穴,那鲜血喷薄之势立即止住,但毕竟心脉全断,秦桑捂着心口软软跪倒在地。

    整个花园里此时充盈着馥郁异香,令人闻之欲醉,秦桑感觉着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的变冷,她手中摩挲着那柄匕首上的麒麟,可渐渐手指也没了力气……

    端密太后蹲在她身旁,嘴唇微动,正要说什么,那边族长忽然高叫了一声:“娘娘!”

    端密太后心头猛一跳,连忙放开秦桑,起身疾步走了过去!

    只见祭坛之上,那张被千密圣女心头热血浸透的图非但没有显现出圣地地图,反而整张图由淡淡紫色渐渐变成了黑色,千密花织的图卷以古法制成,刀刺不破、火烧不毁,但此时却奇异的发黑、卷起……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毒物腐蚀着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一堆黑色的灰屑!

    风轻轻一吹,千密百年一梦,烟消云散。

    端密太后不敢置信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回过头,紫眸中的神情已颠乱疯狂,她直直盯着秦桑,双目几乎滴出血来!

    蜷缩在地上捂着胸口的秦桑,苍白如纸的脸上泛起甜美到奇异的笑容。

    “你养了我父亲十七年,却害他痛苦了一生、至死都未能解脱。我只与父亲生活了七年,但父亲说过,这是他一生最逍遥快活的七年。”绝色倾城的美丽女子流干了心头热血,此时苍白惨薄如一张纸,仿佛风一吹就能随风而去一般,但是她依然笑得极美:“我是我父亲的女儿,他的未尽之志,由我替他完成……祖母,我不仅知道那砚台与图卷是我父亲采千密花以古法制成,我还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我父亲找到了千密花的克星万离草……我回来前、喝下了万离草的汁液,现在我毁掉了这幅图卷,这世上除圣地以外再也没有千密花的存在,从今往后,千密一族再也别想回到千密圣地!”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 22:55:36
68、第六十八章

    千密花只长在千密圣地,而回千密圣地的地图却又只能显现于千密花编织的图卷之上,这个难题千密一族解了几百年,多少族人为之奋不顾身的死去,世代传承才有了今日。

    可是今日,千密几百年才出了这么一个的千密圣女,拥有着只在千密传说中才见过的纯紫色长发与眼眸、传说中将带领族人从几百年的痛苦之中解脱的千密圣女,却以她自己的心头热血、毁了千密几百年的传承!

    端密太后望着伏在地上的年轻女孩子,时光在她眼前渐渐倒转,她看到了二十多年前与之何其相似的一幕——

    也是她一手栽培的孩子,教他武功教他用毒,教他手段教他心机,将他看做千密一族百年梦圆的希望,可那个孩子——她唯一的孩子,当着她的面饮下鸠酒、毒发倒地,就如同此时的秦桑一模一样!

    “母后……”她清楚的听到了二十多年前她的儿子对她说的那番话:“我宁愿死去!我死去了,从今以后,千密一族再也别想回到圣地!”

    她的儿子长着慕容家男子都有的一双凤眼,从前笑起来的时候,其实很有几分像端密初识的慕容天下……可是她现在如何用力的回想,也只能想起来儿子痛苦的眼神。

    被自己强行逼迫自己忘却的记忆,此时如同潮水一般从心底里涌了出来,儿子的脸与面前孙女的脸重合、模糊……端密太后浑身僵硬,一动不能动的站在那里。

    地上的秦桑感觉到一种彻骨冷意,她无力蜷缩起身子,那张曾经风靡整个上京城年轻王孙贵族的绝色脸庞失尽了血色,此时惨白如同天边清冷的月。

    她声音低低的:“父亲说千密花妖异,使人舍死忘忧、无情无痛,若是重见天日,千密一族必定又将成为远古时期只知征战侵略的怪物!后来父亲找到了万离草……只有它才能毁掉千密图卷……”她双目神色已涣散,眼前幻影重重,低低的喃喃:“祖母,你可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母亲……母亲生小离时难产,几乎死去,父亲无奈之下喂她服食了千密花……可从此以后母亲便离不了千密花了,渐渐她变得神智混乱,有时甚至认不得我,她拿剑刺伤了父亲,父亲垂危,也只得服食千密花……后来母亲刺伤我,清醒之后她再也受不了了,举剑自裁……父亲恨透了千密一族,他将我和小离送出圣地,然后他服食了万离草,以一己肉身封死了圣地的入口……父亲……我看着我的父亲死去……”声音渐低,她闭上了眼睛。

    端密太后长长吸了一口气,踉跄一步、摔倒在地。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侍卫们慌乱的呼号声越来越近,端密抬头望去,只见两个侍卫跌进来、飞扑在地,接着大皇子慕容磊与顾明珠双双仗剑闯了进来。

    “磊儿,你要做什么?”端密太后声如寒冰,“连你也要背叛哀家么?!”

