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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红尘梦未醒之三生石》有缘人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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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7-30 22:40:45
  杏花明月始相知(二)

  那蓝衫人摇手笑道:“马兄这么说就太谦了。洪帮在江南独踞一方,赫赫有名,江湖上谁不敬仰?说起来这萧宁远可算得武林后起之秀,年纪虽然不大,观其行事,极其老辣。他如今既然敢公开现身,必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紫衣人连连叹道:“少年人年轻气盛,行事往往鲁莽。试问江湖中,多少人费尽心机,却又有谁能研制出极乐丸的解药?据我所知,服下此药丸的,几乎涵盖武林中各大帮派,只不过都秘而不宣而已。天绝门能够称霸武林,都是因为有这帮人在暗中协助。此药不能解,就算真的成立了武林同盟,顷刻间也土崩瓦解。”
  此刻突见一点白影穿空而来,落在桌上,竟然是一头白鸽。紫衣人皱眉取下鸽身上的竹筒,从里面倒出一个纸卷,展开一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蓝衫人察言观色,道:“马兄为何如此开怀?”
  紫衣人大笑道:“看来扬州,马某还非去一趟了。这萧宁远好本事,竟然得蒙璇玑山庄青眼有加,允他邀人共闯璇玑阵。看来灵犀针重现有望,武林中大害将除,怪不得少林门人也来观此盛会。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一代新人换旧人!马某这把老骨头,也少不得为武林鞍前马后,不辞辛劳。-----事不宜迟,请恕马某先行告退,但等与众位兄弟在扬州相会,共议大事!”笑着团团抱拳,领着几个青年护卫,扬长而去。
  楚楚听得大感兴趣,连梁百万迟迟不见现身,也抛诸脑后。此时突觉门帘一动,她抬头一看,一个鼠眉獐目的中年人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
  原来这就是梁百万。---楚楚忍不住一阵厌恶,但想起不过买卖一场,立起身来,正要施礼,却听刘百航讶异道:“吕总管,为何不见梁老爷?”
  原来不过是个总管,楚楚连忙缩回手去,却见刘百航熟络地递了个红包过去,那人非常娴熟地接入袖中,笑道:“若是一般人,我自然早叫他们回去罢了。可既是你刘老板,我就要跟你说实话了。本来准备买你们宝珠的乃是梁老爷的独生女儿,她本当随我来的,可寻欢阁中的月掌柜来了贴子,说来了一个顶可人的清倌人。小姐最喜这个,所以先去了那里。不如我们约在明日如何?”
  明日?若不能按时返家,那酸才起疑怎么办?楚楚正待说不可,刘百航却连连称是,点头哈腰将来人送了出去,回过身来对她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吕总管是梁府中说一不二的人物,他既说了不行,就没得商量。不过反正姑娘已经出来了,也不在乎多呆一晚。”
  谁说我不在乎?!-----楚楚差点要发作,想起对他多说也无益,心里早就盘算好了主意,面上却笑道:“就依刘老板所言,在此地过上一宿吧。”
  楚楚打听明白,闻知这寻欢阁竟是颖州数一数二的青楼,怪不得酒楼中小厮收了小费,极其暧昧地看着她。不过她脸上蒙了一层假面,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在燕归巷中寻到此地,只见白墙青瓦,倒是说不出的清雅,坐落在城中,却闹中取静,连引她而入的少年,也一袭白衣,清秀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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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当然不能一开口就问梁小姐在哪里。听闻梁小姐芳名叫梁小珑,倒极是雅致,既常来此间,大概总是风月场中的老手。她一路寻思着,已被延入一个房间中,但观四周摆设,虽然不是名品,也十分精致干净,唯独那粉色屏风,绣着男女相拥为欢,漏得满堂旖旎春色,幸好楚楚已经不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一笑置之。
  一少年默然捧上一个果盒来,楚楚一看,差点笑喷出来。上面居然摆放着写着各式名字的朱漆竹牌,下面都是一句诗。这月掌柜居然是雅人,她觑得一句:桂魄初生秋露微,又见上面题名为秋桂,简直要拍案叫绝,大笑道:“好,就是他了。”
  但是等那秋桂来到此间,楚楚一抬头,叫她才用的晚膳也差点从喉口汇出。那少年并不难看,其实五官还很精致,但他举手投足,都传来一股浓烈的香气,面上淡淡敷了粉,唇上点朱,连眉毛都细细修理过了。他向她走过来,呈弱柳扶风般婀娜之姿,楚楚大骇,急退到桌后,惊叫:“你别过来!”
  眼见那少年面上显出一缕受伤的神色,默然立在那里,然后扭头要去,她又大为不忍,思想此间大略都是这等人才,扬声道:“回来吧,我第一次来这里,什么都不懂,小哥千万别生气。”
  秋桂乍闻如此温和的语气,倒是前所未有的。他回头看那女子,服饰华贵,容貌平凡,却对他和气地招手笑道:“其实我是来找人的,眼下不方便过去,便叫了小兄弟作陪。当然花银我是一定付的,小兄弟先坐下来罢。”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座位,但到底存了戒心,将自己的椅子移远了些。
  秋桂虽然年少,却已在此间浸淫多年,也知有些客人看起来和气,到了床第之间,却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当下心想:只要花银照付,坐又何妨?默然过去坐在那里。
  楚楚又领教了他的身段,觉得全身鸡皮疙瘩俱已起来,努力控制住自己,强作笑意,搜肠刮肚,与他东拉西扯。好在秋桂何等擅长应对,才叫场面不立冷下去。
  楚楚正在那里苦思冥想该怎么开口,却听他道:“小姐到底要找什么人?秋桂也许略知一二。”
  楚楚就是等他这句话,大喜道:“就是那梁府千金梁小珑了,她如今在什么地方?”
  谁知那秋桂闻得梁小珑三字,生生打了个寒噤,道:“怎么,你是她的朋友么?”极其讶异地看向她。
  楚楚思忖他那个意思,大概这梁小珑像是个女霸王的模样,连忙道:“不是的,我有急事要求见梁小姐。你能带我去么?”
  那秋桂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我这样的身份,是不方便带你去的。不过她眼下就在沧海居中,我可以领你到外面的花园口。她今晚要梳拢一个今天才到的新人,现唤了金麟去陪她。她脾气不太好,你自己小心。”
  楚楚跟在秋桂后面,来到一个独门独院的园子里,园中百花似锦,那小楼在花园中心,建在湖上,四面环水,十分幽静,仿佛是神仙居处,不由得楚楚脱口道:“果然是取曾经沧海难为水之意。”
  秋桂在园门口留步,垂目道:“我只能送到这里了。”
  楚楚忙将银两递过去,连连谢过他,不免叫他切莫声张,循着园中小径,向沧海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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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7-30 22:40:57
  杏花明月始相知(三)

  门虚掩着,隐隐有低低的喘息声和低语传来,倒叫楚楚进退两难。但立在园中,恐怕更让人生疑,楚楚咬了咬牙,轻轻推开门去。先看到一个过厅,以山水夹缬屏风隔开。她方走到屏风后面,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
  但见一个身材极其魁梧的华服女子,压坐在一个年纪颇轻的少年身上,正使劲扯着少年的衣带,口中还道:“今日我与你家公子成就好事,怎舍你铺床叠被?”
  那少年被她压制得紧,徒劳地挣扎着,那秀气的面孔早变成苍白,已有泪珠要坠落下来。那女子久不能得手,扬手便给了他一记耳光,在他雪白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红印,乘他发愣,一把撕开他的衣襟。那少年闭上眼睛,一滴清泪滑了下来。
  楚楚简直是下意识地将手中名为“醉红尘”的迷药抛了出去,看那女子与少年都缓缓昏倒下去,才省起自己的来意。看来,这买卖是做不成了,她竟然将正主儿迷晕了。
  但她舍不得走,正在犹豫要不要救醒她,突然啪的一声,从那梁小珑怀中掉出一物,楚楚拣起一看,原来是个荷包,里面放着若干金叶子及几张大额银票,还有一块绣有“珑”的熏香汗巾。
  看来并没有认错人。这梁府也果然阔绰,但这梁小珑------她方待叹息,却心念一转,将那荷包收入怀中,想:看这人也是巧取豪夺之徒,所携定是不义之财,不若取之。将明珠卖给这种人,我还舍不得呢。
  突听一个清脆的女声道:“怎么你也懂用毒?”
  楚楚心头一跳,抬头一看,只见房中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了个年轻女子。她服饰甚为奇特,上穿青黑色斜襟长衣,下着绉褶花裙,领边、袖口、围腰都以五色丝线镶绣,青黑布缠头,衣上遍施图案,刺绣、挑花、蜡染、编织、镶衬等多种方式并用,做工十分考究,令人眼花缭乱,头上戴着双凤朝阳银角,手上各式银镯丁冬作响。肌肤雪白,一双大眼睛流光溢彩,竟是个难得的美女。
  她心里忐忑不安,不知这女子是什么来路。却见她扫过昏迷的两人,道:“妹妹也不喜欢她么?-----我也觉得,这个人是太差了。”
  她叹息了一声,突然左手以一招擒拿手击来。楚楚下意识地出招去挡,但她内力全无,早被那女子一把擒住手腕,在她腕上一探,奇怪地抬起头来道:“怎么你竟然施展过金针刺穴大法?这是本教久已失传之秘术。可惜施用间隔时间太短,后患无穷。”
  楚楚暗想:这根本是我从一本残谱中学来,还害得我内力全失。但不知这女子是敌是友,思忖眼下还是不开口合适,只拿一双眼睛来回打量她。
  却见那女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看来我们倒是颇有渊源。------嗯,你偏在此时此地碰到我,足见我们之间很有缘份------”对她微微一笑,颜如舜华。将手在楚楚腰间一按,一阵风般将她带上了楼顶。
  楚楚发现自己竟置身在小楼顶上。暮色降临,由上而下,寻欢阁内红男绿女,拥狎之声隐约可闻。这小楼却独居一角,人迹罕至。那女子见她不住往下打量,笑道:“妹妹你看,红尘间最多痴男旷女。唉,问世间到底情为何物?却又有何人能与你生死相守?”语声中无比寂寥,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夜空中闪闪发亮,却透出重重的哀伤来。
  楚楚大为同情,开口道:“以姐姐这样的人才,这种人恐怕早踏破了门槛。”
  那女子清脆地笑起来,声如银铃,笑罢道:“妹妹真会哄我开心。可惜情爱这种事往往是:你想要那个人,而那个人却偏偏喜欢的不是你。”
  她美丽的脸上落满忧伤,楚楚看得不忍,道:“姐姐这么美,是什么人瞎了眼睛,不识好歹?”
