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顶部
admin 16管理员

此人很懒,什么也没有留下

  • 突出贡献

    长期对论坛的繁荣而不断努力,或多次提出建设性意见
  • 荣誉管理

    曾经为论坛做出突出贡献目前已离职的版主
  • 发帖34902
  • 主题12445
  • 粉丝52
  • 关注0
大家都在看
相关推荐
开启左侧

《无爱言婚》 叶落无心 [完结]

[复制链接]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3 20:52:23
48.

     景漠宇离开景家认祖归宗,爸爸被抓,我和景漠宇离婚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在A市盛极一时的景家就像即将倒塌的高楼大厦,里面的人为了保命四处逃散,不是闭门谢客,就是跑去国外避难。外面的人更是生怕波及无妄之灾,躲得远远的,避免和景家扯上任何关系。
  而我,一个刚过二十岁、大学毕业证还没拿到的女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总经理的位置上,接受着一波又一波苛责审查。
  关于景天穷途末路的传闻,在A市有不同的版本,有人说这是天罚,景家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天理难容,这是应得的报应。
  有人说吴瑾珉查出儿子当年的失踪是景昊天恶意作为,骨肉分离二十余年,他们不整垮景家,怎么能泄心头之恨。
  也有人说,三年前前矿产局局长傅夏阳死的不明不白,他的儿子一直认定他父亲的死与景昊天有关,暗地里调查了三年多,现在终于找到了确凿的证据,誓要扳倒景昊天。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版本的传闻,但不管哪一个,都是要把景家往死里整。
  爸爸的旧识我挨个求了一遍,大家的回答都如出一辙——不是他们不想帮,而是没有能力帮忙。连续二十几天的四处碰壁之后,我终于明白,那个我最不愿意去求的人,是我爸爸最后的希望。
  至于他愿不愿意救他,有没有能力救他,我无法预料。
  我拨通景漠宇的私人手机,等待音响了很久才接通,隔着无线电波,他的呼吸很静,静得几乎听不见。
  内心焦虑不安让我根本没心思去考虑我们之间的恩怨,直截了当问他:“我,我们能见个面吗?”
  他想了一下,“什么时候?”
  “现在。”
  “……我在北京。”
  我毫不犹豫答:“我马上去找你。”
  “嗯。我住在国际饭店****房间。”
  当晚七点多,飞机降落在北京。我走出机场的到达出口,正准备打车去国际饭店,两个人迎过来,我立刻认出是以前景天的员工。
  “景小姐,老板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脱不开身,他让我们带你去酒店等他。”
  “好的。”
  在这个充满政治色彩的城市,地处北京的中央商务区,毗邻人民大会堂,北京市政府的国际饭店彰显的并非财力,而是权力。
  不知是回避什么,还是害怕什么,我没有去他的房间等他,而是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等待着,漫长的几个小时,因为我在一遍遍设想着该如何开口求他而显得不那么漫长。
  一辆奢华的商务车停在酒店璀璨的灯光下,景漠宇走下车。与他同行的两台白色牌照的车也在路边停下来。一辆车上走下的是卓二少和与他长得一般无二的男人,另一辆车上先走下一个军人,快步跑到后面打开车门,然后一身休闲装的男人走下车,因为他侧着脸,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觉得他的举手投足透着军人的气势万钧。
  虽然四个男人简单聊了几句,便各自离开,但从他们自然随意的举动可以看出是关系极好的朋友。
  原来让我等待了四个小时的所谓重要的事情,不过是朋友的聚会。
  我揉了揉坐到僵硬的腰,起身迎向他。
  刺眼的水晶灯下,我与他面对面站着,几米的距离,竟无法跨越。
  找不到任何寒暄的词汇,我直奔主题。“爸爸……我是说,我爸爸的事,你听说了吧?”
  “上楼说吧。” 见我犹豫,他说,“这里说话不方便。”
  跟着他走进电梯,封闭的空间里,他身上微醺的烟酒气浓郁扑鼻,我悄悄看他一眼,他又瘦了很多,脸上的轮廓更加棱角分明,被醉意浸染的双眸越发沉寂得让人心惊。
  跟在他身后走进套房,古朴典雅的中式设计让房间看来充满耐人寻味的气韵。
  他指了指一边的红木座椅,示意我坐下,又为我接了一杯温水,放在茶几上,“先喝杯水吧。”
  在椅子上坐下,我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了然看了一眼剔透的水晶杯,“谢谢!不用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他坐在对面的长椅上,静静看着我。还没等我组织好语言,他先开口:“如果你是为了景天的事情来求我帮忙,我想,我真的帮不了你。”
  他的拒绝已经非常坚决,可我还是不愿意放弃最后的希望,尽量把语气放软,“我知道,我和爸爸做了这么多错事……可他毕竟把你当成亲生儿子养大,你真的那么恨他?!”
  “我不该恨他吗?我为你们景家付出了一切,他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要我娶谁,我就要娶谁,没有一句怨言……你们又是怎么对我的?把我逐出景天,逐出家门,一无所有……”
  他起身走近我,双手撑着我椅子两侧的扶手,嘴角的笑极冷,“是,他养了我二十四年,他怎么对我,怎么逼我,我都可以不计较。可我亲生母亲在疗养院关了八年,不见天日,我亲生父亲承受了二十四年的丧子之痛……这些,他全部都知道,却还一次次阻止我寻找他们……”
  “景,安,言,”他倾身靠近我一些,身上幽深的气息被酒气掩盖。“换作是你,你能不恨么?!”
  我艰难地点头。“恨!不过你该恨的是我。是我逼你娶我,是我起诉离婚,也是我不听爸爸劝阻,把你逐出景天,逐出家门,让你一无所有……”
  咽了咽口水,我扭头避过他的眼睛,“也是我求爸爸不要告诉你真相,我怕你知道了亲生父母还活着,会离开我们,我害怕失去你……”
  他捏着我的下颚,逼我面对他被醉意麻痹了理智的双眸,“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骗你的人是我!”我咬咬牙,直视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早在很多年前,爸爸就想告诉你真相,是我求他不要告诉你,是我自私想把你留在身边!现在,也是我给你亲生父母打电话,让他们带你走,因为我不想再看见你!”
  他无力地松开捏着我的手,无力地拉开与我的距离,“你走吧!我也不想再看见你……”
  我怎么肯走,我把这段感情糟蹋到这个地步,不达到目的,我怎么会放弃。我拉着他的袖子,放任着自己的眼泪肆意流下,“我现在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想怎么对我,我都接受……我求你救救爸爸,他已经六十岁了,我不想他死在监狱里!”
  他低下头,望着我脸上的泪。“我怎么对你,你都能接受?”
  “是!”
  “好!”爱到了极致,痛到了极致,恨到了极致,失望也到了极致,他压抑在心中的情绪好像一瞬间突然爆发,野火燎原一般的摧毁。
  他抱着我,一边撕扯着我的衣服,一边吻着我□的肌肤,时而狠狠咬下去,听着我压抑的轻哼,他才会松口,唇齿抵着我的肌肤继续向下探索。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灯火,眼前还是那张俊美非凡的脸,我不禁想起T市那一场温柔的缠绵。尝过了真正的苦味,我才明白那一夜有多甜美。
  他抱得更紧,微喘的气息落在我唇边,我侧脸避过。他也没再强求,转而将我拖进卧室,推到在床上。
  沉重的身体压上来,他的手裹住我的胸,野兽般吞噬下去……半抹柔软在他口中扭曲变形,敏感的小巧在他齿间撕扯得泛红。
  我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生硬地躺在床上,忍痛看着身上的衣服凋零在他手中,看着寸寸肌肤留下他的野蛮的淤青和红肿。
  他好像也不需要我配合,只求发泄。
  我明白,他是真的需要发泄,这些日子积压在他心中的情绪纷杂,他又是个不善表露的人,也许只有这样的方式,他才能宣泄内心的恨和怨。其实,我也需要这样的痛,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还有知觉……
  双腿被他扳开,推着曲在他面前。他的手指探进去,不顾我的战栗尽情抚弄,直到手指被湮湿一片,指尖扯出透明的液丝。
  想起许多事,眼泪抑制不住淌了下去。
  他冷冷地说。“你不是爱我吗?你不是最喜欢我这么对你么?为什么哭?”
  “有人说,人一辈子总要做几件让自己后悔的事,人生才完成,我这辈子只做过两件让自己人生完整的事,一件是爱上你,另一件事,就是嫁给你……”
  他咬牙,脱下衣服。双臂托着我的双腿,一冲而入,还没等我适应,他已开始放肆的冲刺,毫无节制地的任意动荡。
  我的腿半挂在他身上,天翻地覆地摇晃……
  ……
  一切结束的时候,我的双腿已经麻木得合并不上,身下也一定红肿的不堪入目。我撑着床坐起来,把一片凌乱的衣服穿在身上,值得庆幸的是,我的外衣还完好无损。
  “你现在可以放过爸爸了吗?”我问。
  “你,你以为是我做的?!”
  “不管是谁,我相信你有办法救他。”
  他一边系着衬衫的扣子,一边说:“有人拿着确凿的证据上访,上面很重视,直接派专案组去调查核实。到了这个地步,谁也不敢乱来。”
  “只要还没定罪,总还有办法。可以找专案组的人疏通一下,找个人来顶罪。”
  他摇摇头,“没用的,上告的人不肯松口,事情谁也压不下去。”
  “那你告诉我是谁告的,我去求他,不管他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他,只要他能放过爸爸……”
  “你还有什么可以给他的?你的身体?!”他的笑意更阴冷:“你以为文哲磊还想要吗?!”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他是傅夏阳第一任妻子的儿子。父母离婚后,他跟着母亲去了英国,改了母姓。三年前傅夏阳病逝,他回国亲自验了尸,认定他父亲是被人害死的……你知不知道,是谁害死了他的父亲?”
  我拼命摇头,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更不明白那个一身白衣,温文尔雅的文哲磊,那个在我最需要时,抱着我说:“我爱你”的男人,到底是不是他口中说的那个处心积虑报仇的男人。
  “是我和许小诺,因为爸爸不想傅夏阳说出不该说的……”
  “……”我的心口又开始疼了。
  “在你需要时,他会说:我爱你!他劝你打掉孩子,劝你跟我离婚,嫁给他,你就以为他真的爱你?!从头至尾,他都在利用你!因为他找过许小诺,希望她告诉他证据藏着哪里,许小诺一直不肯说。直到几天前,许小诺一个月没有音信,银行保险柜的工作人员按照她之前的交代,把钥匙交给了文哲磊……”
  “不,这不是真的。”我抓起电话,想要打给文哲磊,问问他是不是从头至尾都在利用我,害我爸爸,问问他要怎么才能放过景家。
  景漠宇抢走我的手机狠狠摔碎在地上。“到了现在,你还是相信他,不相信我?!”

