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
丁维恩的旅行计划被医生否决,他的身体条件决定他无法应付长途驾驶。
美若提议:“不如你教我开车,我来当司机。”
泰晤士河和查韦尔河在这个中世纪的渡□汇,牛津城四面遍布河谷草地。丁维恩挑选了一条偏僻的村路,一边是河道,一边是牧场。
一个小时后,他叹气,“为什么总是走之字形?”
美若耳赤,“太紧张,手心出汗。”
一个小时后,他泪眼,“差点冲进河里去。”
美若脸红,“河里有鸭子打架,我往那边看了一眼。”
一个小时后,他无语。“我们回家吧。”
连牧场边缘的牛也嚼着草,以一幅不屑的表情望过来。
美若尴尬,低声自问:“我是不是机械白痴?”
“也算不上。”
“你的表情说是。”美若气恼地跺脚。
丁维恩扑过来抢方向盘,“脚不要乱踩!”
数秒钟后,mini堪堪贴着卵石堤岸停稳,水中的鸭群扑棱着翅膀往前飞,美若惊得脸色煞白。
丁维恩抹汗。“我服了……”他说着,笑出声来,“你这个机械白痴。”
就算是机械白痴,也必须有驾照。
美若不敢再吓他,去邮局投递了申请,又找了间驾校报名。一个月后,她理论考试一次合格,路考则惨不忍睹。丁维恩劝说放弃,美若不依。
正逢假期,她向学院的行政老师借来闲置的设备——一大捆写着禁停标志的塑胶防护桩,打算回去那条僻静的小路练习绕桩。
这日清早,她打开宿舍门,将装满防护桩的大纸箱往门外拖,戴妃以为在与它做游戏,跳进纸箱,钻进防护桩里。
美若弯腰捉它,瞥见身后一对男人的脚,“维恩,帮我把箱子拖出去,我来料理这只坏蛋。”
身后的人将箱子拖进走廊。
她捉住戴妃后颈,数落它:“再肥下去,我拎不动你了。”
将它丢进去,抓起袋子和钥匙,抢在想溜出来玩耍的戴妃前面关上门,美若回身,不由怔住。
面前的老先生看看地上的箱子,再打量她,用调侃语气问道:“你就是这样使唤我孙子?”
孙子。美若语滞,“丁……丁爵士?”
丁喜生爵士笑,“詹小姐。”
尽管他笑得慈祥,美若仍提起防备心。“丁二少爷住在牛津北区。”
“我来看看你。”
“……要不要进来坐坐?”
“阿爷!”
丁维恩出现在楼梯走廊,面上有抹不易察觉的惊慌,随即镇静下来,“阿爷,你过来不先叫人通知我?”
丁喜生呵呵一笑道:“人老了,脾气古怪,早起想到出来走走,立刻便要成行。”
他的目光从孙子身上移向美若,“就不进去打扰了。詹小姐,不如去维恩那里吃顿便饭?”
美若瞥维恩一眼,见他满脸雀跃之色,于是点头说好。
老先生先行一步,同时交代:“维恩,把那箱东西一起搬出来。”
美若暗自抹汗。
丁喜生来时坐老款平治,丁维恩坐上驾驶座,司机开着mini跟在车后。
一路上,丁维恩不时指向某一标志性建筑,丁家爷爷旁观风景,连连点头。
进了牛津村,老先生探出头,“是个好地方,那户人家像你曾祖旧居,也是这样一条碎石路,一边是菜园,一边是隔壁的篱笆。”
到家后丁喜生落座,喝完半杯茶,问美若:“詹小姐,愿不愿意陪我出去走走?”