    慕容磊并未答话,皱着眉向地上不知生死的秦桑走去。端密太后咬着牙站起来,一摆袖,那影在暗处的千密族族长手中抖落一根长鞭,呼啸着向慕容磊与顾明珠挥去。

    千密族长武功奇高,慕容磊与顾明珠两个人与他缠斗,也不过堪堪平手。

    陈遇白这时从城外刚刚平息的乱军之中赶回了宫中,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前来搭救秦桑。从死伤遍地的前殿穿过,那黑色冰绸如这入夜的冷冽寒风,沾之即死。路过那缠斗的三人之时,他轻描淡写的顺手一剑插在那族长背后,脚步未停,剑拔出时又挑飞了那长鞭,长鞭呼啸着向端密太后面门鞭去。

    端密太后此时摇摇欲坠,压根无还手之力,但是有人从陈遇白身后闪过,明黄色的身影追得比那鞭更快,抢在它重击端密太后之前徒手接下了那一鞭。

    是慕容天下。

    国师大人雷霆一怒,那鞭上灌注内力,慕容天下整只手掌被震的皮开肉绽、血流成注,但他神色如常,毫不在意的将滴着血的手掌握拳垂袖。

    他挡在了端密太后身前。

    陈遇白经过时冷冷看了他一眼,脚下未停的走向秦桑。

    慕容磊与顾明珠也已扑了过去,慕容磊将秦桑扶起抱在怀中,顾明珠握起她的手交给陈遇白把脉,却发现她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匕首,匕首上沾满了芬芳馥郁的紫色血液,隐约可见其上麒麟图腾。

    慕容磊见陈遇白眼中一黯,已知不好,沉声问道:“怎么样?还有没有救?!”

    “她服了剧毒,毒早已遍布全身。”陈遇白叹了一口气,将她的手放了回去,“而且心脉俱断……回天乏术。”

    慕容磊那双浅紫色的眸中神色颇为复杂。秦桑这时幽幽转醒,看清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她微微一笑。

    “秦桑,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慕容磊低低的问她。

    秦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目光艰涩的转过周围众人的脸,停在陈遇白的脸上。

    陈遇白会意,点头沉声承诺道:“小离很好。我会照顾她。”

    秦桑胸口的伤处这时涌出一股紫黑色的血,她痛苦的皱着眉,手中匕首铿锵落地,她睁大了眼睛,手无力的伸着去摸。

    顾明珠将匕首捡起放回她手中,见她果然立刻松了一口气,慕容磊转头高叫:“来人!”

    他的近侍正在料理外边的千密侍卫,这时匆匆跑了进来:“主子!”

    “去将李微然带来!用绑的!快去!快!”大皇子殿下暴怒大喝。

    他怀里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人闻言睁开了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拼命的摇头,手拽着他的袖子,她想说话,却只能咳嗽,每咳一声,口中都溢出大量紫黑色的血。

    陈遇白默默将一颗药交给顾明珠,顾明珠喂了她服下,片刻她果然能够微弱的说出话来:“……不、要!不要、告诉他……他啊!”

    “秦桑!”慕容磊咬牙切齿的低喝,顾明珠按住他肩头,对他摇了摇头,慕容磊忍的额头青筋暴涨,方才忍了下来,摆手挥退了手下。

    陈遇白的那颗药虽不能起死回生,却也能让她再拖延片刻时间。秦桑歪在兄长的怀里,声音断断续续的:“不要让他知道,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这个样子……他今日、迎亲……从今往后……从今往后……”

    从今往后他会顺遂平安,妻贤子孝、儿孙满堂。

    从今往后,人世间再无女子名唤秦桑。

    从今往后,愿他一生静好安康。

    大颗的泪水从紫眸中滑落,秦桑眼前模糊一片,只有天边淡淡的月色仍然是清晰的。

    她一生见过许多夜的月亮,如今却只能想起汉中那一个秋高气爽的月夜——她浸在迦南湖水面浅浅的下方,紫发紫衣如水藻蜿蜒湖水中。她隔着水面望着天上的月与湖边的年轻公子,她对他笑,然后从水里一跃而出……那个时候,他那么吃惊,却只是默默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头。

    她这一生的月色都已在那个夜晚赏尽了。

    足够。

    “大哥,”她低低的叫着慕容磊,“大哥……”

    “我在。”慕容磊沉声应她:“还有何事?你只管说!”