1、本次将扣除2个太妃糖,重复下载附件将多次扣费。

2、太妃糖可通过签到、发帖或回帖等方式获取【点此查看具体积分规则】,也可通过充值棒棒糖进行兑换。

3、成为书斋VIP会员免费下载藏书阁内所有书籍。【点此开通VIP】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3 20:52:34
49.分离

    景漠宇抢走我的手机狠狠摔碎在地上。“到了现在,你还是相信他,不相信我?!”
  相信?我已经没办法再相信任何人,连我自己都在欺骗他,我还能指望谁对我说真话。
  “你以为就凭许小诺,她会想到送你百合花,会想到在催情的香薰里加上麝香和丁香么?是文哲磊。他处心积虑做这些,无非是想让我妻离子散,让许小诺对我彻底死心……然后,他再把景家的人都送进监狱。”
  长安街的华灯在远处连成一片,照着整个城市千百年的历史沧桑。这里是文化与政治的中心,我却看不到应有的繁荣和昌盛,看到的只有腐朽与肮脏,只有搭建在权力和欲~望中心的牢笼。
  灯光在眼前模糊,眼泪一滴滴落在景漠宇正欲触碰我的手指上,我的眼泪一定很凉,不然,他的手不会颤抖……
  他收回在半空中停住的手,声音有些软了。“言言,他做了太多错事,有今天的下场,是他自食恶果……”
  “可他始终是我爸爸。就算有一线希望,我也不能眼看着他坐牢。”
  我何尝不明白,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是谁对谁错,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这一切归根到底错的是我爸爸,四十年纵横黑道,他欠下太多的罪孽。他欠了景漠宇,也欠了文哲磊,可他始终是我的爸爸,不管做错了什么,他都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你真的没有办法救他?”我哀求地看着他,期待他给我点希望。
  他转过脸,看向无光的角落,让我捕捉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我懂了。”
  我披上外衣,蹲在地上拾起一息尚存的手机,准备离开。
  景漠宇说:“你就算要去找他,至少也要等到天亮再去。”
  “我已经定了楼下的房间。今晚,就不打扰你了。”
  “……”
  知道挽留也没有意义,他没有再强求。
  ……
 第二天,我在酒店的服装店买了件衣服换上,坐最早的航班赶到了T市。
  在T市医院的大门外,我拨通文哲磊的电话,“我在你们医院对面的上岛咖啡,过来坐坐吧。”
  “好。”
  在咖啡厅点了一瓶红酒,我边喝边等。
  酒喝了大半瓶,一个白色的人影站在我面前,没有抬头,只嗅到些微的消毒水味儿,我已知道他来了。
  “坐吧。”
  “谢谢!”他在我对面坐下,眼睛盯着我手中的酒杯,轻声说:“你不适合饮酒。”
  还是那么斯文有礼,还是那么细心体贴,白色的衬衫也还是洁净得一尘不染,在他身上,我看不到一点罪孽的影子。
  我对他笑了笑,虽然笑的有点勉强。“你想报复景家的人,为什么不直接让我心脏病发死掉?那样既简单省事,还会让我爸爸和景漠宇活着比死更痛苦。”
  他看着我,眼中有千百种情绪闪过,有惊讶,有内疚,也有些犹豫,但他很快收藏好这些情绪。“你是我的病人,救你是我的天职。”
  “是吗?那我的孩子呢?伤害一个还未成形的胎儿也是你的天职?!”
  他沉吟了一下,“我早告诉过你,那个孩子你保不住……我是为了救你。”
  我再无言以对。仇恨真可以让一个人残忍到这种地步么,我无法理解,亦无法原谅。
  “文哲磊,景漠宇害死了你的爸爸,你也害他失去了孩子。你能不能放过我爸爸?”
  “放过他?”文哲磊淡淡摇头,“你知不知道他都做过什么?暗箱操作,违规开采矿产,洗黑钱……还有,他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
  听得身子越来越冷,我没办法再听下去,打断他后面的话。“你的父亲也不是干干净净的吧?如果他还活着,你会把他送进监狱吗?!”
  “……”他一时语塞。
  我端起面前的红酒喝了一口,甘醇的滋味流过味蕾,麻醉了本不该有的怯懦。“我不妨告诉你,上面的人我们已经疏通好了,只要你不再追究,我爸爸就可以安然无事。你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爸爸?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就算你要我的命,我都可以给你。”
  “我什么都不要。”
  我放冷了笑意,“文哲磊,你不要以为我们真的拿你没有办法。我们不想让你追究,有无数种方法。我今天之所以来求你,完全是念在你曾经救过我的命,我不想做的太绝。”
  他忽然笑了,他说:“你知道吗?我在景天公司附近的公寓看见你和景漠宇出双入对,我几乎以为是我认错了人,我真的没法相信你是景昊天的女儿……现在看来,你的确像景昊天的亲生女儿。”
  “我和你一样,都是为了亲人,什么都敢做的人。”我用自己练过无数次的阴冷语调对他说:“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你妈妈想想,是不是?”
  他平静地摇头。“我该想的,都已经想清楚了。”
  他看看表,“对不起,我的病人再等我,我们有机会再聊吧。”
  “你走出这个门,我们就再没机会聊天了。”我故意说。
  他走到了门口,犹豫了一下,又转回头看我一眼。“既然再没有机会,有一句话我还是现在说了吧——景安言,我真希望你和景漠宇一样,是他抢来的女儿……”
  这是那天文哲磊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没有想到,这也是他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两天之后,我正在T市的某酒店看资料,想办法说服文哲磊,才叔走进房间,关紧房间的门。“我刚刚听说……”
  “什么事?”我问。
  “文哲磊出了车祸。”
  全身的血液霎时冰凉,我手中的资料顿时撒了一地,“是谁做的?!”
  “是意外。一辆货车正常行驶,他右向超车,货车司机向右变道,正好撞到了他……他已经昏迷了七个小时,医生说他脑部受伤,很难再醒过来。”
  意外?如果这是意外,那么这场意外来的太巧合了。
  而接下来的事情,又太过顺理成章了。专案组因为证据不足,将爸爸释放,只对景天公司某些不正当的账目进行了处罚,让景天尽快缴纳高额的罚款。
  我自然什么都不多问,马上凑钱交了罚款,并且让人送上了厚礼。
  送走了专案组的人,后续的琐事也全部打点好。我才做了一直想要做却不敢轻举妄动的事情:那就是调查文哲磊车祸的经过。
  拿到资料时,我不得不承认,T市交警部门和公安部门调查工作做的丝毫不含糊。从勘察现场,向目击证人取证,到对肇事司机的背景调查,再到事件处理,全部公正合理得无可挑剔。
  我特意核对了货车司机的资料,他是个开了十五年货车的老司机,常年跑T市和周边城市的长途运输,底子干净的一清二白,与文哲磊根本没有任何交集。所以,交警部门和公安部门最终认定这是一起交通意外,而且文哲磊要承担事故的主要责任。
  了解清楚车祸的始末,我去了T市医院。
  熟悉的走廊,熟悉的消毒水味儿,我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他伤的比我想象的更重,全身上下缠满了绷带,那张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再也不是每次我绝望时面对的那张含笑的脸。
  他的妈妈穿着消毒过的衣服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抓着他的手默默流泪。
  我问医生,他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告诉我,他能捡回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无力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我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外面的雪下了,又停了。
  我从来没对这个弱肉强食的残酷社会如此失望,我甚至对爸爸失望,对景漠宇失望,而最让我失望的,是我自己……
  可我还是要活下去,还是要学着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上生存。
  不知过了多久,我拖着麻痹的双腿走出医院,晨曦已将东方晕染得一片白茫茫。
  熟悉的号码在手机上闪烁,以前我总是捧着手机等待这个号码亮起,如今我却捧着手机不想接通。
  手机在掌心停止了一会儿,又震动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着短信提示。
  我犹豫了一下,点开,上面写着——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拿回我失去的。
  我回头,薄薄的积雪上印着一串杂乱无章的脚印,脚印的旁边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上面铺了一层积雪,应该是从昨夜就停在那里。
  我真希望人生能像脚下的路,随时可以回头,可以走回去,可惜,人生的路从来都是有去无回。
  所以,我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3 20:52:48
50.番外之景漠宇