丁维恩想跟上,被他拒绝。
美若陪丁老先生走向后院。
她明白接下来要面对的,无非是来自丁家人的谴责。
这是一位曾说过“为人者,享尽天时地利,所有恩泽,仍然万分不易,更应对弱小生命怀有一分敬畏心”的老人,他有慈悲心,他应该不会让她太过难堪。
美若定下神,手指后院门廊的玫瑰花柱,“这是维恩最早种下的,长势惊人。去年冬天,门廊下这个位置一片三色堇,花瓣像小丑的面具,很可爱,可惜天一热,全军覆没。……这片空地,我们打算自己动手,做个防腐木花架,维恩一直挂念半山家里的那棵老紫藤。”
“养花即是养心。”丁喜生点头,“很好。”
“后门篱笆外是温蒂大婶的家,她有两个孩子,一个在伦敦工作,一个在剑桥读书。这条小路出去,一直走到村尾,是旧时的磨坊,挨着河。”
丁喜生举目眺望,不发一言。
美若继续找话题:“维恩生活很有规律,早起去牛津城散步,购物,中午回来午睡,偶尔去附近探寻古城堡遗迹。”
“和你一起?”
她尴尬,小声说是。
“那孩子。”丁喜生失笑。“去年他曾讲,此生没有机会和平常人一样,读书考学,为此遗憾。随后离开美国,来到这里。维恩在电话里告诉我,牛津的学术气氛很浓郁,人情地理也很让他钟意,他准备暂住下来。那孩子,预先做好铺垫,听起来顺理成章,毫无蹊跷处。”
美若低头,原来还有这些典故。
“直到春节,他来伦敦,在酒店陪了我两天便匆匆回来。我这才想起,维恩也二十三了,正是知好色,慕少艾的年纪。”
美若将头埋得更低。
丁喜生转身,踱步往回走。
“他这半年多很开心,我看他面色一天天好起来,要多谢你,詹小姐。”
“您太客气,丁爵士。这半年多维恩实质是为了陪我,他付出的远比我多。”
他停住脚,“你也是香港人?”
美若抬眸望他侧脸。丁喜生和维恩差不多身量,约摸六十许年纪,轮廓看得出年轻时的俊朗,只因为多了皱纹,松了皮肤,样貌更显清癯。
美若深吸一口气。“是,我和露薇是庇理罗同学,后来因为家庭矛盾退学。”
“家庭矛盾?”
“……我曾对维恩讲过,我来自一个畸形的家庭,是维恩和露薇想象不到的畸形。”美若欲言又止。
她没有暴露伤疤给人欣赏的癖好,也同时不需要任何无干人等的同情。
她将剩余的话咽回去。“为此我拒绝过维恩的关心。”
丁喜生毫不意外的样子,点点头,沉吟着继续向前。
回到维恩的居所,丁维恩早早迎出后院,“阿爷,是不是和我讲得一样,风光大好,让人忘返?”
老先生回道:“风景也是,人也是。”
丁维恩以眼神询问,美若摇头。
下午,丁喜生告辞,临行前嘱托完孙子,又转向美若:“詹小姐,维恩身体不好,劳烦你多加看顾。”
美若不明他态度,惟有称是。“您太客气,丁爵士。”
他认真审视她,忽而开口:“可以叫丁爷爷了。”
美若望向丁维恩,他也怔然。
丁喜生含笑凝视孙子身边的女孩。
美若迟疑开口:“丁,丁爷爷。”
老先生笑容更满意,拍拍丁维恩肩膀,准备上车。
丁维恩情急,“阿爷……”
“你阿妈那里,我会替你解释。”丁喜生说罢朝他们挥挥手。
远望车影消失,维恩轻嘘一口气,如释重负。
他偷窥美若表情,握住她的手,问道:“阿若,我让你烦恼?”
美若摇头,“是你阿爷让我烦恼,我不知他态度。按理说,应该暗示我,我们身份悬殊,长此以往会影响你休养。可他既不赞同,又不反对,我很忐忑。”
“我阿爷那条毛尾巴早已炼化无形,哪里会表明态度?”丁维恩见美若笑起来,他为自己的措辞尴尬不已,“只是形容,我没有不尊敬的意思。阿爷不表明态度就是赞成。”
丁老爵士如果不喜她,早拿大棒撵她出门十里,何必顾忌她颜面。“也是,这样已经很仁义了。”
“阿若,没见过你之前,我不敢说阿爷会如何如何,见过你之后,我想所有人都会喜欢你。“
美若取笑他:“那是你一个人的想法。”
他笑,而后严肃起来,“听你说心中不安,我其实窃喜。阿若,你也在考虑我们交往的可能性?”
