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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欢半爱》 蓝白色 [ 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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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1 00:10:51
☆、第61章 他终于做到……这场蓄谋已久,这份欲壑难填。

  夜无声。
  月光碎了满地。
  炎凉为他包扎。双双坐在窗台上,她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手上的伤口,他则冷冷看着对面的那一地狼藉。
  散落在地的玻璃碎片正折射着自窗外投射进的月光,映进蒋南眸中的,是满眼的熠熠生辉。可这仍不足以掩埋掉这个男人眼中那片早已根深蒂固的晦暗。
  房里开了暖气,好歹没那么冷了,这一对男女,彼此不相望,更窥不见对方的心思,只有静静地扮演好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
  心软的她,冷酷的他。
  没有人说话,安静的可怕。
  打破这一切的,是突然大作的手机铃声。
  是蒋南的手机。
  铃声骤响,正全身心投入角色的炎凉神经蓦地一紧,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一重。深切的疼痛感自伤口处蔓延,他却只是十分平静的抬眸看了她一眼,眉心都不皱。
  蒋南从袋中摸出手机,垂眸接听。
  因为足够安静,连炎凉都能听见听筒那端传来的彼此都十分熟悉的、江世军的声音:“看来你还活着……不错。”
  江世军语带调侃,蒋南却笑意全无,只抬头看了她一眼。炎凉兀自缠着纱布,头都不抬,似乎没有比为他处理伤口更重要的事。与她相隔甚远的江世军却透过电波,一语道破她深藏的心思:“以她的个性,说不定真的会在枕头下藏把刀,直接在新婚夜结果掉你。当心点。”
  回答江世军的,是蒋南一声似是而非的笑。
  笑声有些低沉,听来略为渗人。江世军似乎**得不得不正色而言,“我秘书前几天向我提过,说在医院见到你,我之前一直忘了问是怎么回事,”顿了顿之后,语气忽的严肃起来,“你是不是真被她伤了?”
  炎凉手指一僵,但很快便恢复常态,眼观鼻鼻观心,对一切充耳不闻。
  她错过了身边这个男人眼中那束迅速湮灭的光。
  她始终没能听到他的回答。
  完成包扎后炎凉起身打算去处理那一地的玻璃碎片,还未离开手腕就被人攥住。
  回眸就见蒋南仰着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他不知何时已挂断了电话。
  他的眼中满是挣扎。
  周围再度陷入一片死寂,炎凉读不懂他的目光。她这个做妻子的是否应该对自己丈夫的健康状况表示下关心?最好还要做一副欲言又止、想关心而不能的模样
  蒋南随后听见的便是这个女人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你去医院做什么?”
  她是几经思量后假意的随口一问,这个男人的眼底却是蓦的闪现出一片炎凉从未见过的慌乱。即便这片慌乱转瞬间就已不见了踪迹,但仍令炎凉呆愣在了原地。即便当初她当着他的面拆穿他的真面目,也不曾见这和男人如此的惊惶失措。
  ****
  炎凉被满满的错愕所攫住,一时间放松了戒备,直到他突然伸手,猛地攥牢她的手腕。
  随后便听见蒋南清冷的嗓音:"别学我收买人心的这一套,你学不会的。"
  她关心他的身体状况,反倒激怒了他?炎凉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他已霍然站起,将她整个人扣到墙边,他则严丝合缝的紧贴向她,挑起她的下巴,目光在她双眸间片刻地审度后,径自微笑:“我在你眼里,只看得到恨。”
  被当场拆穿的滋味可不好,炎凉当即挥开他的手,推开他。蒋南被推开半尺有余,却只是侧低下头微微一笑,再抬眸看看如今已气急败坏的她,不知怎的目光就发了狠,在炎凉反应不及间,猛地欺身上前,双手捧起她的脸,用力吻下去。
  在他唇齿持续的攻城略地间,炎凉听见他模糊的声音:“我们似乎还有事情没做完……”
  炎凉条件反射地死咬住双唇,抬手推他,这次却是分毫也撼动不了围城一般将她死死困住的双臂,当她的呢裙被从肩上褪去,他的手从划开的拉链外致命的探入时,炎凉几乎是在尖叫:“放开我!!!”
  扭 打间,他手心的纱布早已被血浸透,但这仍不足以阻止蒋南将她牢牢嵌在墙边一隅,一手将这女人的双腕反折在她背后,埋首吮吻她的锁骨,任她如何挣扎也丝毫不 动容。即便暖气越来越足,她赤着的背脊磨在墙上,还是传来阵阵寒意。他的唇却越发火热,在她胸前厮磨,手也早已掠过她的腹部,向下深入禁处。
  顷刻间,原本抵死的反抗炎凉奇迹地般失了声响,不留一丝踪迹。仿佛一个正享受猎物无谓挣扎的猎人,因为收不到回应,随即也停下了凶狠的进攻。
  这回竟是她曲起食指勾起他下巴,或许是居高临下的态势,令此刻炎凉的目光多少带了些藐视的意味:“想碰我不是不可以,得看你出得起什么价。”
  蒋南终于皱眉。
  他松开对她的控制,直起身体仔仔细细的打量她,强压下心头那股不是滋味的滋味,戏谑道:“徐家的千金小姐竟然开始这样作践自己?”
  “当初你堂堂一个大男人都可以卖身给我以换取我的信任,我起码比你厚道,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回答她的,是这个男人的一声冷笑,炎凉不为所动,自顾自地继续道:“在江世军接手徐氏之前,雅颜的新项目原定于今年启动。如今江世军全面冻结了项目资金,我要你签字恢复。”
  他短暂的垂下眼帘,似在思考,再抬头看她时,已然恢复一派教人窥伺不到内心的晦暗眸光:“如果我没记错,光先行资金就需要8位数。”
  “……”
  “你觉得,如今的你还值这个价?”
  他挑眉的模样似是在对她的狂妄自大表示十分的不屑,可炎凉总觉得在他掩饰的几近完美的目光中嗅到了一丝……恐惧。
  他在害怕什么?炎凉不知道,就如她不知道她提到医院时,他的恐慌因何而来。她能做是,只有搏一把了……
  炎凉咬了咬牙,不闪不避地直视着这个掌握生杀大权的男人:“你在害怕什么?怕我靠着‘雅颜’从你手底下翻盘?在我印象中,我的丈夫可不是这种孬种。”
  静置的一秒……
  两秒……
  三秒……
  沉默中的蒋南突然猛地翻转过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压向墙面,于此同时炎凉感觉到他那冰凉的手顺着她的大腿内侧一路向上深入她的裙底,随即扯下最后一层屏障。
  炎凉被他微提着腰身,猝不及防的凉意袭来,令人瞬间慌了,炎凉忙拉住他扶在她腰上的手:“你还没有……”
  他紧贴在她身后,趁她回过头来,蒋南肆意地落下一吻,沉沉的嗓音在濡湿的纠缠中溢开:“成交。”
  同时,拉下裤链,引导着欲望闯进她干涩的身体。
  ****
  疼痛顷刻间袭来,炎凉止不住的闷哼,双腿一颤险些就要滑到,被蒋南扶住,刚勉强站稳,他已毫无章法地律动开来。
  解开她的胸衣后扣,手自后绕到她胸前,胡乱的揉捏。
  狂风暴雨般袭来的撞击令炎凉连目光都震颤的无法聚焦,野蛮的律动中,炎凉的双手在他的牵引下撑在墙面上,脚尖垫在地上,艰难的保持着平衡。这个男人收回在她胸前蹂躏的手,双手皆扶在那盈盈一握的腰侧,引导着她去迎合一下又一下强悍有力的撞击。
  蒋南屈膝挨开她的双腿,捧起她的臀,压低她的腰,肆意摆弄,逼她更深的容纳,炎凉脚尖不得不垫得更高,臀也**翘着,柔软的核心碾磨着,容纳着就这样一直低着头,感受这强加于她的**。
  在这持续不断的抽撤间,出于自保的本能,炎凉终于感到身体逐渐润泽,心中却依旧平静得可怕,似乎连灵魂脱离了身体,悬在半空冷眼旁观。
  这个男人仿佛不满她的置身世外,忽的一记狠抵,猛地融入她的最深处的同时,也无情的捣碎那冷眼旁观的灵魂。
  炎凉顿时浑身酥麻,神经都痉挛了一般,反手抓住他的腕子,无力地摇着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乞求些什么。
  蒋南停在那无助的紧缩着的深处,阵阵温汩随之泌出,顺着这女人颤巍巍的双腿内侧流下,沾湿他的西裤。
  闷哼阵阵,压抑在这个女人的喉间,仿佛在诱引他更快更深的占有。
  蒋南捻起那抹湿润,举到她眼前:"既然已经豁出去了,不如放开来好好享受。"
  炎凉不说话,只把头埋得更低,任恨意与耻辱逼得自己双唇惨白。又一波凶狠的抽耸接踵而来,炎凉终于溃不成军,□声时断时续。折磨着身后那个男人早已滚烫的耳膜。
  欲望在那紧致的桎梏中危险的跳动,急缺一场淋漓尽致的宣泄,蒋南充血的双眸一一掠过她的后颈,形状美好的蝴蝶骨,纤细的的腰身,继续往下,又是逐渐丰腴起来的臀,肌肤白皙到几乎半透,腰上、臀心皆因他蛮横的揉弄而隐隐泛红。
  他闭上眼,神经末梢感受着她一波又一波的紧缠,再睁开眼时,原本的内心翻涌早已经片片散落成一地凄凉。
  他稍一松手,没了撑扶的炎凉双腿一软就跌跪在了地上,触手处是一片冰凉的大理石地面,瑟瑟发抖。蒋南垂眸看她,丝毫没有上前搀扶的意思。
  此刻的这个女人,胸衣虚挂在胸前,连衣裙胡乱的半穿在身上,腿间一片粘腻。蒋南站在她面前,一圈一圈的解下之前她悉心为他缠上的绷带。
  伤口细小,但每一处都足以疼痛入心。
  他的表情却只是麻木。
  解下最后一层绷带后,蒋南将它们随意地丢在地上。她的关心,无论是虚情还是真意,如今都同这绷带一道,被他弃如敝履。
  蒋南在她面前蹲下,扳起她的脸。
  她目光中的抗拒是这个世间最残酷的清醒剂,他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声线前所未有的冷酷:“我宁愿你恨我。”
  “……”
  “对……就像这样,"他深深望进她的眼睛,看到那里的恨意逐渐涌动、堆叠,最终潮涌般淹没了一切,"恨我……”
  她对他最后的那半点情意也终于被他亲手摧毁……
  他终于做到……
  这场蓄谋已久,这份欲壑难填――是欣慰?是苦涩?蒋南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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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1 00:11:02
☆、第 62 章两年后。

  大雨延绵不绝。
  许久不见天日的早晨,炎凉披着睡袍下楼吃早餐。
  餐厅亮着顶灯,一侧的玻璃墙面被大雨持续洗刷,花园中的绿植在这盛夏时节的雨水摧残下提前迎来凋零。
  如今的徐家大宅早已按照蒋彧南的喜好重新装修过一番,炎凉在这个装饰一新的家里生活了两年,却没能生出半分熟悉感。而她这两年间在家用餐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也不能怪这些这两年间新请的佣人至今还不熟悉她的忌口,炎凉低头看着这一叠一叠被端上桌的早点,煎饺、葱油饼、小葱米粥、葱花鸡蛋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碰,只拿起那杯蜂蜜水喝。
  佣人见她表情冷淡,下意识地看了看炎凉对面那张空置着的座椅,自顾自的领会了一番之后,会错意道:“太太,先生还不知道你已经从新西兰度假回来了,他昨晚加班,所以才……彻夜不归……”
  炎凉对此却似乎充耳不闻,放下水杯,拿起另一旁那叠熨烫得整整齐齐的报纸,一边随意翻看一边问:“我的行李呢?”
  “已经帮你收拾好,全部放回更衣间了。”
  炎凉点点头,正欲把报纸放回,目光却是一怔。
  她愣了两秒之后又把报纸拿回,逐字逐句地看起这则险些被她错过的娱乐版新闻。
  自丽铂集团成功收购徐氏之后,相关人士在报章杂志上沉寂了两年,但不妨碍丽铂的现任CEO蒋彧南与神秘女子共同出入私人会所这一新闻,一经发出就霸占了娱乐版头条。
  新闻最末,意味深长的加了一句:“截止记者发稿时止,还未见二人离开会所。”
  照片的拍摄时间就在昨晚,虽是夜间,还下着雨,照片拍摄的不算清晰,教人看不太清那女人的容貌,但那绰约身姿也可以令人想象出、这是什么等级的尤物。
  而蒋彧南的样子,就算化成灰,炎凉也辨认得出。
  佣人当即声音都哆嗦起来:“太太,先生他……”
  炎凉依旧什么也没说,把报纸放回原处,脸上的表情也还是那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可愣是一个没注意,竟夹了只煎饺塞进嘴里,葱香味当即盈满齿间,炎凉醒过神来,只得勉强咽下,佣人还站在一旁焦躁地看着那份报纸似想将它拿走,而炎凉这时已经放下了筷子,这就准备起身离开,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语气有多糟糕:“记住,我不吃葱的。”
  她打算回二楼,可刚调头朝楼梯走去,耳畔传来一声:“蒋先生……早!”
  炎凉下意识得顿住脚步。
  皮鞋的声音由远及近,随后是椅子被拉开的声音,炎凉以为他要坐下来吃早餐,正准备重新提步离开,却在这时,她的手腕被人一把拉住。
  “一起吃早餐。”蒋彧南的声音就在她背后极尽处响起。
  “我饱了。”炎凉头也不回,只腕间用力,试着挣开。可蒋彧南再稍一用力,她整个人就被他拉坐回了座椅中。
  蒋彧南随后在她一旁落座。
  佣人忙备好一套餐具,蒋彧南的头发和外套上都有淋雨后的片片湿意,他却不管不顾,接过碗筷大快朵颐起来。
  炎凉也不走了,就坐在那儿看着他吃,冷笑:“昨晚加班加到哪个女人床上去了,现在胃口这么好?”
  蒋彧南拿筷子的手一顿,就在炎凉以为他要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动筷子用餐时,他却把筷子搁下了。
  佣人这回终是按捺不住,猛地欺身过来,端起整叠报纸抱进怀里,一个劲地道歉:“是我的疏忽,我……忘了把报纸筛选过之后再端过来。”
  相对于佣人的急切,蒋彧南则是极度的从容,拿餐巾试了试嘴角,动作缓慢而优雅,目光却如刀,冷硬地剜在炎凉身上。
  蒋彧南安慰佣人似的一笑:“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这位口口声声说去新西兰看望母亲的太太,不也被人拍到和别的男人同游纽约?”
  他说的明明是安慰佣人的话,目光却一刻不离炎凉。炎凉被他直勾勾盯着,再也忍不住锁紧眉头。
  此时此刻的炎凉心下万分焦急,面上却要粉饰的一片太平。两年前强尼韦尔曾为徐家引荐财团,却因周程在机场被捕而错失了那次机会,时隔两年,此事惊现转机,她和周程双双前往纽约,就是为了与财团负责人——纽约华人商圈中赫赫有名的梁瑞强见面详谈。
  恰逢一众大学同学邀请她前往纽约参加一年一度的聚会,有同学聚会做掩护,即便被这个男人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她也能轻松圆谎。
  只可惜原有的徐氏旗下的产品早已被江世军逐一雪藏,她手头现在只剩下“雅颜”,品牌价值低低微,前景也不被看好,想要以此拉到梁瑞强的资本,何其难。她与周程在纽约呆了足足两周,却一直只能和梁瑞强的营运总监洽谈,连梁瑞强的面都没见上。
  炎凉收拾好心境,对无辜受累的佣人说:“你先下去吧。”
  佣人显然不愿卷入这对夫妻的纷争,点了点头之后当即一路跑开,这时候的蒋彧南已经好整以暇地交叠着双手垫在下巴下方,似笑非笑的打量她:“怎么愁眉不展的?看来你和周程在纽约玩的并不愉快。”
  辛辛苦苦辗转新西兰、纽约两地却终没获得一丝进展,她怎能不愁眉不展?该用什么来掩饰满腔失落?只能是她硬着语气的质问了:“你找人跟踪我?”