    在某酒店闪烁的牌匾下,景漠宇隔着透光率不足百分之一的车窗,看着对面一个中年男人与A市两位有名记者相谈甚欢走出门,如果他没记错,那个男人正是最近准备进军矿产业的赵老板的得力助手。
    司机马辉从驾驶位上回头,说了句:“景爷不让你插手这件事。”,之后屏气凝神等着他的开口。
    沉吟了片刻,景漠宇问:“矿山那边死了多少人?”
    “两个,是一对父子。”
    景漠宇重重揉眉。
    出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他也不止一次劝过父亲,矿山一定要按图纸开采,安全防范措施不能轻视,可他根本不当回事,矿山那边的负责人仍旧没有一点安全防范意识,爆破点哪里方便选在哪里,现在果然又出事了。
    “家属想要多少钱?”他问。
    “没提钱,只说是要讨个公道。上面让我们一定把事情压下来。好在那对父子是外地来的,家里就一个老太太和一个怀着孕的女人,景爷已经让人把她们控制住了,暂时不会走漏风声。可要是……”老马满脸的忧心忡忡看着走远的记者。“要是真让这两个记者见到了家属,这个事儿恐怕捂不住了。”
    “控制?他又把人软禁了?”
    老马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景爷也是怕这个事情真的曝了光,国家万一派专案组下来查,恐怕会牵扯出以前的事情。”
    “这样就能捂住么?”
    或许黑道混的久了,他这个父亲总以为暴力和威胁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只要上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就可以一手遮天肆意妄为。殊不知现在世道已经变了,网络的触角遍布世界各地,自由言论的载体无处不在,再也没有人能遮天蔽日。
    他还记得前不久,中国科学院最年轻的一位院士,中国科学院院长未来的接班人,竟然在秦皇岛某酒店与小三偷情,被警察当场捉奸,一个帖子发出来,顿时轰动全国。科学院妄图把这个丑闻捂住,封了无数的转帖,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一夜之间人尽皆知,让整个中国学术界都跟着颜面全无。
    这个信息高度发达的时代,国家和政府都是丑闻频繁,他们这些地痞流氓怎么可能独善其身?!这样下去,景家早晚会走向末路。
    “我爸怎么交代的?”景漠宇问:“软禁她们一辈子?还是直接灭了口?”
    “他想先看看价钱能不能谈拢,谈不拢的话……”
    景漠宇无奈地靠在椅背上,他到底还要多少人的命来换他一世平安?!
    “我去见见死者家属。”他说。
    “景爷说过……”
    他不容反驳地命令:“开车。”
    车驶向郊区,没有了城市的灯光,黑夜就像一个漩涡,卷走了所有的光明和美好。
    僻静的弯路上,只有微弱的车灯孤独地亮着。
    景漠宇抚摸着手中的十字架……
    人命,在宗教信仰和国家法律中视为不可侵犯不可剥夺的东西,在他的父亲眼中,那不过是草芥,予取予夺。
    也许,在很多人看来景家无限风光,他从一个街头小混混,到今天拥有宝贵的矿山,拥有偌大个景天公司,A市从老到少提起景昊天三个字无不敬畏有加。
    而这些风光背后的代价,是多少仇恨和杀戮,他是亲眼看着亲生经历的。
    在他年幼的记忆中,他和妹妹几乎每一天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看见有人多看他们一眼,都会马上避开。很多次他夜半从噩梦中惊醒慌忙跑去确认妹妹是否安全,她几乎每次都是抱着被子蜷缩着坐在床头的一角,半睡半醒。
    一见他进来,会立刻扑到他怀里,手死死搂着他的脖颈,不肯松开。他知道,她一定又做了噩梦,梦见自己被关在铁笼里,成群的野狗呲牙咧嘴狂吠着,急不可耐享受她的美味……
    搂着她柔软而颤抖的小身子,他给她讲美好的童话故事,哄着她睡觉。他的内心深处真的憎恶透了黑道的血腥和残忍,他恨不能毁了景家的一切,以换取他的妹妹平安长大!
    他十八岁那年,一颗子弹穿透他的胸膛,疼痛穿透了心窝,鲜血湿透他白色的衬衫,他抓着妹妹的手,交握的掌心间全是血腥的粘稠。
    他看见她在哭,看见她在喊,可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他以为——这是景家的原罪,总有一个人要背负。他很庆幸这个背负的人是他,不是他天真可爱的妹妹。
    子弹是擦着心脏的边儿飞过去,他侥幸活下来。之后,他发誓绝对不会再走父亲的老路,绝对不让自己的亲人和爱人活在对死亡和血腥的恐惧中。他考上世界上最好的大学,他在美国信奉了基督,他要为景家赎罪,他要让景家的每一分钱都赚的心安理得,不染罪恶。
    在美国学了最科学的经济理念与技术,他回了国,他以自己的方式管理景天,以自己的方式做生意。可在他父亲眼中,他始终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不敢做,不敢为,难成大事!
    那个霸气了一世的男人怎么会明白,他不是没有抱负,可他更希望父亲可以安享晚年,他最爱的宝贝妹妹可以平安快乐。
    …………
    车子停在一间破旧的村屋前,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
    他走进灯火幽暗的旧屋,一个老实本分的打扮村妇枯坐在椅子上,鬓发全白。床上半躺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小腹高高隆起。
    门打开的吱呀声惊扰了里面的人,白发的老人一见他进门,呆愣了一分钟,突然扑过来,抱着他的腿失声痛哭。“你还我男人,你还我儿子……我不要钱,我就要你还我男人,还我丈夫……”
    他一动没动,也没有劝阻,由着她撕扯他的裤子,悲痛交加地哭泣。
    她抱着他的腿哭了整整两个小时,反反复复都是这样一句话。“你还我儿子,还我丈夫……”
    床上的女人始终抱着臃肿的肚子,往被子里缩。
    老人哭得没有力气了,他才扶起她。“别忘了,你还有孙子,那是他们的血脉。”
    她立刻奔向床边,哆哆嗦嗦的单薄身体护住床上的女人。
    那是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他从亲身经历,却能深刻体会到那种愿意牺牲一切去维护的本能。
    …………
    回程的路上,他拨通了公安局政委余杰的电话,“……说话方便吗?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如果是你老爸的事,你不用说了,我帮不上忙。”
    “你知道了?”
    余杰的声音愤恨又无奈。“你真当我们吃干饭的呢?要不是上头有指示,我们早就去办事了。”
    “好久没聚了,出来喝两杯吧。”
    “……好吧。”
    ………
    一周后,景漠宇拿着五十万的大礼送走了两位记者。死者的家属也拿了“政府”的抚恤金,一再保证不再追究,只想回家好好养大孙子。
    家属一走,余杰当下对景漠宇撂了脸。“我要不是看在咱们兄弟一场,说什么都不会管这破事儿!”
    “我知道。”景漠宇拿了一把新车的钥匙,推到他面前。“上次姚叔那件事我还没好好谢谢你……这个,送给你的新‘人’吧,听说她最近缠着你要车呢。”
    余杰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好色,身边永远是新人胜旧人。
    余杰看都没看一眼,冷声说:“你们景家现在也不缺钱,就缺德,让你老爸积点德吧!”
    “我这不是在积么?!对了,你们公安局缺不缺过节给民警发福利的钱?我资助点?”
    “得了,我们怕腥了手。”
    景漠宇笑笑,直接把车钥匙塞到他手里,“放心吧,买车的钱是干净的,我在美国一分一分赚的,全是血汗钱。”
    余杰看看手里的车钥匙,叹了口气,“唉!你呀,肯定是上辈子欠了他们景家的。”
    景漠宇摇头,“是这辈子欠的。”
    “你就给他们当牛做马吧……”
    “……”
    他们正聊着,老马带了人过来,附在他耳边说。“许小诺病发了,正送去医院,刘医生请示您的意思。”
    他明白刘医生的意思,许小诺的生与死,只在他一念之间。他答应过会照顾她,保护她,陪伴她,直到她死为止……这半年来,他一直遵守诺言。
    “告诉刘医生,等我去签字……”
    老马打发人匆匆去了,景漠宇端着茶杯,轻轻吹散极品红茶的暖香,不紧不慢含了一口在口中。
    “许小诺?”一向耳贼的余杰挑眉,一脸的意兴盎然。“她现在跟你了?”
    “没有,帮她治治病,权当积德了。”
    “哦。”
    下定决心要喝了完一杯茶再去,到底没有喝完。
    他放下半杯茶,坐车到了医院。许小诺还躺在病床上,艰难地呼吸着氧气,眼睛始终盯着门口。见他进门,她忽然笑了,眼底全是心满意足的释然。
    他走到她床前,手背忽然一凉,她抓住了他的手,已经呼吸困难的唇艰难地开合,听不见声音,那三个字的口型,他看得出来。
    他淡淡点头,示意他懂了。
    她露出最后一个极美的微笑,手一点点无力,垂下……
    为了父亲,为了景家,他知道他必须狠下心,让这一切结束。可是病床上的女孩儿还那么年轻,和他的妹妹一样的年纪,一样的单纯,一样的柔软,一样的无辜。
    只是因为爱他,只是为了帮他,到了将死之时也只想撑着最后一口气,为了对他说出一句“我爱你”。而他,竟残忍得期盼着她快点死去…….
    有人将签字的单子递到他面前,他抬头,看着身边的刘医生。
    “景少,签个字吧……还有得救。”
    他接过了笔,签了字。
    他不爱她,不代表对她没有过“不忍”。对这个身世可怜的女孩儿,他有过怜悯,有过感激,也有过感动……他真的希望可以保护她,直到无能为力。
    他明白这意味着未来将会有多少麻烦,可他无愧于心。
    后来,他的父亲不止一次质问过他。“你口口声声对她没有感情,为什么要护着她。”
    他很想反问,只是一个可怜得一无所有的女人,为什么非要她的命?
    他却忘了,女人是会变的,一个单纯柔软的女孩儿,在三年的病痛折磨中变得越来越患得患失,越来越极端,他出于愧疚的宽容让她有恃无恐,变本加厉,她甚至把本该对他有恨和怨,都转嫁给了他的妻儿……
    他什么都可以宽容,可以原谅,但绝不原谅她伤害他的言言和他的骨肉……
    …………
    他和许小诺了断的那天,是个清晨,晚秋的晨风竟也冷得那般凛冽。
    他接到许小诺的电话,她说:“我在荟轩2001等你,九点还没见到你,你就等着在检察院见我吧。”
    她并不知道,接到电话的他正在驶往荟轩的路上,他看看时间,八点二十。
    挂了电话,他并没有打算让她等到九点,可是车快到荟轩时,他的私人手机又响起了。
    “老板,你要的东西,我们拿到了。”他认出电话里的声音是他前不久雇佣的私家侦探。
    “你们在哪?”
    “景天大厦。”
    电话里的人说了地点,他立刻让老马掉转了车头,驶向景天大厦。
    大厦的阴影下,他摇下车窗,看着从远处走近的两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手不自觉握紧了手机,上面的时间正在一分一秒逼近九点。
    两个人走近,拿了一个信封交给他。
    他打开,里面用透明的塑料袋包了两缕头发。一缕短发已参了大半的白发,另一缕是微卷的长发。
    “肯定是他们的吗?”他问。
    “我们办事绝对妥当。”
    他拿了支票递给他们。“这是一半,等我确认过之后,会给你们另一半。”
    “你放心,绝对不会错。”
    合上车窗,他扯下自己一缕头发,放进信封,又将握皱的信封贴身放好。“老马,先去血液中心。”
    途中,他又取出信封,从两缕头发中分别取出一半,收在钱包里,以备去别的城市复检。现在,他已经无法相信任何景家的人,除了他的言言。
    在血液中心的鉴定部门,他亲手将信封交给早已联系好的朋友,亲眼看着他按照程序送入检测实验室,还交代了他DNA鉴定结果出来后,第一时间联系他,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看见结果。
    处理完事情,他赶到荟轩,还差五分钟九点。下车前老马拦住他。“还是我去吧,别脏了你的手。”
    “去把监控录像全部关闭了,不要让任何人去二十楼。”
    九点整,他走进房门半启的2001号包房,回手关上房门。
    房间里没有人,只有浴室的灯亮着,里面散出暖暖的香气和暧昧的流水声。
    轻轻脱□上的外衣,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他解开衬衫的袖口,靠近浴室的同时,缓缓挽起……
    推门前,他的耳边仿佛响起一个淡定的声音:“漠宇,记得韩叔一句话——黑道是一条不归路,一步错,步步错,再难回头……”
    告诉他这句话的人,是他父亲的一位老朋友,曾是香港黑道风光一时的大佬,最终也落得背井离乡,故土难回的下场。
    他在美国偶然见见到他一次,他特别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摇摇头,就算前面是一条不归路,就算这是通往地狱之路,他也不会再让许小诺出现在言言的面前……
    言言会出现,他并不意外,老马失踪,他也不意外,因为许小诺已经疯了,什么都做的出来。
    让他意外的是,二十年的兄妹,几个月的夫妻,她……居然不相信他!
    作者有话要说: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景漠宇想做个好人,他不想残害无辜的生命,他没有错。
    相信如果韩濯晨和安以风有机会,他也会选择做个好人,而不是满手血腥......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3 20:53:01
51.重逢【新版】