美若凝视他的清秀脸庞,体会他的认真。远处有牛哞哞地叫,她摇头,想一想,又点头。
摇头时他有明显的失落,点头后他微微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她叹气,“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一种安全感和宁静。但这种宁静总会被打破,会——”
“不要说下面的。”丁维恩急切地打断她,“前面这句就好。阿若,我们交往吧,正式的。”
“你的家庭,父母,露薇……维恩,没有结果的。”
他摇头,“我不贪心,只要现在这样,多一天,再多一天。只要你愿意,我一直陪你。”
石墙边,蔷薇下,鸟语细细,斜阳夕照。
美若抿紧嘴,认真地思索。
“阿若。”
她笑意嫣然,“好,我也不问结果。就这样,一天天一天天地继续下去。”
他们的交往和以往并无不同,只是心中的牵绊似乎多了些,相视而笑的瞬间也多了些。美若几次尝试给露薇电话,几次拿起又放下。
圣诞节前夕,新闻预告今年的圣诞礼物将是十年罕见的大雪,导师早早地宣布放假。
美若不及通知维恩,于是在他常去的咖啡馆等他。
大雪飘下,玻璃窗外,双层巴士搭满回家过节的学生,自行车与汽车争道,也有学生拖着行李在雪地里行走。
美若喝一口爱尔兰咖啡,随即几乎喷出口。
对面街上,那熟悉的高大背影仿似感觉到她感觉到的,缓缓转身。黑色的伞下,是熟悉的脸孔。
靳正雷的目光梭巡半周,落在长窗玻璃里,温暖的橘色灯光下的卡座,落在她身上。
美若半身僵直,手指作抖,她深呼吸,将咖啡杯放下。
下午三点,路灯亮起,在雪幕中投下两束昏黄的光,树梢染上了白色。
他隔一条街凝望她。然后,迈步向她走来。
美若听见老式的牛铃撞击声响,她挺直背。可他一步步走近前,无形的压力仍让她屏息。
侍应问他喝什么,靳正雷望一眼她面前的咖啡。美若扬起脸,“一样。”
他的呼吸声在耳中放大,美若仿佛听见一年前的那次会面,伴随着他的粗喘,受伤的肺叶收缩扩张的痛苦呻/吟。
“你的伤好了?”
他点头。目光紧迫不放,停伫在她脸上。
美若难堪地转向窗外。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旅游城市。”他答。嗓音比以前嘶哑,像熬夜的人,吸了无数支烟。
侍应送来咖啡,他道谢。
美若眼中异色被他察觉,他笑:“我现在也会说一两句英文,装一装斯文。”
美若抿紧嘴,不发一言。
一个年轻的乞丐背着他的行李,牵着他的狗,盘腿坐在屋檐下,吹奏一曲长笛。
靳正雷啜一口咖啡,随即皱一下眉头。他起身,放下一张纸钞在桌上,“再见。”
他出门撑起伞,脚步踯躅。美若有一瞬间以为他会回头,但他只是回头,在吹长笛的乞丐的帽子里丢下一张纸钞,然后走进雪幕里。
☆、48第四十八章
“阿若。”丁维恩卷了满身风雪进来。“在学院没有找到人,我猜你就在这里等我。”
他为心有灵犀而骄傲,笑容可爱。
美若帮他拭去发际雪片化开的水滴,问:“带了伞怎么还沾了雪?我打电话,说你已经出门。这样的天,不该出来的。”
“还好,不觉得冷。”他握住美若的手,“很暖和。”
看见桌上另一杯咖啡,他问:“和谁一起?同学?”
美若点头,起身拿外套,“回去吧,雪越下越大了。”
出门后美若回头,在乞丐的帽子里放下一磅硬币,维恩说道:“我这里也有几个。”一并丢下去。
乞丐兀自吹他的长笛,从你将会记得我,到夏日最后的玫瑰。
丁维恩撑起伞,另一只手与美若的手臂由身后交错,揽住对方的腰,在雪地里前行。幽怨而哀婉的笛声穿透冰冷的空气,美若回头看一眼玻璃窗内,空无一人的卡座,将维恩揽得更紧。
“冷?”丁维恩问。
美若摇头,“维恩,你,你有没有亲吻过?”