  “我这么忙,哪有空管你的私生活?是那家报社总编和我有点交情,替我把新闻压了下来。”
  这个男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她和周程同游纽约的真正目的,炎凉本以为自己能够狠狠地松口气,可不知为何,看着他心情甚好的样子,她只觉得顿时喉间被什么东西堵住,令她整个人都分外压抑。
  脑中忽的闪过报纸上的那张照片,那两个人……相视而笑。炎凉几乎是坐立难安,原本早已设想好的同学聚会的幌子,顷刻间就被她抛诸脑后,可偏偏还得做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看来大家都是半斤八两,谁也没资格怪谁。”
  炎凉话音刚落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起身要走:“我还要回公司上班呢,就不打搅你用餐了。”
  这回蒋彧南并没有出手拦她,任由她一路急走,几乎是转眼就上到了楼梯中央。他始终面无表情地目送着她,却在这时突然开口:“过两天一起参加个朋友的订婚礼。”
  炎凉脚步一缓,又很快恢复:“蒋先生不是已经有现成的女伴了,还用得着我陪同?”说话间她已上到二楼,从蒋彧南的角度看,这女人已经快要走出他的视线,这时,他才悠悠地补充道:“那可是你我共同的朋友。”
  “……”
  “路征。”
  炎凉的脚步生生定住。
  此景此景落在稳坐于餐桌旁的那个男人眼里,该有多讽刺?以至于他低了低头不愿直视,而当他再度抬头时,二楼的走廊已失了她的踪影。
  炎凉进更衣间换衣服,打算回公司上班,拿起挂在衣架下的一套黑色套装时,动作却是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耳边也不由得回响起一个声音:过两天一起参加个朋友的订婚礼……
  路征……
  仿佛上辈子认识的人,如今再想起这个名字,炎凉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愣在衣架前不知多久,身后突然响起蒋彧南的声音:“抽空去买身礼服,出席订婚礼用。”
  炎凉猛地抽回神志,呆了两秒,终是头也没回。
  蒋彧南觑一眼衣架上挂着的清一色的黑白灰:“我都快忘了你穿职业套装以外的样子。”
  炎凉充耳未闻似的,当即脱了睡袍,准备换衣服:“我不会去的。”
  被彻底忽略的蒋彧南却不见半分失落,反而斜倚在门边,“你不好奇么,那个对你如此钟情的男人,最后到底娶了个怎样的女人?”
  看她背影,似乎正在做一个深呼吸的动作,果不其然,等她调整好了呼吸,竟回过头来给了他一个十分礼貌的笑容:“请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
  “……”
  他眉梢一挑,看着她,不为所动。
  炎凉短促的嗤笑一声,也不推他出去,只是背过身去,直接脱了睡裙,换上衬衣套上半身裙。
  瘦削的肩颈,纤细的腰身,修长的双腿……
  与两年前相比,这女人清瘦不少,可每一寸肌肤上,都淬着他曾熟悉的凝白。蒋彧南倚在那里,动作不变,目光却几度晦暗下去。
  直到最后她“哗——”地一声拉上裙侧的拉链,转头从玻璃柜里拿了只皮包出来,之后朝门边走来,自始至终没再看他半眼。
  只蒋彧南倚在门边,堵住了她的前路。
  炎凉只得偏垂下头去,兀自拨一拨头发,等他让路。他却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只不咸不淡地说:“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无视——蒋太太,这两年来你很好的诠释了这句话。”
  炎凉这回真是忍不住笑了。
  她悠悠地抬起头来,失笑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爱?别拿这个字恶心我,当初我选你,仅仅是因为你能帮我击垮徐子青。只不过最后我自食了恶果,被你害的家破人亡。我们都扪心自问一下,自始至终你我心里有‘爱’这个字么?”炎凉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他的胸口,“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炎凉收回指着他胸口的手,强行擦撞过他肩膀,离开。
  肩膀擦撞那一刻,些微的疼痛感顺着奇经八脉迅猛地直抵内心,蒋彧南站在那里,感受片刻的撕心裂肺。
  然后再一点一点的恢复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寻上楼来,蒋彧南依旧站在那里,背对楼梯方向,那脚步声就停在蒋彧南身后,随即响起的,是李秘书的声音:“梁瑞强的专机一个半小时后抵达,蒋总,我们是时候出发了。”
  蒋彧南这才回过神来似的,捏一捏眉心,回头面无表情地说:“走吧。”
  说完便随着李秘书朝楼梯走去。
  已走到半路的蒋彧南又不由自主地停下,回头看一眼已经空无一人的更衣间,耳边渐渐响起熟悉的话语:
  自始至终,你我心里有‘爱’这个字么……
  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蒋彧南收回目光,走下楼梯,终将那熟悉的声音彻底抛诸脑后。
  ***
  大雨似乎要横亘这一整个夏季,炎凉回国一周都未曾见过放晴的碧空,昏天暗地,没有止歇。
  可她却在这样一个糟糕的季候中迎来了一丝曙光。
  相信这绝非是她一个人的曙光,否则周程打来的电话里,声音也不会如此这般兴奋到发颤:“梁总人在国内,我已经托关系要到了他的住址。”
  好运从天而降,以至于炎凉不敢轻信:“你是说,梁瑞强??”
  “我现在就在他下榻的酒店,他只给我们三十分钟时间,你把全部资料都带来。”
  三十分钟……
  现在是……下午4点。
  一时之间炎凉脑中就只剩下这个时间点在一直盘旋着,她嚯的推开座椅,蹲下,拉开办公桌最下方的槅门。上次前往纽约时她带的所有资料都存放在槅门里的这个小型保险箱中。时间紧迫,急得炎凉两次输错密码,终于拿出所有资料,起身拎包,直接冲出办公室。
  周程已把酒店地址发到她手机上。炎凉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要一路疾驰,耳边也只剩下挡风玻璃前的雨刷持续工作的声音。
  原本抄近道只为能更快抵达,可当炎凉看到车前的那段下行路面已被大雨彻底淹没,她当即心下一紧,猛地刹住车。
  她如雷的心跳声早已盖过了雨刷的声音,炎凉看一眼手表,如果现在改道,30分钟肯定无法赶到目的地。
  路面淹的不算深,她一咬牙,重新发动车子,直接驶进这条下行道。
  眼看她快要驶到道路中央,此时的水面只淹到一半的车窗,炎凉估摸着车子应该可以顺利通过这条路,终于可以松口气,也不由得换挡加速。
  就在这时……
  “嘶——”的一声。
  车子竟自动熄火了……
  ***
  窗外的雨势更猛了……
  作者有话要说:《予你半生苍凉,许我一世情殇》
  《予我半生炎凉,不诉一世离伤》
  这两个名字,哪个更好呢?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1 00:11:11
☆、第 63 章
  炎凉醒来时是在医院。
  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大水彻底漫过车厢的那一刻。
  昏厥前的最后一幕定格在车窗被锐物敲碎时,那在水中绽开的碎渣。
  窒息的恐慌感至今还卡在喉头,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又冲鼻而来,炎凉皱一皱眉心,片刻的头痛欲裂。
  有脚步声靠近,炎凉顿生警惕,她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十分沉重,睫毛几颤,才艰难地撑开眼帘。
  护士模样的小姑娘拿着病例牌走近:"炎小姐,你醒了?"
  "......"她好不容易看清这护士的模样,可她张了张口,却发现从喉管至胸腔阵阵灼痛,根本无法成言。
  "你胃里的积水已经清除了,不过还需要留院观察一晚。"
  炎凉缓缓地从病床上撑起身体,手心一展便隐隐作痛,她低眸一看,十指关节处的裂伤是当时敲击车窗时留下的,医护人员趁她昏迷已替她处理好了伤口。
  "谁送我来的?"
  连炎凉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细如蚊鸣,护士好不容易才听清,"是这位......"护士回头看向病房角落的沙发,可除了一件搭在沙发把手上的湿透了的西装,早已空无一物。
  护士疑惑地转回头来,对炎凉说,"那人估计刚走......"
  炎凉愣愣的看着那件还在滴水的西装,渐渐的心里那根弦越崩越紧,护士这就准备出病房,一边走向门一边疑惑地自言自语:"刚刚明明紧张的恨不得把全院的医生都揪来救这女的,怎么现在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就在护士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边之际,炎凉忽的就醒过神来,呼地抬头:"你有没有看到我那些文件?"
  护士探回头来,完全摸不着头脑:"什么?"
  "就是我攥在手里的那些......"
  犹记得大水漫进车厢,她报警之后打电话给周程,让他赶紧来接应。漫长的等待中,车厢内水位越来越高,车窗无法降下,她用拳头砸,用肘击,用高跟鞋敲.......鞋跟敲断了,手脚处处是伤,那扇车窗却始终纹丝不动,文件四散漂在水面上,她赶紧将它们归到一处死死攥着。窒息的恐惧维持了多久?逃出生天的此刻再去回想,那感觉依旧如此鲜活,大水即将漫到车顶,她站在驾驶座上拼命汲取那最后一点点的空气,直到水漫过她的下巴,夺走她的呼吸......
  死亡离她那么近,她几乎要看清它的模样了.......
  直到......"砰"的一声。
  紧接着又是一声,"砰!砰!砰!"
  那声音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炎凉险些停滞的心脏上,越来越猛烈,终于重新令心脏起搏,炎凉几乎是回魂一般,猛地咳嗽一声。
  是敲击车窗的声音?炎凉望向窗外,大水弥漫之中,她仿佛看到一张脸,一张平静的沉着的脸。
  是死神来取她性命?
  还是......
  "砰!"伴随最后这一记重击,在她之前的百般努力下仍丝毫无法撼动的车窗,在水中应声炸裂。
  有人猛地攥住她的手。
  那人拥有坚毅的掌心,将她拉出破碎的车窗,那力量连死神都无法撼动.......
  持续不断的大雨打在她的脸上,新鲜的甘霖将炎凉原本已昏厥的神志换回一丝。她......上岸了?
  适度的力道有节奏的按压她的胸腔,冰冷的唇贴上她的,新鲜的空气阵阵渡进她的口腔。
  是应援的警察?
  还是......
  "周......程......"
  她迷糊的声音贴着彼此的唇溢出,对方的唇一僵。
  炎凉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继而是狂奔的颠簸感,她完全没力气睁开眼睛,甚至听不清那人焦急地说着些什么,可她分明记得自己的手始终紧攥那些资料,没有丝毫松懈......
  那是比她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如今却不翼而飞,炎凉想也没想就从病床上坐起,见她要下床,护士赶紧冲回来扶她一把,炎凉根本没力气凭一己之力站起,头晕目眩之下只能反抓着护士的胳膊勉强稳住身体。
  "你还穿着病号服呢!你这是要去哪儿?"
  喉咙像被堵着,炎凉提上一口气想说话,声音却卡在那儿,只能一个劲儿咳嗽。这护士十分聪明,当即领会了说:"我听说你的车还没从水里拖上来,就算你有什么东西落在车上,现在也找不回来啊......"
  "......"
  "这次雨灾挺严重的,不久前新闻都播了有人遇到了跟你这次一样的情况,那人可没你这么幸运,淹死在了自己的车里。你刚捡回一条命,有什么事情会比休息更重要?"
  可这女人偏要一意孤行,松开护士的手,转眼就赤脚下了地,可还没走出半步,已失力地跌坐回床沿。
  炎凉终于妥协,闭一闭眼,待这阵眩晕过去才睁眼寻求护士帮助"能不能......电话借我用用?"
  接过护士递来的手机,炎凉当即拨周程的号码。
  然而就在她按下最后一个数字时,病房外突然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听得炎凉耳边嗡声阵阵,短暂的眩晕感攫住她的手脚,令她的指尖不得不悬停在屏幕上,就在此刻房门被人豁然推开。
  周程急迫的身影闪进炎凉的视线。
  他的目光慌乱的在病房中扫视了一轮,看见炎凉坐在床沿,他明显松了口气,脚步却不见半分迟缓,三步两步就已疾走至炎凉跟前。
  这个女人面色没有一点血色,周程下意识地伸手似想要抚摸她脸颊,中途又蓦的收手:
  "你没事吧?"
  难怪护士知道她姓氏,原来是周程救了她、送她入院,可炎凉全然顾不上感受这番劫后余生:"文件丢了......"
  何止是沮丧,简直是丢了一半性命那般无力回天。等了两年的机会就这样被她亲手毁了。可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该如何挽回?炎凉哑着喉咙对周程说:"重建文件档至少需要......一天时间,梁瑞强要在国内呆几天?趁他回纽约之前,无论如何要请他再见我们一面。"
  她声音哑得不像话,周程这时才半听半猜的明白过来,可他似乎更一头雾水了,赶紧示意她打住:"你不是已经让人把文件送到酒店了么?"
  炎凉一副茫无头绪的模样,周程看看仍杵在一旁的护士,想了想说:“护士小姐,能不能请医生过来一下?”
  支走了护士之后周程才开始巨细靡遗地梳理事件原委:"我接到你电话之后立马就赶了过去,根本顾不上挽留已经打算送客的梁瑞强,可我还没赶到就接到了电话,对方说你已经被送到了医院,并没有大碍,你也已经差遣他把文件送到了梁瑞强手里。"
  这么好的消息炎凉全然不敢置信,都能教人从如此沙哑的嗓音里听出满腔的忐忑:"那......梁瑞强他......"
  "我刚赶到医院就接到了梁瑞强秘书的电话,梁总估计是感受到了我们的诚意,终于松口说他本人不排斥合作。"
  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得以松缓,痛觉神经在那一刻重新统领身体,手、肘、膝.......为了砸破车窗她已遍体鳞伤,如今每一处都在发疼,炎凉静静地坐在那里,动都不敢动,脑中却无法平静,既然已经有了合作可能,接下来她则需要部署更多,后续的每一步,都决定着她的成败----
  她如今仍是负债人,只能借力使力,要打击江世军,最阴的方法莫过于以梁瑞强的名义令江世军上勾,两年前的收购战毁了徐氏的同时也使得丽铂元气大伤,若不是她和蒋彧南有协议在先,江世军早已打算将徐氏的产品链拆分后转卖,如今她该如何说服梁瑞强不仅要出资,而且还要允许她借他的名义办事?又该如何诱导江世军把徐氏转卖给梁?
  阴险的欲望悄然燃烧,炎凉已经蠢蠢欲动,看向周程的目光中有着与惨白面色毫不相符的熠熠生辉:“我想亲自去见见梁瑞强。”
  周程兀自领会着她目光中的深意,不可思议的反问:“你是说……现在?”
  炎凉郑重地点头。
  周程当即脸色一凝,拒绝道:“你现在给我好好在医院呆着,哪儿也别去。”
  炎凉正欲接腔,医生恰在此时来到病房,要替炎凉检查身体指征。周程只得暂时回避,见他要走,炎凉叫住他,“帮我去附近商场买套衣服。”想了想又补充道,“过两天出院的时候穿。”
  周程这才点头离去,医生接替而上走到病床边:“请先躺下,我要开始测……”
  话没说完就被炎凉打断:"我能不能现在就出院?"
  ***
  在炎凉的坚持下,医生最终同意放行,待周程回到病房,还没摸清头绪,炎凉从他手中接过装衣服鞋子的纸袋,下床后直接走进洗手间。
  周程见势不对:"你该不会......"
  “……”
  简直天方夜谭,周程连连摇头:“你疯了?你现在风一吹就能倒的样子,不在医院好好呆着,难道真打算去见梁瑞强?”
  炎凉却已经二话不说关上了洗手间的门,任周程如何敲门她都不回应半句。
  很快炎凉就换好了衣服出来,一身小黑裙衬得皮肤惨白似纸薄,周程刚要开口,她已先发制人:"医生都已经允许我出院了,我是该听医生的还是听你的?"