  她自嘲地笑道:“我美吗?但是他说,素女曾柔才算得上美女。-----这世间的男人,都只会一山望着那山高,从来不懂一颗心,才最珍贵。太容易得到,便不知道珍惜。”
  她突然俯身对楚楚低声道:“但是我得不到,宁可毁了他。他不是骄傲么,我要叫他受尽平生最大的屈辱,偏得不到他想要的人。”言未犹了,疯狂地大笑起来,却有豆大的泪珠,不断从面上滑落下来。
  楚楚正待叹息,却听她道:“可是结果,我还是不忍心,回头来看。-----唉,我好想有一颗石头做的心,可以绝情决爱,永远都没有烦恼。”
  她还在那里微笑,却有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来。楚楚大骇,伸手去探她脉络,竟然生机早绝。她吓得目瞪口呆,那女子却睨着她,笑道:“你莫害怕,他比我心狠呢,早一掌震碎了我的心脉。我是用教中禁术,强提一口真气支撑着罢了。----说起来,还能碰到妹妹,真是我们的缘分了。”
  她突然摘下手上银戒,不由分说,就给楚楚戴在了左手中指上,笑道:“我就将教中姐妹,都托付给妹妹了。------连他,也一并送给了你。妹妹记住,要解除金针刺穴大法之患,就必须到璇玑阵中去寻璇玑心法。去吧,好妹妹,姐姐要先行一步了。”突然一掌击在楚楚背上。楚楚只觉被一股劲力托着,穿窗而过,重重落在楼内的地板上。
  楚楚只觉每一块骨头都好像不是自己的,手脚并用,爬将起来,突然面前一物重击过来,直扑她面门。她吓了一大跳,连忙退后,只觉面上重重挨了一下,隐隐有点刺痛。那物咚的一声落在地上,原来是根男人的簪子。
  多么珍贵的人皮面具,要知道她只带了3付!她心疼得不行,连忙取下来细细检视,竟然已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差点就不能用了。她大怒,扭过头去欲与那人理论,却整个人完全怔在那里,目瞪口呆。
  床上半躺一个弱冠少年,其姿容------美少年楚楚见得多了,但面前人的五官妍美精致,竟比女子还要秀上几分。此刻白皙的面上微微透出潮红,汗珠滚滚而下,反倒更添了几分魅惑。衣衫凌乱,露在外面的肌肤莹白如玉,若非他自有男人的轩昂之气,楚楚差点就要误认为房中是一个活色生香的绝代佳人。
  他本来怒气冲冲,及见得她将面具剥下回过头来,咦了一声道:“竟似宝珠破匣出,偏如彩云送月来-----你也需要花钱狎妓?”
  楚楚今日受的惊吓够多了,听他言来,奇道:“怎么,你也是此地的倌人?”心想那奇装女子定是死期已至,神志不清。这人既在沧海居的内室,自然就是那梁小珑准备梳拢的新人,果然眉目如画,倒叫她觉得好生可惜。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心想:算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扭头便欲夺门而出。
  谁知那人手一动,明明他离她还有几尺开外,她却被他用力拖了过去,砰的一声随他落在床上。楚楚大骇,尖叫道:“你干什么?”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7-30 22:41:06
  除却巫山不是云(一)

  只听他在她身畔喘息道:“我就这么入不得你眼么?-----难道我还比不得此间人么?”
  楚楚抬头看他,突然闻到一股异样的香味,及见他面上通红,汗流如注,目光迷离,猛然醒悟过来,叫道:“你中了什么春药,这般厉害?要不我给你解解看-----”
  那人笑道:“还解什么,你不就是最好的解药?早知如此,我也不用忍得这么痛苦---”再不迟疑,翻身扑到她身上,喘息着向她面上吻过去。
  楚楚连连去推他,只觉他的力气大得惊人,见她还要挣扎,便将她的手一把按在身下,低低道:“都来这里了,还害羞什么?-----我中此药已久,是再不能忍了。需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女施主认为如何?”
  楚楚只觉一阵凉意,惊觉身上衣裳早被他除落。那人将自己美玉般的身体覆上她,手臂上一点殷红,触目惊心。他密密朝她吻下来,细碎缠绵,把楚楚吓得不轻,只蹦出一句:“你到底是谁?”
  他低笑起来,声音极有磁性,如美玉相击,叫她受了蛊惑,迷蒙中听他道:“在这里也问这个?”她方待说话,早被他滚烫的唇印了上来,灵巧的舌头伸入她口中,竟有一种桂花般的香味和淡淡的甘甜,深深地碾转着,叫她意识越来越飘忽,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身体,竟滑腻如脂。她心中感叹这世上居然有这样亦男亦女的尤物,已落入他紧紧的拥抱中,朦胧中觉得那寻欢阁中标志性的粉红屏风突然鲜活起来,而他在她身上种下了绵绵火种,叫她忘却了最后的界限,任由他冲入自己的身体,一会儿如在浪尖,一会儿落在渊底。两人的身体好似天生就是这么契合,一次次演奏亘古而来的舞蹈,将所有的疑惑,都暂时抛在了九霄云外。
  头晕,还是晕。
  那陌生男子已沉沉睡去,楚楚蹑手蹑脚起来,被那已破窗户的冷风一锤,总算唤回了几许理智。回头看床上,那男子面浮微笑,笑得正甜,她却一个激灵,想:这莫不就是娘娘说过的一夜情?
  她发了一阵子呆,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自言自语道:“千万别再惹麻烦了。-----应该没有,他不就是个清倌人么?青楼之中,没听过牵扯不清吧。”
  想起夜已深沉,张涵真必定在家中坐卧不宁,更加心乱,忙将自己穿戴好。回头看塌上人,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侧影在灯下秀美如玉,突然心生不忍,想:这样的少年沦落风尘,委实可惜,倒要想个法子救他出来才是。要离开青楼,当然首先要准备够赎身之资。-----不若这点银票?大略总是不够,而且还叫人家怀疑来路。突然想起怀里的明珠,犹豫再三,还是掏出来放在他手里。想想最好还要跟他作个交待,便撕了自己衣角下来,写了两句:赠君明珠,解去风尘。将那题字的布片也一并塞入他手中。走到门口,给那叫金麟的男子服下解药,必能不久醒转,厌恶地看了梁小珑一眼,决定让她自生自灭。将自己草草易容,再回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什么遗漏,走出园门。好在寻欢阁自然是不夜天,人来人往,她顺顺当当混入人群,出得门去,寻到客栈,叫小二交待刘百航有事先走,快马加鞭,连夜赶回靖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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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猎猎,打在她的脸上,叫她清醒了不少,渐觉满腹羞惭:枉费自己也算饱读诗书,竟然不懂得礼仪廉耻,与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发生了这种关系,虽然也有多方面的因素,仍叫人好不懊恼。看来果然酒是穿肠毒药,色为刮骨钢刀。但是大错已成,懊悔无用,只能以此为戒,下不为例。那男子的童身虽然为她所取,既已赠以无价宝珠助他脱离风尘,也算功德一件,功过可抵。
  眼见来到珍珠泉边,她翻身下马,冲进去将自己浸泡在水中,感觉身心都洗涤一净,才换上女装,循路返回草庐。
  远远见草庐沉在一片漆黑里,毫无声息,她放心不少,又觉得怅然若失,悄悄摸回自己的房间,也不开灯,摸黑解去外衣,方要将自己扔到床上去,突然碰到了一个温和的身体!
  她差点失声尖叫,突有所悟,取出怀里的明珠一照,只见张涵真伏在她的床榻上,睡得正香,衣上都堆起了重重的褶皱。
  她只觉一股暖意微微从心底泛上来,想了想,轻手轻脚铺开被褥,钻了进去,考虑再三,终于下定决心,没有惊动他,缓缓替张涵真宽去外衣,将他慢慢抬到床上,用温暖的被褥,将他一并包裹住,看他睡态可掬,低低一笑,全身放松下来,自己也沉入梦想中去了。
  寻欢阁内,笙歌正欢,觥筹交错,夜夜不息。
  突然一阵狂风吹送过来,将案上人的衣角都倏地掀起,乐手觉得手中的乐器都无法拿稳,砰然落在地上。歌者曲不能成声,盆碟茶盏,跌碎声响成一片,有几个站在风口处的,仆成一团,有人叫道:“这风好古怪也!”
  便见空中突然飞来了几团乌云,转瞬便至,众人还来不及看清楚,但见空中徐徐飘落雪花般的花瓣,四周传来一股奇异的香氛,叫人神志渐渐模糊,一个个前赴后继向地上斜倒下去,有人惊叫:“修罗煞!怎么会有-----”言未犹了,但觉一条人影突然立在面前,定睛一看,竟是个身着白纱的少女,圆圆的苹果脸,也不过十五六岁光景。方照了个面,便闪起一道寒光,那人只觉得就像刮了一阵风,身首便已异地,而双目还圆睁着,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情形。
  寻欢阁顷刻之间,已变成一座死城。只见几条白色人影在其中飞掠,从各个方向扫过,似乎在寻找什么人。突听其中那圆脸少女咦了一声,扑向一颗芭蕉树,旋即便拉出一个苗装女子出来,只见她面色铁青,嘴角还挂着几缕血丝,气息全无。那少女探了探她胸前,再翻开她眼皮一看,肯定地道:“春三娘中了主人的修罗掌,几个时辰前就已经死去。”
  其余几人也作同样打扮,闻言神色大变,道:“那主人也定是着了她的道,不然千里追影怎会显示主人来到此间------”满面忧色。
  那圆脸少女一手将春三娘甩落出去,恨道:“不若我们通知门下,剿灭五毒教。”语音未落,突听空中响起了一阵清脆的笛声。
  几人都是大喜,惊呼:“门主!”飞身扑向角落的园中,但见湖中小楼门扉徐徐打开,一白衣少年倚窗而立,向她们露出一个令人眩目的笑容来。
  几人看得头晕目眩,却知道主人最讨厌别人盯看他,敛目垂首施礼,身如乳燕,鱼贯飞进小楼中去。
  她们正要跪伏下去,只觉一股大力将她们托起,她们都诧异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那圆脸少女脾气最是急躁,脱口而出:“主人,你怎么没事?”