  时间,有时你以为它走的很慢,当闲来无事翻日历的时候,你或许会突然发现,两年时间不过是转瞬之间。
  两年后,又是初冬时节,天空一望无际的阴霾。
  我坐在病床前,轻轻用浸了温水的毛巾为文哲磊擦拭着手臂,他又瘦了很多,骨骼越发分明,因长期注射营养液,血管越发突出,一双手臂乍看上去像是枯柴一般。
  “你到底还要睡多久?”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我说话,但我还是不停地跟他说,医生说要多跟他说些开心的事情,才有可能唤醒他。
  所以我今天特意来告诉他一个开心的事情:“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眼睛酸楚地疼痛,我用手背蹭了蹭,缓了几口气才继续说下去:“我爸爸病倒了,骨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肝脏,医生说他最多还能活半年,做手术的意义不大……”
  又停了很久,“我没告诉他,我希望他最后的半年能活得开心点。”
  “这一次,我真的救不了他了,也没人救得了他。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是不是真的人在做,天在看……”
  “景天今年又亏损了几千万……银行一直在催,股东们都建议我停了那个新能源项目……就连齐霖也劝我停了那个项目。可我不会停,因为这是唯一的希望……”
  “我已经找了Bill注资合作,资金不成问题……不过,我还是决定卖了红土山的镍矿。”
  所有的股东一致反对,他们说:卖了红土山,等于卖了爸爸毕生的心血,卖了景天的根基。可我还是坚持要卖,不是因为景天真的撑不下去,也不是因为红土山埋藏了太多的罪孽,而是红土山的矿产越来越难开采,金属含量也越来越低。
  卖了红土山来挽救景天,这是爸爸最后的决定,但我怕那些股东扰了爸爸养病,所以把这个“恶名”一力承担下来。
  ……
  卖红土山的那天,薄雨霏霏,天色一片孤寂的深蓝,渲染得这个清晨如傍晚一般浓墨重彩。
  我没有想到——景漠宇回来了。他变了很多,比过去更冷漠,更沉静。
  两年后的重逢,应是最感人的一刻。然而,我与他,只有一步之遥,微雨夹着初雪,落在我们中间,我与他仿佛千山万水,再无法靠近彼此。
  视线短暂的交汇,只有一秒而已,却像比七百二十四天更久。
  彼此擦肩而过,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也许,是过去的话说的太多,以至于我此刻面对他,竟想不出还能再说些什么!
  于是,我们选择各自走各自的路。
  车子启动了,车轮将一地洁白的雪花碾泥泞,四处飞溅。我最后看了一眼倒后镜里的景漠宇,他竟然还站在原地,只是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电话又响了,这次是爸爸打来的,问我拍卖的结果怎么样。我舒了口气,尽量让声音听来十分愉悦:“三亿,比我们预想的高很多。还了银行贷款和利息,足够新项目的启动资金了。”
  “是谁买的?”
  “景漠宇!”我本不想告诉他,怕景漠宇的出现会勾起他的感伤,对他病情不利。可是拍卖红土山如今是A市最热点的新闻,即使我不说,他也很快会知道。
  “他回来了,你见到他了吗?”爸爸的声音有点急切。
  “嗯,见到了。他很好,意气风发!”
  “……让他有空回来坐坐吧。” 电话里沉默了一阵,“要是他愿意的话。”
  “嗯。”我还能说什么,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唯一的期盼,近乎于卑微。
  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没有多少时间去期盼,所以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不能让他留下遗憾。
  ……
  我和一向难缠的Bill讨论了一个下午的合同,勉强算是达成了初步合作共识,但是具体的合作细节,还要再进一步讨论。
  讨论的基本差不多了,我收拾好文件,“Bill,这两天我会让助理草拟一份合作协议给你看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希望能尽快签约,项目早点启动。”
  “好!”Bill一口答应,看看手表,“晚上有空吗?不如一起吃晚饭,再详细讨论一下细节问题。”
  按道理说,合作伙伴吃吃饭,聊聊天,可以让合作更愉快,更顺利。可是Bill看我的眼神似乎总表达出一种超越合作伙伴的关系,这让我和他的每一次单独相处,都要心存警惕,特别是晚上。
  “很抱歉,我晚上和朋友有约,改天吧,改天我请您。”
  “朋友?齐公子?”Bill用不太地道的中文说。
  “呃……是。”
  “那好,祝你们玩得愉快。”Bill很有绅士风度地与我告别,虽然从小接受中国传统教育的我一向不认为男人在女人脸上亲一下,算是绅士礼仪。
  刚打发走了Bill,齐霖又来凑热闹,跑来要我陪他参加朋友聚会,还口口声声没有找到女伴。
  “我们齐大帅哥身边还没女伴的时候?开什么玩笑?!”
  齐霖理所当然回答:“出了点意外,约好的美女放我鸽子了,我才来找你江湖救急,你不是这么不讲义气,这点小忙都不帮吧?”
  “帮忙可以,老规矩,不喝酒,不能超过十点回家。”
  “没问题。”他看了一眼我身上的职业套装,“不过,穿什么衣服要听我的。走吧,我先给你买套衣服。”
  本以为正值冬季,齐霖不能给我选什么坦胸露背的裙子,我才答应让他买衣服。谁知他的品味还是那么低俗,冬装竟然也给我选了件节省料子的,衣服紧紧贴合着身体,好像生怕多加一寸布料会不赚钱一样。
  胸前的两颗扣子,绷得紧紧的,看起来随时可能会崩开。我真怀疑他在意大利到底学的什么艺术,该不是某种行为艺术吧。
  “有没有大一码的?”我问售货员。
  “尺寸刚刚好,就这件了。”不等我提反对意见,齐大少直接刷卡付款了。“言言,相信我的眼光,你很快就会感激我帮你选的这件衣服。”
  感激?!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我跟着齐霖走进包房,看见端坐在主位的景漠宇,我才明白齐霖为什么要我做女伴,还这么殷勤地为我选衣服。敢情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如果我没猜错,这次聚会该是为景漠宇接风,所以在座的大半都是景漠宇的朋友,自然也都认识我。所以一见我和齐霖双双进门,他们的表情刹那间丰富多彩,有几个人往景漠宇的脸上瞄,偏偏景漠宇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好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呃,其实我们本来也没有了任何关系。
  齐霖毫不避讳把僵硬的我拉到景漠宇对面的空座位前,殷勤地帮我脱□上的外衣,然后双手搭着我的肩膀,将我按在了座位上。我无意间看向景漠宇的方向,正好撞见他一扫而过的视线。
  来不及捕捉到他的任何情绪,他已低下头,看菜单。
  菜单一页页从前翻到后,又一页页从后翻到前,景漠宇竟然一个菜都没点出来,服务生耐心守在旁边不敢多言,齐霖可没那么好的耐性,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菜单。
  “点了这么久都点不出来,是不是吃西餐吃惯了,不知道中餐什么味道了?还是我来点吧。”说着,齐霖翻到一页,拿着菜单问我。“这个,鸡汤鲜烧芦笋,翡翠彩蔬卷,很不错,肯定合你的口味。”
  我坐直,刻意与有意无意靠近的齐霖拉开点距离。“嗯,你随便点吧,我都喜欢。”
  “我点的你都喜欢……”齐霖重复了一遍我的话,意思听来却大不相同。我低头喝茶,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齐霖一口气给我点了一桌子的素菜。
  景漠宇淡然一笑,依旧颠倒众生。“两年不见,齐少的口味清淡了不少。”
  “人都是会变的……”
  景漠宇看我一眼,没再说什么。
  ……
  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果不其然。这些酒量都不差的男人久别重逢,喝酒就像喝水,一杯接一杯干,不知不觉几瓶烈酒见了底。
  包厢里的烟酒气越来越浓,再加上我身上的衣服勒得我有些呼吸困难。于是我借口去洗手间,溜出去透风。
  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我闭着眼睛倚在沙发上,微凉的空气吹透了身上的衣服,丝丝肌肤里钻。有点受不了冷,我起身准备回包房,一转身,意外地看见景漠宇站在我身后。
  一时受惊过度,我愣了愣,竟忘了该说点什么。
  他嘲弄地勾勾唇角。“怎么?不认识我了?”
  不认识?他就算化成灰我都认识。
  干笑两声,我找了个自以为不错的开场白。“好久没见了!”
  他看了我一眼。“我们上午刚见过。”
  “……”
  他还是没变,总能让我无言以对。
  “恭喜你拿到红土山的开采权。哦,对了……”我终于想起了一个话题,“需要办理什么更名手续,你找金助理就行,爸爸已经委托他全权处理。”
  “嗯,我知道,下午时他来找过我,把合同交给我了。”
  “哦,那就好!”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他没有离开的意思,我也还站在原地。想说的话在嗓子里几度徘徊,却不知怎么说出口,景漠宇似乎看出来了,问:“有什么话,直说吧。”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声音里好像有这些许的期待。
  “你什么时候有空,能不能回景家看看爸爸?这两年,他挺惦记你的……”
  提起爸爸,他的眸光暗了暗,“等我有空,我会回去的。”
  我自然听得出这是敷衍,知道多说无益了。“嗯,好吧。”
  景漠宇刚要开口,却被齐霖的叫嚷声打断。“言言……喔!你们兄妹在聊天啊,那我不打扰了,你们继续。”
  “齐霖,我有点累了,你送我回家吧。”
  “现在?!……哦,好!”
  回家的路上,我问齐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今晚有景漠宇?”
  “告诉你,你还会来吗?”
  “……”
  “怎么?还是不能原谅他?”
  我摇摇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从来就没怪过他。齐霖,你知道么,爱的反义词并不是恨,是淡然,因为有恨就代表还有爱。我和景漠宇已经过去了,没有爱,又何谈恨……”
  齐霖笑着瞟我一眼,“你要是真对他一点感情都没剩,那不如成全了我这么多年的苦守,嫁给我吧。”
  “苦守?前几天我还看见你和一个美女又搂又抱,如果这是‘苦守’,我看你巴不得苦守一辈子。”
  “言言,还是你了解我!”
  ……
  之后的两天,因为红土山的转让手续复杂,很多时候需要我出面配合,所以我经常看见景漠宇,但我从未跟他再多说一句话,做完了该做的事情,我就会离开。
  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分,就算离婚,我们也毕竟做过兄妹,总不至于形同陌路。可我真的害怕,怕见面多了,说话多了,我会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情,想起他离开时,我从思念的痛苦中熬过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只好远远躲开他,把他隔离在我的世界之外。
  我以为我躲得够远了,他也应该看出我的意图,不再强求。没想到,不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日,我正和Bill相谈甚欢,突然接到景漠宇秘书的电话,她告诉我,景漠宇在“荟轩”私人会所预定了VIP包房,请我吃饭。还特意强调景漠宇只定了两个人的位置,好像我会带别人去看热闹一样。
  在商场里逛了很久,选了一套看上去相对符合他口味的衣服,又做了个头发,化了个淡妆,我在镜子里仔细照了照,确定昨晚失眠的痕迹被掩盖的很好,我才赶去“荟轩”。
  一路跟在迎宾美女身后绕过大厅,经过水廊,我来到景漠宇预定的包房前。轻轻敲了两声房门,迎宾才为我推开。
  “景小姐,请!”
  “谢谢!”
  霏霏的阴雨,紫檀色调的装饰,景漠宇侧身立于半启的窗前,半搭在大理石窗台的手指间夹着半支燃着的烟,渺渺烟气,被寒气吹散,不留一丝痕迹。
  在我的记忆中,他从不吸烟。
  见我进门,他掐灭半支烟,轻轻关上窗子,眉宇间的情绪比以前掩藏得更深,一丝喜怒哀乐的痕迹都无法捕捉。所以我根本没想到他约我到这个地方别有所图,更想不到他会趁我喝醉,直接把我抱上床。我还一心想着借这个机会劝她回家看看,是以特别主动地跟他把举杯把盏,有来有往。
  后来,我醉了,脑子里混混沌沌。他坐到我身边,深潭般幽远的气息混着白兰地的浓烈拂过我的鼻端,那是最蛊惑我的味道,我真的醉了——被他的味道醉了。
  “最近爸爸身体不好,经常念叨你……”我恳切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一心只想他回家,却忘了这样的距离,这样的眼神对男人是一种怎么样的蛊惑。
  “是么?”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听不出情绪。
  “他很想你……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在他心里你始终是他儿子。”
  他沉默,低头看着酒杯中的液体。
  “爸爸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还想把景家的家业全都交给你……前几天他病倒了,出急救室精神恍惚时,不停喊你的名字……”想起爸爸走出急救室时苍白的脸和环顾四周后目光中的失落,我的声音几近哀求地哽咽。“……你,回家看看他吧!”
  “回家?”他手缓缓伸向我,冰凉指尖触及我滚烫的眼泪,“你是在求我回家吗?言言?”
  我点头,“是,算我求你。”
  他勾唇,牵出一抹我读不懂的笑,手轻轻拂过的脸颊,眉眼,还有鬓角的碎发,“好……那我想要的呢?”
  我一时怔住了。等到他把我抱上床,我才意识到情势不妙。我撑着发软的身子连连向后退,他却捉着我的双腿将我拖回来,按在床上。
  “景漠宇,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有些慌了。
  他一颗颗解开衣扣,“我说过,我失去的,总有一天我会全部拿回来,你还记得么?”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3 20:53:20
52.长夜