  这样伶牙俐齿的炎凉仿佛只存于他的记忆之中,这两年间的她似乎收起了所有的刺,以至于一时之间周程真有些无法招架,炎凉趁此机会径直朝病房门走去,周程无奈之下只得沉默地跟上。
  ***
  即刻出院。
  她坐进周程的车里,挡风玻璃外,大雨丝毫不见止歇,自天际倾洒而下,模糊了视线。
  周程不由担忧地看向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炎凉,她脸上不见半分血色,一副下一秒就将倒下的样子。
  可他终究什么也没说,沉默的发动车子。
  周程驾车急驶,雨刷持续不断的工作。炎凉系好安全带后一直沉默地闭着眼,头晕目眩地坐在那儿,脑袋被各种问题塞满:谁在暗处助了她一臂之力?见了梁瑞强之后她能说些什么?怎样促使蒋彧南破坏协议?除了两年前婚礼当夜,炎凉再没见过他生气,激怒他何其难?怎样诱使江世军踏进陷阱?
  越想越头疼。
  感觉到车子终于停了,炎凉吃力的睁开眼睛,却发现周边景色甚是熟悉。
  这哪是梁瑞强下榻的酒店?分明是徐宅。
  她的耳中还有些事故造成的轰鸣,周程的声音像是覆着一层膜,听起来恍若从远山传来,那样辗转柔肠却又不容反驳:"听我的,好好休息。梁瑞强那边我已经约了别的时间,你现在冒然过去,只会让梁瑞强觉得我们两个在事件处理上出现了分歧,得不偿失。"
  周程说完,不等炎凉开口,已撑伞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拉开车门:"我送你到主楼。"
  "你不带我去见梁瑞强,那我自己去。"
  她还要逞强,握住方向盘就打算挪到驾驶座上,可就是这么一挪,她顿时眼前一黑,不得不趴低。这是身体对她的任性的惩罚。周程半个身子探进车厢,将炎凉搀出来,她终于认命。
  周程将她送到家门外,就此告别,炎凉一人开门进屋,已经是傍晚,雨未停,天幕已黑。
  她径直上楼,浑身跟散了架似的,扶着楼梯把手缓慢挪了一路,终于把自己颤巍巍地送回了卧室。
  可刚走进门里,炎凉就已没了力气,只好手扶着额头靠在墙上歇一歇。
  她因耳鸣没听见屋里的动静,眼皮却感受到侧边突然透过一抹亮光。
  她循光看去,原来是浴室的门被打开了。
  浴室内的灯光向炎凉投影过来,她缓缓看清了光圈中晕着的那个身影......
  蒋彧南?
  浴室里透出的热度,和这个明明洗了热水澡、却诡异的一脸惨白的男人。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1 00:11:28
☆、第 64 章

    水气氤氲之中的蒋彧南看见她便是一愣。
  浴室里的光自蒋彧南身后投射而来,脸上丝毫不见血色的两人,各自站在昏暗与明亮的两端。
  炎凉只觉头晕目眩,因背光的缘故,她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脸,但他双眸中闪着的暗光令她本能的想要回避。炎凉强撑起精神,勉强站直来朝里间走去。
  以她现在的状态,基本上沾着床就能倒头就睡,可就在炎凉走到床边的那一刻,脚下似乎踩到了些什么,她正要低头看看,却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在靠近,与此同时,一个高大的阴影自她身后投射到她面前的床铺上,将她原本的背影笼罩于无形。
  他就站在她身后,不言不语,存在感却那么分明,以至于逼得炎凉一咬牙,直接就掀开薄被就窝了进去,闭上眼不闻不问。
  炎凉翻个身背对他侧卧着,就算他问她缘何脸色这么差,她也已打定主意缄口不语。只要她与他毫无交流,就不会露出破绽,以免他察觉出不对劲。
  她这么想着,就这样闭着眼等待,等着他的质问,或他离去的脚步声。然而蒋彧南自始至终都沉默地站在床边,既不离开也不吭声,只是站在那儿,看着面前这个蜷着睡去的纤瘦身影。
  伸手,似要将她露在薄被外的胳膊收进被中,却在即将碰触她的那一刻硬生生收了动作,改而蹲下,捡起地毯上那两粒方才被人在无意中踩碎的白色药片......
  直到关门声响起,炎凉睁开眼睛,窗外的天不知何时已黑成一片无底洞,直到最后昏昏睡去,炎凉脑中仍是烦绪千千。梁瑞强......她该不该把赌注全部押上?
  ****
  梦魇。
  窒息。
  绵延的睡意将炎凉重新带回大水之中、密闭的车厢里,她胡乱的扳着把手,车门却始终纹丝不动。睁不开眼睛,无法呼吸,死亡的恐惧死死卡住喉咙,绝望之下她最后一次伸手,车门却在那一刻奇迹般地被她拉开了,欣喜万分地游出车厢,眼看就要冲出水面重获空气,突然有股力道死死抓住她的脚踝,将她重新往水中拉,她惊恐地低头看,那个死死拉住她要与她同归于尽的人,顶着张蒋彧南的脸......
  炎凉被吓得醒过来。
  耳朵的阵阵轰鸣声将她从梦境带回现实,口腔、鼻腔里却仍像堵着些什么,炎凉只能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天花板,努力将梦中那张脸驱逐出脑海。
  窗外,大雨终于收了强猛的攻势,淅淅沥沥的织成漫无边际的雨帘。
  原来她耳边持续不断响着的嗡声并非因为她的耳鸣,而是她手机震动的声音。
  盛夏时节又是雨季,卧室潮湿而闷热,不知谁把空调关了,炎凉早已满头大汗,出汗虽热但也令身体舒畅许多,脑子也没那么晕了,对方孜孜不倦地拨打,震动声停了又起,炎凉循着震动声下了床来到浴室门外,收纳篮中放着湿透的衬衫和西裤,她从中翻出手机。
  手机也是湿的,但还能使用,炎凉刚接听还来不及开口,对方已语气急切地抢话道:"蒋总你总算接了......"
  李秘书......此人和他主子一样道貌岸然,炎凉语气里装不出半点热情:"是我。"
  手机那端陷入短暂的沉默,但李秘书很快就消化了惊讶,语气一贯的恭敬:"蒋太太,我联系不上蒋总,你们在一块?能让他接个电话么?"
  "找他什么事?"
  "这......."
  李秘书欲言又止,炎凉也没打算从他口中套话,拿着手机走出房间,向楼下张望了一轮也不见蒋彧南的身影,她刚要下楼,正碰上佣人迎面走上楼来,炎凉叫住她:"有没有看见先生?"
  佣人一脸诧异,这家的男女主人一年都说不上三句话,所有人都习惯了这旷日持久的冷战,这位女主人竟破天荒地关心起自己丈夫的行踪来,怎能叫人不惊讶?
  "好像是在......客房。"
  炎凉闻言当即调头朝客房走去,门反锁,敲门没人应,她只得差使佣人在门外唤:"先生,李秘书来电找您。"
  门内依旧空无一声。炎凉想了想,只得对佣人说:"去把备用钥匙拿来。"
  佣人很快取来备用钥匙,替炎凉把门打开,炎凉刚走进客房就定住了......
  她的正对面,蒋彧南倒在地上。
  ****
  炎凉脑子刹地一嗡,反应过来时已经冲了过去,跪在地上扳过他的肩:"蒋彧南!"
  触手处是他滚烫的额头,即使炎凉这样锐呼他的名字,也换不来这个没了知觉的男人的半点反应。
  佣人听见她如此紧绷的声线,当即也冲了过来,炎凉指挥着:"架住他那边的胳膊,帮我扶他起来。"
  佣人连连点头,依言绕到蒋彧南的另一侧,两个女人试着搀扶起他,可他的身体沉重如铁,炎凉又病得失了力气,以至于还没成功起他,自己就跌坐了回去。
  经过这样一番颠簸,蒋彧南的睫毛微微一颤,又一颤,幽然间就这样皱着眉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佣人率先察觉,立即欣喜地提醒炎凉:"太太,先生他醒了!"
  炎凉条件反射地偏头看去,那一瞬间仿佛跌进了比窗外的夜色更加深沉难测的无底洞。
  两两相视间,目光虚弱的蒋彧南瞳仁微微一闪,他仿佛沉湎进了某段回忆之中,就这样看着她,悠悠的抬起手来抚着她的脸颊,微微一笑。
  他的动作那样温柔,仿佛稍一用力这个梦境就会破碎,再也拼凑不回;他的笑容包含了太多,不可言说;他的目光过于沉重,只是这样沉默地对视着就已令炎凉不堪重负,下意识的想要远离。
  炎凉本能地抽回搀着他的手,站起来退后一步。
  这样迅速的逃离,落在这个昏沉的男人眼中,却仿佛被按下了慢进键,蒋彧南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一点的退后,直到最后彻底地调头离去——
  这无异于将整个折磨他的过程拉成一个世纪那么长......
  炎凉调头走出客房,回房间拿自己的手机,调出私人医生的电话,请医生立即过来一趟。再回到客房时,蒋彧南早已重新阖上了眼,佣人已将他搀上了床,炎凉看着那张比墙壁还惨白的脸,后知后觉地想,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她笑?笑得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
  炎凉请来的是徐家曾经的私人医生,徐晋夫在世时的病情一直是由该医生负责,至今他与徐家各方人士的关系都还不错,炎凉也就不意外蒋彧南生病的消息这么快就会传到周程那里了。
  和梁瑞强的第一次会面算不上很有成效,但起码还算愉快,梁瑞强一向不亲自打理投资项目,但只要他对她提出的构想感兴趣,她还是成功在望的,梁瑞强的秘书送炎凉和周程离开,离去的车上,周程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当他第三次透过后视镜瞄向炎凉时,炎凉偏过头去直接目视:“你想说什么?”
  “听说前几天蒋彧南病了?”
  “发烧而已,小病死不了。”
  她语调微冷,周程点了点头也就没再追问下去,他重新目视前方路况,就这样沉默了片刻,终究是没忍住,带点不明意味地提点她:“看得出来你还是很紧张他。”
  “那是当然,他如果现在就死了,我整个计划都要泡汤。不仅徐氏夺不回来,江世军更不会放过我。”
  “你真是这么想的,还是嘴硬而已?”
  “你觉得呢?”炎凉扯了扯嘴角,像是微笑,可目光中的凌厉等于已经回答了周程的问题。
  周程细细地观察她,想要剥除这个女人目光中的凌厉,去透析她真正的想法,但最终不得不放弃,他已全然猜不透她。
  如今他能做的只剩下提醒:“如果我们和梁瑞强合作成功,你和蒋彧南那就是一辈子的势不两立。你得考虑清楚。”
  “你以为我坚持不跟他离婚是为了什么?”炎凉已经有些生气了,语气却只是更沉更冷了而已,“我不是你,别把你感情用事的那一套用在我的身上。”
  “……”
  “放心,我考虑的很清楚。”
  ****
  谁也没料到,蒋彧南的一场小病会令原本陷入旷日之久的冷战中的夫妻关系产生质的改变——并非往好的方向改变,相反,变得越来越糟。
  时隔两年,炎凉又一次成为上流圈子的谈资,夜不归宿,被小报拍到与陌生男人把酒言欢——有人揣测这蒋太太突然的反常,是为了报复蒋彧南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花边新闻。
  蒋先生对此的态度也被人津津乐道,不知是心中有愧还是夫妻关系真的已经走到尽头,竟对自己太太的放纵行径毫无管束,几乎是放任自流的态度……
  这已经是炎凉这周以来的第三次,在外通宵后回到家里时已近傍晚。蒋彧南似乎并不在家,但家中佣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衣装华丽、醉醺醺地上楼去,令炎凉完全相信她又一次夜不归宿的消息很快就能传到他耳朵里。
  这个男人对她包容的底线在哪里?她现在就要划破他的底线。
  炎凉卸了妆之后进浴室冲凉,酒气与艳丽随着流水旋进下水道,剩下的只有一片空白的脑子和疲惫的躯壳。
  她仰着头,任冷水倾洒,就在这时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炎凉一惊,豁然偏过头去。只见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后一直晃悠悠地停不下来,此刻炎凉心下已是一片了然,湿漉漉的目光继而投向门外,果然看见蒋彧南直立在那儿。
  硬挺的身影,愠怒的脸。
  炎凉做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收回目光,仰起下巴闭上眼,将头发全部向后撸,他连鞋都没换,炎凉听着皮鞋踏在瓷砖上的声音靠近,迅疾中透露着些什么——炎凉静候着。
  干湿分离间的玻璃门被拉开,她连浴巾都来不及从毛巾架上扯下,就被蒋彧南拽了出来。
  “你发什么疯??”她明知故问。
  他沉默不语。
  炎凉浑身赤`裸,头发还是湿的,走了一路就滴了一路的水,炎凉脚步跌跌撞撞地被拽进衣帽间,蒋彧南劈手一甩,炎凉整个人跌坐在沙发凳上。暗红色的沙发凳上滴了水,红得发黑,她对面的那双目光,却是墨黑中压着暴怒的红。炎凉胡乱地扯下衣柜中的一件衬衣挡在胸前,仰起头,对着面前这个表情阴冷的男人怒目而视。
  蒋彧南什么也没说,动作不耐地在柜中翻找,衣架被他拨弄地乒乓直响,很快蒋彧南就将一身内衣外衣一齐丢到沙发凳上:“换上。”
  “去哪儿?”
  蒋彧南咬牙,话自齿缝间磨出:“换上!”
  今天,这个时间点,这件被他丢在她手边的裸色礼服……炎凉知道这些组合起来意味着什么,故而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极不情愿起身。
  对于她的不配合,蒋彧南神情越发阴沉,刚开始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突然就毫无征兆地欺身过来,俯低了身体捏起她的脸,整个手的虎口掐在她下颚处——
  炎凉终于等到了她期待已久的一句话:“别忘了我们之前的协议。你乖乖听话,而我压下周程的犯罪证据,不拆卖徐氏旗下的品牌。”
  蒋彧南说完,劈手松开她,炎凉被他的力道带得不得不侧过脸去。她没有再接腔,似乎已沉默的就范,蒋彧南转身离开衣帽间,炎凉听见他在外头吩咐佣人:“拿浴巾和吹风机过来。”
  ****
  蒋彧南还记得她的尺码,为她挑的这件裸色礼服极其合身,膝上半寸的长度,无半分的□,但将身体紧紧包裹,衬得整个人曲线盈盈。
  两个人分别坐在汽车后座的两端,蒋彧南闭着眼,炎凉则是看着窗外,又是一个雨天,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路边行人撑着伞匆匆而过,没有人告诉她这车正开往何方,但当车最终停在明庭酒店一号店的旋转门外时,炎凉一点也不意外——
  明庭明庭集团的公子在今天,在此,举办订婚宴。
  男方家境显赫,女方又是高官之女,她们订婚的消息炎凉早有耳闻,路明庭更是豪置千金,要为未来儿媳创立基金,消息早已传遍街头巷尾,炎凉想不知道都难。
  门童小跑上前为炎凉拉开车门,蒋彧南下车随后也绕到她面前,朝她的方向微微弯起胳膊,炎凉看着他这番示意动作,并不打算配合,率先朝大门走去,可转眼就被他扯了回来。蒋彧南抓起她的手就搭在自己臂弯中,她要抽手,但被他强势地按住,彼此就这样暗中较量着踏入明庭酒店,外人看来,却是一双璧人相携着走进。
  区区一场订婚宴,就已是过百桌的规模,路征在自家酒店设宴,炎凉一路行去,随处可见喜气洋洋的服务生,仿佛脸上就写着“东主有喜”四字。
  进了电梯,只剩下彼此,蒋彧南不再施力压制,电梯门合上的那个瞬间炎凉就嚯地抽手,抱着双臂退到角落,一副拒人千里的姿态。
  蒋彧南笔挺的站在那儿,目视前方并为回头看她,声音都是倨傲的:"老情人结婚,你的滋味如何?"
  炎凉想都没想冲口而出:"痛不欲生。"
  从炎凉的角度看,她话音一落蒋彧南的背脊便是一紧。此情此状看得炎凉当即幽幽一笑,电梯门也在这时"叮"的一声抵达。
  她这时倒十分配合,亲昵地上前挽住蒋彧南的臂弯,妖娆地走出电梯。
  在宾客簿上签字后,服务生引领他们进场。
  蒋彧南站在门边微一扫视,场内有哪些重要人士就已一目了然。
  见到正与亲家笑谈的路明庭,蒋彧南附耳过来对炎凉说:"去打个招呼。"
  炎凉闻言不由看向不远处那个身型硬朗的长者,体态、着装无不是老派资本家的派头。原来这就是路征的父亲?也是协助江世军毁掉徐氏的人之一......