  其余几人连连向她使眼色,已来不及,眼见冬儿难逃脱一场责罚,都在心里不住打鼓。谁知那少年竟然只是一晒,傲然道:“五毒教那点微末伎俩,能耐我何?”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7-30 22:41:16
  除却巫山不是云(二)

  他面色突然一寒,冰霜密布,把空气仿佛都冻结住了,但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一丝笑意破冰而出,仿佛荡漾开一江春水。几个少女都面面相觑,她们是修罗门中圣女,从千万人中筛选出,自幼跟随楚天行,赐了楚姓,在修罗门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和门主已算最亲近,但何曾见过他有这种神色,都在心里七上八下,突听他道:“春三娘这个贱人,竟敢对我下情蛊,令我一时内力全失。但她中了我的修罗掌,哪里还留得命在?”
  少女们花容失色,惊呼:“苗家情蛊?”顾不得门规森严,齐齐向他身上望去。皆因苗家情蛊乃是五毒教秘传,中蛊之人不但内力全失,必须立即与人交合才能解除,且终身只能和此人行周公之礼,否则便会蛊发身亡。想平日里主人何等心高气傲,什么都要最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素女曾柔何等绝色,他也不过觉得还算得美女,寻常之人哪里入得了他的眼?看他武功居然业已恢复,却是叫何人占了便宜去?既然不是春三娘,难道是这青楼里的寻欢客?-----这倒是怎么处理才好?!
  心里虽然千回百转,面上当然还是毫无表情,楚春为四圣女之首,出列道:“此地之人皆已中修罗煞,是否要尽除?”心想主人被劫来青楼,是何等奇耻大辱,肯定要血洗此地,一泻胸中怒火。
  谁知他笑意不减,挥挥手道:“我今天不想杀人。”叫楚春惊异不已,心想:莫非昨晚真有仙女度鹊桥?
  楚冬双眼溜溜向四周一看,瞥得有女人的罗裙在屏风角露出来,心里一动,叫道:“有个女人昏睡在那里,我抓她过来如何?”
  便见楚天行玉面一红,道:“休要惊动了她。”转过身去。四人都是七窍玲珑心的人物,心想这莫不就是昨晚的仙女?其中楚冬年纪最小,好奇心最重,仔细打量,越看越奇怪,突将衣袖贯如长虹飞伸过去,其余几人待要阻拦,哪里还来得及,正要出手拦下,及见云袖所卷之人,都不由自主啊了一声,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任由楚冬将那人重重甩落地板上。
  但见那人怎一个魁梧了得?膀阔腰圆,两条腿又粗又短,露出的手臂上还蓄有浓浓的汗毛,一张脸如果可以缩小几倍,倒也勉强可以过得去。几人都不由自主以手掩嘴,唯恐差点笑出声来。
  楚天行兀自沉浸在遐想里,突听有人落地之声,心中大怒旋过身来,正要出手,差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再顾不得仪态,仔细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面色旋即布满铁青之色,如玉的手伸将出来,成名天下的修罗掌就待一掌击下。
  他这身形一动,怀中一物骨碌碌滚将下来,却是颗鸽蛋大小的明珠,幽幽吐华。楚天行又看了一眼,突然清醒过来,心想:决不是她。如此至宝,只可能出自官宦之家,难道是皇室中人?
  他俯身拾起,闻得珠上传来萦绕昨晚的甜香,更加确定昨晚肯定另有其人,想起她给自己的留字,大约把自己当成了此地的倌人。再不迟疑,低声吩咐道:“给我彻查昨晚在此地出入之人,但万不能泄漏了风声。”心想:到底这不是件光彩的事,还是少为人知的好。将明珠紧紧攥在手心里,满心甜蜜,道:“我们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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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楚在睡梦中,觉得身边极其温暖,不由得渐渐靠过去。隐约感觉一只温暖的手缓缓从她面上抚过,来到她的鼻尖,玩笑般轻揉。她似醒非醒,低低唔了一声,用鼻子去来回顶开他,那手便顿了一下,接着一个轻飘飘的吻印下来,非常轻,非常柔,叫人只觉得一阵阵暖意,有人在叹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怎么好像是那酸才的声音?----楚楚迷迷糊糊地想,却贪恋那温度,更紧地偎依过去,犹嫌不够,索性像八爪鱼般攀爬在其上。那身体渐渐动起来,将她搂入怀中。那宽厚的包容,触手可及,又令她更加安心地依靠过去。好像有人低声问:“我是谁?”
  纵然在迷蒙中,也知自己已回到草庐,还能是谁呢?楚楚半梦半醒,呢喃了一句:“涵真,别闹了,我好困。”将头沉沉压在他手臂上,便觉身下剧烈一颤,一双手臂紧紧环紧她,又慢慢放开。飘忽的吻落在她额头、睫毛、嘴唇上,渐行渐远,好像是一曲若有若无的骊歌缓缓弹奏到终点,终于融入浓浓的夜色中。
  枝头的小鸟清脆的鸣声将楚楚唤醒。她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居然整个人窝在张涵真怀里。但是她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舒展了一下自己的四肢,便去拧他的耳朵,叫道:“酸才!起床了!”声音普落,突听门外传来儿童们清脆的嬉笑声。
  楚楚发觉自己的脸皮已被锻炼厚了,翻手将被子尽裹在张涵真身上,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穿戴起来,隔着门叫道:“皮猴子,还不快去做饭,尽窝在这里干什么?”
  楚楚发现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把烦恼的事情统统抛在脑后。面具既已受损,她就在其上盖了块白布,倒将半边脸都挡得严严实实。她将梁小珑的银票和金叶子都换成了药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在小药馆里捣拾她的解毒丹。这又何尝是件容易的事,她将自己几乎是锁在房中,夜以继日,总算捣鼓出了第一批作品。瞅着这几粒黑色的丹药,她长舒了一口气,想欢呼出来,却发现嗓子都哑得不能成声,直起身来,觉得全身都腰酸背痛。她勉强挨到桌边,倒了杯冷茶,一口气灌下去,才能发出点暗哑的声音。但闻着刚炼成的丹药发出的清香,她又觉得很值,欣慰地笑起来。
  就是不知道疗效如何?其实还可以再改进那么一点点,要是有千年雪莲和血参就好了,可惜------她其实早看了多遍,还是不死心地将那荷包在桌上再翻了个个儿,只掉出那块汗巾,早已经空空如也。
  所以说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她正在那里哀叹,突听门外小童的声音道:“方先生,湘姑娘说你不能够进去的。”
  便听张涵真焦灼的声音道:“都七天七夜了,她还不出来------不行,万一发生了什么事呢?”
  那门砰的一声,立为撞开。
  来了也好。她暗想,果见张涵真一头是汗,直冲进来,两人方照了一个面,他惊叫道:“湘儿,你怎么了?脸上黑乎乎的是什么?”一把将她扯到凳上,举起袖口,仔细给她擦拭,口中心疼地道:“你到底在干什么?我代你来做好不好?”
  她明知道自己此刻必定蓬头垢面,但看他脉脉的眼神,觉得心情大好,甚为值得,歪着头对他甜甜一笑。
  张涵真的两只袖口都已变成乌黑,见她脸上还是一块红一块黑,觑得桌上有条干净的汗巾,一把抓过来就要擦下去。突觉那汗巾中传来一股异样刺鼻的香气,叫他眉头皱了一皱,下意识地展开一看,但见竟是一块上好的素绫方巾,其上端端正正,绣了一个 “珑”字。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7-30 22:41:26
  除却巫山不是云(三)

  楚楚心里一跳,下意识地蹿过去一把夺回。到底是不大干亏心事,面上早就一红,见他询问的目光投过来,清澈得能仿佛能照到人的心底,突然觉得不敢与他对视,第一个反应就是别过头去,心里不迭懊悔没有早将它烧掉。
  张涵真见她目光游离,疑惑更深,怀视四周,不知何时杂七杂八地堆满了各种药材,其中居然还有拇指粗的红参,根须具全。
  这恐怕没有几百两银子是买不回来的-------见她低头死死盯着脚尖,他突然想到一事,顿觉耳边轰鸣了一下,声音也转为严厉,凛声道:“这个不像是你的东西。-----湘儿,你跟我说实话,前些日子你还说钱没有了,要节省一点,怎么居然有钱买这么昂贵的药材?”
  楚楚觉得眼前人突然叫她觉得有无限压力,若是平时,定然插科打诨搪塞过去,但看着他清泉般的目光,竟觉得欺骗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张口了几次,还是没有吐出声来。
  但看今日的情形,再按这呆子的脾气-----楚楚心里叹了一口气,情知今日决无可能过关,闭上眼睛,低声道:“这钱是我偷来的。”
  半晌没有反应。她忐忑不安地偷偷睁开眼睛,却发觉一根颤抖的手指死死指着他,张涵真面如死灰,许久不能发声,好久才蹦出一句:“你说什么?”那从来温柔如水的目光,突然间已然冷透,死死的盯着他。
  不至于反应这么激烈吧。楚楚心想:不过是几千两银子,算得了什么?索性提高了声线,硬邦邦地道:“不错,这个就是我偷来的荷包。这条汗巾也是这个人的。”
  一片死寂。-----楚楚抬眼一看,见张涵真浑身都颤抖起来,失声道:“你说什么?”
  他的目光竟变成一片死灰,冷冷地看着她,仿佛她是十恶不赦之人,楚楚本来就体力严重透支,坐得腰酸不已,在凳上方挪动了一下,却被他一把提起来。他直视着她,一字一顿道:“侠不以武犯禁,儒不以文乱法。你何时如此有出息,竟开始学那鸡鸣狗盗之徒?”
  楚楚觉得满腹酸楚,忍耐不住,一把甩开他的手,道:“不义之财,取又何妨?”
  他痛心地看着她,声音拔高了几度,听起来极为尖利,道:“统统都是借口!贪欲不止,万恶即生。武当上的不义之财,要多少有多少,为何我宁愿在这里过偶然要上街乞讨之日,也不愿回那里享受不该有的荣华富贵。难道你就受不了没钱的日子么?莫非我竟然错看了你?”