丁维恩停住脚,凝视她认真的眼睛,苍白面颊染上红晕。“我……我知道怎么接吻。”
“吻我。”
“这里?”丁维恩窘促地张望四周,“很多人。”
“这样浪漫的雪天,我想求一个吻。”她央求地望他,那样的目光,让人心软。
丁维恩无力抗拒,视线移到她脸庞下方,一颗心狂跳不止。他低头,轻轻触碰她的两瓣粉唇。
美若踮起脚尖,回蹭他。
“阿若。”
她睁开眼,与他相视而笑。“笨蛋,这是妈妈的吻。”
丁维恩脸色微赤,他深深呼吸,再次低下头来。
美若阖上眼,迎接他的触碰。他的唇冰凉,清新,小心翼翼地含着她,美若揽住他颈项,回应他的吸吮,直到他的舌尖大胆地探进来,她撩拨他,让他由喉间发出一声低叹。
“阿若。”维恩急促地呼吸,抱紧她,脸埋在她颈间的发里。“喜欢你,喜欢到不知如何是好。”
“就这样挺好。”美若回拥他。
这个圣诞,美若搬去牛津郊外,与丁维恩同居。
方嘉皓郁闷得几乎要捶胸:“如果是那个野蛮人我勉强能接受,米兰达,现在的你令我好失望。”
“查尔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吃过维恩很多菜。”
“我承认,他是最好的厨子。但绝不是个好情人。”方嘉皓压低声音,“你们新生活可和谐?”
“我们纯洁得像你十三岁的第一次初恋。”
方嘉皓道:“我更坚定态度了,丁不是个好情人。”
“好情人一定要上床?就不能有精神的交流,心情的愉悦?”
“米兰达,你是柏拉图的信奉者?享受不到*的快乐,还不如把自己奉献给上帝,何必奉献给一个人类男性?”
“这里不欢迎你。”
方嘉皓忍气吞声道:“不要妄图和女人辩论,她们会抄起平底锅把你的智慧砸碎。我问你,春节要不要回伦敦?小舅说你必须回去,大舅母和大姨妈都会回来团聚。”
美若扶额,“我真想不出她们与我有何关系。”
春节她给四九叔拜年后,再去武士桥方嘉皓家中,参加詹家的聚会。
二房人丁兴旺,大舅母和大姨妈各自有孙子孙女,美若认不全表兄弟和表姐妹,遑论第三代的婴儿,幸好维恩事先为她准备了红包,一人一封了事。
这一次她终于见到小舅母。
方嘉皓的母亲一身孔雀蓝,配手指粗细的金链,华贵喜庆。与之相比,小舅母衣饰不张扬,笑意淡然。她有通古斯人典型的长脸型,细长单眼皮,很符合西方人心目中东方美女的标准。
她身材高挑,穿圣洛朗黑色西裤,两条腿修长笔直,走来坐在美若身边。“牛津的高材生。”
如果是表姐妹们这样语带讽刺,美若反而自傲,但在詹俊臣的妻子面前,她谨慎谦逊地欠身:“不敢,小舅母,我混学历而已。”
“学历是女孩最好的嫁妆,难得你年纪小,想得通透。”
美若笑。
“今年秋天为什么不去威尔士度假?一直期待和你碰面,结果只见到马厩里的希望。”
“秋天是恋爱的好季节。”美若已经了解对方来意,“秋天有个可爱的男孩为我烘烤蛋糕,庆祝我生日,邀请我跳舞。威尔士太冷,风太大,没有牛津乡村的月光美丽。”
詹夫人做了悟的表情,又笑,“俊臣赞你聪慧,果然是这样,很懂得取舍。”
美若点头:“恶习难改,凡事总要挑最好的。”
离开时,先一步退席的詹俊臣在楼下等她。
司机为她打开后门。美若生气,对詹俊臣道:“你让我很难堪。”
“再不上来,你会更难堪。”他欠身,伸出一只手。
美若拒绝,自行上车。
“她对你说了什么?”他问。
“你对她说了什么?詹先生。詹夫人旁敲侧击的,几乎让我以为我们之间有超出亲戚的关系。”
“女人对女人,先天具有警觉性。”他表情淡漠,“或许我谈话时不自觉地流露出感情。”
“有人曾告诉过我,他是我的长辈。”
“美若,不要这副气恼的表情。我们上一次见面,离今天已经五个多月了。”
美若不出声。
“急着回牛津?可以去我那里住一晚,明早再走。”
“肯辛顿的公寓还在呢,四九叔一直为我留着。我即使赶不上火车,也能回那里住一晚。”
他沉默。“我有时会想,如果很久前知道有六房亲戚,在你最需要帮助时出现,你会如何。”
她可能会认命。“那样你会被我亲小舅烦死,那条吸血虫,不把你吸成人干不松口。”
他笑出声。“美若,你最近可好?同居生活很快乐?”