  蒋彧南一路朝那一隅走去,途中不少宾客热情的上前打招呼,蒋彧南也一一颔首以做回应。然而待蒋彧南与他们错身而过,所谓的朋友们又无一不与同伴窃窃私语,最大的疑问莫过于:"那个......蒋太太她......不是路大少的前女友么......"
  "......"
  "打扮得这么光彩夺目来这儿,真不知道她存了什么心。"
  这些年的起起伏伏早令炎凉练就瞬间就能将一切流言蜚语抛诸脑后的本事,纤然地随蒋彧南来到路明庭身旁。
  路明庭见到蒋彧南,十分亲和地微笑:"彧南来了?"
  "路先生。"
  "怎么气色看起来这么不好?"
  "生了场小病而已,没大碍。"蒋彧南转而向路明庭介绍起炎凉来,"这是我太太。"
  "蒋太太?"路明庭当即看向炎凉,微笑之中有一丝冷意深藏:"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会场另一隅,正与朋友交耳低语的路征经小跑上前的助理提醒,神情一紧的同时猛地抬头望向自己父亲那边。
  时间忽然静止......
  ****
  冥冥之中似有警醒,炎凉带点迟疑地抬头,她在这端,那人在那端,彼此相隔一整个会场,却一眼寻到对方。
  沉默一时。
  悠扬的会场音乐循环往复着,恍如当年初见,路征朝她微微颔首一笑。此去经年,此时此刻炎凉唯一能做的,只有狼狈地低下头去。
  这个男人给过她自小就无比渴望的爱,可惜命中注定只能是过客。
  而她身边的这个男人......这个借爱之名令她遍体鳞伤的男人,是她自己的选择,终其一切都要后果自负。
  蒋彧南和路明庭相谈甚欢,炎凉微笑的打断他们:"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片刻后的,炎凉独自一人坐在吸烟区中吞云吐雾。烟不知不觉间已燃了半支,低着头的她听见开门声。
  有脚步声靠近,继而停在了她身旁的凳前。
  那人沉默地落座,炎凉依旧不打算抬头,直到耳边响起:"能不能借个火?"
  她夹烟的手指一时之间狠狠僵住。
  他又说:"好久不见。"
  炎凉隔了片刻才抬头看向路征:"好久不见。"
  强装的笑容没有一丝破绽,看着这样的她,路征也笑了起来:"衣服很漂亮。"
  "我丈夫帮我选的。"
  路征笑容僵住半秒。
  这才是炎凉乐意看到的,这个男人她不配拥有,又何必霸占他的恋恋不忘?这些都该属于他未来的妻子。
  路征从内兜中摸出火机,兀自点烟。炎凉见状不由笑:"你不是有
  火机么,怎么还要借火?"
  她只想让这场对话显得更自然些,但似乎只起了反效果。"要不然怎么有勇气进来找你?"
  炎凉忍不住抬头看他。
  他的目光如沉静的湖水,却有将人卷进的力量。
  烟头即将燃尽,热度灼痛炎凉的手指,逼得炎凉抽回神来,她下意识地松开。
  烟蒂落在地上,火星最后一闪,终熄灭于无声。
  炎凉仓促起身,"不好意思我先出去了。"
  路征并未挽留。知道挽留不了,更知道没有资格。只能默默看着,目送。
  炎凉忽略掉她身后的视线,猛地拉开门快步走出。
  还未走出拐角,炎凉又不得不停下脚步。
  蒋彧南斜倚在不远处的墙边。
  她定了定脚步,同样也定了定神,这才收起凌乱的脚步,冷冷的与蒋彧南擦身而过。
  炎凉深知他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手腕被他攥住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只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你最初的爱给了周程,最后的爱给了路征。我呢?我得到了什么?"
  蒋彧南许久不曾见她像方才那样无措......为了另一个男人。
  即便早已心中有数,有时也强迫自己乐见其成,可是......
  他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力,这是炎凉似曾相识的伪装,免不了要失笑,抬眸看看蒋彧南,抬手轻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脸颊,慢条斯理地说:"你得到了我所有的恨。"
  炎凉伸手要拨开他的钳制,反被他连另一只手腕也攥住。
  他稍一用力炎凉就趔趄着跌撞在墙边,"既然这么恨我,恨不得我这就去死,我生场小病而已你至于那么紧张?"
  炎凉嗤之以鼻:"蒋先生,怎么你也学会自作多情了?"
  "......"
  "你还真是奇怪,你不是巴不得我恨死你么?怎么突然变得像个快死的人似的,开始渴望别人的原谅了?"
  蒋彧南像是突然彻底了参透这个事实,沉寂了好半晌才忽的失笑,"是啊,是我糊涂了......"
  "......"
  他俯底双眸,望进她的眼睛里:"我确实该抓紧时间好好享受你的恨。"
  话音落下,蒋彧南幽幽偏头看了一眼,炎凉皱着眉头差点也要扭头看过去,蒋彧南却突然回过身来,牢牢捧起她的脸,衔去她的唇。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这个对她来说早已陌生的气息......
  炎凉来不及收紧牙关,他的唇齿已长驱直入。
  一时之间炎凉的全部神经都在感受他强加的辗转厮磨。他两年不曾碰她,如今的侵略猛如洪水野兽,舌尖被吮得火辣地疼,炎凉全部的抵抗都被他一一瓦解,就连呼吸都被掠夺。
  直到他满意,愿意松开她,炎凉才最终挣脱开,怒不可遏地扬起巴掌,却被他轻易地架住。
  炎凉胸腔剧烈地起伏着攫取空气,唇色嫣嫣,隐隐有些红肿,蒋彧南却只是架着她的手腕,平静地看着这样的她。
  路过的服务生频频朝这边张望,炎凉猛一咬牙,抽回手调头走了。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蒋彧南双手□裤袋,回头看去----
  方才站在吸烟区门外的路征,此刻已经没了踪影。
  ****
  路征缓步走向休息间。准新娘还在里头梳化,路征正要叩门,脑中忽然闪现一幕:缠吻中的男女,百般不愿的她.....
  这一幕,硬生生逼他收回了手。
  还未转身离开,就有人急吼吼地来寻他:"路少,董事长在找您。"
  路征似有不愿,想了想说:"就说没找到我。"
  说着这就离开,可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的休息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路明庭拄着手杖从休息间里出来:"你这是要去哪儿?"
  路征叹口气,再不情愿也只能转回头来:"爸。"
  "子楠今天特别漂亮,你不进去看看?"
  "哦?是吗?"路征扬了扬眉,却丝毫没有进休息间一探究竟的意思。
  路明庭看自己儿子心不在焉的样子,眉目一凛:"我替你邀请他们来,就是为了让你彻底死了这条心。"
  路征一愣。
  路明庭失望得直摇头:"世界上的女人多的是,我看那炎凉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就算在你眼里她再特别,那也是别人的妻子,有什么值得你心心念念到现在的?"
  连他都看出自己的心心念念了?自己的伪装和这两年来持续不断的自我暗示是有多失败......
  路征惨淡一笑。
  路明庭一愣,沉默稍许,语气不得不和缓下来:"儿子,你从小到大都明确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要怎么去达成你自己的目标,你应该明白什么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别为了一个女人失了几十年练就的理智。"
  父亲的话句句在理,路征终是无奈地一耸肩:"或许我只是想尝尝为什么人彻底失控一次的滋味,又或许......"
  又或许,只是想为了自己真正想要的、而非那些强加于他的责任与喜好,奋不顾身一次......
  路明庭的秘书正从另一边寻来,看看面无表情站在那儿的自家公子,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打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提醒路明庭:"董事长,李部长到了。"
  路明庭点点头,对路征说:"我去招呼客人,你进去看看子楠吧。"语毕却并不急着离开,而是目光示意秘书把休息间的门打开,目送着路征走进休息间,路明庭随后才离开。
  偌大的休息间,化妆师在收拾妆品,准新娘的密友们围在梳妆台前嬉闹着,其中一人偶一抬头,当即笑吟吟地提醒坐在化妆凳上的年轻女人:"庄子楠,你男人来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齐刷刷望向门边,化妆师微一鞠躬:"路先生。"
  路征朝他笑笑,随后径直走向梳妆台。
  这个被唤做庄子楠的年轻女人即便在此刻朝他微笑,神色也带着点冷冽。某种角度看,像极了一个人。
  他终于可以将这种可笑的自欺欺人抛诸脑后了......
  "我能不能和她单独谈谈?"
  听路征这么说,所有人面面相觑一会儿,再目光询问下庄子楠,这之后才鱼贯离开。留这对恋人单独相处。
  应该算恋人吧?每周六看电影,周末陪她去敬老院或孤儿院做义工,每周共进晚餐两次,若有事耽搁,会电话通知彼此......交往的这一年里,两人的独处时间总是井井有条到没有半丝人情味。
  他欣赏她想要从商的野心,而她,渴望拥有明庭这个绝佳的平台发展自己的事业。这种政商联姻,本就意味着各取所需。
  沉默半晌,路征突然说:"记不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我收藏了那么多双高跟鞋。"
  "怎么突然说这个?"
  "......"路征笑笑,"那些都是纽约一个独立设计师的作品。每一双鞋上都刻有设计师的花体签名,,中文名,炎凉。"
  庄子楠的脸色微怔。
  炎凉......
  这个从来独善其身的男人的唯一一个绯闻对象。
  "纽约......"多么遥远的回忆。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那时被家人送出国研读金融,却不务正业,改学了设计。"
  "......"
  "你应该也知道我母亲这些年一直定居纽约。"
  庄子楠点点头,表情已不怎么好看了。
  "由于这个缘故我经常两边飞。那时她应该是改学设计的一年吧,和朋友合开的店铺濒临倒闭。我发现她,因为当时她正与店铺外和房东谈条件,以免被赶出去。一边用英语求,一边用中文偷偷骂,很有趣。可惜当时我没能停下来好好欣赏,回国后才偶然想起,抱着一试的心态请我母亲的佣人替我去那儿买一双鞋。那双鞋,我送给了我母亲。"
  "......"
  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回忆,竟令他嘴角含笑?
  庄子楠微微垂下了目光,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正视这个男人前所未有的......沉湎的、和煦的样子。
  "可惜那双鞋我母亲一次都没穿过。可想而知她当年的水平并不高。"
  "自此之后的每一个月我都会请我母亲的佣人替我去那儿。每一双鞋都附赠了她的亲笔信,除了一如既往的感谢,她偶尔还会写一些现状,谈一谈梦想。我只见过她那么一次,可其实,我对她早已深知。"
  "......"
  "连我都看得出来她的设计越来越好,可一年之后,她在感谢卡里告诉我,她和朋友已打算收掉店铺。"
  "......"
  "直到她为了雅颜能入驻明庭广场来求我,我才知道她重蹈了我的覆辙,为了家业,放弃了自我。"
  "......"
  "怜悯与怜爱之间,有时候只是一线之差。"
  庄子楠试图笑笑,嘴角却僵得不像话。
  路征却笑了,如释重负:"庄子楠,我觉得你必须考虑清楚,这样的男人真的值得让你托付终身么?"
  ……
  ……
  订婚仪式开始,西装革履的路征在司仪的引领下走向主桌。
  司仪声音又响:"下面有请庄小姐入场。"
  无人响应。
  司仪不由得一扬声:“欢迎庄小姐!”
  司仪第三遍重复的话语在会场上空响起时,全场顿时陷入服务生面面相觑、宾客们窃窃私语的场面,路明庭当即站了起来。
  准新娘逃婚了......
  消息一出,全场骚动。
  蒋彧南安坐于原位,场内再混乱,也丝毫不影响他清冷的眸光。他旁边的座椅一直空着,直到路明庭与亲家一同焦急地离场,于此同时,蒋彧南的目光才从身旁这个空置的座椅游弋向台上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台上的准新郎似乎对准新娘的无故离场毫不讶异,视线反而一直定格在蒋彧南身旁这个空着的座位上。
  清清冷冷凄凄。
  ****
  提前离开明庭酒店的炎凉,又一次的通宵不归。
  凌晨时分,炎凉泡了个澡,裹着浴巾从洗手间出来。
  她在里头呆的时间太长,男人已经睡着。
  炎凉坐到床边,不客气地伸手在男人脸上拍了两下,他仍未转醒。这个男人拥有古铜色的皮肤,是她近来常去的那家地下酒吧的DJ,手指漂亮,笑容销魂。如今这样仔细观察他的睡颜,炎凉只觉得这张面孔,陌生的很。
  突然间升起一丝恐惧。
  总统套房,圆形大床,一地凌乱。炎凉起身,在一地凌乱中找回自己的衣服换上,从包里翻出皮夹,抽出小叠钞票放在床头柜上。
  银货两讫,一夜之后,陌路人。
  走到套房门口,正欲拉开门,炎凉看到对面穿衣镜中的自己,不由停下脚步。
  镜子里的女人,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一双眼睛空洞的很。
  回到家时已是凌晨。
  她开车回去,半截车身刚驶进车库,佣人已快步奔到她车前,告诉她:“太太,先生在客厅等你。”
  “知道了。”
  嘴上虽这么说,实际上是阳奉阴违,炎凉停好车,直接从车库那里的外接楼梯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
  睡得迷迷糊糊,手机开始震动,炎凉摸索着拿过手机,是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一个大男人,再怎么样也不会要女人的钱,更何况我们什么都没做成。”
  炎凉仔细回想自己是什么时候把联络方式留给对方的,还没有头绪,突然间听到转动门把的声音,她条件反射把手机丢回床头柜,闭上眼。
  有脚步声靠近。
  感觉到身上薄毯被掀开,床的一侧微陷下去,炎凉烦得很,闷声翻个身,到床的另一侧去睡。坐在床沿的蒋彧南看着被单上她刚睡出来的那一处凹陷,掌心覆上去,还能感觉到她留下的余温。
  他扭头看一眼角落的古董座钟——凌晨两点。
  距订婚宴上的那场闹剧已经过去将近十个小时……
  蒋彧南俯身靠近,为她重新盖上薄毯。而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女人白皙侧颈上的那几枚清晰吻痕……
  炎凉被愤怒的男人揪着头发拽起了身。
  她痛呼一声拉住男人的手腕,却被他反手一甩,整个人克制不住地向后跌撞,台灯被碰倒,屋里的光线顿时凌乱起来。
  斑驳错落的光影下,炎凉依稀看见他那一巴掌正要朝她落下,却在中途停了动作,仿佛就在那一瞬间他已恢复理智,停顿片刻之后,几乎是和缓地勾起炎凉的下巴:“今晚又在哪儿嗨?也不知道洗干净了再回来。”
  他对订婚宴上她的提前离去只字不提,此时此刻,动作亲昵且声线克制,此番转变太快,看得炎凉一愣,随后才挑衅地笑起来:“我很累了,请你出去。”
  “出去?”他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审视她的同时,双手意有所指地移到她的胸前——
  “呲啦”一声,炎凉的衣领被扯开。
  炎凉拼尽全力捉住他的手,徒劳,这个男人轻易便提起她的上半身,将她压回床上。
  他像是要掐死她,却控制着力道,只逼她侧过脸去,露出侧颈,而他,毫不犹豫的俯身,张口就咬。
  用野蛮的方式覆盖那儿的吻痕。
  炎凉想扇他的,但被扣着手腕和下巴,只能歇斯底里的尖叫:“蒋彧南!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蒋彧南松开牙齿,火一般的气息哼在她凉薄的侧颈,声音明明低沉的可怕,却又仿佛带着某种蚀骨的优雅,一字一句,慢条斯理:“我是守法公民,哪有胆子要你的命?顶多把周程的商业罪证交出去,送他坐牢而已。”
  女人的眼眸因为周程这两个字,猛地一滞。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撕毁协议、答应江世军、把徐氏的产业链拆壳兜售——那才是他该说的话,蒋彧南却已是话音一落就猛地扯下了她的底裙……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1 00:11:44
☆、第 65 章

    身体的颠簸之中,炎凉一直把脸侧向一边。折磨却始终不曾停止,床头的金属架一下一下地撞在墙上,一如覆在她身上的这个男人,力道极深却慢条斯理,每一下都缓慢,每一下都深入至底。
  碾磨,刺探,深捣……汗水和体`液源源不断的流淌,心下除了麻木,却再没有其他。沉默的进攻之中,蒋彧南突然捏过她的下巴,要她正视。
  炎凉这时才像活过来的人,突然用力抓住他的腕子,可不仅没能扯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扭过胳膊。
  因为这个动作,原本就曲在他胸前的双腿被压得更低,危险的器官狠狠闯入深处,仿佛瞬间被开启了感知的开关,炎凉眼前几乎一黑,那里阵阵紧缩,蒋彧南停下动作,末梢神经提醒他,这个女人已经被搡弄到了极致。
  蒋彧南就这样被困在这个女人紧致的不断痉挛的肌理之中,进退不得间,他低头凝视她潮红的脸。可她,却还要徒劳地想要偏过脸去,无奈下巴被他紧紧捏着,只能充满怨恨地看着他。
  “有什么不敢看的?我们可是夫妻。”
  他的声线,丝毫不被这肌肤之亲的热度所感染,一贯的冰冷。
  夫妻……
  是的,夫妻。只要一天没让这个男人在她手中一败涂地,他们就还是夫妻……炎凉额头的汗滑进眼里,一眨,仿佛就有眼泪滴落下来。
  蒋彧南居高临下地审视这一幕,眼中波涛汹涌,似乎有什么东西就快要冲破那道理智的防线了,可终究,一切都迅速恢复了平静,蒋彧南放下她的双腿,身体还紧密的连着,她已被他翻过身去,跪在那里,任由他跪在身后,托着她的臀大起打落。
  她的手机还在床头柜上,突然又震动了起来,炎凉咬着牙齿跪着,浑身都麻了,却被他反拽着胳膊撑在那里,连瘫软的权力都没有。
  膝盖磨在床上早已麻木,而她的仇人,紧紧贴在她的身后,手机的震动声伴随着他以下势上的捣入,令她脑中瞬间一片空白,阵阵热流自结合处泌出,被他胀满的密处早已是水润滑腻如绸。
  手机的震动声不知不觉间停了,阵阵温汩湿滑地桎梏着这个眉目清冷的男人,他情不自禁地越发疾抽狠顶,雨点般鞭策着她颤巍巍的腰臀。
  这个时候,手机再度震动起来。
  当炎凉余光瞥见重新亮起的手机屏幕时,身后的他已伸手将手机拿了过去。
  身体碰撞时发出的靡靡之音中,似乎传来了手机那端轻微的男声——蒋彧南替她接听了电话。
  “稍等。”蒋彧南说完,径直把电话丢到她面前。
  蒋彧南已收回反拽着她双臂的手,失了他的力量,炎凉上半身软软地趴倒在床上,下半身却仍被他牢牢地托着,翘在那儿,手机就近在眼前,莫不是那DJ没等到她的回讯,直接打电话过来?炎凉刚凝眉看过去,神情就僵在了那里。
  是……
  路征。
  这个已经两年不曾联络过她的人……
  这个在她最不堪的时候出现的人……
  炎凉慌乱地想要挂断电话,却在手指碰到屏幕的前一刻,全身的感官被身后这个残忍的男人推涌到极致,漫天的情潮席卷之下,炎凉不能自已地颤抖着,眼前的景象也随之模糊起来……
  ……
  ……
  蒋彧南自床沿站起,穿上西裤,“哗”地拉上裤链,这细微的声音迅速的响起又迅速的堙没,没能打破屋里这片早已亘古不变的平静。
  房间里只有床位两边的地灯亮着,昏暗如橘,他回头瞥一眼被柔和的光线包裹着的女人,她蜷在那儿不着片缕,垂着双眸,膝盖通红,曲在胸前的双手死死握着手机。仿佛一幅油画,她手里握着的不是手机,而是能洗涤一切肮脏和罪恶的……信仰……
  “刚退完婚就迫不及待地找有夫之妇啃上了,还有脸打电话来,这样的男人,我是该佩服他?还是该取笑他?”