  他环视四周,那新置的桌椅、屋舍,突然都变得那么刺眼,厉声喝道:“到底这些是不是都是用你偷来的钱买的?太肮脏了,你给我统统扔掉!”
  不知道是人累,还是心累,楚楚踉跄走了一步,觉得眼前一黑。她连忙伸出手,够到了一根木柱,才总算没有摔倒下去。
  若是平时,早就轻呵密护,无微不至-----可如今,他目光冷如玄冰,袖手远远站在那里,好像唯恐她玷污了他。
  心就在此刻凉透。惊觉连日来的暖意和感动,原来不过是一场错觉。这温暖,人家可以给,自然也可以收。
  好,就当做了场梦。
  楚楚振作起来,也不去看他的脸色,垂下脸来,低声道:“你出去。我累了。”
  她语声沙哑,叫张涵真从盛怒里醒得一醒,见她果然容色憔悴,想起她平日里操劳家事,照料三餐,不辞辛苦,叫他心里柔了下来。但思及她少不更事,竟做出这种事来,如果不能从一开始就掐断这个苗头,以她的任性脾气,恐怕将沦落邪道,难以自拔。
  他硬起心肠,控制住自己就要伸过去扶她的手,冷冷地嗯了一声,扭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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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句话说得很好: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
  或者是: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楚楚三下两下,将自己的衣物收拾好,打了个简单的包袱,正要推开门,却在门缝里看到与她朝夕相处的十几个童子,排成两排坐在台阶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门。
  她连忙把门轻轻掩上,心里恨道:酸秀才,竟敢跟我来这招?
  只听得门外,一个稚嫩的女声问道:“石头哥哥,湘姐姐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房里?”听这声音,就知道是那个最小的女孩子,大家都叫她小豆子。
  那石头是此地年纪最大的男孩,老成持重,在这群孩子里俨然是首领。只听他道:“方先生说湘姐姐犯了错,正躲在房间里反省自己。我们要在这里看护她,免得她生气了不吃饭。”
  什么?----简直就是软禁!楚楚气得要推门出去,只听那小豆子又问道:“那湘姐姐到底犯了什么错呢?”
  石头道:“方先生没有说。”
  突然有个声音插进去道:“我知道的。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就在边上。好像是湘姐姐说她偷了东西。”
  众小儿都吃惊地呼了一声,楚楚只觉面红耳赤,恨不能夺门而逃,在心里将张涵真骂了千遍万遍。
  小豆子道:“湘姐姐那么好,她来了以后,我们有了大房子住,有了新书读。再不用吹冷风,再不用接雨水,吃得好,穿得暖,她偷东西一定是为了我们,而且她肯定偷的是坏人的东西。”只听几个童声,都在那里齐声附和。
  到底是我带了这么多天的孩子-----楚楚只觉甜到心底,突听那个石头认真地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如果缺钱就可以偷东西,饿了就可以去打劫,就跟盗贼没什么区别,世上的法制也就乱了。”
  他倒将他们教得很好!楚楚听得外面顿时一片寂静,众皆缄默,只有那小豆子怯怯地道:“但是湘姐姐怎么可能是坏人呢?”好几个声音立即连声附和她。
  只听那石头道:“湘姐姐当然不是坏人,还是大大的好人。方先生说,人无完人,每个人都难免会犯错,但最关键的是要知错能改,不能有污于自己的品行,这么做,才能任何时候都心胸坦荡,无愧于天地。”
  哼,竟然将自己当成了三岁儿童。-------我才不羞愧!-----大不了,将剩下的明珠卖了,把钱还给梁府就是。可恨我初次出手,不够老成,要是早将那荷包和汗巾烧掉就好了。楚楚正在那里怨恨,突听一个声音道:“奇怪呀,怎么这么久都没看到方先生?”
  不在了才好!楚楚正寻思脱身之计,只听石头答道:“他到城里的当铺去了。”
  当铺?楚楚登时将耳朵竖了起来,只听几个童声都纷纷问道:“方先生到当铺里干什么去了?”
  石头答道:“他说要去把他的玉佩先当掉,好换了钱还给人家。”
  儿童们都倒吸了一口气,那小豆子急急道:“就是那块他从小带着的么?他不是连摸都不让我们摸,说不能碰坏,将来还要凭它去找他爹娘呢,怎么现在--------”
  众儿童只见房门一动,湘姐姐沉着脸走出来,一把抓过石头,问道:“那当铺在哪个位置?”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7-30 22:41:46
  除却巫山不是云(四)

  楚楚躲在树后,看张涵真将一块蝙蝠形青白玉佩递上柜台。她本待抢步上前,又恨他冷语相对,心想:我偏不现在出来,让你心疼一阵子才好。
  那伙计仔细将玉佩对光看了许久,咦了一声,对后面唤道:“这竟像是官家之物---掌柜的,您出来帮帮眼。”
  便听得后堂答应一声,旋即便走出一个鬓发皆白的老先生来。他仔细将玉佩拿在手中来回打量,道:“此玉应是组佩中的上珩,你看它有4个孔,是用来穿丝线的。此玉玉质上乘,倒是价值千金,但只有朝官才有此佩,且观其纹路,官职尚且不低------方先生你在此授书多日,怎么会有这等玉佩?它从何而来?”
  楚楚只见张涵真听得一片茫然,目瞪口呆地望着它,竟忘了答话。
  那老者见他神情异样,越发觉得可疑,向左右使了一个眼色。张涵真呆呆立在那里,突觉刀光一闪,两条大汉举刀而至,竟是要将他擒下。他尤在震惊中,身上的内力自然发动,将两人扑通一声就摔出了门帘外。
  众皆大惊。大家都认得这是此地有名的儒生方大可,想不到竟有这等身手。张涵真见两人啊唷之声从门外传来,大为歉疚,正待出门搀扶,突听门外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好俊的武当逍遥手。-----我寻访武当门人久矣,可惜武当山人去山空,想不到此地竟有武当高手,马超,你与我去看看。”
  张涵真心里暗悔,伸手将那玉佩夺回手中,低声对那老者道:“这是有人放在我的襁褓中的----”只觉门帘一动,二个幞头袍衫的男子走了进来,当前人服饰华贵,长须飘垂,年过中旬,后面亦步亦趋跟着个年轻人。
  老者怒道:“寻常人家哪里会有这个,根本是非抢即盗,休得欺瞒老夫。伙计们把他给我抓起来,交付县衙!”左右答应一声,摩拳擦掌,就欲上前。
  楚楚在树后暗暗好笑,正打算将醉红尘抛去,突听那年轻人铿锵一声钢刀出鞘,厉声喝道:“李巡察使到此,何人胆敢喧哗?”
  众人面面相觑,只见那中年人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印玺来,老者眼尖,认了个仔细,连忙招呼众人道:“还不跪拜官爷!”指着张涵真道:“这个小贼偷了官家之物,小民正要将他押送见官去呢。”
  张涵真兀自呆呆捧着玉佩出神,突听那中年人失声道:“这玉佩竟像是丘晓兄之物-----马超,你快取来给我一观。”
  那青年答应一声,手快如闪电来夺,但张涵真何等身手,轻轻一个旋身闪了开去。那年轻人见这身法,吃惊道:“莫非是太乙缥缈步------不得了,这少年定是张真人入室弟子。”
  那中年人猛然抬头,问道:“年轻人,你是不是姓张,名涵真?”
  众皆纷纷道:“官爷你认错人了,这个人在这里好几年了,姓方,叫方大可,倒是这一带有名的绶书先生。”
  那中年人走上前去,仔细凝视张涵真的面庞及他手中玉佩,道:“这分明就是丘晓兄的朝玉。年轻人,你左脚下有颗红痣,在十七年前被人放在武当山前,只在你襁褓中留了这块玉佩和一张写有名字的布条,是也不是?”
  张涵真如中雷击,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那中年人笑道:“你的容颜,根本就与你父亲是从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我如何能不识?涵真,你父姓张,字丘晓,乃是当朝赫赫有名的御史大夫,人称铁面御史。可怜你父亲为官清正,却遭人诬陷下狱,一家人只有你尚在人间。如今总算沉冤已雪,元凶伏法。陛下下旨命我寻访于你,允你子承父爵,你家之物也悉数归还。长安城中的府邸,我一直命人打扫。-----我姓李,子子复,与你父相交多年,你应该叫我一声伯父。当年我亦被解职,复出后一直没有停止过找你,总算打听到你被人救往武当,上山几次,均不见人踪。我一直相信你仍在人间,总算苍天有眼--------”摸上他的头,痛哭失声。
  张涵真觉得一片茫然。他多年来无时无刻,不以寻访父母为念,想不到身世一朝揭晓,却已是家破人亡。面前人竟是他那从未谋面的父亲世交,如今也只有他,才算得是他的亲人。他看着这张陌生的却热切凝视他的面庞,开口唤声:“伯父---”觉得悲从中来,不可遏止,一任清泪汩汩而下,不能成声。
  那被唤为马超的年轻人道:“老爷,张公子,如今既然见着了,总算是件喜事,不要太伤心了。夫人和小姐还在驿馆,知道张公子寻到,必然开怀。我们还是快通告她们一声。”
  李子复擦着眼睛笑道:“倒是我糊涂了。-----天可怜见,你伯母没有一天不念叨你。就是你那丹阳妹子,也无时无刻不对你牵肠挂肚--------”
  喜不自胜地摸了摸张涵真的头,含笑道:“其实你应该称呼我为岳丈才是。我与丘晓兄当年曾有约定,诞下子嗣,若同为男子,便是兄弟,若都为女儿,便是姐妹,若正好是一男一女,便结为夫妻------涵真,如今总算把你找回来了,丹阳终生有托,是大喜之事啊,快随我去见你的伯母吧。”
  张涵真大惊失色,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早被那李子复一把拉过,喜滋滋地领头向门外走去,笑道:“马超,今日夫人一定笑歪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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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生今世,慕容楚楚还没有沦落到要和女人抢男人的地步。
  楚楚悻悻然看着三人走远,听那当铺内还不断有惊叹声传来,依稀几句刮过耳边,似乎是什么有眼不识泰山之类,还有人感叹他终于不用再过贫寒清苦的生活了。
  确实对他来说,是已经否极泰来了。且不说张府内的家产定够他与孩子们好好生活,加上他这有权有势的泰山丈人,重建武当山都不成问题。
  这下好了,张涵真什么都已经有了:爵位、财产、贤妻------
  她慕容楚楚算什么?无非借了父母之荫,而且难道还指望人家跟你回去做小?况且杜长卿这关,比铜墙铁壁还难过呢。
  罢罢罢,他和孩子们既然已经不需要她了,她也可以放心上路了。
  只是既然是自己闯下的祸,倒也不需要人家替她担承,再上颖州一趟便了。楚楚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已来到草庐前,孩子们都热切地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湘姐姐找到方先生没有?玉佩真当掉了?”