    他一颗颗解开衣扣,“我说过,我失去的,总有一天我会全部拿回来,你还记得么?”
    我当然记得,两年来这句阴寒的对白是我梦中挥之不去的梦魇,梦里的我会在他的逼近中不断后退,可惊醒之后,独坐在黑暗中,又并没有噩梦惊醒的庆幸,说不清是怎样一种滋味挥之不去。
    或许是噩梦做的太多,或许是酒精麻痹了我的惊惧,这一刻我反倒平静了。“我记得,我还记得很多事……”
    我记得才叔告诉我,他去了美国,和他随行的还有许小诺时,我是如何的哭泣;
    我记得我的主治医生告诉我,我要尽可能避免情绪波动,爱和恨对我来说,都是致命的……我是如何笑出来。
    我记得这七百二十四天,我是如何逼自己面对没有他的生活;
    可是他似乎已经忘了很多事。
    景漠宇脱下自己的上衣,又用蛮力扯我身上的绒线针织衫,衣领深深勒在后颈上,丝丝痛楚。
    自知自己今天在劫难逃,也想做无用的反抗,我抓住他的手,平缓了一下紧绷的呼吸。“我自己来!”
    他微怔,停下动作。
    带着些许怨恨和认命,我在他面前一件件脱□上的衣物,他一直耐心看着,等着,直到文胸的肩带从我的肩头滑落,他突然伸手将我紧紧揽入怀中。
    就像野兽扑向他等待已久的猎物……
    我静静让他抱着,静静开口。“你想要的,我可以全部还给你……只要你答应回景家。”
    他抱着我的手一顿,松开。“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想让我回景家?”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我迎上他审视的目光,一个字一个字让他听清楚:“如果你答应,我明天就把景天总经理的位置让给你……如果你不答应,我就算毁了景家的一切,也不会让你得到。”
    “你以为我现在还在乎一个区区的景天公司?”
    我浅浅微笑。“你不在乎,那你为什么要花三亿买回矿山?你明知道它不值这个价。别告诉我,你们吴家的钱太多,没地方花了,想要支持国内的矿产事业!”
    相识二十年,我太了解他的性格,他说过要拿回他失去的,就一定会做到,不论他想不想要,他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我告诉你,我是为了你,你信吗?”他一点点靠近我,一只手捉住我掩在胸前的手,轻轻抚弄我的指尖。
    来不及思考信与不信的问题,我只觉骤然的麻痹感自相触的指尖传入心口,心口随即阵阵刺痛,我的呼吸急促不稳,很像心脏病发作的前兆,又像是压抑已久的情感突然爆发的前兆。
    不论是哪一种前兆,结果都是我无法承受的。
    我迅速抽回手,身体也本能地向后缩了缩。他又靠近,唇的温软落在我耳唇处,我完全是反射性地扭过脸,躲避他的挑~逗。
    看出我的逃避,景漠宇捉着我的双手手腕,合并在头顶上方,用一只手按住。
    “怕什么?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他的掌心敷在我起伏不定的小腹上,我本能的战栗在他半倾的身下一览无遗。
    “你说我怕什么?”我发自内心地对他说:“你哪次不是弄的我生不如死!”
    “你是在埋怨我不够温柔吗?”
    “我……”
    他垂首,啜着我胸前粉红色的红晕,久未经人事的身体哪承受得住这样直接的刺激,我全身触电般紧缩,所有反驳讽刺的话都被抛诸脑后,嗓子里含糊着轻吟。
    湿润的吸吮和牙齿的撕磨更加深切地刺激着小巧的敏感,尖锐的快感让欲求不满的空虚席卷而来,我纠结着,抗拒着,也迎合着…….
    看出我的迷失,他解开自己的腰带,脱下自己的裤子。又像是拆着礼品包装一样,娴熟而优雅地剥落我身上仅存的遮掩。
    其实他这个时候要我,我根本无力反抗了,可他似乎并不急于占有我的身体,只是以眸光扫遍我的身体,修长的手指顺着灼烧的目光一路向下,越过每一处不平和幽暗,最终落在我的双腿之间,温润的手指落在柔软灼烫的私~处,一片清凉的摩挲。
    纤长的指尖探如微湿的深处,我试图抗拒,可惜因为双手被缚,双腿也被他的腿压住,无谓的反抗非但没有产生任何作用,反倒像变换着姿势迎合着他的抚摸,让他摸得更彻底,更通透。
    他笑着松开固定我手腕的右手,我想去推他,指尖落在他光洁又滚烫的肌肤上,混着酒精的血液猛冲向心口,我的手生生僵在他的心口。
    “言言,你还是那么解风情……”
    我狠狠瞪他,“难怪一见面就想把我弄上床,敢情是你那个柔情似水的小情人口味太轻,让你垂涎起风情的滋味。”
    “你!”无言以对,他反倒索性不回答,直接用吻堵住我的嘴,唇纠缠得发痛,熟悉的气息从唇齿间充斥遍所有的感官。虽然沁了白兰地的味道,却还是我记忆中最熟悉,最安稳的气息,会让人迷失的气息。
    我几乎沉浸在那消魂的感觉中,不由自主挺起身体,迎着他急促的呼吸,将身体送至他的怀抱。就在他的舌尖找到机会探索而入时,心口剧烈的痛楚让我陡然清醒,我用尽全力推他,可他的力道太大,身体纹丝不动禁锢着我,我一狠心,牙齿一合,咬下去……
    激情立刻变得野性和血腥……
    他拭去拭残留在嘴边的血,眼神也变得沉寂。“为什么?”
    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抗拒他的吻,但脑中忽然出现一句在电影里看到的对白,脱口而出。“女人的吻只留给她们喜欢,并且愿意给的男人……”
    他染血的嘴角噙出极冷的笑意。“你的吻想留给谁?是那个在病床上昏迷了两年的文哲磊,还是那个不遗余力帮你挽救景天的Bill?”
    “无论是谁,都与你无关!”
    仅剩的自控力被我刺激的一丝不剩,他不顾我的抗拒,扳着我的双膝,分开我的腿。
    之后,他箍住我的腰,用力一拉,早已被前奏激起的火热狠狠前挺,直直挺入我的深处。
    所有的冷淡都在身体密不可分的撞击中溃不成军,快感汹涌得让我无法承受……
    我咬紧唇,不想让兴奋的呻~吟出口,可那熟悉又陌生的充盈感,让我浅浅的轻哼从嗓子深处溢出,细微听上去柔软得可以化成水。他的鼻息中也传来兴奋的低喘,随着身体的律动,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紊乱。
    压抑已久的宣泄和销魂蚀骨的欢~情也让他无法冷静,他含着我的耳唇,迷乱中喃喃低语:“言言,我是真的想念你的味道,每晚都在想……”
    我扭过脸,看向别处。
    紫檀色的厚重窗帘严严实实合着,看不见外面的景致,只有一缕血红色的光从窗帘的间隙中射进来,应是晚霞漫天的时候。
    厚重的窗帘直拖至地,看不见外面的天色,我却知道天色尚早,这一夜将会无比漫长......
    这一夜,真的很漫长。
    在床上结束之后,他又把我抱进了浴室。滚烫的水滴冲刷着被激~情撞击得充血红肿的私~处,已经很痛,他却还不肯罢休,将我按在浴室的墙壁上,继续无度的索求,好像就是为了把我往“生不如死”折磨……
    也不知是几点,我已昏昏睡睡不知次,他才放过我,附在我耳边说 “言言,我很想你......”
    我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用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答:“景漠宇,你想要的,我满足你了,我想要的呢?”
    他伏在我的颈窝里,沉沉地呼吸。“他的病是不是很重?”
    “骨癌晚期,还能活几个月……他自己还不知道。”
    他猛然抬头,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他紧扣着我的手指在不断握紧。
    “我只想他走的安心……”
    他什么都没说,披了衣服走出卧室。
    我太累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清晨醒来时,我推开卧室的门,看见他站在窗边吸烟,冷风从半启的窗子吹进来,能冻死人的寒冷。
    我走到窗边,关严窗,声音比气温差不多。“我没有肺病,受得了烟味儿。”
    他看我一眼,掐灭了手中快要燃灭的烟。“走吧。”
    “去哪?”
    “回家。”
    ......……
    景漠宇的车停在别墅的大门外,守门的保镖一看见景漠宇,立刻满面惊喜打开门。“景少爷,您回来了?!”
    车停在门前,他正欲下车,我急忙拉住他:“爸爸的身体受不了刺激,你千万别刺激他。”
    “你放心,我保证会让你满意,不过......”他回身,一把搂住我的腰,逼得我不得不贴在他怀中,仰视他的脸。“不知道你会不会让我也满意呢?”
    “你放心,你演好你的角色,我自然会演好我的角色!”
    “好!那我拭目以待了!”
    ......
    刻意挽着景漠宇的手进门时,爸爸正在喝水,他抬头,手中的杯子从他手中滑落,在大理石地面上跌得粉身碎骨。
    “漠宇......”
    他双臂撑着沙发的扶手站起来,身子摇摇欲坠。
    “爸!”
    我还没来得及迈步,景漠宇已冲过去扶住他早已不再高大健硕的身躯。“爸......”
    这一声呼唤,让刚强了一辈子的老爸老泪纵横,颤抖的手指抚上景漠宇的脸颊,“漠宇,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爸,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爸爸点点头。“是啊,你该早点回来,言言一直在等你......”
    他转过脸,看我一眼,我回之最嘲讽的冷笑。爸爸以为我在等他,其实,从我放手的那一天,我就已经让他走出我的生活。
    无言,我半跪在地上,拾起一地玻璃碎片。有些事,有些东西,就像那杯子,碎了就是碎了,无法再弥补,更无法再还原。
    爸爸看着他,灰白的眼中盈满了泪水。
    他曾经的儿子,二十五年来把他当成亲生儿子去养。
    现如今,我真的不知道这份父子之情,有多少是爱,多少是恨,多少是悔,多少是怨。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3 20:55:50
53.演戏

    现如今,我真的不知道这份父子之情,有多少是爱,多少是恨,多少是悔,多少是怨。
    但我看得出,爸爸愈加苍老的眼角眉梢,惦念有增无减。不论经历什么,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是不会改变的。
    …………
    景漠宇俯身蹲在我的身边拉开我的手,指尖温柔,声音更温柔,“我来吧,别划伤了你的手……”
    “不用……”我下意识抽手,抬头迎上爸爸欣喜的探索,硬生生把后面的半句话咽了回去,回了景漠宇一个更温柔的恬笑。“嗯,你也小心点。”
    收拾好地上的玻璃碎片,景漠宇又端了杯水递到爸爸手边,扶着他微抖的手喂他喝了几口水,将一个至情至孝的“好儿子”演绎的淋漓尽致。我甚至有种错觉,过去发生的事不过是一场梦,我们没有结过婚,许小诺,文哲磊没有出现过,也没有过吴家,他还是景漠宇,还是爸爸的孝顺儿子,最疼我的哥哥。
    “漠宇,”爸爸的语气很轻,但充满浓重的感情。“这两年,在吴家过的好吗?”
    “嗯,还好。”他靠近我身边,一只手自然而然扣住我的五指,“只是在新环境,有很多东西要适应。”
    “我听说,吴氏这两年的人事变动很大……”爸爸试探着问。
    吴氏总公司这场人事变动,堪称一场惊天动地的权位大洗牌。很多知情人都说吴瑾珉有意让亲生儿子入主吴氏,遭到许多元老的反对,以至吴氏内部失和。也有人说,这次吴瑾珉不惜一切代价扶一些新人上位,目的是为了清除弟弟在吴氏的势力,以巩固亲生儿子的地位。
    至于真相如何,只有吴家的人真正清楚。
    “只是一些适当的人事调整,现在的形势已经稳定了。吴氏几个重要的项目都交给我负责了。”
    “那就好。”爸爸十分欣慰点了点头。看出景漠宇对这件事不愿深谈,他也没有多问,“你这次回来A市,是为了什么谈项目吗?”
    景漠宇淡淡笑笑,在爸爸的注视下,刻意搂着我有些僵硬的肩膀,垂眸望向我,眼底的笑意溺死人的柔情似水,看得我手心直冒冷汗。
    怕他说出什么惊心动魄的话,我急忙替他回答。“哥听说你病了,专程回来看你的。”
    “看我?”
    “嗯,”在我眼神的暗示下,景漠宇接下后面的话:“我几天前在报纸上看到景天拍卖矿山的消息,才知道你病了,景天也遇到了财务难关……不论如何,你和言言都是我的亲人,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说着,他从文件包里取出红土山开采权的相关文件,交到爸爸手中。“红土山的开采权我给你买回来了,这是我们景家的,我绝对不会让他落在别人手中。”
    “漠宇——”爸爸看着手中的文件,眼底又湿润了。“我真没想到,我做了这么多错事,你还……”
    景漠宇沉吟了一下,才开口。“爸,你没有做错。我已经暗中调查出当年指使绑匪绑架我的人——是我二叔,让绑匪撕票的也是他。如果,当前你将我还回吴家,我不可能活到今天。”
    “……”爸爸惊愕地看着一脸平静的景漠宇,似乎无法相信他说的话。
    如果是两年前听到这样的真相,我可能也无法相信权势和金钱可以将人性摧毁的如此彻底,可现在,见惯了太多生意场上的无情无义,对于这样的成者为王的争权夺势,我只是觉得心寒,也深刻地体会到景漠宇比两年前更深切的冷酷阴沉因何而来。
    景漠宇说:“对不起!我不该怪你,更不该离开你和言言。爸,我想回景家——”
    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我的全身一颤,仓皇得想要抽回手,他却扣得更紧。“我想和言言复婚。”
    复婚?!我完全懵了。
    他为什么要复婚?
    为了拿回景天的继承权,拿回他失去的?还是为了扮演好一个孝顺儿子的角色?亦或是,他为了报复我和文哲磊的那一段“背叛”?
    可他要达到这些目的,有更好的方式,为什么选择跟我复婚?
    脑中又闪过昨晚发生的一幕,他从背后抱着我,深深吻着我的颈窝,对我说:“我很想你。”
    难道,他对我还有眷恋……
    一念之间,我的指尖骤然冰凉,所有的血液好像都涌到了心口,保护那个被他伤得功能不全的心脏。
    我记得某位至今昏迷不醒的心内专家说过,人在害怕的时候,会有这种生理反应,而这种反应无疑对心脏造成了超负荷的压力。
    我是真的怕了,怕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欺骗,害怕我又会迷失自己,再次踏上爱他的绝路……
    “你们要复婚?!”爸爸惊喜地看着我,向我求证。
    我刚想反驳,景漠宇抢先说:“是,言言已经同意跟我复婚了。”
    听到这个答案,爸爸脸上难掩的惊喜,但惊喜中也透着几分不安的顾虑,景漠宇岂会不知爸爸在顾虑什么,立刻打消他的顾虑:“爸,我知道我以前不懂感情,伤害过言言……离婚这两年,我想通了很多……”
    “言言说的对,我们的婚姻太仓促了,我还没有认清自己的感情,只为负责任就下定决心要跟她过一辈子。我尽力做一个好丈夫,我以为我该做的都做了,却不知道言言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以至她对我的误会越来越深……爸,我是真心爱她,我不想失去她。”
    我明知他这番话是在骗爸爸,可看见爸爸感动得热泪盈眶,干枯的大手抓着我的手腕不住颤抖,我一点都不想拆穿他的谎言。
    只要爸爸安心,不管景漠宇出于什么目的,不管结果会如何,我都愿意陪着他把这场戏演下去。
    与景漠宇聊了很久,爸爸有些累了。我喂他吃了些药,哄着他安然睡着,他的睡容许久没有过的宁静祥和。
    我为他掖严实被子,走出房间。
    不用面对爸爸,我收起脸上强装的笑意,拿出电话打回公司,询问助理Bill对新拟定的合同有什么意见。
    助理说Bill还是对其中一个条款有疑议,想约我见面详谈。
    “嗯,我知道了。”一想到又要和别有所图的Bill周旋一番,我烦躁地揉着眉心,“时间地点定了吗?”
    “今晚,”助理迟疑着说了地点。“他一定要在PASSION PUB。”
    &ldquoASSION ?!”
    虽说也有不少男人喜欢在那种地方谈生意,可是,景漠宇曾经的所作所为让我对PASSION PUB存有根深蒂固的偏见,总觉得带女人去那种地方的男人全都没安好心。
    助理听出我的质疑,赶紧说:“呃,我帮您推了。”
    “不用。今晚六点,我会准时到PASSION。”
    景漠宇正准备下楼的步伐停下,侧身看着我,神色间的不悦也明显表露出对PASSION PUB根深蒂固的偏见。“他约你去PASSION ?”
    我挂断电话,若无其事从他身侧绕过去。“和你有关系吗?你别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哥!”
    “我记得,你已经在爸爸面前答应跟我复婚了。”
    “复婚?别说你连我演戏都看不出来?”我嘲弄地勾勾嘴角:“说真的,你的演技真不是一般的好,这个孝顺儿子的表演得相当精彩,都可以去争夺金马影帝了。”
    “如果我说……我不是在演戏呢?”
    如果不是昨晚他逼我跟他上~床,我或许会信。现如今,我只回眸,对他灿然一笑。“哥,在我面前就别再演戏了。你骗得了爸爸,骗不了我……”
    “是么?”他忽然笑了,在玉妈和才叔的侧目下,抚了抚我额前的碎发,在我额心印上一吻。然后,将我拖回原本属于我们的房间,抵在生硬的墙壁上。
    我无路可逃,只能像个待宰的羔羊,任由他落在我额心的吻一路向下,炽热的手指沿着我的衣襟向上摸索,指尖过处,惊起我难以抑制的战栗,我咬紧牙关,没有躲避。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顺从,他垂首,放肆的唇齿在我的颈窝疯狂地啃咬,如同野兽在啃噬着猎物。
    吻了一阵,见我不反抗也不迎合,他停了下来,曲折手指托起我的下颚,“怎么?不愿意?”
    他嘴角牵着那种玩味的笑意,似乎我只是他一件玩具,我的喜怒哀乐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种情趣而已。
    我别过脸,不想看他这种表情。
    “你的演技,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听出他的嘲弄,我回之不屑的冷笑,“很抱歉,比起演技,我当然比不上你那个电影学院科班出身的情妇。你要是觉得我无趣,大可以回去找她慢慢玩儿。”
    他捏着下颚的力道重了许多,我以为他打算捏碎我的下颚骨,可几秒钟后,他忽然又笑了,“演技不好没关系,这年头,只要肯脱,戏一样好看。”
    “你!”
    “你是打算自己脱呢,还是我帮你脱?”
    我低头,深呼吸几次,再抬眸时已是笑脸相迎,语气娇憨。“我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过什么东西,饿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不如我们先出去吃点东西吧?”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捏捏我脸颊,不轻不重,力道拿捏的一如我儿时记忆中的宠溺。“你还是挺适合走演技派路线的。”
    “我走的是本色路线。”我是真的饿了,昨晚什么都没吃,让他往生不如死里折腾,早已饿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们去吃点什么呢。”我问。
    “邢记的酱骨头,怎么样?”
    对于肉食动物的我,邢记的酱骨头一直是我的最爱。而景漠宇一向不大喜欢油腻的东西,每次都只点几个素菜吃,不紧不慢吃着,时不时用湿巾帮我擦擦满嘴满手的油腻。有一天,我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精神,硬把一块骨髓塞到他嘴里,让他尝尝,结果,他竟然食髓知味,欲罢不能了,时不时拉我出来吃,我吃肉,他食髓……
    整整吃了两年素食的我,还真有点怀念那个香气四溢的味道。
    “好!”
    他笑了,帮我拉好凌乱的外衣。
    走出家门,我深刻体会到——这年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演技好,是多么重要!
    …………
    多年未来邢记,这间百年老字号一点都没变,还是略显陈旧的桌椅,还是弥漫着让人垂涎三尺的肉香。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3 20:56:02
54.执迷