  蒋彧南的声音响彻卧室,很快又片片散落于无形,最终被沉重的关门声一锤定音,尘埃落定。徒留炎凉一人,充耳未闻一般,一直蜷在床上,许久,才回过神来似的,楠楠地重复着:“退……婚?”
  路家准儿媳退婚的消息,炎凉是在隔日的报纸上看到的。
  之前路、庄二人的婚事就已轰动全城,退婚的新闻一出,注定要遭到全城热议,媒体们诸多揣测,恨不得将路、庄二人交往这一年间的所有大小事宜、八卦传闻都挖出来,以期摸出点门道:庄子楠为何临时悔婚?
  炎凉想起凌晨的那通电话,默默地合上报纸,将它放到一边,拿起瓷杯喝咖啡。满桌的早点,依着她的喜好,不见半点绿葱,可她依旧一点胃口都没有。而手中的这杯咖啡,她也只呷了一口,杯子就被人接了过去。
  炎凉抬头一看,衣着发型样貌神情都已一丝不苟的蒋彧南正端着属于她的咖啡细品,对于她的目光,蒋彧南只淡淡回视了一秒便调转开视线,他一手拿着咖啡,另一手翻开报纸,精准地找到自己的夫人刚才浏览的那篇报道。
  蒋彧南看完之后就笑了。手从报纸上移开,当下就捏起了她的下巴,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刚从大门外跑进来的一名佣人脚下一滞。佣人停在那儿再不敢靠近,使得蒋彧南可以不被打搅地、好好地审视自己妻子的眼睛:“姘头都已经在清理你们之间的障碍了,为什么我在你眼里还是看不到半点开心?”
  下巴被他捏得生疼,炎凉反而开心了,对他的问题不置可否的当口竟悠悠地笑了起来:“看来你昨晚睡得不好,脸色够差的。”
  甚至抬手摸了摸他脸颊。
  如此明显的口是心非的关心竟使得蒋彧南当即愣了一下,可下一秒他就挥开了她的手,放下她的咖啡杯之后径直坐到了桌子另一端用早餐。
  炎凉敛去笑,抬头看看停在不远处的佣人,扬声问:“朱姐,我让你去买的东西呢?”
  佣人这才警醒过来,小跑着靠近,为难地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先生还在犹豫着该不该把手里的塑料袋交给炎凉时,炎凉已伸手将袋子拿了过来。
  蒋彧南只抬头瞥了一眼,便重新低头切着培根,似乎并未察觉一样,炎凉拆了袋子和药盒,刻意将动静弄得特别大,对面那个男人却始终低着头。最终炎凉只能收回目光,就着咖啡服下避孕药后起身:“我上班了,你慢慢吃。”
  她转头离开。高跟鞋的声音越行越远,直至消失。蒋彧南这才抬起头来。
  佣人还站在那里,她万分清楚蒋彧南的目光望向了何处,因而越发举足无措地唤了声:“先生……”
  蒋彧南却恍若未闻,只静静地看着放在对面桌上那个已拆开的药盒。他的目光中含着些什么,悲恸到佣人已不忍直视,她唯一能做的,或许只剩下迅速地将药盒收走,小跑着躲进厨房。
  *****
  半小时后,炎凉的车驶进了公司的地下停车场。
  停好车之后向电梯走去,却在中途路过一辆静静地停在那儿的迈巴赫时被人叫住。
  “炎小姐!”
  炎凉驻足看去,只见司机模样的人自驾驶室探出半个身子朝她打招呼。炎凉脑中迅速搜寻了一遍之后确认自己并不认识此人。
  炎凉仍站在原地审视这个陌生人,对方见她没有想要上前去的意思,补充道:“我是路先生的司机。”
  炎凉当即眉目一凛。
  偌大的停车场,回荡着谁突然而起的心跳?她迟疑着走近,后座的车窗在她眼前匀速下降。
  全部降下的那一刹那,炎凉暗暗一惊——
  坐在车内的男人,两鬓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斑白。
  是路明庭。
  炎凉坐上了路明庭的车,不知能说什么,也不知这车要带她去哪儿,她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长辈对她没有半点好感——那样沉着一张脸,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
  既然如此,何必要来找她?
  炎凉想不出所以然。
  路明庭始终沉默着,似乎也无意与她交谈。昨晚在路征订婚礼上见到的路明庭还是意气风发的中年人,一夜过后的此时此刻竟已经初现老态。炎凉心中思量几番,但始终理不出头绪。
  路明庭的车最终驶进一家医院。
  从看见医院大门外的招牌开始,直到最后车子停在医院的露天停车场,炎凉的拳头就一直紧紧握着,一如她那被紧紧揪着的心脏。
  车子停了,司机率先下车为炎凉开门。
  炎凉回头看看坐在另一旁、丝毫没有要下车的意思的路明庭,疑问还未出口,路明庭已吩咐司机道:“你带炎小姐上去。”
  炎凉只能微微颔首以示道别,在司机的引领下下了车,一路疾步来到病房。
  豪华病房,为保政要巨贾隐私,独占一层,病房外也不贴姓名卡,司机替她推开房门,似乎并无意于走进,只对炎凉说:“炎小姐,进去吧。”
  虽然已暗暗有了揣测,可当独自走进病房的炎凉看见正坐在病床上、单手翻着报纸的这个男人,还是大吃了一惊。
  路征见到她,脸上的诧异丝毫不亚于她。
  脸上、脖子、左手、右腿……无一不是伤,有些包了纱布,有些抹了药水,多少有些触目惊心,昨天还是风流倜傥的准新郎,今天怎变得如此狼狈?炎凉的眉头紧蹙,和她心头的疑问一样解不开:“你……怎么会……”
  路征只浅浅笑了一下,但只是这么微微一咧嘴就已牵扯到了脸上数个伤口,直疼得路征倒抽一口凉气。
  炎凉有些无法直视,低头时撞进眼帘的是摊在他膝上的报纸——不正是她今早看的那份?
  “是不是很可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不听话的孩子似的,被自己爸爸揍成这个样子。”
  炎凉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着这样的她,路征又笑了。
  这个男人为什么总能这么微笑地看着她?无论她有多狼狈,多不堪,多……无地自容。
  尤其是想到凌晨那通电话,他是什么时候挂断的?是否听到了从她紧紧捂在口上的手指缝中溢出的喘息……
  炎凉想要忽略掉这些——她没资格、也没能力拥有的这些。想了想,于是说:“是你未婚妻退婚的,是她的错,难不成还要你绑着她结婚?这个责任不应该由你来承担。”
  他看出来她说这话是为了逃避些什么?否则为什么又要那样无奈地笑?
  可他一贯的,不忍心点破,只说:“我爸告诉了我一些事,但我知道的并不全面。既然你来了,能不能解答下我的疑问?”
  她未置可否。
  “把你们徐家害成如今这样的,除了江世军,是不是还有蒋彧南?”
  这个女人似乎被戳中般呆了一呆,但那只是似乎,路征猜不透她此刻的表情,一如他猜不透自己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这个对他几乎可以说是不屑一顾的女人,如此执迷不悔……
  炎凉不给答案,他只能这样继续试探了:“你迟迟不和蒋彧南离婚,是为了通过这层关系,有朝一日能夺回徐氏?”
  “……”
  他灼灼地看着她,语速渐渐放缓,试探着中又透着某种坚定似的,“如果,我说,我能帮你呢?”
  炎凉豁然抬眸。
  眼睛中的一切已然出卖了她。
  路征的目光已是一派了然,回想昨天订婚宴上的种种,心中只剩一句“难怪”……
  难怪她强颜欢笑;难怪看着那样的她,他会那么心疼,疼到失了理智;疼到不惜与自己父亲决裂……
  炎凉的眸光几度闪烁,最终只是问他:“你觉得在被蒋彧南出卖之后,我还会相信这种毫无企图的帮忙?”
  “……”
  炎凉连连摇头:“我已经许诺不起徐氏的股份,更赔不起另一个十亿了。”说到这里,炎凉又开始摇头,连忙否定道,“应该说,就算我赔得起另一个十亿,你父亲也绝不会允许你这么胡来。”
  路征嘴边没有笑容,眼底却藏着笑意,那潜藏的笑意之中,似乎还带着些许的自嘲:“我父亲已经去了我半条命,他再反对,我只能拿剩下的半条命抵扣了。”
  两年前的他,轻易就答应了父亲的条件:免除她十亿债务,以换取他的袖手旁观。如今的他,
  虽仍然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但平静的目光之下藏了些什么,这回,炎凉是再也琢磨不清了。
  “如果你真要拿什么和我交换的话……”路征顿了顿,“我要你。”
  “……”
  “……”
  明明是安静到不能再安静的病房,炎凉耳边却顷刻间响起了某座围城开始瓦解的声音。
  *****
  炎凉从医院赶回公司时,一周一次的例会已接近尾声。
  她这两年来对公司事宜的消极心态,大家都有目共睹。对于她的迟到,所有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只是炎凉没料到,蒋彧南竟也缺席。直到会议结束,她也没瞧见蒋彧南的身影。倒是碰上一向不太插手公司具体运作事宜的江世军偶尔来视察公司情况。
  自炎凉推门进入起,会议室中的气氛就略显尴尬,江世军坐主位,炎凉坐他右侧,在场其他人不用抬头都能猜到这两人之间有多不对盘。
  幸而会议很快就结束了,所有人收拾好东西鱼贯离开,炎凉将今天开会涉及到的文件交给秘书后也起身打算离开,江世军仍坐在那儿,听着自己的秘书汇报接下来的行程:“10:30,视察新品研发中心,11:30,与钟行长吃午餐,下午2点,和梁瑞强先生打球……”
  炎凉临到会议室门口的脚步生生一滞。
  跟在她身后的秘书见她突然打住,不由疑惑地唤她一声:“炎总?”
  炎凉回头朝秘书摆摆手示意没事,目光越过秘书的肩,很快扫了眼还坐在那儿听人汇报行程的江世军,收回目光,走出议室大门。
  炎凉随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的下一个行程安排在一个小时之后,她有足够的时间翻看着手中的文件,以了解她所错过的那些会议内容。可不知不觉间,炎凉那正翻着页的手指就这么停了下来。
  下午2点,和梁瑞强先生打球……
  江世军秘书的声音犹然在耳,炎凉默默地合上文件。
  明庭集团,梁氏财团……她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却仿佛能看见一线生机。
  *****
  炎凉照旧是那个彻夜不归家的人,但已无需再去夜店消磨掉夜晚的时光。路征的伤势之重,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炎凉每晚去医院探望。
  她最常碰见的是路家的厨师来送药膳,只有一次是碰见路明庭来看望儿子。炎凉就坐在病房外头,不打搅父子的谈话,待路明庭离开她再进病房。
  在她的搀扶下,路征艰难地挪到窗边,不久看见路明庭的身影出现在楼下,他就指着那抹身影对炎凉说:“我头上的伤就是那根手杖揍的,稀有木种,硬度堪比石头,敲一下就足以脑震荡。”
  炎凉被他逗笑了,抬眸看他时才发现彼此距离如此之近。
  她的笑容都映在他的眼里了——
  炎凉下意识地朝后缩了缩脖子,路征见状,自然是放开了搁在她肩上的手。炎凉四下里看看,瞅见病床边那篮水果,当即就走了过去:“我去帮你洗个苹果。”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路征移不开视线。
  她对他,即便是单纯的利用,他也甘之如饴了……
  在医院呆了一晚之后,炎凉打算回家换身衣服之后就去上班,路征的病房里特设有为看护人员准备的房间和床位,在医院过夜的日子,算是她这两年间睡眠质量最好的几天……
  呼吸着清晨的空气,只觉神清气爽,可还未进家门,炎凉就习惯性地竖起了全部的戒备。
  今天有些不寻常,蒋彧南的车就侯在主楼的台阶外,后车门还是敞着的……蒋彧南是刚回来?还是正打算出门?