  楚楚现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来,道:“方先生不姓方,姓张,是高官之后呢。他没有当掉玉佩,却找到了他的家人了,很快就来带你们去过好日子了。”
  孩子们都欢呼起来。唯有石头轻轻说:“我倒觉得这里的日子也不错。”
  我也觉得,但是好日子总是太短。-----楚楚伸出手去,摸摸男孩的头,不再多想,快步入内,将要做的事一一就绪。
  首先将那柜子里的青花药瓶取出来,把红色药丸统统倒入水里,换上自己制出的解毒丸。就算不能根除,在发作的时候服用,也能够撑过很长一段时间。至少可以等到那萧宁远取出灵犀针。
  本来已经可以走了,看窗外嬉闹的孩子们,她竟觉得依依之感,难以去除,唉,明日客程又几许?
  此念一出,不觉大惊:莫非自己,已不知不觉将这里当成了家?
  楚楚啊楚楚,该醒醒了。不过是陌路相逢,莫再留连。
  好歹给孩子们留点纪念吧。------自己身无长物。手在怀里摸索,探到了一物,取出来一看,是那个装夜明珠的荷包。
  她本来只取了3颗,一颗送给了青楼中那陌生男子,另一颗就准备卖了还钱,正好还剩一颗可以留给孩子们做个纪念。
  她将明珠放下,本来应该这样就走了,但觉得有语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寻得笔墨纸砚,挥笔而就:
  “涵真兄明鉴:
  见字之时,小妹已然归去。所取梁府之银,小妹自当悉数归还,不劳兄台费心了。
  小妹已制得解毒丸,虽迫于原料所限,不能尽除极乐丸之毒性,但亦可为张兄支撑一段时日,但等萧宁远于璇玑阵中取得灵犀针,必能尽解此毒,从此无忧。
  小妹愚钝,本无计可赠君子,但自思武林大患未除,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武当为武林泰首,众望所归,若惧天绝门之威,只隐于山野,岂不让正道之士寒心,而武当百年基业,亦将毁于一旦。
  张兄既要返回故里,宜另选有才之士接替掌门之位,重振武当,共襄大业,救武林于水火之中,才是无量功德,万民之福。
  天下事虽有理可循,但万法亦有变通之道。武当山上不义之财,能用之于民,功过亦可相抵,远胜于弃置,兄以为然否?
  叨扰多日,张兄盛情,铭刻五内。就此拜别,应无见日。”
  本待就走,突想起这人顶认真,若将明珠也当成了赃物,却是又要掀起一场风波,便在其下加了句:“此珠乃家传之物,给孩子们做个纪念。”
  提笔写完“湘柯敬上”,心想:再无牵挂。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7-30 22:41:56
  挪尽梅花无好意(一)

  楚楚信步走在往颖州的小路上,江南春早,草长莺飞,风光自与长安不同,叫她看得欢喜。她拣了最近的山路,估摸着应能在天黑前赶到颖州,放开了步伐,向前走去。
  突然树梢上有点突兀的颜色闯入了她的眼际。她仔细一看,竟是只绣了精美刺绣的花鞋挂在那里。鞋面上呈蓝靛色,上面绣着花鸟,这种底色和绣法,看起来竟有点眼熟。她仔细一想-------对了,分明有点酷似那寻欢阁中所遇奇装女子衣上的花纹。
  她将那鞋挑落下来提在手中,猛听得不远处有男子肆无忌惮的笑声出来,还夹杂着女子的呼救声,只短促地响了一声,便唔的一声低了下去,竟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嗤嗤的衣服撕裂之声清晰地被山风传送过来,听得她怒火中烧,但听得分明有好几个男声在那里发出淫秽的大笑,倒叫她提高了警惕,蹑手蹑脚,向发出声音的草丛边摸去。
  一路只闻得一股刺鼻的腥味,那情景叫她立即别过头去。路上竟然散落着无数蛇的尸骸,这些蛇都花纹斑斓,分明都有剧毒,却好像被人用极快的刀法劈成几段。随着她的脚步,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分明是男子粗重的喘息声,旁边还有人道:“快点,该我了!”
  莫非她竟来得迟了?楚楚连忙轻轻扒开草丛,只见几个劲装男子,压着一个身着蓝靛色短上衣的女子,她的百褶裙已被撕开,露出尚未发育成熟的两条瘦巴巴的双腿,被野蛮地扳成钝角,一个男子正在其上,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狠命地抽送着,喘息道:“他奶奶的,这五毒教妖女的滋味还真不错。”
  从楚楚的角度望过去,只见那女子一张小小的瓜子脸明显被掌掴得变了形,红肿起老高,嘴上被塞了一团破布,下身的草丛里都是血丝,那双眼睛眼泪已经流干,空洞地望着天空,那绝望的眼神,让她再也不忍看下去。
  手中醉红尘扬手欲去,突想:慢来,这未免太便宜了他们。
  几个男子正在那里忙乎,突听一声女子凄厉的呼声:“妹妹,你们放过我妹妹!”
  几个男子心中一紧,手快的已按上腰刀,却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跌跌撞撞走了过来,根本不像是有武功的样子,扑到那女子身上,号啕大哭。
  其上那男子大觉扫兴,一把将她拍开,骂道:“哪里来的疯女人,竟敢扫你小爷的兴致,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复将她上下打量,对同伴笑道:“这个模样虽然差点,看那身段倒挺不错,皮肤也挺白的。------既然是送来门来的,千万不要放过。反正都是五毒教的妖女,死几个也没人管。”
  其余人都哈哈大笑,松了按住女孩的手,就欲起身来抓那女子,突觉浑身绵软无力,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惊叫:“有古怪!”
  其上那男子大骇,欲从少女身上跳下来,但觉连挪动一下都困难,眼睁睁地看着那被他拍倒在地上的女子悠悠站起来,随手取过一把他们的腰刀,轻轻拔出,缓缓走到他面前,对他笑了笑,说不出的古怪,笑容未落,突然举刀,极利落地将他的孽根,一把削落!
  他痛呼一声,当即晕了过去。其余几人面色煞白,见那女子若无其事将他踢到一边,将那段东西抛向天空,道:“喂狗倒是不错的。”突然面色一冷,厉声喝道:“你们都是什么人?要往哪里去?说得清楚明白,就饶了你们的狗命。”
  几个男子领教了她的手段,见她目光冷冷扫过来,急急道:“我们都是崆峒派的,那个是我们的大师兄。因得了英雄帖,特来参加武林大会。”
  只听那女子啐道:“凭你们也配得英雄帖?可怜崆峒派也算得名门正派,却尽出你们这些败类!”
  她将那少女扶起来,取出她口中破布,柔声对她道:“小妹妹,别怕,都过去了。”那少女愣愣看她将一套衣服裹在自己身上,半晌,捂着脸坐下来,痛哭失声,断断续续道:“我好脏,好脏啊,我再也干净不了了。”
  只觉一双莹白的手极有力地扳开她捂脸的手,那女子在她耳边道:“妹妹别怕,无非是被疯狗咬了一口,忘了就好了。一个人,干净只在于其心。”
  少女使劲地摇着头,道:“我怎么忘得掉,这以后就会永远成为我的噩梦阿。”
  只听那女子说:“面对噩梦,最好的方法,就是亲手结束它。”已是一把将她提了起来,将一柄钢刀递到了她手中。
  那女子微笑地点着那几个不能动弹的男子,道:“所以我没有杀他们,让你自己来动手。他们中了我的软筋散,随你怎么处置。叫我看,也不能就这么一刀下去,总要多砍几刀,叫他们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们一死,我们永不再提这件事,你就会慢慢淡忘了。”
  几个男子都失声高呼:“女侠饶命!你不是说饶过我们的么?”
  楚楚笑道:“你们刚才不是说我是妖女么?哪个妖女说话还算数的?”
  楚楚只觉那少女眼神颤栗,向那几个男子扫了半晌,又犹疑地看向她。她心里想:毕竟是小女孩,胆子还小,待我来结果了他们。幸好酸才不在,要不肯定会阻止我。----我却怎么又想他了?她在那里出神,突觉那少女目光凝在她手上,她大觉奇怪,低头去看,却是那只被强戴在她手上的戒指,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只听那女子朗声道:“小离谨遵教主之令!”一把将钢刀抄在手里,干干脆脆,将几人劈成了几大块。
  楚楚失声道:“你说什么?”
  却见那少女向她跪伏在地,道:“小离多谢教主救命之恩。”抬起手指,散出一缕黑烟,发出一股刺鼻的香气,袅袅而散。楚楚目瞪口呆,听得不远处有鸟鸣声遥相呼应,未几,几个服饰相似的少女,从树林中穿梭而至。当前一人面色黛黑,下巴尖尖,远远地便呼道:“小离,我们分头去找三娘,遍寻你不着,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少女哽咽道:“阿蛮姐------”但随即擦去了眼泪,向那人道:“新教主就在这里,大家快过来见礼。”
  楚楚只觉好几双眼睛凝视在她的左手中指上,那叫阿蛮的女子道:“果然是三娘的戒指。五毒教后继有人了。”话未说完,珠泪滚滚而下,语不能成声,率先抢步过来跪倒在地,脆声道:“五毒教右护法莫阿蛮,参见教主!”
  楚楚只见这几个女子都纷纷向她跪伏下去,怔怔看着手中的戒指,自语道:“她居然没有骗我-----”突有所悟,问道:“你们说的三娘,莫非就是五毒娘子春三娘?”