    多年未来邢记,这间百年老字号一点都没变,还是略显拮据的店面,陈旧的桌椅,还是弥漫着让人垂涎三尺的肉香。老板娘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见我和景漠宇进门,特意把刚要入座的两位客人请去别桌,靠窗的位置留给我们。因为店里的窗子正对着我和景漠宇以前就读的小学,我们每次来吃饭,一定会选这个位置,一边吃一边回味着那段最纯真的时光。
    此时正是上课时间,空旷的操场上只有孤零零的几棵大树。
    雨雪过后,雾霾散尽,天空少见的澄澈碧蓝。我仿佛看见一个粉嫩的小女孩儿在一株小树下发呆,眼神幽幽地望着正走进酱骨店的一对母女。和她穿着同样校服的少年刚好经过,在她身边站了很久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于是用力摇了一下小树的树干,薄雪从枝桠上纷纷而下,落了树下的小女孩儿身上。
    雪花融化在她脸上,冰凉入骨,惊扰了她。她大怒,回头刚要骂人,一见少年神采飞扬的笑意,怒瞪的眉眼立马弯了下来,蹭到他身边。“哥,你又欺负人家!”
    他笑而不语,轻轻拂去她发上的雪花,又拭去她脸颊上的水滴。旁边很多小女生经过,投来各种情绪的注目,她什么都看不到,眼中只有被骄阳镶嵌了金色光环的他。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他问。
    她眨眨眼,指了指对面的邢记酱骨店。“那个,好像很好吃!”
    …………
    我用力眨眨干涩的眼,才发现操场上的小树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树下也再没有围绕着金色光环的少年,有的只是空寂的操场。
    时空如果真的可以穿越,我真想回到过去,告诉那时的我——“真正的幸福,是一辈子只做他捧着手心里的妹妹。坚持着属于自己的感情,那叫做执着,坚持着本不该属于自己的感情,那叫做执迷不悟,到头来,伤了自己,更伤了对方……”
    也不知失神了多久,我回过神时,面前的筷子、塑料手套、盛骨头的瓷碗已整整齐齐摆在我面前,茶杯里也倒满了热茶,是我曾经的最爱——消脂减肥的铁观音。
    我端起茶杯晃了晃,茶香入鼻,心脏已被刺激得丝丝抽痛,这杯茶喝进去,心跳指不定乱成什么样。
    服务生刚好经过,我叫住她。“麻烦你,给我换杯白开水。”
    景漠宇只看了我一眼,估计以为我在故意践踏他的心意,什么都没问,我也什么都没解释。
    一大盘色香味俱全的酱骨头端上来,饿得快要断气的我马上挑了块最大的往嘴里塞。酱香味分明没有变,可油腻的肉香却再勾不起我的食欲,我勉强吃了几口,便有些反胃,又坚持吃了几口,再难下咽了……
    原来时间会改变许多东西,包括喜好。
    景漠宇见我放下啃了一半的酱骨,改吃素菜,终于忍不住问:“怎么了?今天的酱骨不好吃吗?”
    “不是,是我的喜好变了……”我不想看他的反应,转过脸又看向对面的操场。“哥,我现在已经喜欢上清淡的食物,喜欢上无色无味的白开水,喜欢上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儿……”
    他手中的玻璃杯应声而碎,触目惊心的鲜血从他掌心渗出,染红了破碎的玻璃。
    “你……”
    见我大惊失色,他又用力握住手,将嵌在掌心的玻璃碎片深深握紧血肉里。
    “你!”我急忙去掰开他紧握成拳的手,“你这是干什么?!”
    他嘴角的笑意极冷,“你不是喜欢闻消毒水的味道么?”
    痛极生恨,我对他大喊:“我要是喜欢停尸间的味道,你是不是马上去死?!”
    “我会先把文哲磊送进去。”
    “……”我张开口,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站在急诊室的角落,我背倚着墙壁,静静看着医生为他一片片从血肉模糊的掌心里取出玻璃碎片,镊子的每一次的深入,都像直刺进我的心脏。
    按着心口逃出急诊室,我扶着墙壁深深吸气,吸进的全都是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如果他的目的是让我讨厌消毒水的味道,那么,他成功了!
    手机响了好多声,我才听见,烦躁地拿出来一看,竟然是文哲磊的主治医生打来的。“景小姐,文哲磊的家属来医院办理了出院手续……”
    “出院?他醒了吗?!”
    “没有。他的家属说要转去别的医院治疗。”
    这间医院已经是最好的了,而且经过两年的治疗,文哲磊的病情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为什么要转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打电话给你,只是想通知你有时间来医院结一下账,把剩余的住院抵押金取回去。”
    “嗯,好的。谢谢你,刘医生。”
    挂断电话,我马上又拨通文阿姨的电话,她的手机关了机……
    这两年,文阿姨虽然对我很排斥,可因为承受不了高额的医药费,迫于无奈接受了我出钱给他治疗。现在文哲磊的病情明显有了好转,她为什么突然给他转院,而且这么匆忙,连我都不告诉。
    难道……有人逼她?而在这个时候逼她的人,只有一个。
    “怎么样?消毒水的味道好闻吗?”景漠宇的声音突然在我背后响起。
    我又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好情绪才回头。“文哲磊转院了,你知道吗?”
    他的沉默印证了我的猜测。
    “是你逼文阿姨这么做的?”
    “我没有逼她,我只是让人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带文哲磊去更好的医院治疗。”
    景漠宇也变了,说话的语气变了,连眼神都变得阴蛰,我几乎无法把他和景漠宇三个字联想到一起。
    “为什么?他已经昏迷不醒了,你为什么还不能放过他?”到底是多深切的恨,会让他变得如此冷酷。
    “因为……”他走近我,在与我近在咫尺的前方垂下脸,眼神中张扬着赤~裸裸的占有欲。“我不想你再被利用。”
    “我还有利用价值吗?爸爸病了,景天如今负债累累,我一无所有,还有什么怕人利用的?”
    “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这四个字,搅乱了我所有的理智,让我有种深陷梦魇的无助,不禁惶然退后。
    他看着我的反应,嘴角泛起苦涩的微笑。
    …………
    回程的路上,我的脑子里始终一团的乱,耳边始终环绕着他那句“你还有我……”,我原来以为他这次回来,只想拿回他应得的。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怎么也想不通,猜不透,以至于景漠宇停好车,下车给我开门,我还没反应过来。
    “下车吧。”他提醒我。
    我一看,眼前是景天大厦的停车场,更有点懵了。“你这是……”
    看出我的疑惑,他淡淡答。“你不是说,今天要把总经理的位置让给我?”
    我愣愣看着他。我真的越来越读不懂眼前这个与我一起长大的男人。“……你不是说你在乎吗?”
    “可我没说我不要。”
    “呃......”我低头看看手表,“现在已经两点了,恐怕来不及召开董事会了。”
    “那我先去你办公室,你给我简单介绍一下景天现在的境况。”
    面对他的咄咄逼人,我无从反驳,只得点点头。“好吧。”
    与景漠宇并肩走进景天公司,那个场面的震撼效果可想而知。
    每一个在景天做过两年以上的员工,都会停下手中的工作,惊讶地看着我身边的景漠宇。
    我将高跟鞋踩得更用力些,并挤出两声轻咳,他们立刻聚精会神投身于工作中。
    然而,我和景漠宇走过之后,他们马上开始深入探讨我与景漠宇同时出现的缘由,从不慎落入我耳中的只纸片语推测,大部分的员工支持我和景漠宇“旧情复燃”的论点。
    这也难怪他们误解,我和景漠宇的“新仇旧恨”,连我爸爸都看不明白,更何况其他人。
    漫长的走廊终于走到尽头。经过金助理办公室时,刚巧金助理推门出来。成熟稳重的金助理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明显比其他人冷静很多。见到景漠宇,只微微讶异了一下,便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然后,有些疑虑地看向我:“景总,晚上的应酬……”
    “没有问题。我会按时到。”我说。“把近期的项目资料整理一下,拿到我办公室。”
    “好的,我半小时后送去您办公室。”
    “嗯。”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侧身而过时,余光似乎瞥见金助理瞄了一眼景漠宇的脸色。
    …………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3 20:56:17
55.异梦