    “还有……小离……请大哥看在我今日的份上,照拂于她,”她看着陈遇白笑,声音已轻的如这夜风:“这个家伙太厉害啦!我怎么都放心不下……若是……你要与镇南王府一道为小离撑腰!”

    “好,”慕容磊应下,“我答应。”

    秦桑那流尽了血的苍白面容忽又如桃花一般,紫眸也重绽神采,一瞬芳华倾国绝代!

    “送我去汉中,”她笑得极美,轻声说:“送我去迦南湖……不要告诉他,大哥,不要告诉他……”

    慕容磊拥着同母异父的妹妹,连应了两声的“好”。

    秦桑的面容开始变得平静,眼神望着虚空中的某处,不知她在虚幻中看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个女子最幸福笑容……慕容磊举袖擦她唇边的血迹,绣着千密花的紫色衣袖缓缓抚过那张倾城脸庞、再缓缓滑落,那双纯紫色的眸子、已经永远的闭上了。

    再也没有身不由己与心不由己,她终得安宁。

    慕容磊闭眼默然许久,将她抱起来,与顾明珠、陈遇白一道往外走去。

    皇帝目送那一行未曾向他行礼的人,直至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从端密太后的身前让了开来。

    他缓缓转身,神色间已经丝毫无犹豫之色。

    他微点头,近身太监恭敬的上前扶了端密太后。

    “今日,城外有千密族人密谋作乱,幸而大皇子警觉,带兵平乱,朕已下令将乱党全部就地诛杀。”皇帝的语气极为平和。

    端密太后缓缓抬起头,她的眼中已没有了丝毫神采,那双浅浅紫色的眸子此时像两块蒙了尘的石头,毫无生机。

    “千密殿的侍卫与宫人没有尽心伺候太后娘娘,致使千密殿邪人入侵,惊扰了太后娘娘圣驾,全部诛杀。”皇帝遥遥望着天边惨月,“太后娘娘受惊过度,神智失常,从今以后需得静养,任何人不得探望。”

    ……

    陈遇白回到国师府时,已是又一个清晨了。

    他与大皇子昨夜在宝华颠内陪皇帝默默坐了一夜,倦极,进屋前他在观星楼外的长廊静静坐了片刻,小天看到了,过来轻声的禀他说:“夫人昨日整日不见大人,昨夜一夜未睡,一直在等着大人。”

    陈遇白怔了怔,“哦”了一声,点头起身。

    轻轻推开门,果然迎面就见他的小妻子和衣伏在窗下的桌边,枕着一本《孤魂夜话》睡得正香。

    陈遇白脚步无声的走过去,将她抱到内室床上去睡。

    刚把她放下来她醒了,揉着眼睛问:“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皇上有些事要处理,耽误了便歇在了宫中。”他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别多问,快睡吧。我不走了,在这里守着你。”

    小离这时却不困了,坐起来爬到他膝头,说:“我方才梦到秦桑姐姐了,她和我说了好多话!”

    “哦?”陈遇白把她抱好,微微笑着问:“她说了些什么?”

    “说……唔,我不记得了!”她有些苦恼的拍脑袋。

    陈遇白捉了她手牵到唇边一吻,“小离,”他轻声说,“昨日秦桑也在宫中,她托我向你道别。”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 22:55:50
69、第六十九章

    小离听得一愣,然后睁大了眼睛急急问道:“她回家乡去了是不是?她去见爹娘了?!”

    陈遇白心中默叹一声,指节轻蹭她嫣红脸颊,微点了点头。

    “是啊,她去见你们的爹娘了。”

    小离虽早前已被秦桑告知、且当面道过别,心中已隐隐有所准备,但是乍闻之下,她依然惋惜又伤感,失望的喃喃道:“她真的先走了啊……我也很想回去啊!她真的不等我了吗?!是不是她喜欢的那个人娶了别人、她很伤心所以先走了?”

    陈遇白“嗯”了一声,轻声答道:“应该是吧。”

    这样说来,小离便能够体谅理解了,叹了口气惆怅道:“也是,若是你娶了别人,我也一定不想待在这里了。”

    “我不会娶别人,”陈遇白正色道:“要去再找个与你一样笨的,哪有这么容易呢?”

    纪小离果然被他这话转移了注意力,皱眉不满的质问他:“难道你娶我就是因为我笨吗?”

    回答的人一本正经:“否则因为什么?你除了笨、还有什么出众的地方?”

    纪小离愤怒了!

    怎么这样啊!