  几人朗声道:“正是前任春教主。”
  楚楚笑道:“我居然白拣了个教主当当-----”突然想到一事,抬起头来道:“先说清楚,我可没钱,养不了你们这么多人,我看还是换别人当算了。”
  几个女子面面相觑,齐声道:“胭脂戒一旦择主,终生不能取下,除非教主仙逝,向后传承。”那叫小离的少女低声在她耳边道:“我教垄断苗疆玉石生意,富甲一方,教主根本无须为银钱担忧。但教主再不就任,五毒教群龙无首,这肥水就要被别人夺去了。”
  就数这句最让楚楚怦然心动,立时慷慨道:“那我就不推辞了。诸位姐妹跟着我,吃香喝辣,有我的,就短不了你们的。”心想:这下捡到宝了,再也不用售卖宝珠。觉得还不放心,道:“你们先取一万两银票给我。”
  就见莫阿蛮当即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端端正正递上。楚楚打开一看,一叠整整齐齐的银票存放在内,都有千两之巨,她心花怒放,连忙揣入怀里,口中道:“如此我就是五毒教的教主了,你们叫我楚教主即可。三娘可曾找到?”
  几个女子闻言,都举袖试泪,莫小蛮悲声道:“已然寻得三娘尸骸,我们刚将她的遗体送回苗疆。三娘为修罗门主楚天行所害,还请楚教主替她报仇雪恨!”
  楚楚见这几个女子都眼眶通红,垂下泪来,联想起春三娘生前风采,大起惺惺之意,慨然道:“这是自然,但却去哪里找他?”
  莫小蛮道:“我闻得武林大会将在扬州召开,由珍珑阁主萧宁远主持。楚天行是他好友,必定前来助威。我们只要前去,定能遇到他。”
  楚楚喜道:“这倒是个妙计。”心想莫非那也是真的,璇玑阵中有璇玑心法能恢复我的内力?若是如此,倒非去不可了,还能一举两得。却见小离俯身从地上人身上摸索,不一会儿便摸出了张帖子,对她道:“教主,有了这英雄帖,我们可大大方方地走进去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7-30 22:42:33
  挪尽梅花无好意(二)

  在楚楚看来,五毒教非但是百废待兴,迄今还没有被灭掉,还真是天大的幸运了。大概是因为老本营在滇池这等蛮夷之地,疠瘴出没,人迹罕至的缘故。
  那小离自不必说了,只懂得驱策一点毒物,还天真到一听名门正派就相信得不得了,崆峒派骗她说知道春三娘的下落,立马就跟去了,结果受了这么大的侮辱。至于那种弹手指召唤同伴的方法,在楚楚看来也老背得不得了,因为那还要用力揿破嵌在指甲中的暗囊。万一双手被制住,根本连发的机会都没有。
  但据说她年纪虽小,却是教中最识字断文的,玉石生意一直由她打理,所以地位还挺尊崇,在教内担任了左护法之职,恐怕也是武林门派中最不济事的左护法了。
  好吧,至少这个还算有点其他的本事。其余几个苗女,武功稀松平常,用毒也都是最简单的几种,总算那个莫阿蛮还算有两下子,两把弯刀还能闯闯江湖。她们还要骄傲地告诉她在苗疆有数千教众,都能文能武,但既然这几个女子居然也算是教中了不起的人物,其他人就可想而知了。
  楚楚简直要无语望天,不由得脱口道:“三娘平常都是怎么教你们的?”
  不提起来还好,一提起这个,几个女子都群情激愤,七嘴八舌地告诉她,春三娘本是五毒教不可多得的人才,仗着一本五毒奇经,在江湖中也闯出了不小的名声。但自从春三娘见了修罗门主楚天行的真面目后,茶饭不思,痴痴呆呆,什么事情都懒得理,一心巴结名门正派,幻想着终有一日能被中原武林接纳,可以如愿以偿与心上人共接连理。可惜楚天行只喜欢最出色的美人,眼睛里只看得见素女曾柔,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所以女人,千万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且慢,那个五毒奇经,又是什么东西?
  楚楚连忙问道:“那五毒奇经却在哪里?你们练了没有?”
  谁知她们更加诧异地道:“这是教中至宝,只有教主才可以练的。-------三娘没有传给你吗?”
  看看!她原来根本就是接了个烂摊子。若不是赶鸭子上架,还有那诱人的玉石生意,她肯定要好好考虑考虑值不值得。
  可就算当一个这么破落的小教教主,繁文缛节也照样少不了。歃血为盟倒还罢了,还要被一个满脸皱纹、白发苍苍,脸上还刺了奇怪花纹的老苗女从头到脚摸一遍。她一看那老人,双眼已瞎,目光呆滞,吓得连连往后退。众人却蜂拥而上,一把将她推过去,说这是教中的巫女,能目通三界,知晓前生后世。每届教主就任,都要由她祈福。
  ---------好吧,反正她又看不见。楚楚闭上眼睛,任那双鸡爪般枯瘦的手往她脸上摸去。突觉那女人摸了几下便缩回去,从嘴里吐出几个奇怪的发音来,大略是苗语。莫阿蛮凝神听了半晌,奇怪地看着她,道:“虔婆说,这不是你的脸。”
  她不是瞎了么?怎么比明眼人还明白?
  楚楚总算想起还顶了张皮,连忙把那张人皮面具取下来。只听几个女子都长长出了一口气,莫阿蛮定定地看着她,叹息道:“三娘若是长成楚教主这副模样,说不定早就如愿以偿了。”
  那小离跟在后面骂道:“所以世间男子皆是浅薄之辈,楚天行首先就不是个好东西。三娘死得一点都不值得!”
  突然目露忧色,对楚楚道:“但教主生得这般美貌,万一那楚天行见色起意,前来纠缠不休,却又如何是好?”
  楚楚正被那虔婆摸得不耐,闻言道:“这有什么难的,我包里还有个顶丑的面具,戴上不就没事了。-----反正这些名门正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还不愿意给他们看这张脸呢!”心想,我也正想换个面具,这个戴太久,又破了。既然美女会招惹是非,丑女总没人来搭讪了吧?
  几个女子齐声道:“教主说得正是。”
  虔婆将楚楚上上下下摸了一遍,面露喜色,叽叽呱呱对莫阿蛮说了几句。楚楚正在那里等莫阿蛮讲解,突见她不能置信般,又惊又喜地将她上下打量,其余几人都是差不多的神色,眼睛里都露出狂热的光来。
  楚楚被她们看得发怵,只听得扑通几声,她们竟然向她跪拜下来,三拜九叩,她大惊失色,叫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莫阿蛮双掌合十,虔诚地道:“虔婆已看出楚教主乃天上星宿下凡,贵不可言。我教得姑娘出继大统,必能兴旺发达,一统江湖。”几个女子闻言,都高声呼道:“五毒神教,一统江湖!”语调都甚是熟捻,可见平日里是喊惯了的。
  这么衰败的五毒教,居然也有统领江湖的野心,楚楚差点喷笑出来。这虔婆的眼光也真是独到,居然没看出她是妖怪,还说什么她是天上星宿下凡,倒害她白忐忑了一阵,岂不令人笑掉大牙。可见什么目通三界,知晓前生后世,统统都是愚昧。
  不过,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服众,没有点个人崇拜还真是不行呢,大概这虔婆就是起这个作用的。楚楚决定不去戳穿她,笑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往扬州去扬名立万。”心想:乘她们斗志昂扬,倒要好好去挫挫名门正派的威风。我就不信到时不能见机行事,人多总比冷冷清清一个人好,再说反正有的是钱。梁府总是要去的,倒不急在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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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楚楚一行,招摇过市,雄赳赳气昂昂开到杨州。说起来这萧宁远倒实在是个人才,将武林大会的地址,就放在瘦西湖边。所谓“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其名园胜迹,散布在窈窕曲折的一湖碧水两岸,俨然一幅次第展开的国画长卷。此际琼花盛开,但见大如玉盘的花朵上,八朵玉瓣小花簇拥着花蕊,微风吹过,散发出丝丝清香。如此景色,观者欲醉。
  武林大会正址就设在凫庄内,门口自有人在那里收帖盘查 。楚楚抬头一看,但见那几人皆着百衲衣,头发散乱,手持木棍,年纪虽轻,目光都炯炯有神,背上皆负了几个布袋,连忙问一旁的莫阿蛮:“这莫非就是丐帮弟子?”果见莫阿蛮连连点头。
  楚楚暗想:这珍珑阁主真是个聪明人,叫丐帮负责发送盘查帖子,真是再妥帖也没有。因丐帮为江湖第一帮派,弟子众多,耳目遍布天下,决不会遗漏一份,对来者也比较认识。能让天下第一帮替他奔忙,这武林大会已经成功了一半。
  她初出茅庐,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立马对众人道:“我们还不过去?”大摇大摆,率先往门口走去。
  几个丐帮弟子正在那里忙碌,猛然闻得一股刺鼻的香味迎面而来,正在那里疑惑,抬起头来,更加吓了一跳。只见几个服饰甚为怪异的女子,已然走到面前。她们都上着右开襟布扣的蓝靛色上衣,下是百褶花裙,腰束绣带,小腿缠绣花护腿,头戴银冠,叮叮珰珰地走过来,引得路人侧目。当前那人顶了个牛状银角,浑身上下挂满了银花草、银风雀、银葵、银蝶、银响铃,衣上绣满了繁复的花纹,华丽之至,身材婀娜多姿,款款而来。及见其面目,却叫人不由得差点吓退几步。只见她面如倒梨,眉毛倒挂,那副容颜,真是叫人看了都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更恐怖的是那面上还有凹凸不平的小疙瘩遍布,看起来就像是用癞蛤蟆的皮做成,让人止不住一阵毛骨悚然。那刺鼻的香气,就是从她身上一阵阵传来。
  这却是楚楚痛定思痛后的创造。她因知武林大会必定人多眼杂,生怕杜长卿亦有布下眼线或者只身前来,自己身上的体香难免泄漏踪迹,特地精选了苗家最刺鼻的香料挂在身上,甚至还服下了一种可改变嗓音的药草,保证万无一失。此刻她见几个丐帮弟子均目瞪口呆,不敢跟她对视,大为得意,道:“看什么?没见过美女吗?”一把将英雄帖按在几上。
  几个丐帮弟子都差点喷笑出来。为首的六袋弟子任元先回过神来,拿过那帖子一看,竟不似伪造,他多年游历江湖,武林中各大门派无所不知,却没见过这种打扮,心生疑惑,道:“恕在下眼拙,敢问姑娘是哪门哪派?”