    整个下午,景漠宇霸占了我的位置,研究着景天近期项目的企划案,特别是Bill投资的那个项目的合同,他看得格外仔细,几乎字斟句酌,眉峰时而收紧。
    本着对项目认真负责的态度,我悄无声息为他续了杯咖啡,顺便瞄了一眼他视线的会聚处。正好是我和Bill一直不能达成协议的某新型石油开采设备的销售渠道问题,Bill希望由他代表的DMS公司全权代理销售权,也答应会让出足够的利润空间给景天,而我坚持由景天负责市场。
    景漠宇习惯性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微微一怔,遂抬头看着我。
    我趁机问他意见。“你认为我该不该让步?其实,这一年多我都在尽力推广市场,投了不少钱,却一直拿不到订单……你也知道,石油行业市场有限,竞争激烈,完全处于不规范竞争的状态。”
    说白了,就是没人看你的东西有多好,只看关系有多硬。
    “那你为什么拒绝让DMS代理?”
    “我不想让景天沦为一个外资企业的代工厂。”我没有告诉他,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项目当年由景漠宇主导,于我而言,他始终是它的主人。“如果是你,你会让出销售权吗?”
    “会,景天没有这个实力做这个产品的市场推广。不过,我不会签这个合作协议,”他随手将手中的文件丢进垃圾桶,“因为DMS根本没有诚意跟景天合作,他们一心想独占。”
    我何尝不知道,可是除了DMS,没有一个公司愿意投资这个风险性过高的项目。“可他们是唯一肯出钱投资的。”
    “如果吴氏肯投资呢?”
    “吴氏?你?”
    他要投资这个项目?我第一反应就是怀疑他的企图。红土山的开采权已经被他买下来,这个项目是我孤注一掷的最后一个赌注,一旦让他做了景天总经理的位置,再由吴氏投资,他便可以轻而易举侵吞这个项目,到那时,景天还剩下什么?!一个负债累累的空壳罢了。
    爸爸手上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恐怕也等同虚无。
    一想到这些,我的脊背顿时渗出冷汗。
    “不错……”他坐的椅子向后一滑,随即,他伸手将我拖进他的怀中,暧昧的声音落在我耳畔:“今晚,你是不是该将你好好‘谈谈’的对象换成我呢?”
    脑中一闪而过PASSION火辣的场景,我坚定地摇头。“不,我绝对不会跟你合作。”
    他的声音一寒。“为什么?”
    “Bill最多想侵吞这个项目,而你,会吞了整个景天……”我顿了顿, “还有我……”
    他没有因为我拆穿了他的心思而懊恼,反而笑了,没有受伤的手掌贴在我腰间,轻轻摸索,“景天早晚是我的,你,也早晚是我的……”
    他的手指正落在我腰间的敏感处,我全身一缩,惊觉地跳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差点跌倒,连退了数步才站稳。
    “不,不可能!”我理直气壮告诉他。“你什么都得不到。”
    可是我心里十分清楚,只要有足够的钱,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没什么是得不到的……
    傍晚,接近我和Bill约定的时间,我换上了保守的职业套装,告诉景漠宇:“我一定要去和Bill谈合作。”
    我没有时间再等了,今天晚上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和Bill谈妥协议的条款,趁着我还能掌控,尽快把合作的协议签好。
    也许这不能阻止景漠宇侵吞景天,但有了Bill的支持,我至少还有赢的机会。
    我以为景漠宇会看出我的心思,阻止我去。我想好了各种对策,甚至于让才叔帮我武力解决问题,却没想到,景漠宇非但不阻止,还说:“我陪你一起去。”
    见我有些犹豫,他淡淡地说。“你应该知道,在PASSION那种地方,就算你在包房里被人强~暴,都不会有人进去阻止。”
    这个……我深有体会。可是万一他想破坏我和Bill的合作……
    他一眼看穿我的想法,“你放心,我不会为了阻止你们合作,做出有失自己的身份的事。”
    仔细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他到底是吴氏的太子爷,碍于吴家的颜面,他绝不会在DMS的中国地区总代理的面前说出什么失仪的话。再说,Bill若是真心诚意和我们合作,不会因为他的破坏,就放弃。
    我拿了外衣递给他。“我们走吧。”
    …………
    两年没来PASSION PUB,这里没什么变化,还是张扬着激~情的旋律和灯光。
    一路加快脚步穿越走廊,我来到Bill预定的包房,推开房门。
    Bill已经到了,惬意地端着酒杯,听着华采的交响乐。凭心而论,他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美国男人,棕色的短发,石雕一般挺直的鼻梁,高大健硕的身资,充分展现着异国男人的美感。可惜那一双妖异的碧蓝色的眼眸,充斥着不加掩饰的欲~望,看我时总像在用眼光一件件剥去我的衣服。
    一见我进门,高大健硕的身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我面前,送给我一个美式的传统见面礼——拥抱。
    虽说拥抱是美国的社交礼节,可他抱得未免有点太紧,我用尽了全力都没能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只好装作很热情地回抱他一下,忍受浓郁的古龙香水味的荼毒跟他打招呼,“嗨,Bill!”
    门声的响动有些异样,不用看我也知道跟在我身后的景漠宇进门了。
    “Bill,我给你介绍一个人,”我借机推开Bill,回身指了指站在门口,右手死死抓着门把手的景漠宇,“这位是……”
    “Vincent?!”Bill兴奋地大叫,随即冲过去又拥抱了一下景漠宇,颇有些激动地问景漠宇什么时候来中国的,为什么会在这儿,看上去不是一般的熟稔。
    景漠宇也用英语答:“刚才我听言言说约了你谈项目,我当然要和她一起来……帮她好好谈谈。”
    Bill虽是美国人,但也在中国工作生活多年,懂得中国人的处世之道,“既然Vincent你出面,一切好谈。”
    “谢谢!”景漠宇拍拍他的肩膀,回身拉着我的手,一同坐在侧面沙发上。
    Bill帮我们倒满红酒,与景漠宇举杯交谈了一些彼此的近况,才想起我的存在。“咦,Vincent,你和景小姐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
    “我是他妹妹。”我替他答。
    景漠宇没再说下去,算是默认了。
    “妹妹?你不是姓吴吗?”
    “……”景漠宇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映着艳丽的红色,他嘴角的笑诱人遐思。
    Bill顿有所悟。“哦,我懂了。”
    “Vincent,你这个妹妹真是太漂亮,太可爱了……”他的眼中又闪动出欲~望的光芒,或许在美国,这是不需避讳的赞美,但我始终不习惯。
    “是啊。”景漠宇笑着看看我,手环过我的腰,唇亲昵地蹭了蹭我额边的发丝。“我一直都很爱她。”
    我没有听错,他说的是“爱”(love),这个我以为我一辈子都无法从他口中听到的字。明知他在有意向Bill宣告他的主权,让Bill以为我只属于他。我还是觉得心慌意乱,口干舌燥。
    端起面前的红酒杯喝了一大口,辛辣的苦涩刺激着味蕾,有人说,红酒的辛辣中透着甘醇,酸苦中浸着甘甜,这就是爱的滋味。我从未尝到过,不知是我喝过的酒不够极品,还是我不懂品味……
    景漠宇接过我手中的酒杯,“言言,这杯是我的。”
    说完,他又故意将唇印在酒杯的口红印上,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Bill,看在咱们的交情上,你怎么也要照顾一下我这个可爱的小妹妹吧?”
    “这是当然!”
    话题既然谈到了主题,我把握时机对Bill表达了一番合作的诚意,然后试探着提出:我愿意让BMS代理销售权,但不是独家,问他是否可以接受。
    他为难地看了一眼景漠宇,“这……”
    景漠宇没有插言,又端了杯红酒,优雅地倚在沙发扶手一侧,浅浅品着。一只手搭在我的腿上,看似随意,又说不出的暧昧。
    Bill盯着他的手看了一阵,“好,我看在Vincent的面子上,我接受。”
    景漠宇噙着笑看向我,我紧紧按住剧痛的太阳穴,所有的希望都消失殆尽了。
    和Bill接触这么久,把利益永远摆在第一位的Bill从未在利益上做过任何让步。今天他能对景漠宇处处让步,明天,他就可以为了景漠宇出卖景天。
    我原本把希望寄托在Bill身上,迫不及待来跟他签约,现在看来,我太天真了,这一切都在景漠宇的掌控之中。
    …………
    应酬完Bill回家,已是深夜时分,客厅的窗子灯火通明,一定是爸爸在等我们回家。
    景漠宇将车子停在房子前,下车为我打开车门,我以为他想让我先下车,再把车挺进地下车库,没想到,我刚迈下车,他一手撑住车门,另一只手搭在车身上,将我囚禁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我戒备地垂下脸,躲开他准备靠近的唇:“你……”
    “爸爸在窗前看着呢,你不想让他失望吧?”
    瞄了一眼窗前的暗影,再抬脸时,我已换上娇媚的笑脸,双手环着他的颈项,将自己送了上去。
    撩人的夜色下,我们的热吻极尽观赏性,唇的辗转纠缠中,他的手埋入我的长发,抚摸着,轻揉着,我的手顺着他背部刚毅的曲线,细细描绘。
    □,又不失深情。
    然,唇瓣之间的侵占和逃避却是难以言喻的滋味。
    在他痴缠的亲吻和指尖的爱抚中,我不是读不出他的渴望,可我不敢再接受。不管他是假意,还是真心,我都不想再让他靠近。因为,我和景漠宇在一起,我看不到未来,我不确定在人生终点等待我的将是什么——是悲,是喜,是生,还是死。
    二十岁时,我年轻,敢用婚姻做赌注,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命,希冀换来他哪怕一丝的留恋,结果,我换来什么?
    心脏停止跳动的无望,骨肉从身体里剥离的生不如死,还有最后一次见面,他撕得支离破碎的不止是衣服,还有我对他的爱……我用了两年时间,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看淡了男欢女爱,治愈了心肌炎。
    我只想为爸爸,为景家好好活下去,不去爱任何人,也不去恨任何人……
    结束了缠绵的热吻,我理好凌乱的长发和衣物,进门。爸爸真的坐在窗前,脸上没有表情,嘴角却忍不住微翘。
    “爸爸,你还没睡!”我故作惊讶地走到他身边,将他搭在膝盖上的毛毯围在身上。“以后别坐在窗边,这里风大。”
    “我让玉妈做了你们做了宵夜给你吃。”他看了看我身后, “漠宇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去停车了。”
    “哦。”
    他赶紧叫玉妈,把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
    饭菜都是景漠宇最爱吃的,景漠宇每吃一口,都会慢慢咀嚼很久。爸爸什么都没吃,一顿饭只顾着看他吃饭时的神情。
    从小到大,我以为爸爸偏心,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我。现在我才知道,他给我的是爱,他给景漠宇的……是一生的期望和寄托。
    他不是不想失去这个儿子,而是承受不了失去。或许,当初真的是我错了。假如我没有逼走景漠宇,他是不是就不会病成这样……
    …………
    吃过夜宵,我和景漠宇在爸爸热切的注视下一起回了房间,锁上门。
    我早已筋疲力尽,一头栽在床上,只想醉生梦死大睡一场。
    见景漠宇上床便过来抱我,我真心诚意告诉他:“我真的累了,没力气和你演戏,也没力气反抗,你想怎么样,随你吧。”
    “好。”
    他开始解我衣服,我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迷迷糊糊中,我所有衣服都离开身体,后来,温热的毛巾落在我的身上,卷走身上的不适的粘稠,留下舒适的清爽。再后来,浅浅的温润点点落在我肌肤上,有时似蜻蜓点水的温柔,有时如疾风骤雨的狂热,似梦似幻……
    再后来,我被拥进极暖的怀抱,空气中充斥着空谷寒潭的幽深味道。
    “言言……我真怀念你身上的味道。”深情的声音在我耳畔轻荡。
    我静静睁开眼,外面的天空没有尽头的黑暗,身边的人与我紧密无间的相拥。
    生活真是有趣,结婚时,我们同床异梦,离婚后,我们异梦,同床……
    苦笑着,我闭上湿润的眼睛。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3 20:57:03
56.心机