  炎凉只看了眼车子,没和司机打招呼就进了门。
  刚上到二楼,炎凉就听见了衣帽间里的乒乓作响。炎凉循声走近,还未进衣帽间,就看见李秘书站在里头,正把蒋彧南的衣物扯下来塞进行李箱,神情和动作都透着十足的焦急。
  见到炎凉的突然出现,李秘书似乎愣了愣,暂时放下手边的事,朝炎凉点了点头。
  “这是干什么?”炎凉站在门边问。
  李秘书勉强笑笑,答道:“蒋总要出差十天左右,我来替他拿点行李。”
  看得出蒋彧南这次出差出的急,炎凉皱着眉目送李秘书很快收拾好行李离开。
  李秘书一路雷厉风行地拎着行李下楼、出门,很快就坐进侯在台阶下的车中,关上车门后立即吩咐司机道:“回医院。”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1 00:11:55
☆、第 66 章

    “回医院。”
  李秘书话音落下的同时,司机启动了车子。
  车身后的徐宅,二楼的那扇反光的窗户后,炎凉就站在那里,撩着窗帘一角,悄然地目送。直到蒋彧南的车子沿着下行道驶出徐家大宅的大门,她才放下窗帘,转头看看身后这冷清的卧室,突然之间失却了某种胜利在望的喜悦,心中只剩一片空茫。
  至此,蒋彧南音讯全无。
  一场未完成的订婚宴令路征成为媒体的焦点,他入院的消息也在不久后不胫而走,但不少媒体都拍到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频频出入医院照料路征,这又为这位路大少的感情归属问题添了不少悬疑色彩。
  这些消息实则都是由炎凉命助理爆料给媒体的,虽然她提供给媒体的照片打了马赛克,但熟识炎凉的人,应该都能认出她——
  炎凉以这样的方式,挑战音讯全无的某人的底线。
  路征痊愈出院已是半个月后的事,有了明庭的帮助,梁瑞强终于接受炎凉之前的提议,炎凉在周程的陪同下特意去了趟纽约,与路征在那儿碰头之后,一同前往会见梁瑞强。
  秘密签约之后,挂着梁瑞强名义的公司J'appelle正式成立。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敌人掉入陷阱。
  终于在这一天,炎凉接到了蒋彧南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炎凉心里“咯噔”一声。
  “是我。”他说。
  不知是手机的音质问题或是其他,这个男人简简短短的两个字,仿佛透着无尽的疲惫。这令炎凉愣了足有三秒才回过神来反问道:“我还以为你打算就这样彻底消失了。”
  “呵……”蒋彧南冷冷的一声笑。
  直到这时炎凉才醒过身来,方才只不过是她的错觉,他的语气中哪有半点疲惫?有的只是冷酷。而他接下来所说的,更是不留半点情面:“我打电话来只是为了知会你一声,我们之前的约定从今天起,宣布无效。”
  宣布……
  无效……
  “你……”炎凉刚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他已“啪”地撂了电话。
  蒋彧南的下一步会是允许江世军拆卖徐氏?还是会举报周程?很快蒋彧南就用实际行动解答了她的疑问——
  翌日,江世军宣布召开临时董事会。
  董事会上,江世军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已经令炎凉嗅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果不其然,炎凉终于从江世军口中听到了她已期盼数月之久的一句话:“这次临时把大伙儿叫来,就是为了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梁氏财团的梁瑞强梁总,有意接手原徐氏旗下包括雅颜、secret、肌肤钥匙在内的十余个子品牌。”
  话音一落,董事们无一不是愣怔在当场,充满同情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炎凉。
  “当然……”随即,江世军意有所指的目光也投向了一言不发的炎凉,“……我料到有人会反对,到时候大可以在股东大会上投票表决。”
  众目睽睽之下,炎凉努力的保持着面无表情,不让自己笑出来。
  会议结束后,炎凉第一个从座椅中站起来,疾步离开的背影落在其余众人的眼里,有人同情,有人担忧,有人无动于衷。
  炎凉则是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了门之后立即打电话给周程,欲告知这个好消息。
  等候音响了短短一声之后电话就通了,炎凉也没料到周程能这么快接听,心情难以平复的她顿了一会儿之后才刻意轻声道,以免隔墙有耳:“老狐狸终于上钩了!”
  听筒那端的反应却不是炎凉预想中的那样,周程似乎一点儿也不兴奋,反而,他这段短暂的沉默显得那样的落寞,终于——
  “炎凉。”周程及其严肃叫她的名字,仿佛是希望她能平静下来,接受他说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正在被押去警局的路上。”周程补充道。
  ……
  ……
  手执听筒的炎凉愣坐在座椅之中,久久不能回神。耳边持续响着的是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单调而刺耳。
  不知何时,炎凉的秘书敲门进来,神色惊慌地对她说:“炎总!”
  炎凉这才惊醒,抬眸看去。
  “刚才警局打电话来,说找您,我想把电话切进来,可您这儿……”秘书的目光示意了一下炎凉手中的电话听筒,“……却一直在通话中。”
  “什么事?”
  炎凉此刻的声音已经不像她自己的了。喜悦早已不见踪影,剩下的只有撕心裂肺的恐慌。
  秘书似乎被炎凉这副样子吓着了,干咽了一下才继续道:“说是经济犯罪侦查科接到了匿名举报,疑为曾经的徐氏内部人员举报周总监两年前挪用公司款项一事。您作为徐氏的原高层,他们希望能得到您的协助。”
  “……”
  “……”
  “跟他们说我正在出差,不在公司联系不上。”炎凉思忖良久,却只是如是说。
  在秘书左右为难之际,炎凉已经断言道:“就这样吧,你先出去。”
  秘书就算为难,也只得依言行事,退出半步关上门。
  安静的空间本该利于思考,可炎凉如今脑子只剩一片空白,更别提要想出什么对策,她下意识地扯过电话机,想也不想地拨出一串号码。
  可就在即将按下最后一个号码时,炎凉却猛地一顿,突然醒悟过来:现在打电话给蒋彧南能得到他的手下留情么?
  不,顶多得到他的嘲讽与更进一步的加害。
  炎凉耳边就这样不期然地回响起周程挂断电话前说的那最后一句话:炎凉,我父母现在还不知道这事,我现在没别的请求,只希望你帮我想想法子,一定要瞒住他们……
  一定要瞒住他们……
  思及此,炎凉用力按下插簧,挂了电话之后改拨徐家位于新西兰的房子的座机。
  电话是梁姨接的。
  许久不曾接到炎凉电话的梁姨的声音别提多欢乐:“炎凉,你可算想起你梁姨了,太太和我都很想念……”
  满心烦思的炎凉只能打断她了:“梁姨,帮我个忙。”
  “……”
  “……”
  她是梁姨带大的,她的语气里有着何种深意,梁姨不出一会儿就会意了,声线也不知不觉严肃起来:“没问题的。你说吧,出什么事了?”
  “周程出事了,这一定不能让他父母知道,以我妈的名义请周叔叔和周伯母去新西兰玩段时间吧,尽快。”
  “行,我这就给周家打电话。”
  炎凉幽幽地挂断电话。
  要救徐氏,就必须得毁了周程?——蒋彧南,你给我出了个多么残忍的选择题。
  ****
  借着梁瑞强的名义,J'appelle与丽铂集团进行着有条不紊的接洽。江世军开价二十五亿六千万美金,一旦她聘请的职业经理人为她压价到二十亿,她就将一口将原有的徐氏子品牌全部拿下。
  另一方面,经侦部门忙于搜集更多线索,但由于炎凉的不配合,警方未能联系上原徐氏的相关人员,周程一案也迟迟不能定案。
  如今的她学习当年的蒋彧南那样,做一个运筹帷幄的幕后操控者。那么如今的蒋彧南呢?又躲在世界的哪一端?是在想着如何惩治她这个不听话的老婆,还是在想着如何结束这段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失败婚姻?
  夜,无声。
  炎凉沉沉睡着,噩梦重重,而梦中的最后一幕,生生定格在审判周程的法庭上,周伯母哭着咒骂她,“是你害我儿子坐牢的!是你!”……
  她猛地惊醒过来。
  睁着眼睛躺在床上,额头上一层层的冷汗。
  直到全部神智都从梦境中回到现实,炎凉才发现自己的床边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而她,仿佛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某种……要漫过人眼眸的、庞大的心疼。而就在这一刻,就在二人彼此对视的这一刻,他的目光迅速回冷,炎凉同样,迅速地竖起了全部防备。她拥着薄被从床上坐起,冷笑道:“蒋彧南,你终于舍得出现了?”
  蒋彧南始终沉默着,这时也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之后便径直躺倒在床的另一侧,一言不发地闭上眼。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1 00:12:07
☆、第 67 章

    炎凉就这样抱着薄被坐在床头,看着身旁这个男人的睡颜。各自平静的表面下到底藏了多少暗涌?无人知晓。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躺回去闭上眼,忍受这难得的同床异梦,直到沉沉睡去。
  许久,蒋彧南缓缓睁开眼睛。虽面无表情但已是一额的冷汗。
  他偏头看看几乎已经蜷缩着睡在床沿、眼看就快要掉下床去的女人,她是有多避他唯恐不及?蒋彧南缓缓松开原本紧握着的拳头,伸出手去,似乎想要触碰她的肩膀,但最终是不忍触碰,咬着牙齿下床。
  蒋彧南缓步走进客房,每一步都无比沉重,但他始终一声不吭,只是一直惨白着一张脸。
  饰物柜中有个保险箱,蒋彧南从中取药。只是倒水吃药这么简单的动作,他的手就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也不知是特效药很快就起了作用,还是已经痛到了麻木,蒋彧南只觉得身体都轻了,把水杯放回饰物柜上,高大的身躯顺着柜身滑落,最终跌坐在地——自始至终不声不响,隔壁的主卧里,炎凉睡得沉沉不知。
  一夜就这样过去,窗外第一缕阳光自窗帘的缝隙流溢进来,柔和地照在这个男人的眼皮上。蒋彧南吃力地启开眼帘,满是血丝的双眼不由得看向窗外。
  眼前的这一线光明仿佛在提醒:他又活过了一天……
  蒋彧南扶着饰物柜勉强站起,将当时不慎掉落在地的药片收拾好扔进垃圾桶,进浴室淋浴,洗去一身的疼痛,换好衣服下楼吃早餐。
  蒋彧南坐在餐桌前,接过佣人抹好了黄油的面包,刚咬下第一口,不远处的楼梯那儿就传来了下楼的动静。蒋彧南循声望去。刚走到楼梯中央的炎凉顿足回望。
  看着西装革履但也道貌岸然的蒋彧南,炎凉时刻提醒自己:她每天所要面对的,就是这么个冷血而强大的敌人。
  果不其然她刚在餐桌边坐下,他就开始戳她痛处:“怎么不求我放过周程了?”
  炎凉心中冷笑:“求你有用么?”
  他倒回答得爽快:“没有。”
  “这不就得了?”炎凉淡然地说完,喝一口果汁。要做大事就得沉得住气,如今的她已经能够平静地和仇人面对面坐着吃早餐,不失为一种进步。
  他似乎也看出了什么,默默的审视片刻之后,突然幽幽地开口:“你变了……”
  炎凉还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见,没想到他接下去竟会如此嘲讽:“有了新情人,老情人的命都可以不管了,这可真不像是你的作风。”
  炎凉死咬着牙关、用力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没忍住,“啪”地一声用力放下刀叉,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依旧坐在那儿的蒋彧南的目光却并未追随,而只是看着对面那些动都没动的早餐,黑色的瞳孔中似有什么东西即将满溢成一片汪洋。
  炎凉直接到车库取了车开出来,心中又气又乱,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周程坐牢?可周程为了徐子青,连命都可以不要,要周程供出徐子青,根本就不可能……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拖延整个取证过程,直到找到徐子青,徐子青如果肯主动认罪……
  可这个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
  炎凉就这样顶着满脑子的烦思将车驶下小路,厚重的铁门缓缓开启,炎凉的车即将驶离大宅,而就在这时,早就侯在大门外的那辆车突然朝炎凉的车急冲而来。
  突然横□来的车身直接档在了炎凉车前。炎凉一惊,赶忙刹住车。险些就撞上了,幸好她此时的车速并不快,她正打算降下车窗看看对方是个什么情况,那辆车的驾驶座上就已下来一人,紧接着后座方向又下来一人,两人齐齐向炎凉走来。
  见到炎凉,对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炎女士,等你很久了。”
  炎凉皱着眉头打量打量说话的这个人,突然有所醒悟,下意识地望向对方的车——确实是辆警车。
  “抱歉我有急事要出门,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请把车让开。”
  对于她的托词,两名便衣丝毫不为所动,炎凉显然没能说服他们,她也无意再多说,直接调转方向盘想要绕过这辆警车,可下一秒警察就伸手进车厢,按住了她的方向盘:“我们只是想请您出面协助调查而已,周程一案早日查清,对徐氏也有利,您真的不必找各种借口避而不见。”
  炎凉看着这个傲慢的警官,心中冷笑。对徐氏有利?徐氏早已不存在了……
  ****
  炎凉无奈之下只能跟这两位警官走一趟了。
  从警方口中,炎凉得知,因徐氏被丽铂集团收购,与周程这一案件有关的人员如今大部分已经不在原职岗位,警方的调查取证也因此遇阻……
  蒋彧南掌握的证据明明完全能够置周程于死地了,为何如今警方还在调查取证这一环节上纠结着?莫非蒋彧南只递交了一小部分证据?
  在完全没有获得任何内情的情况下,炎凉只能这样依靠着猜测来揣摩事件接下来的走向,更不敢当着警方的面多言,警方从她口中问不出什么,炎凉又表现出一副公事在身、急于离去的模样,警方无奈之下只得向炎凉预约下一次的时间再谈,之后便对炎凉放行。
  警方这次的搜证进行的十分低调,没有惊动恼人的媒体们,炎凉一路都畅行无阻地离开,正准备去露天停车场取车,没成想在这儿竟碰见了熟人——
  是一直负责徐家一切法律事务的万康年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高律师。
  高律师这次受炎凉之托,全程帮衬着周程。可据炎凉所知,警方今天并未传唤周程。那高律师此刻这样急切地下车、匆匆走进警察局又是为了哪般?
  原本炎凉都已经拉开了车门,正准备坐进去,眼看高律师的身影要消失在警察局大门内,炎凉当机立断,“砰”地关上车门,尾随高律师跑进警局。
  终于在一间审讯室门外,炎凉追上了他。
  “高……”炎凉正打算出言叫住他,那间审讯室的门却在这时被人打开了。
  当即传来审讯员严肃的声音:“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有理由怀疑你与此案脱不了干系。”
  拉开审讯室门的人,显然是来接高律师的,高律师朝对方微一颔首,这就准备走进审讯室,而在这时,门缝中飘出炎凉十分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我还是那句话——‘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的答案永远只有四个字:无可奉告。’”
  随着高律师的走进,审讯室的门很快就严丝合缝地关上,炎凉再听不见里头的动静。
  她就这样站在门外,无声地失笑:警察总能快她一步找到徐子青……
  *****
  徐子青怎么会来此接受问询?不可能是因为周程揭发了她,莫非……
  警方已经顺藤摸瓜查到了徐子青身上?
  对于徐子青的涉案,高律师为什么对她只字未提?或许,他还隐瞒了她些别的什么?
  炎凉看着面前这门扉紧闭的审讯室,她现在已经无法信任任何人,高律师对她有再多的隐瞒,她或许都能见怪不怪。
  盘问持续了足足两个小时,审讯室的门再次打开时,从里头走出来的人却只有高律师一人,不见徐子青。
  炎凉坐在门斜对面的长椅上,从她的角度,稍一偏转视线就能看见一脸愤懑地坐在里头的徐子青。
  炎凉随后收回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转到了高律师身上。
  高律师见到她端坐在此,当下就愣了。
  回过神来之后,高律师上前两步,站定在炎凉跟前:“你怎么在这儿?”
  炎凉淡淡看了他一眼,站起来,对高律师虚虚地一笑:“或许应该由你先来回答我——徐子青为什么会在这儿?”