    她愤怒的用力想反驳他的话,可是想来想去——好像……真的也没有。

    她泄气不已的转身趴在枕上,闷着脸不吭声了。

    陈遇白无声默笑起来,把她抱回来,揉在怀里,逗得她快要哭了,才在她耳边笑着低声说:“好了好了……你再笨我也已经娶了……我喜欢你笨,好不好?”

    纪小离听到“我喜欢你”就已经耳朵竖起来了,虽然是“喜欢你笨”,她也觉得很高兴了,被他抱在膝头,她语重心长的训斥他:“要不是因为你,我就可以和秦桑姐姐一起回去见爹娘。都是因为你,我才被她留下的!你怎么能嫌弃我呢?”

    “是是是,”陈遇白连声应,“多谢夫人。”

    纪小离这才心满意足,笑眯眯的点头。

    这些日子她又长高了些,脸上退了小孩子那种鼓鼓的痴肥,脸色透出娇艳少妇特有的滋润光洁,在晨光里,她跪坐他膝头,宿衣未除,却是眉目鲜研如画,看得陈遇白一时迷醉。

    他想起秦桑临死时的面如桃花,心中余悸不已,那声“多谢”,他是认真的。

    多谢你,为我留下。

    他将娇妻拥入怀中。

    纪小离已察觉到他今日情绪有异,怕他是伤心担忧,她用力的回抱他,安抚道:“我父亲从小就教导我们兄妹信守承诺,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遵守的,我会带你一起去见我的父母……他们一定也很想见到你。你别担心,只要你不娶别人,我不会丢下你的!”

    她可真是信誓旦旦——陈遇白哭笑不得,满心惆怅都被她这番信誓旦旦气跑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呢?”小离还是很关心这个问题。

    可是陈遇白无法回答她。默默拥着她片刻,他忽然说:“明日一早你随我送一个人出城,然后我们去镇南王府——回你娘家,好不好?”

    “好啊!”小离果然高兴起来,顷刻忘记了方才的惆怅,又问道:“我们去送谁啊?”

    “……一位故人。”陈遇白将手捂上她眼睛,“好了,不要再说话了,陪我躺会儿。”

    他神情疲惫,小离看得出来,连忙的从他身上爬起来,贤惠的将床铺好,体贴陪他一道躺下。只是躺下还没多久,陈遇白尚在闭眼假寐,她已呼吸匀长、滚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闭着眼睛的国师大人勾起了嘴角,将怀里沉沉入睡的小娇妻抱得更舒服些。

    他其实并不是逗她,他是真的喜欢她笨。

    这天下多少聪明人,七窍玲珑、深谋远虑,到最后却不过是白白算计。即便是他自己,占卜推演天下第一,可那又如何?他喜欢的人……是个小傻子。

    ……

    第二日,陈遇白一早带着小离到了城门口,没有等多久,七年前轰动上京的那对璧人便双双纵马而来,两人俱是一身紫衣,顾明珠身前坐着个眉目灵活的小男孩,慕容磊则背了一个紫色的包袱,看那形状,里头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陈遇白望了一眼,默然垂了眸。

    “小离。”他转头轻声唤。

    纪小离在轿中等的快要睡着,一听夫君呼唤,慌里慌张的爬出来,踩了自己的裙摆差点绊了一跤。陈遇白无奈的伸手去扶她。

    这场景狼狈又滑稽,顾明珠身前的小男孩“哈哈哈哈哈哈”的笑起来。

    隆冬的清晨原本实在压抑伤感,这一下子便热闹起来。

    顾明珠低头训斥调皮的儿子,可连她自己都微微的笑了起来,一旁神情肃穆的大皇子也眉头松动了几分。

    陈遇白恨铁不成钢的扶过自家实在不稳重的夫人,扶她站好,他指着马上的人对她说道:“这是大皇子殿下,你出嫁那日他也曾送嫁,算你的娘家人。”

    陈遇白目光落在大皇子背上那包袱上,当着她面,朗声道:“若是以后我欺负你,大皇子殿下会为你主持公道。”

    纪小离抬头看那马上的人,只见他俊脸阴沉、眉目桀骜,一看就不好相与,她婉拒道:“不用了……我有娘家人。”她小声对她家夫君说:“我爹爹和哥哥武功很好,你忘了?上次他们把你打得那么惨。”

    在场的都是耳力过人,听得清清楚楚。顾明珠笑得别过了脸去,慕容磊都忍不住微微叹气,有些无奈的沉声道:“总之你以后有事都可以来找我……我定当有求必应。”

    纪小离并不知道这是多么珍贵的承诺,听听便罢了,一旁却有人扬声笑道:“大皇子殿下重诺,国师夫人这下可高枕无忧矣!”