    这一夜,我做了各种纷乱的梦,毫无逻辑,却特别真实。我梦见自己和景漠宇复婚了,我正在准备蜜月之旅,他又提出离婚,并分走了景天百之二十五的股份……
    我还梦见景漠宇和Bill联合,让项目陷入僵局,BMS突然撤走了投资,我被银行逼债,连爸爸的医药费都付不起……
    最后一个梦,熟悉的碧海蓝天之下,花团锦簇之间,举行的却不是我的婚礼,而是景漠宇和许小诺的婚礼。
    我站在树林深处,远远望着他们相携的背影。到这一刻,我才发现自己那么爱他,那么割舍不下。
    我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不要脸的勇气,推开众人,冲到他和许小诺中间。我大声对他说:“景漠宇,你是我的,你就算不爱我,也不能爱其他女人!”
    我承认我有点蛮不讲理,可爱情本来就没有道理可循,我能承受没有他的生活,可我不能忍受他娶许小诺。
    “言言……对不起!”他与许小诺十指相扣,从我身边走过。
    四肢麻痹得无法动弹,心脏的跳动越来越虚无,身体失重般沉进了没有尽头的深渊……
    我猛然睁开眼,眼前变成卧室中的双人床,身边的景漠宇睡得很沉,晨曦点亮他微颤的睫毛和弯起的嘴角,有力的手臂紧紧拥着我赤~裸的身体,一如我们新婚时每一个醒来的清晨……
    我努力把思维拉回现实,才想起时间飞逝中,我们已离婚两年,昨晚他拥着我睡着之前,还说过“怀念我的味道”,但我没告诉他,我也怀念过他的气息。
    脸上稍微有点痒,我伸手一摸,竟全是泪水。
    既然已经放下了,既然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为什么还会为他心痛,为他流泪?为什么还是不能承受他身边站着别的女人?
    对,一定是嫉妒,是不甘心,我在嫉妒许小诺那样卑鄙无耻的“小三”可以成功上位,不甘心自己输得一无所有!
    他的眉峰动了动,睁开朦胧的眼。尽管我以最快速度抹去脸上残留的眼泪,还是躲不过他敏锐的观察力。
    “言言?你怎么哭了!发生了什么事?”他立刻把我抱得更紧,眼中睡意全无。
    告诉他我哭是因为我梦见他娶了的女人,不知他会作何感想。“沦落要每天陪你睡觉的地步,我不哭,难道要笑吗?”
    “哦。”他似乎松了口气。“没关系,你很快就会习惯的。”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我不怕景漠宇会夺走景天,那本来就该属于他,我怕的是自己再重蹈一次覆辙,噩梦中的场景一一应验。
    …………
    陪爸爸吃过早饭,又等着医生为他做了复查,我才和景漠宇一起去了公司。
    景天公司的会议室里,我第N次看表,我已经等了整整一个小时,公司的董事一个都没有来。我早已习惯了这些自诩为“开国元老”的董事们摆架子,一边翻着这个月的财务报表,一边耐心等待。
    景漠宇也不心急,因为自从他的手机开机,电话铃声便一刻不停地响着,听上去都是工作上棘手的事情,请示他的决定,他处变不惊且果决的处理着。
    其中有一通电话有些奇怪,他接通后只说了一句话:“嗯,我知道了。”便挂断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还是一个董事都没来,我依稀感到事情不太寻常。
    我正想让金助理打电话问问情况。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金助理面无表情拿着文件夹走进来,径直走到景漠宇身边。
    他接过文件,平淡地扫了一眼,嘴角牵出一丝愉悦的浅笑。“嗯,做的很好。”
    脑子里“轰隆”一声,我手中的水杯在手中一晃,溅了我一身热水。
    我根本顾不上手臂上的灼痛,一把抢过景漠宇手中的文件。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景天七位股东和景漠宇达成的股票转让协议,最早签署的一份文件是三天前,正是他拍下红土山开采权的那天。
    想不到,他居然用了三天时间买下了半个景天!而操作这一切的竟然是我最信任的助理金展鹏!
    愤怒,震惊,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失望。我早该想到的,金展鹏是景漠宇以前的助理,景漠宇被我逼走,很多景天的老员工都主动离职,他却留下来帮我……
    在这个硝烟弥漫的时刻,景漠宇却捉住我的手臂,对着我的烫得泛红的小臂眉峰深蹙。“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甩开他,揉揉剧痛的额头。
    没关系,只是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我还能控制的股份超过半数,景天还是属于爸爸的,没人可以夺走——我努力安抚着自己。
    心绪平复了许多,我扶着桌子坐回自己的座位,直视着他:“就算你拿到景天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又怎么样?决策权始终在我手里。”
    他挥挥手,金展鹏默然退出去,关上了会议室的门,整个过程没有看我一眼。
    景漠宇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环顾了一周空旷的会议室,“你不觉得这样很好么,景天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了,不管我们做什么决定,都不需要跟他们交代。”
    我回之冷笑,“你到底想怎么样,直说吧——吴,总经理!!!”
    “言言,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想再看见那些老头子们在对你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这里是董事会,吴总,我希望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好吧,”他沉沉叹了口气,拿了份文件交到我手里,“这是我代表吴氏拟的合作协议,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和吴氏合作,对景天百利而无一害。”
    我看都没看直接把协议丢回去。“我没兴趣。”
    “我知道你担心我会借着投资这个项目搞垮景天。可你好好想想,我如果想搞垮景天,何必花这么多钱买下这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我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他说的没错,他想整垮景天,何必在这个时候花大价钱买股份,等景天破产了,他想收购多少都轻而易举。
    如果他想通过股权占有景天,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根本无济于事。或许和我复婚,他能有机会分得一部分股份,可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跟他复婚!
    他心中到底在算计什么?我真的看不透。
    见我沉默,景漠宇继续说:“我知道,景天现在面临严重的危机,这个项目的成功和失败决定着景天的生死存亡。不错,Bill现在答应给你投资,让项目如期启动,可你真以为他想帮你?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景天早点破产,他就可以低价收购我们的设备和技术……”
    “那你呢?别告诉我你不是这么想的!”
    景漠宇走到我身边,双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一只手上还缠着纱布,弥散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言言,要我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不想看着景家没落,不想看着你为景家操劳。言言,好好看看这份协议书,你就会明白,我是真心诚意想要帮你。”
    我下意识扫了一眼协议书上的文字,视线顿时被吸引。
    迫不及待拿着文件仔细读完,我无可否认,这份协议书的每一条约定都是为了让项目顺利推进,字斟句酌的每一句话都是有利于景天的,而每一个字都是无懈可击的谨慎。
    “你真想帮我?”我还是无法相信。“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爱你!”
    手中的文件散了一地,我愣愣地仰望着他,一时忘了呼吸,忘了心跳。我甚至完全被他深情的凝望蛊惑,所有的理智都在这句等了八年,盼了八年的对白中瓦解。
    高大的身体半蹲在我身边,他轻轻握着我的手放在唇边,“言言,我们复婚吧。”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3 20:57:49
57.领悟

    “言言,我们复婚吧。”
    “复婚”两个字让我突然想起昨晚的噩梦,原本因激动加速流动的血脉,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以前,我每天都会问他一遍,“你爱我吗?”我以为只要他说了,我就能相信,我就能有勇气和他一起面对生离,哪怕死别。
    原来我错了。
    如果你相信他爱你,你什么都不需要问。如果你问了,那么无论答案是什么,也不过是听听,图个自欺欺人罢了……
    我抽回冷得颤抖的手,连声音都因为寒冷而生硬。“复婚之后,你就可以轻而易举拿到我手中的一半股份,是不是?吴总!”
    “你?!”他看着我,眼中的温柔也在瞬间褪尽。“在你眼中,我就是这么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不择手段也没什么不对。只不过,你花这些心思用在我身上,真的有点小题大做了。你想要景天,可以,你演好你该演的角色,我自然会给你想要的。至于和吴氏的合作,我也会认真考虑。”
    弯腰拾起地上的文件放在我的包里,正好瞥见我早上顺路买的一瓶绿茶加香草味道的沐浴液,那时,我是真的想再闻闻这熟悉的味道,可现在,我一点都不想了。
    我拿出沐浴乳丢给他。“你不是说怀念这个味道么,拿去闻吧,你爱怎么闻怎么闻,但千万别让我闻到,我一闻到这个味道,就想吐!”
    留下这句话,我头也没回走出了会议室。
    沉重的门缓缓合上之前,里面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如同空无一人……
    …………
    路过金助理的办公室,我隔着全透明的玻璃隔断,看见金展鹏正埋首工作。
    这两年来,我真的很感激他,在我刚进景天,被各种繁复的工作弄得焦头烂额时,是他事无巨细地告诉我景漠宇是如何处理这些事,也是他陪着我每天加班到深夜,倾尽全力协助我管理景天。
    也许,我不是个合格的总经理,但他绝对是最合格的助理,虽然他出卖了我。
    他看到了我,立刻走过来为我开门,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景总,您找我有事吗?”
    我点点头,走进他的办公室。
    他落下百叶窗,隔断外面探索的眼光。
    “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吗?”
    “没有。” 他回答的十分干脆。
    “那你为什么要出卖景天?”
    “我没有做出卖景天的事情,公司内部的股份转让,并未侵犯公司的利益。相反,我认为吴总成为公司的大股东,会对公司的未来发展更有利……”
    我累了,没力气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问:“你什么时候被景漠宇收买的?”
    他也没有跟我转弯抹角。 “两年前。他临走时送了我一套房产,他说只要三年之内,景天没有宣告破产,那栋房子就是我的。”
    我自嘲地笑笑,“他还挺了解我的,知道景天在我手里,撑不到三年。”
    “不是,是他离开的不是时候。他留给景天的,除了上亿的银行贷款,就剩下空壳的分公司和一份项目企划书,景天的员工纷纷辞职,再加上景爷遇到麻烦,他怕你没法应付,要我留下来帮你。”
    我低头,指尖不自觉按住心口,我想要揉揉里面撕扯的疼痛,无奈揉不到。“他临走前,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只是暂时离开,三年之内,他必定会回来。”
    该问的都问完了,我扶着真皮的沙发扶手站起来,最后对他说:“从今天起,他就是公司的总经理了,以后跟着他好好做,你一定很有前途!”
    “景总!”他犹豫了一下,说:“他让我帮他买下七位股东的股份,是我建议的……”
    我僵直地站在门口。“为什么?”
    “因为这两年,他们仗着自己是你的长辈,当着你的面指手画脚,背着你又说三道四,他们只考虑自己的利益,没有一个人真心为了景天的发展。”
    “嗯,我懂了。”
    自从走出金助理的办公室,心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我以为自己心脏病又犯了,赶紧去医院看医生。
    经过了一番细致彻底的检查,检查结果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医生说我的心脏病康复的很好,心脏功能也和正常人无异,只要心态平和,注意饮食起居,避免剧烈运动,我完全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
    我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我的心脏病真的没有复发?为什么我最近总是感觉心口疼?”
    医生又为我做了一遍更彻底的检查,告诉我:“真的没问题。”
  虽然他是个挺有名的老专家,可我总有点不太信任,所以强烈建议他给我开了几盒硝酸甘油,以备不时之需。
  拿了药走出医院,我忽然想起了文哲磊。
  景漠宇以为他为了报复,欺骗了我的感情,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我当初也这么以为过,后来,我去咨询了几位医生,他们都告诉我,文哲磊当时的建议是非常正确的。我腹中的骨肉根本保不住,我勉强保胎,只会延误病情,到时候,孩子非但活不下来,我也会有生命危险。
  不论如何,他无可厚非是个好医生,就像当初的景漠宇是个无可厚非好哥哥。
  也许,走到今天这一步,谁都没有错,错的是我们的身份和立场。
  ……
 ……
  没了景天的重担,我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用为了资金的事情烦心,可以有时间好好陪陪爸爸。
  我回家时,爸爸刚吃过饭准备休息,见我回来十分欣喜,说是正好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非要我陪着他去院子里转转。
  我给他披上厚重的大衣,挽住他出门。
  这些年,很多东西都在改变,院子里的一草一木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是我幼年记忆中的景致,也是妈妈没有离开前的景致。
  什么叫做至死不渝,我如今才真正懂得。
  扶着被寒冬干枯了的树干,爸爸说,“我可能真的是老了,最近总是会想起你和漠宇小时候的事,那时候,你总喜欢粘着他,连睡觉也粘着他……我常常在想,要是漠宇离开你,你可怎么办!”
  “爸,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摸了摸我的头,被病痛折磨得灰暗的眼底全是不舍和牵挂。“在爸爸眼中,你始终都是小孩子,需要人保护着。”
  眼睛泛着酸,我急忙看向远方,不让他看见眼中的凝结的水雾。
  “言言,你和漠宇什么时候复婚?”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当初的仓促的结婚已经是个错误,为什么那么疼爱我的爸爸还是这么迫不及待想让我和景漠宇再重蹈一次覆辙。
  我短暂的沉默引起了爸爸的忧虑。“怎么了?你不想和漠宇复婚?”
  “不是,”不想一错再错,也不想让爸爸失望。我想了想,景漠宇买景天股权的事情迟早瞒不过爸爸,我不如试探一下他的看法,“爸,你知道吗?他买下了齐叔姚叔他们手中的所有股份……”
  “是么?”
  “我听见有人在背后议论纷纷,说他这次回来,别有所图。”见爸爸蹙眉,我赶紧强调说,“都是些无关的人胡乱议论的。”
  “言言,别管别人怎么说。爸爸是看着漠宇长大的,他是怎么样的人,爸爸最清楚,他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那个午后,一向不善谈心的爸爸拉着我的手,坐在长椅上跟我说了很多话,凉风习习,他的手却是极温暖。
  他告诉我,他活了六十几年,虽不算什么大智慧的人,但绝对看得出什么人可以相信,什么人绝对不能相信,什么人值得他把最宝贝的女儿托付给他。所以,他当初才会不择手段逼着景漠宇娶我。
  虽然那段婚姻最后以失败告终,虽然景漠宇回了吴家,但他从来没后悔过让我嫁给他。唯一让他后悔的是,他不该任由着我的性子,让我起诉离婚。因为我失踪的那段时间,景漠宇有多担心我,多在意我,他看得清清楚楚。
  我们离婚那天,景漠宇回家时的痛苦和悔恨,他也全都看在眼中。只可惜,他无力挽回。
  现在,他回来了。和两年前比,景漠宇变了很多,但他看我的眼神一点都没变。他希望我不要再错过一次唾手可得的幸福。
  是他的好演技骗过了爸爸,还是我从头到尾都在自欺欺人?
  我有点茫然了。
  望着花园中凋谢的合欢树,我恍然又看见我离开会议室时,他看我的眼神,好像真的没有变,和他离开之前一样,还是深切的不加掩饰的无奈。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入住书斋

本版积分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