  高律师有些为难。
  在炎凉的目不转睛地凝视下,高律师终是妥协一般地叹了口气,“我不能对你透露太多。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虽然我也不清楚警方具体掌握了哪些证据,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你姐姐这次悬了。”
  炎凉急不可耐地接过他的话头:“那周程呢?”
  这个女人似乎一点也不关心自己姐姐的死活,对此,高律师也并不感到诧异,只模棱两可地摇了摇头。
  虽然没有得到正面答案,但炎凉心中已悄然升起一丝希望。如果警方这次真的能彻查此事,让徐子青为她之前的错误付出代价,那蒋彧南简直是间接帮了她一个大忙……
  ****
  炎凉回到公司时已过十二点。
  员工大多去用餐了,倒是她的助理还在岗位上等着她,似有急事。见到炎凉回来,“噌”地就站了起来。
  对方这样提心吊胆的样子倒是看愣了炎凉:“怎么了?”
  助理立即一本正经地答:“蒋总他……半小时前约您一起吃午饭。说在他办公室等您。”
  虽然蒋彧南和她各自的绯闻都不少,但在外界眼中他们这对夫妻还算相敬如宾,但他们实际上关系有多差,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助理不会不清楚,也难怪她这么提心吊胆了。
  见炎凉低着眉眼不回答,助理请缨道:“我替您推掉吧。”说着就要拿起桌上的话机拨号码。
  炎凉当即制止了她。
  “不用了,吃顿饭而已。你还怕他毒死我不成?”
  对于炎凉难得的调笑,助理是足足愣了好半晌、直到炎凉调头朝电梯间返回,助理似乎还没醒回神来。
  炎凉则是一路面无表情地走进电梯,按下顶楼的楼层。她倒要看看蒋彧南葫芦里到底卖着些什么药。
  很快炎凉就来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外,示意性地敲了敲门,并无回应,她便直接推门而入。
  远远就看见一个身影趴在办公桌边,似乎在睡觉。
  炎凉确实没料到自己竟会面对这样的蒋彧南——他真的像是睡得无知无觉。
  她迟疑着靠近:“蒋彧南。”
  可直到她走到了他身边,他依旧趴在那儿没有半点回应。
  炎凉咬了咬牙,伸手推了推他,触手可及之处,他的手一阵冰凉。
  炎凉一惊:“蒋彧南!”音量也不觉大了一些。
  依旧没能得到回应的炎凉最终只能抚了抚他的额头——这个男人,手是冰冷的,额头却滚烫。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1 00:12:17
☆、第68章

  炎凉的手还抚在他额上,就在这时,这个男人像是睡得正香却被人无端打搅,忽的皱起眉头、动了动肩,炎凉脑子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蒋彧南撑开沉重的眼皮,眸光有半刻的模糊,渐渐聚焦直到最终看清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他的眸光似有一瞬的闪烁,然而下一秒就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目光。蒋彧南坐直了身体,理一理衬衫衣领,站起来,抬腕看了看手表之后,才终于冷冷地瞥了炎凉一眼:“走吧,边吃边谈。”
  简短的说完便收回目光,绕过办公桌要往外走。炎凉看着他明显急于离去的背影,满脑子莫名其妙的疑问,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透着诡异,眼看他都要走出办公室了自己却还在原地愣着,炎凉突然就忍不住开了口:“你脸色不太好。”
  蒋彧南的背脊一怔。
  顿了两秒,他竟回过头去看她,语带芒刺一般:“这么难得?竟然关心起我来了?”
  一切疑虑都被他的似笑非笑瞬间打消,炎凉心里自嘲的不行,头一低一抬间,眼中、脑中什么情绪都没了,炎凉冷冷地往外走。
  “你都这么难得的约我一起吃午餐了,我就算装、也要装着关心你一下吧。”
  完美的反击。炎凉话音落下,这个男人脸上的嘲弄顷刻间消散。
  蒋彧南选在离公司颇远的某家餐厅吃饭。
  靠窗的座位,炎凉多少有些坐立难安,并非因为她对面坐着蒋彧南,而是……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来这儿用过餐了。
  同样的午餐时间,同样的靠窗的这个位置,她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刚领了结婚证后不久。当时的他们为了掩人耳目,不能在公司的餐厅用餐,而这间餐厅新建不久,环境清幽,不会有人打搅。她就像现在这样,坐在这个位子,喝着这样一杯柠汁,一边和对面的他聊着早上的工作,一边低头喝一口柠汁。
  他呢,则是静静地看着她,沉默地听着她说,不经意间她额前的一缕头发垂了下来,他便自然而然地伸手替她把头发拨到耳后。她抬起头来看他,看到的是比窗外的艳阳还要暖人的目光——
  这一幕清晰地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可是此时此刻,他再无需虚情假意,自然也不会替她整理头发。她?更不会那样柔柔地回视。
  有的只是公事公办:“很快就是我们结婚两周年的纪念日。你难道不觉得有必要办场派对,来打消你我各自传得漫天的绯闻?”
  炎凉喝着柠汁,头也不抬:“别扯上我,你的绯闻确实一直都不消停,可我最近乖得很,没闹任何花边新闻。”
  “你以为你去医院探望路征的那些照片打了马赛克,就只有我认得出是你了?你再跟路家这样牵扯不清,江世军如果觉得受到了威胁,你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又露出那样似笑非笑的样子,为了掩饰什么?掩饰对她的关心?只可惜她炎凉已经不吃这一套,回应他的也只剩下嘲讽:“看来你之前玩消失的那一个月里,还一直关心着我的动向。你在担心江世军会不会对付我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担心一下,我有没有给你戴绿帽子?”
  她调笑的话语如一把锋利的匕首,顷刻间狠戳进心脏最软弱的那一处,以至于克制如他,都忍不住双肩狠狠一僵——
  鲜血淋漓。无声无息。
  恰逢此时服务生前来上菜,炎凉的目光错过这一幕,她瞟了眼服务生,再回眸看他时,已是一切如常,蒋彧南的目光如结冰的湖面,没有波痕,没有温度:“一切都不需要你操持,派对那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席就行了。”
  ****
  负责派对的公关公司不时派人送礼服供炎凉试穿,均被原封不动地退回——她没心思、更没时间浪费在这个以晒幸福为目的的派对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婚姻有多不幸,她又何必自欺欺人?
  倒是两周年婚庆前夕,炎凉没料到竟会迎来连连好事,周程被警方传唤的次数急剧减少,他虽没向炎凉透露任何,但猜都猜得到,警方把嫌疑转到了别人身上,而从高律师近来频繁走动警局不难猜到——这个“别人”,就是徐子青。
  江世军终于松口,不再紧咬着二十五亿六千万这个数字不放,相信很快他就能和梁瑞强在金额问题上达成了一致,签约自然也就指日可待。
  谁能想到梁瑞强身后还有一个她正在暗度陈仓?成功的那一天,她或许该买束花去探望探望父亲,在他的墓前告诉他:“你最讨厌的这个女儿,替你把家业拿回来了。”
  而在此之前,她还得继续伪装——
  秘书敲门进来:“炎总,公关公司的人又来了。”
  估计又是来送礼服的。炎凉刚结束与J'appelle的经理的谈话,放下听筒后直接说:“让她们把东西放下就走吧。”
  “好的。”秘书正欲带上门退出去,突然“啊!”的一声尖叫。炎凉豁然抬头,只见一个身影猛地推开秘书,直接闯进门来。
  徐子青?
  炎凉站了起来,目视着徐子青气冲冲地朝自己走来。
  徐子青很快走到她身边,几乎是怒目而视了。
  炎凉还没领会过来,徐子青扬起手照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下来。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迅速而准确,秘书刚追着徐子青的脚步跑过来,就看到炎凉的侧脸已经是一大片红印。
  徐子青转眼又要给她一巴掌,这回终于被炎凉捉住了手腕。徐子青用力要挣脱炎凉的牵制,炎凉只得猛地一甩手,她是避开了,徐子青却因为被她不其然的甩开了手,整个人跌靠在桌边。徐子青站直了又要上前,终于被秘书拦下了。
  “看我坐牢你很开心是不是?”徐子青伤她不着,只能徒劳的尖叫。
  炎凉冷漠地看着她:“你发什么疯?”
  “我这两年做什么赔什么,不也是因为你一直在背后搞鬼?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不就是你举报的我么?我还当这两年里你终于肯消停了!原来就是为了找准机会狠狠捅我一刀!?”
  炎凉没搭话,秘书奋力替她拦着徐子青,炎凉快速拿起电话机拨给安保处:“叫两个保安上来我办公室,这里……”
  炎凉当即被怒不可遏的徐子青打断:“看在徐家欠了你这么多的份上,还有周程求我的份上,我本来想把这件事隐瞒一辈子的,可你现在要置我于死地,我不妨告诉你,你根本就没资格替徐家惩罚我!”
  炎凉一愣,抬眸看徐子青——她正傲慢地低视着她。
  炎凉心念一转,转手把听筒斜搁在桌上,漫步走向徐子青,扬起手……
  “啪——!”的一声,炎凉狠狠还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直接令徐子青嘴角见血。
  徐子青偏过头去愣了足有5秒,突然诡异地平静下来,看向炎凉,竟微微一笑:“爸在留给我的遗信里写的清清楚楚,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
  *****
  深夜适合买醉。
  炎凉喝趴在吧台边,低着头垂着眸,手中是喝空了的酒杯。
  夜场的靡靡之音和混乱的光线织成了细密的网,网住她。
  耳边是徐子青的声音,在一遍一遍的回响:“当年你妈知道了爸在外头有了我妈,还生了我,当时就被气的流产了,你不过是你妈领养来掩人耳目的,爸他不拆穿你们母女,就是因为觉得对你妈有那么一丝亏欠。”
  “……”
  “你不是从小到大都觉得我是野种,瞧不起我么?其实——”徐子青目露凶光地、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她的肩头,“——你才是!”
  “……”
  “那封信我给周程也看过,不信我的话你大可以去质问他。”
  “……”
  “你根本就不是爸的女儿。”
  “……”
  “你不觉得讽刺么?我这个真正的徐家血脉都不想报仇,只想过自己的安稳日子,而你呢,却搭上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去为徐家报仇……”
  “……”
  “蠢货!”
  她终于挽起最后一丝力气,颤巍巍地从包中掏出手机,调出通讯录中周程的号码之后还想要点按下拨出键,手指却抖得不成样子,她用力摇摇头想要醒一醒神,可惜仍旧看不清手机屏幕。
  酒保又为她倒了一杯,见她痴痴迷迷的样子不由得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炎凉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来,打了个酒嗝:“帮我……打、电话、给……他……”炎凉刚说完手就一脱力,醉倒在吧台上。
  迷迷糊糊不知等了多久,炎凉赶到一阵颠簸,似醒非醒间,有人将她搀扶下了高脚椅。
  片刻后炎凉就被人架上了车。副驾驶的门在她耳边“砰”地关上。
  炎凉依稀听见那人坐进驾驶座,车子即将启动,要带她这个醉鬼去哪里?炎凉脑中剩下的最后一丝的清明令她下意识地恐慌起来,可她拼死都睁不开眼睛,那人凑过来替她系上安全带,熟悉的气息突破满车厢的酒气侵进炎凉的鼻尖——对方的气息是她熟悉的。
  “周程?”她喃喃地问。
  对方的手覆上她的手背,用力地握了握,似乎在回答她:“是我。”
  这终于令炎凉安下心来。
  车子启动了。
  炎凉偏过头去,搂着安全带,突然就笑了:“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没有人理会她的自言自语,密闭的车厢中,除了她的酒气和呓语,那个司机安静得就像是根本就根本不存在。
  炎凉想到周程此刻会如何强忍着一言不发,笑容就一直挂在了嘴边不见半分消隐。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笑有多苦:“那我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
  他没有回答。
  “我整个幼年、少年时期都在怨恨自己的爸爸、姐姐……现在才告诉我,他不是我的爸爸,她也不是我的姐姐……”
  炎凉依旧笑着,几乎是酒醉后的痴态了,悄无声息间,一滴泪就这样从紧闭的眼角滑落,滑过她嘴角的那抹笑容。
  “我之前一直以为我妈是为了我,才委屈她自己来维持这个家庭的完整……现在才告诉我,我只不过是她用来保住当家主母地位的棋子……”
  原来眼泪是可以没有阀门、源源不断的。
  “如果我不是徐家的女儿,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
  “一贫如洗?流落街头?成为一个特别平凡的人?平淡但知足的过完自己的一生?”
  “……”
  “那样的话……我就不用嫉妒徐子青嫉妒得发疯;就不用躲到纽约读那么多年书,有家不能回;就不用放弃自己真正喜欢的工作;就不用成为现在这个心理阴暗、满脑子只有仇恨的炎凉。”
  酒精真是好东西,唤起那些她在清醒时不敢承认的一切:“那样的话……蒋彧南就不会费尽心思接近我,就不会有那么多温柔陷阱,我就不会……不会爱上他……”
  车子猛地刹住。
  周程还是那样一个温柔的男人,他的手轻柔地托起她的下巴,她满脸的泪水令他的手指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么?可炎凉已经感受不到这些,她还沉浸在自己的自言自语之中:“如果我没有遇到他,我是会……更幸福?还是,更不幸……”
  炎凉的声音被凶狠的吞没——
  她的唇被攫住。
  这个男人那样用力,那样绝望地吻着她……
  没有温度,万念俱灰。
  仿佛有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响,那一刻炎凉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他不是周程!!!
  炎凉觉得自己尝到了泪水的咸涩,却不知是自己的泪,还是对方的。可是酒精已将除此之外的一切感知都麻痹,炎凉连眼睛都没力气睁开,还来不及分辨拥着她这样深深的、没有退路地吻着的男人到底是谁,她就已彻底醉死过去。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1 00:12:27
☆、第69章

  深夜。
  天边不见半颗星。
  一辆轿跑在路灯的掩映下疾驰着,光都被它甩到身后。
  仪表盘上的指针危险地颤抖着,显示车子早已超速,徐子青却全然不觉。她不知道自己能开去哪儿,一如她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出路在哪儿。
  车厢中播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音符随着引擎低吼,就在这时,徐子青的手机响了。手机铃声转瞬就被音乐声盖过,徐子青瞥见闪烁着的手机屏幕,本无意接听,可这电话响了就没断过,她终于不耐地关掉音乐,接听电话。
  按下扩音后的下一瞬车厢中就响起周程急切的声音:“你跑哪儿去了?怎么不在酒店?”
  “出来散散心。”
  “赶紧回来,我在你套房门口等你。”周程向来对她轻声细语,此刻却格外严肃,“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猜都能猜到你想对我说些什么——我不就是去教训了她一顿么,你心疼了?”
  周程沉默了一下。
  徐子青立即明了,她是猜对了,免不了连连冷哼:“我都已经被她害得限制离境了,还不够惨么,难不成你还想替她训我一顿?”
  周程终究是无奈地叹气:“你根本就不能确定警方手里的证据是不是炎凉给他们的。我相信炎凉,她不会这么做的。”
  简单的一句偏袒令徐子青瞬间就气不打一处来,车子“吱——”地一声就熄了火,徐子青咬牙低骂了一句,索性也不重新发动车子,劈手拿过手机,对着听筒低吼:“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已经告诉她,她其实就是个来路不明的……”
  打断徐子青的,是突然响起的一声——
  “砰——!!!!”
  一辆车子从副驾驶的方向朝她横向撞了过来。结结实实的一下。巨大的惯性令徐子青整个侧身撞向车门,同时手机也掉落在了地上。
  钢铁碰撞的声音引发了阵阵耳鸣,徐子青经历了片刻的昏厥,一摸额头——方才额头撞在车窗上,出了点儿血。
  手机中的通话还在继续,周程应该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急得在那端低吼:“子青!子青!出什么事了?说话!!”
  徐子青扶着额头,无暇顾及手机。很疼,但她神志还是清醒的,徐子青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欲看看到底是哪个莽撞的肇事者。
  可她刚下车,一个身影就猛地欺近了她,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对方掐住了脖子抵在了车门上。
  他们身后是晕黄的路灯,待徐子青终于适应了这接踵而至的祸端,终于分辨清了面前这个人的脸孔,她瞬间就震惊地瞪大了眼:“蒋……蒋彧南?”