“维恩对我很好。”
詹俊臣点头。“丁家虽然起于微涓,但丁老先生确实非同寻常人。丁维恩的家世教养很好。”
“你认识他?丁爵士?”
“丁氏海航半年前联手姚家黄河,收购英资集团企业,获得百分之三十股份之后,被英资集团以百元股价反收购。最终丁喜生调集二十五亿资金,收得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打赢此仗。三天时间,他从哪里筹到二十五亿?”
美若瞪大眼,“你不只卖钻石?还有开银行?”
詹俊臣伸手,似乎想捏她脸,又放下来,抢白道:“詹家多大生意,否则凭什么开口送人油田油井?”
“我以为你吹牛。”
他气恼。“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美若摇头。
“不要说你为了维恩帮丁家忙。”
“同声同气一个种族,长长志气没什么不好。我看洋人嘴脸不爽很久了。”他顿一顿,又道,“也为了你。我们詹家人没理由被人小觑。”
美若沉默,只拿眼望他,评估他话里真假。
他俯下脸,“感动?”
“你是生意人,我才不信你会做没收益的交易。而且,小舅母才赞过我懂得取舍。”
詹俊臣面色不豫地哼一声,为她推开门。“到了。”又拉住她,“丁家不会将你拒之门外,所以,为了这个,有空记得想起我。”
美若站在门外,道:“我实在不懂你在盘算什么。”
他笑,“美若,丁维恩虽然手术成功,但他身体不如你想象的那样好。”
湿冷空气里,美若脸色微白,“什么意思?”
他不答。只说:“路上小心,回去给我电话。”
丁维恩在火车站接她回家,美若伸懒腰:“好像打了一场恶仗。”
“家族人多是这样烦。”
“维恩,丁家也是这样?”
他点头,“阿爷有一弟一妹,可想而知繁衍到现在,人口几何。”
“我完全认不出谁是谁,詹家的女孩真怪异,审美观出奇的一致,但凡二十岁上下的,一律穿毛呢及膝裙,配黑色浅口鞋。”
“那是紧跟潮流,昨天《世界新闻报》上偌大图片,戴安娜就是作此装扮。”
“原来这样,在她们眼里,我才是土妹一个。”
他笑得前仰后合。“我也认不全丁家亲戚,好在我有尚方宝剑,人多时总被阿妈以空气不好为借口,免了我出来应酬。”
“维恩,你长久不回家,怎样和家人解释?”
他望她一眼,“我已经打过电话。春节后回去。”
她迟疑地问:“要不要再回美国看看医生?”
“伦敦也有名医,正是为我主刀的医生推荐的。阿若,你不要担心。”
她勉强一笑。
晚上他们在壁炉前拥吻,美若陷进沙发里,维恩的热烈几乎要将她吞没,她将他回抱得很紧,手指插在他发间,舌尖相抵,口沫交缠。
他抬头,凝视她很久,又俯下脸,将吻密密地覆在她的下颚和颈项。
“阿若。”
她稍稍起身,解开胸前一颗纽扣,又一颗纽扣,直到浅紫色文胸露出一角花边。
他呼吸急促,目光流连在她玉脂般的胸/脯上。
“维恩。”她用鼓励的语气。
他的脸颊泛起薄薄的酡色,难舍地看了两眼,抬手帮她扣上纽扣。“阿若,我……”他艰涩开口,“太早了,我们刚刚才开始。”
美若想一想,扣好最顶端的纽扣。“是我不对,我太急切。每一阶段都是美好的,应该享受每一分每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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