    清越的男声带着温润笑意,众人都熟悉,俱都目光复杂的转头望去,只见青袍仗剑的男子从一匹白马上跳下来,剑柄在马臀上拍了一下,那白马便撒开蹄子往城外跑去了。

    李微然向众人一抱拳,笑着问道:“各位齐聚于此,可是有何盛事?”

    他笑得那样的意气风发,众人望之心头凄惶,俱都默默。只有纪小离与小石头浑然不知,一个拽着夫君的袖子无聊站着,另一个在娘亲身前扭来扭去,童真活泼。

    慕容磊不由得伸手按上了系在背上的包袱,他手一动,李微然便看了过来,但那只是一个包袱而已,他并未察觉有何异常。

    城中这时却传来了凌乱的马蹄声,他向众人一笑,闪身腾挪、避到了旁边一条小巷中。

    凌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头的是挥舞着漂亮小斧头的漂亮六皇子,勒停了坐骑,他漂亮的小脸上满是兴奋:“大哥?国师?你们怎么聚在这里?”他疑惑的问,又看到纪小离,便对她眨眨眼眼睛。

    他眨眼睛的样子可真像天香楼门口抛媚眼的女孩子,小离笑眯眯的看,有人却不高兴了,沉着脸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

    一旁慕容磊淡淡的答道:“我们送一位故人出城。小六你这是在做什么?”

    “哈!”六皇子殿下眉飞色舞的:“你们还不知道吧!昨日汉中李家迎亲、新郎官却跑啦!哈哈哈!夕月公主如遭雷劈啊!羞愤交加啊!哭的晕死过去啦!哈哈哈哈!父皇命我捉拿那李微然入宫问罪呢!哈哈哈哈哈!”

    他说得津津有味,众人却俱是一脸沉寂,他兴高采烈的笑渐渐僵在脸上,自讨没趣的干笑了两声,摸摸鼻子,问道:“那什么……你们见着李微然没有?”

    小石头童声清脆:“见着啦!”

    “哪儿呢?!”六皇子殿下精神抖擞的问!

    顾明珠暗暗掐了儿子一下,小石头立刻紧紧闭上嘴巴。一直沉默着的国师忽然一指城外,“青衫白马,刚刚出城。”

    “啊!”六皇子睁大了漂亮的眼睛!

    出城了?

    真讨厌!

    城外风沙那么大,追起来可脏可辛苦了!

    漂亮的六皇子殿下不高兴的板着脸,挥舞着小斧头、吆喝手下一大群的追出城外去了。

    马蹄扬起的风沙落地,李微然从小巷中转了出来。

    “你逃婚?!”陈遇白皱眉问好友。

    “未曾。”李微然正色,“我从未答应迎娶夕月公主。”他说着,目光在纪小离脸上停了停,似是想起了谁,神情温柔了几分,微微一笑。

    “方才多谢了。”他向陈遇白道,“不知国师大人这会儿可有闲暇?替我卜一卦可否?”

    “你……可要找人?”陈遇白低声问。

    青衫男子微微一笑,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是。”

    “不必了!”大皇子忽然沉声喝道,扬手扔出一样东西。

    他内力霸道,那物掷过来的力道不小,李微然却接的轻松,面色如常。

    只是东西入手他再定睛一看,瞬时脸色大变!

    是他赠给心爱之人的那把麒麟匕首。

    “秦桑她托我转告你——”慕容磊冷声缓缓道:“情断义绝、原物奉还。从此别过、江湖不见!”

    年轻的武林盟主,英俊的脸上这时已没有了一丝笑意,眉目深深、冷峻不已:“她去了哪儿?”

    大皇子紫眸冷冷望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勒转马头。

    李微然知道慕容磊不愿说、一定问不出来。可是他望着远去的人背上那只包袱,不知为何,他竟觉得绝不能放他走!

    可这是什么缘由?李微然自己也想不明白。

    心中惊疑不定,他紧握手中匕首,心头忽略过一丝阴影疑惑,可他看那纪小离一脸无忧,想来绝对不是!

    一瞬间李微然心头极乱、极莫名的恐慌,他清晰的察觉到有极重要的东西正离他远去,一生不复返。

    可那是什么?!

    他心一横,夺过陈遇白的马,翻身而上!

    “你去哪?”陈遇白问。

    “大皇子去哪儿?!”虽不知为了什么,但他此刻先要追上慕容磊。

    “……汉中。”陈遇白低声答。

    “汉中……我也该回汉中去了!”李微然展眉笑道。

    有个人曾与他相约迦南湖的月夜,他去那里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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