  蒋彧南背光而站,眼中却仿佛有冷焰在跳动。沉默间,他掐住她颈项的手越来越用力,缺氧的恐惧令徐子青慌乱地扯着他的手臂。他不为所动。
  渐渐地,徐子青脸涨得通红,嘴唇都隐隐有些发紫,反抗的力度最终败在了对方那双铁一样的手腕之下。几乎是命悬一线的那一刻,蒋彧南突然劈手放开她。
  徐子青整个人被甩在了地上,膝盖磨在地上,瞬间血流不止,但她顾不得其他,一直低着头拼命地咳嗽着,贪婪地汲取失而复得的空气。
  一双皮鞋,缓慢沉着地走向走进徐子青的视野。
  这个男人落在地上的黑影,将徐子青整个人笼罩。
  他的声音没有温度:“你现在应该拼命祈祷炎凉是你们徐家的人。否则,下一次我卷土重来的目标,就会是徐小姐你——这个真正的徐家人。”
  “……”
  他朝她蹲了下来。
  捏起她的脸:“到时候,我的手段只会更狠。我说到做到。”
  话音落下的同时冷冷地将她的脸一撇。徐子青的脸不得不侧向一边。
  蒋彧南起身离开,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才消失在远方,留下这一地晕黄的灯光,这个跌倒在地的、失魂落魄的女人,以及两辆撞得面目全非的豪车。
  ****
  炎凉自头痛欲裂中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柔软的床,暖和的光,炎凉用胳膊挡住眼睛以适应这突然而至的敞亮。许久炎凉才自床头坐起,低头看看自己,已经换上了睡衣,但依旧能嗅到自己身上残留的酒气。
  似乎瞅准了她已经醒来,佣人推门进来,并带来丰盛的早午餐。炎凉一点也没有胃口,只拿起杯子喝水,摆摆手示意其他东西都可以撤了。
  佣人只得应声说:“是。”这就端着托盘离开,炎凉光是喝水都有点反胃,顿了两秒忍下了这番不适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炎凉赶紧叫住佣人:“对了……”
  “……”
  “谁送我回来的?”
  佣人看看她,顿时就有些难以启齿。支吾了半晌,终于说:“是路征,路先生……”
  得到了准确答案的炎凉却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一副疑惑的样子。虽然当时她醉的几近不省人事,但当那人用尽毕生力气一般拥吻着她时,她几次尝试终于艰难地撑开了一丝眼缝,当时她看见的对方那个模糊的轮廓,倒更像是……
  蒋……
  炎凉用力地摇摇头,瞬间否定这个想法。
  佣人站在那儿,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似的对炎凉保证:“放心吧太太,我们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先生的。”
  炎凉一听就笑了,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随着佣人的离开,房门也无声的合上了。炎凉捏着眉心下床,想了想,还是找出自己的手机拨号码。
  只响了一声对方就接听了,可炎凉这时却突然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对方似乎也在等她开口——但面对她的沉默,对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酒醒了?”路征柔声问。
  看来确实是他送自己回来的……炎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松口气,还是更担忧。纠结了半晌,终于开口:“我昨晚喝太醉了,其实我……”炎凉突然意识到说多错多,索性一咬牙,直接改口道,“希望你忘了昨晚发生的事。”
  “哦?”路征尾音一扬,打趣一般反问她,心情不错的样子,“能否具体说说,到底要我忘了昨晚发生的哪些事?”
  炎凉混乱的思绪不由得被牵引回昨晚那个密闭的空间中,可是除了那个绝处逢生的吻,其他的,连她自己都没有了印象。她头又疼了……
  炎凉思忖许久,最终却只能说:“无论我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请统统忘记。”
  这回,电话那端的路征亦顿了顿。莞尔一笑:“要我忘记也行,不过作为补偿,今晚你得请我吃饭。Deal?”
  “我……”
  她还在犹豫之际,路征已经敲定道:“下了班我去接你。”
  “……”
  “……”
  炎凉的沉默被当做了另一种方式的应允,路征便直接接下去说:“我待会还有个会要开,你要么再多睡会儿。晚上见。”
  炎凉想了想,没再推脱,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波另一端的明庭大楼、路征的办公室,助理敲门进来,就看见路征拿着手机若有所思的样子。
  助理又敲了下门,路征才抬头看向他。
  “路总,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路征一面听着助理的提醒,一面听着手机中传出的忙音。助理不得不再度开口提醒:“路总……”
  路征却在这时突然回过神来似的,比手势示意助理噤声,而他,则挂断这个未断的电话,改拨另一个手机号码。
  缓慢的忙音在折磨着他的耳膜,但好在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对方不说话。
  路征也不绕弯子了,开诚布公地问:“昨天大半夜的把我叫出去,要我替你把你的太太送回家。我这也算帮了你一个忙了,你是不是能够告诉我,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
  “如果你还想得到你最想要的,那就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戳破。”
  路征等了许久,只等到对方的这个答案。且对方一说完便径直撂下了电话,留路征一人,听着忙音,心中默默权衡。
  ****
  徐子青频频接受警方传唤,炎凉想找到她一点儿也不难——直接去警局守株待兔即可。
  可当炎凉带着一身宿醉后的疲倦前往警局,却被告知——徐子青住院了。
  “住院?她受伤了?”
  面对炎凉的问题,负责该案的警官一阵见血地说:“你信么?我倒是觉得她这是在找个借口躲我们。”
  炎凉带着和警官同样的揣测寻去医院,没成想,徐子青真的伤了。
  伤得倒不重。
  炎凉到病房时,徐子青正睡着,也不知是真睡还是装睡,炎凉只得沉默地退出病房,周程原本坐在病床边,见炎凉来了,自然要起身出来。
  “她怎么伤的?”
  周程也不清楚:“她说是摔了一跤。”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1 00:12:42
☆、第70章

  “她说是摔了一跤。”
  炎凉闻言不由得偏头透过病房门上的视窗向里望去,只见徐子青依旧背对着门侧卧在病床上。只不过是受了点小伤,就有男人第一时间赶来照顾——徐子青永远这么幸运,对此炎凉早已习惯。只是当听见周程对她说“听说她昨天冲到你办公室跟你吵了一架,我替她向你道歉。”时,炎凉还是没忍住,打从心里冷笑出来。
  这令周程颇为尴尬地干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你有急事找她?我叫醒她,你跟她说吧。”
  炎凉这才把目光从视窗上移开,也不知在想什么,目光淡淡地在周程的双眸间逡巡了一轮,最后只是说:“不用了,我明天再来吧。你……好好照顾她。”
  虽说着嘱咐的话,实则语气十分冷淡,炎凉说完就调头走了,不多做片刻的逗留。
  走出住院部的大门,站在台阶上,此时的阳光已经十分耀眼,举目四望看不见半点阴霾,炎凉站在那儿仰着头良久,才摸出手机。
  新西兰的阳光是不是和这里一样明媚?正这么想着,电话就接通了,听筒中立即传来略显激动的一声:“二小姐!”
  她确实许久不曾和家里联系了,如今听到梁姨如此亲切的声音,竟觉得陌生。阳光如此明媚,本该觉得温暖的时刻,炎凉却顿时觉得真真恶寒,只因耳边又不其然地回响起了那个满是嘲讽的声音:你不觉得讽刺么?我这个真正的徐家血脉都不想报仇,只想过自己的安稳日子,而你呢,却搭上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去为徐家报仇……
  炎凉苦笑连连,但一直努力保持着声音的平和:“周叔叔、周伯母在那儿玩得还愉快么?”
  “挺不错的,上个星期还飞去悉尼听了场歌剧,现在他们和太太去喝下午茶了。”
  “那就好……”
  “你别光顾着问候你周伯父周伯母了,你呢,这么久也没个电话过来,是不是很忙?”
  “梁姨……”炎凉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能继续下去。
  梁姨这回终于听出了异样,“怎么了,欲言又止的?”
  炎凉强挽起一口气,极尽的让自己的声音欢快起来:“没什么,梁姨,你别担心我了,我在这儿……过得很好,你在那边也要照顾好自己。”
  “你这孩子,光顾着关心我了,你也该关心下太太不是?上次看个鞋展,太太还念叨你呢,说你肯定喜欢。”
  炎凉却已经急于挂电话了:“我下次再给你们打电话吧,现在手头有点忙,就先不说了。”
  这就挂了电话,拾阶而下,快步离去。
  住院部的某扇窗后,徐子青站在那儿,一直注视着楼下台阶处的那个女人,从驻足到打电话,直到最后逃也似的离开。
  徐子青还没来得及放下窗帘,身后就已传来周程的声音:“你们两个昨天究竟吵了些什么?两个今天都这么反常。”
  徐子青回头瞅瞅周程,什么也没说,直接返回病床躺下。周程站在门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无奈地摇了摇头。
  炎凉当天下午就再次造访医院——她特意选了周程不在的时候,显然这两个女人都不愿周程被牵扯进来。
  刚进门就看见徐子青已经换下了病号服,正站在床边收拾自己的包。
  炎凉并没有敲门就直接走了进去,直到走到了徐子青身后,徐子青才猛地发觉。
  徐子青回头见到炎凉,立即露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怎么?听周程说我明天会来,你今天下午就打算出院了?”
  一语中的。明显被说中了心事的徐子青却偏要装作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重新低头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
  炎凉索性直言了:“我需要看爸给你的那封信。”
  徐子青收拾东西的动作狠狠一顿。
  炎凉静待她的答案。却不料徐子青竟全然推翻了她自己之前的言论:“可笑,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些都是我的气话,爸根本就没给过我什么信。”
  女人撒谎,脸不红心不跳。
  徐子青说完,“嚯”地将包链一拉,拎着包扭头就走。
  炎凉正欲上前拦她,却在这时突然瞥见床头柜上的某样东西,炎凉目光定格,欲追上前去的脚步也不由得停了。
  徐子青转眼间就已消失在了病房门外,炎凉则是一路走向床头柜,最终拿起徐子青落下的一支头梳……
  ****
  炎凉把自己和徐子青的头发样本送去做DNA鉴定。
  等待鉴定结果的同时,她也即将迎来自己结婚两周年纪念日以及丽铂与J'appelle的签约仪式。
  不知是巧合还是蒋彧南的特意安排,纪念日派对定在晚上7点,而同一天早上11点,丽铂与J'appelle正式签约。
  签约仪式在丽铂集团举行,丽铂集团以二十亿美金的价格将原徐氏旗下包括雅颜、secret、肌肤钥匙在内的十余个子品牌变卖。
  一个全新的化妆品帝国就此诞生。
  外界盛传梁瑞强之所以突然想要涉足之前从未涉足的化妆品行业,全为投其第三任妻子所好,J'appelle相当于梁性大亨预支给这位年幼他近30岁的妻子的遗产。
  同天稍早些时候,炎凉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炎小姐,鉴定结果已经出来,请您尽快来取结果。”
  炎凉挂了电话,这就打算去医院拿鉴定结果。可她刚从物架上拿下自己的包,秘书就敲门进来了:“江总请您待会儿一道出席签约仪式。”
  要她去见证这一场对徐家来说无异于是奇耻大辱的仪式?
  炎凉拿了包,边走边说:“就说我有事出去了,来得及赶回来的话,我到时候会直接过去的。”
  不出半小时炎凉就已驱车赶到了医院。她也没有多做停留,拿到装有鉴定报告的文件袋后就直接离开了,快速回到停车场,坐进自己的车里。
  车门“砰”一声关上,坐进了这密封的空间,炎凉终于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之前如此雷厉风行地赶到医院、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而现在,她终于感受到一丝恐慌。
  死死握着方向盘,指节都发白了,良久,炎凉终究是没有发动车子,而是慢慢地拿过她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文件袋。
  打开它时,她的手都是抖的。
  拿出文件,一目十行地掠过那些繁杂的对比数据,视线直接移向结果栏。
  显示结果为:无血缘关系……
  ……
  ……
  炎凉回到公司,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秘书见她一路走来都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担心:“炎总……”
  炎凉稍一顿足,看向秘书,仿佛在这一瞬间,就将一切都想通了,三魂七魄在那一刻回位了似的,炎凉平淡地问秘书:“签约仪式结束了么?”
  “应该还没有。”
  炎凉了然地点点头,调头重新走向电梯间。
  不多时,她已来到了会议室门外。没多想已敲门进去。
  在座不少人都迎着开门声望向了炎凉。
  江世军眼带嘲弄:“来的正是时候。”
  炎凉静静扫视了一眼全场,坐在江世军另一边的蒋彧南是唯一一个没有抬眼看她的人。而与江世军同样坐在主位的梁瑞强,则只是向她微微颔了颔首。
  炎凉的目光越过蒋彧南的头顶,落到他身旁不远的那个空座位,便抬步朝那空位走去。
  江世军所谓的“正是时候”,实则意味着此时正是梁瑞强和江世军交换合同签字的关键时刻——
  炎凉落座后不久,梁瑞强与江世军便双双签署了合约,换回合同,起身,握手,一气呵成。会议室内掌声徐徐。
  签约仪式就此结束,其余无关人士率先离去,留下梁瑞强一方和江世军等几人,还在寒暄。炎凉随后也起了身,像是要随着其他无关人士一道离开,正在与梁瑞强相谈甚欢的江世军只瞥了炎凉一眼,便重新微笑着看向梁瑞强。
  却不料片刻后,炎凉不仅未离开,反而径直走向了梁瑞强。江世军刚就着茶杯喝了一口,抬头见到炎凉便是一愣,而炎凉对着梁瑞强唤了一声:“梁总。”后,竟直接与梁瑞强附耳低语起来。
  也不知炎凉说了什么,梁瑞强突然笑出声来,:“好!好!”
  梁瑞强说着便转向了江世军:“江总,正式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梁瑞强示意江世军看向炎凉,“——是J'appelle的老板。”
  ……
  ……
  “啪——”的一声,江世军手中的杯子应声落地,茶水撒了一地。
  炎凉却始终挂着微笑平静地看着江世军,仿佛第一次见到江世军那样,礼貌地伸出手去:“你好。”
  蒋彧南安坐于原位,这时候终于抬眸看向这个笑得如此势如破竹的女人。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不明。
  ****
  一天之内,丽铂内部已是天翻地覆。舆论炸开了锅,身处风暴中心的炎凉正式向董事会请辞,辞去一切职务,两手空空地离开丽铂大楼。
  大楼外已聚集了无数闻风赶来的媒体,从后门离开的炎凉这时却已经驾车绕到了丽铂大楼前的马路上,看着不远处那一群堵在正门外的媒体,炎凉也只是放慢车速看了一眼,便加速离去。
  不知不觉时间已走向了晚上7点——原定于举行派对的时间。她的“叛变”闹得满城风雨,原定的盛大派对,也注定要取消了……
  8点……
  9点……
  炎凉一直静静地呆在徐家大宅的书房里等着某人,哪儿也没去。她面前的办公桌上,静静地摆着一份文件,和一直签字笔。一直到晚上10点。
  外头早已是夜幕沉沉,炎凉却还没等到蒋彧南。
  炎凉思索良久,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性,离开徐宅,直接驾车驶往原定举行派对的酒店。
  顶楼,包场……
  现场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宾客——这些都是炎凉料到的,可她没料到当自己走近主会场时,竟听见了悠扬的音乐。
  现场演奏。一束追光照着台上坐着的那个正拉着大提琴的女子。
  几十张桌子全部空置,晶莹的酒杯、瓷白的餐具全都静静地摆放在那儿,只是一个宾客的身影都没有——除了会场中央的那个主桌上,还坐着一个孤单的身影。
  现场的唯一一束追光丝毫照不到那个男人身上,但炎凉光是远远站在会场门口,都仿佛看见了那个男人脸上的落寞。
  炎凉无声地走近。
  没有精心装扮的妆容,没有美艳的礼服,蒋彧南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时,只看见这样一个毫无表情的炎凉:“这是离婚协议。”
  “……”
  “……”
  “……”
  “我已经签好字,就差你的签名了。”
  蒋彧南无端地微微一笑,低眸看看被送到自己面前的这一纸离婚协议——
  这就是她送给他的结婚两周年纪念日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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