  却听那丑女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声音粗哑,道:“小离,你告诉他。”旁边一个瓜子脸的俏丽少女答应一声,昂首道:“我们是五毒教的,这是我们楚教主,你们还不上前见礼。”
  任元还未答话,旁边一人已哄笑道:“五毒教的妖女也配来参加武林大会?还不快滚!”将英雄贴一把抓过去收入柜内。
  只听那丑女冷冷道:“等会儿,你千万别后悔。”对任元道:“看你还算脑子比较清楚的,我就跟你多说几句。刚才你已看过了帖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任元在丐帮中升到六袋弟子,威望甚高。他闻得此言,不得不答道:“帖子是真的没错,但------”
  那丑女冷冷道:“你们既然凭帖进人,我们的帖子又是真的,你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莫非丐帮这点道理也不懂吗?”
  任元闻言,大感踌躇,见她大刺刺坐下,一众人把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分明是不让进就不肯罢休的模样。后面的人,已经围堵过来,七嘴八舌,热闹非凡。这样的情形维持下去,定让洪长老怪他办事不力,咬了咬牙,道:“姑娘先请入内。”心想横竖是自己的地盘,也不怕她们翻出天去。向左右使个眼色,叫他们速前去禀报。突觉一物按在自己肩上,低头一看,竟是双美如兰花的手,一下子已经松开,再顺手看去,那丑女正对他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可怖的微笑。他不忍再看,立即低下头去,心里想:这么美的手,可惜长在这么丑的人身上。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7-30 22:42:42
  挪尽梅花无好意(三)

  进得门去,豁然开朗。
  穿过几步台阶,一个占地广幅的广场便呈现眼前。四周都用布帘分隔开一间间小间,放好了无数的长凳。高高挑出的台上,摆着几张龙头红木座椅,第一张椅上坐这一个灰色僧袍的老和尚,外披黄色袈裟,眉毛已然灰白,目中精光湛湛,身边侍立着几个灰衣僧人,不用说,就是天下闻名的少林。
  第二张椅却空在那里。--------小离已寻好一个小间,恭恭敬敬将她让入其内。楚楚能感觉各种目光汇在她身上,有人窃窃私语:“据说是五毒教的------好丑的女人------”
  莫阿蛮听得大怒,喝道:“休要胡说八道。我们教主的天香国色,岂是你们这种人能够看明白的?”她其实说得倒是实话,但旁边人愈加笑倒了一片。
  楚楚哪里会在意这个,挥手叫她噤声,兴致勃勃地再往台上看去。只见第三张椅上坐了个温文尔雅的中年人,手持一根玉笛,她大感兴趣,问莫阿蛮:“这个人你可认识?”
  莫阿蛮得意地道:“这个我最拿手了,跟正派人士打交道的可一直是我。----喏,那个老和尚就是少林的空智法师,主管达摩院,倒是好久没出来了。旁边的应该是罗汉堂的和尚。这个拿笛子的是昆仑派掌门顾三圣,人称‘昆仑圣君’。旁边那个老尼姑很凶的,是峨嵋掌门妙真师太。”楚楚抬头一看,果然见那女子长了一张极凶悍的马脸,穿了一身紫色缁衣,手持拂尘,一言不发。身后倒是立着几个眉清目秀的女弟子,也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只听莫阿蛮又道:“旁边那个是点苍派掌门谢长亭,人称‘云中鹤’。”楚楚抬眼看去,却是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面颊都瘦得凹陷下去,看起来一阵风过来,也能将他吹倒。
  紧挨着他坐的是个玄衣老道士,个子不高,面如玄铁,都与衣裳的颜色分不开了,楚楚还没问,莫阿蛮已经讲解道:“这是青城派掌门秦聪,人称‘青城老人’。旁边那个是洪帮的马沛,人称‘马五爷’。”楚楚一看,果然是她在锦驿酒楼见过的虬髯客。
  最后一个座椅上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身后那悬剑的年轻人楚楚最是眼熟,竟是自称“风流子”的唐秀。此际他面带微笑立在那里,倒也是一表人才,叫峨嵋派的女弟子的目光不住从眼帘后飘过去。楚楚叹息道:“这个不用你介绍啦,蜀中唐门我还是认识的。”
  只听一旁有人道:“武林大会已多年没有召开了,这种热闹景象,老朽多年不见了。这几年天绝门横行江湖,也不见卓盟主出来管事,还倒是丐帮也怕了天绝门。想不到在有生之年,老朽还能看到武林中人汇聚一堂,倒叫老朽好生感叹!”
  楚楚抬眼看去,只见最近的一个小间内,二个老人坐在其中。一个须发皆白,身穿蓝衣,腰上悬了把极为沉重的连环刀,这番话正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另一人也是鬓发灰白,却穿了身耀眼的红衣,闻言道:“此次召开却是有缘故的。你想,丐帮人为何不直接出面,具名的却是一个江湖后辈?可见还是对天绝门有所忌惮。年轻人年少气盛,却白白作了挡箭牌。”
  蓝衣人道:“我看不见得。丐帮现在由洪长老主事,此人最是谨慎,既然肯参与其中,必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红衣人笑道:“无非就是听说璇玑山庄允了萧宁远入璇玑阵么,萧兄你想,先别说璇玑山庄为何如此大方,那璇玑阵百年只能开启一次,而且从来没人破过。到底有多少把握,谁也说不清楚。这年轻人在此时牵头召开武林大会,其心可昭阿。------你且看好了,今日定有场好戏开锣。”
  此时台下人多嘴杂,嘈杂不堪,但两人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入了楚楚耳中,显然两人都身怀深厚内力。她看了看莫阿蛮,后者皱眉摇头,表示不识。她正待再仔细打量二人,突见台上帘动,有人走了出来。
  楚楚只见先走来的是一个长脸中年人,身材甚为魁梧,身上鹑衣百结,显然是丐帮中的人物,楚楚瞅见他身上居然有九个布袋,问莫阿蛮:“洪长老?”果然阿蛮钦佩地连连点头。
  楚楚微微一笑,却见他身后已现出一个黑衣少年来,一双漆黑的眼睛,四周环顾,向众人微微颔首。霎时满场俱静,什么声音都突然停止了下来。
  那少年面容极为深刻,棱角分明,浓眉修长入鬓,凤眼潋滟,五官简直没有一点瑕疵,每分每缕,都刻画着男人的阳刚之美。要说有缺点,就是他的唇比较薄,紧紧地抿着。
  楚楚不禁想起了娘娘曾经说过:唇薄多无情之人。但这少年是如此的英俊,身上的黑衫不知用什么衣料织就,被阳光一照,折射出五彩的光来,他静静站在那里,却让人感觉是一头随时要跃起的猎豹,无限压力直逼而来。但他的外表,却偏偏予人一种很温文的感觉。整个人就像是冰和火奇怪地融合了,在阳光下发出骄阳般的光芒,让所有人的眼睛,都感觉烫着般的灼热。楚楚喃喃道:“珍珑天地秀------竟然没有半点夸张。”
  洪长老但见座中人都怔怔地盯着萧宁远,暗暗好笑,连咳数声,才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回来。他团团向四周抱拳,道:“丐帮承蒙各路英雄不弃,不远万里来到扬州,参加此武林盛会,在下心甚感激,谨代丐帮上下谢过。这位是萧公子,也是名闻天下的珍珑阁主。”
  萧宁远自现身公然反抗天绝门后,一直是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座中倒大部分都认识他。只听洪长老又将台上几人一一介绍,被点到的人,都向下略作施礼。台下必定立报以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楚楚心想:这中原武林看起来倒还是一片太平景象,各路英豪尽出,不知为何如此不济,被一个天绝门弄得风声鹤唳。
  洪长老将众人点完,面露微笑,道:“自卓长老在十七年前在太湖召开武林大会后,武林中已多年没有这种盛况,好在列位风采不减当年-----如今十大门派已到了其八,崆峒派应该还在路上,可惜武当人去山空-----”
  楚楚暗想:崆峒派是不会来了,尸体我都用化骨水化掉了,现场也整理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但为何武当不来,难道酸才就这么着急回长安,还是认死理到底,不肯让门下涉险?莫非我的信看都没人看?念及此,不觉银牙紧咬,恨意顿生。
  突然门口处一阵人头攒动,叫众人都大奇,洪长老心想这任元今日为何表现如此不佳,连个场子都照看不好,面色一冷,正要示意左右,突听任元的声音远远传来,高声呼道:“武当掌门到!”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洪长老大喜,道:“快快有请!”场内欢声雷动,唯独楚楚低下头去不想看,心想:他到底还是听了我的话,如今应该在往长安的路上。却不知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何人?----但无论是谁都不关我事。无奈她想忘却的记忆,此时却明明白白浮现在她脑中,叫她更加郁闷。可惜身后人却不肯让她清静,小离失声道:“怎么又一个这么漂亮的男人!”
  莫非武当还尽出帅哥?-----楚楚懒洋洋抬头看,却不禁木立在那里,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几十位青衣道人鱼贯而入,当前那人面容清秀,目光恬静,头顶星冠,身披青色道袍,欲衬得仙风鹤骨,飘飘洒洒而至,不是张涵真又是哪个?
  楚楚轻呀了一声,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又是疑惑,又是欢喜,但转念一想:管他干什么在这里,那日他可走得干脆。立即平静下来,见几女尤在那里张望,几个栗子当即敲了过去,恨道:“没见过男人吗?无非稍微平头整脸一点罢了,我看也平常得很。”
  莫阿蛮揉了揉头叫道:“这个也不一般的,人称武当谪仙人,不过好久没出来了。他在武当的时候,不知多少女子上武当山求签,就为了能看上他一眼。”
  楚楚扑哧一笑,道:“原来还有跟三娘差不离的。”见那洪长老与萧宁远将张涵真迎上台去,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张涵真一边答应,一边向台上人稽首为礼,及见唐秀,微笑迎上前去,那唐秀却冷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众皆讶然,唯张涵真不以为意,在第二张座椅上落座,眼光却不住地往台下扫视。楚楚大骇,连忙躲到布帘后,才想起自己已改换了容颜,以慕容府妙绝天下的易容术,他根本无法认出来自己,大感放心,将身体自放轻松不提。
  洪长老激动得热泪盈眶,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高声道:“如今少林武当皆亲临此会,丐帮顿觉蓬荜增辉。十大门派已得其九,武林振兴,指日可待。”
  突听一个极富磁性的声音笑道:“如此盛会,焉能少了我等。何不让我修罗门凑足十位之数?”
  这声音为何竟有点耳熟?但楚楚瞅见教内众女面色皆变,莫阿蛮面色铁青,袖内双刀发出铿锵之声,咬牙道:“就是他,楚天行。”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7-30 22:42:51
  一朝风云会至尊(一)

  楚楚凝目望去,但见四个白色珠裙的少女,面掩同色轻纱,抬着一张湘妃竹制的软塌,举步如飞,一瞬间已来场中。塌上是一白衣少年,面上戴着一副精美的青铜面具,懒懒斜靠在那里,待到台下,长笑一声,身形旋转而上,轻盈地飞落在唯一一张空着的红木椅上。他明明没有露出面容,却叫人觉得他的每个动作都是那么的优雅,看起来赏心悦目,美不胜收。楚楚觉得分外诡异,脱口道:“大白天还要装神弄鬼阿?”
  但五毒教中众女只看得怒火中烧。莫阿蛮把皓齿咬得咯咯响,冷冷道:“这个人据说长得比女人还美,所以不肯让人看他的面容的。其实有什么好看的,三娘看了便死在了他的手上,分明是妖孽!”
  台上众人却不胜讶异。只因修罗门虽以其暗杀术闻名天下,却很少在这种公众场合露面。其门主楚天行更是亦正亦邪的人物,据说只认钱不认人。但众人只见萧宁远绽开了一个微微笑意,好似春风化雨,满室留温,心想据说珍珑阁主与修罗门主乃是至交,看起来竟不似伪言。洪长老本来皱了皱眉头,见萧宁远含笑颔首,立即招呼人捧茶奉巾,叫其余各派掌门都愣了一愣,心想:这洪长老身为一派长老,为何如何看这少年的眼色?
  洪长老招呼完毕,环视众人,笑道:“如此也算得十全十美了。正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如今的十大门派,倒有两位掌门人不过弱冠之年,叫在下顿生迟暮之感。今次武林大会,却有三件大事,要向诸位宣布。”
  众皆凝神,各自都在腹中猜测:即已有灵犀针的消息,大略只为寻好手闯璇玑阵,进而攻打天绝门。但天绝门人来去无踪,根本无人知晓天绝宫在哪里。珍珑阁据说通晓百事,丐帮耳目又遍布天下,莫非竟然已寻得天绝宫的确凿位置?但另外二件又是什么?场中鸦雀无声,但等他继续道来。
  突然台上奔上一个丐帮弟子,急急跑到洪长老身边,轻轻附耳说了几句。众人只见洪长老面色大变,鹰一般的目光直视台下,突然出手,但听噗的一声,一小间的门帘被他掌风击得粉碎。众人均在心里道:这洪长老不愧为丐帮首席长老,好俊的隔山打牛的功夫。
  但见布片纷飞,露出几个苗女的身影来,皆面有惊惶之色,唯独当中所坐的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面貌奇丑无比,面带令人不忍卒睹的微笑,将手中茶盏轻轻放在案上,连茶水都没有溅出半点,还清脆地鼓起掌来,口中道:“久闻丐帮空明拳之威名,今日一见,盛名之下,果然无虚!”那声音嘶哑低沉,极其刺耳,叫所有人听了都觉得好不难受。
  洪长老闻言一怔,心想:这居然是个行家。但思及刚才来报的消息,忧心如焚,顾不得答话,擒龙手隔空而去,楚楚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道迎面而来,仿佛有吸力一般将她提起,转眼便重重跌落在高台上。
  众皆愕然,但洪长老却也是一惊,因刚才他拂过这女子的脉络,竟然软绵绵的全无内力。他本来心生警惕,倒使了九成功力,眼下只能硬生生撤回来。众人只见他手在那女子手腕上一划而过,已退开几尺开外,均暗暗佩服他内力收发自如。只听他冷冷道:“姑娘到底是何来历,怎么如此面生?”
  台下莫阿蛮先回过神来,她忠心护主,当下立即将双刀提在手中,蹬蹬蹬冲上台去,片刻便来到楚楚身边,正好楚楚已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她一边去拍楚楚衣上的灰尘,一边怒道:“什么姑娘姑娘,这是我们五毒教的新教主!”
  众人听得她一口浓浓的南蛮口音,又见她们如此狼狈,都失笑起来。其中楚天行最为奇怪,脱口道:“五毒教什么时候新换了教主?怎么越来越不济,弄了个怎么丑的女子来?”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楚楚只听他声音悦耳,竟似在哪里听过,正在那里诧异,闻得此言,不由大怒,反而笑道:“总比某些人不敢见人,大白天藏着腋着要好。”
  楚天行闻得此言,不由怒气顿生,他本来就对五毒教殊无好感,此刻心中火起,有心给她一个教训,袖中手已微张,却见萧宁远对他使了个眼色,复看了洪长老一眼,心里明白既在丐帮地盘,总要给地主一点面子,心想由他出面,这丑八怪必讨不了好去,冷冷哼了一声,将手交叉横放在胸前。
  洪长老暗想这女子根本毫无功夫,还敢如此猖狂,实在不欲和她多话,冷冷道:“英雄帖由丐帮发送,好像未曾有交付给贵教,姑娘却是怎么进来的?”
  谁知那女子根本无视他的神色,好整以暇地理理鬓发,闲闲道:“洪长老,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是武林大会,就应该遍邀武林同仁,怎么可以存有门户之见,固步自封?须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再说你们召开这劳什子大会,无非就是想集结力量对付天绝门,既然如此,当然是人手越多越好,怎么还挑三拣四,跟买菜似的?”
  洪长老闻言又是一怔,想不到这女子不光胆子其大,还伶牙俐齿,居然将他们一再避讳,但等选个最恰当的时候要说的用意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偏偏叫他无从反驳,又不能跟小女孩一般见识,正不知如何回话,只听萧宁远在身畔道:“姑娘说的极是,但不知五毒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明白事理了?”
  楚楚听了上半句,正在想这人倒还算是通情达理,谁知他语调一转,竟好好地挖苦了她一番,耳边已又听得众人大笑,不由将初见的一点好感,全抛到九霄云外。这几句话怎么难得倒她,众人只见那女子又是一笑,闲闲道:“这不是紧随大流么?眼下这么多人都突然明白了事理,也就不多一个五毒教了。”此言一出,众人脸色皆变,台上的好几位掌门,都脸色铁青横过眼来,心里都在暗想定要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邪教一番。
  洪长老见将她几句话就将众人都嘲笑了个遍,气得面色发白,怒道:“姑娘果然牙尖嘴利,未免也太不将丐帮放在眼里。请姑娘速将解药取出,否则休怪我掌下无情!”
  众人又是一惊,只见台上已抬过一丐帮弟子,一张脸肿得老高,呈一片黑红之色。却见那女子懒懒道:“谁叫他一口一个妖女妖女的,我只是给他一点教训罢了。他若是不给我陪礼,这解药我是决计不会给的。”
  莫阿蛮一看,赫然是门口阻挡的丐帮弟子,大感佩服,竖起大拇指道:“教主果然好手段。”楚楚笑着看了她一眼,道:“好说。”
  洪长老气得怒火中烧,将右掌徐徐举高,众人只觉一股凝重的杀气扑面而来,劲气激荡,将众人衣角都纷纷吹起,都暗想好功夫,只听他冷冷道:“姑娘真要逼老夫出手么?”
  谁知那女子毫不为意,笑道:“洪长老,我若是你,出手前肯定会看看自己的手掌。”
  洪长老闻言一惊,将手收回摊开,众人都巴巴望去,只见他手上已爬满了鲜红的花纹,看起来极为可怖,皆啊了一声。洪长老面色煞白,盯着那女子,道:“姑娘这是何意?”
  那女子又是一笑,让人心里都发冷,只听她那破锣般的声音道:“洪长老,你不知道,五毒教的人,都不是随便能碰的。我要是你呀,她们走过的路,我都会避开。跟你说了吧,你中的是我新研究出的一种奇毒,名字可好听了,叫做‘沾衣欲湿杏花雨’,这里虽然有唐门的行家,但不知我的配方,也无法可解。这毒发作起来也不是很厉害,就是会慢慢地让你的肠子一条条烂掉,那个痛阿-------哎,我还是不讲的好。”
  洪长老面色铁青,又见弟子在塌上痛不可遏,将心一横,怒道:“我先将你擒住,看你拿不拿来?”手已伸出,却见那女子早将手握成拳,他如今对这人有点发怵,不由停手怒道:“你又待如何?”
  那女子柔柔道:“洪长老,你不知道鱼死网破吗?我是最不怕死的,早在指甲里放了致命的毒药,你来抓我,大家都讨不了好去。我的一条贱命,换得丐帮长老的命,我觉得这买卖真的好值啊。”
  洪长老又气又急,一只手悬在了半空,不知是伸出去好,还是缩回来好。
  楚楚得意地瞟了他一眼,却见他身后的萧宁远身形突然一动,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早将莫阿蛮双刀一把击落,一掌卡在她咽喉上,冷冷地注视着她,道:“你不怕死,但不想要你手下的性命么?”
  谁知那女子仰天哈哈大笑,道:“萧公子果然是无情之人,但小女子也不差到哪里去。喏,我的手下那里还有几个,不妨一并杀了去。两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难道还怕没有?你们说是不是?”
  楚楚只觉冷汗一点点从掌心冒出来,但哪里肯示弱,挺直了腰站在那里,正觉得腰酸背痛,却见萧宁远身子一动,不由心里大惊,咬牙想:我非要赌上这记,就是不动。正以为他要血溅五步,却见他将手垂下,退开几步,冷冷道:“你赢了。有什么条件,一并开出来吧。”
  楚楚暗道侥幸,觉得自己这段时候精研毒经实在英明,放松了一下身体,笑道:“我的要求也很简单,就是给我也搬一把同样的椅子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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