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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红尘梦未醒之三生石》有缘人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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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7-29 15:07:34
  恰似飞鸿踏雪泥(十)

  楚楚几欲将银牙咬碎,勉力克制,婷婷自座中立起,娇滴滴对骨咄禄子默矩道:“大汗何必动怒,想是杜将军不喜欢刚才这支舞蹈,且容臣妾为大家献上一舞如何?”
  杜长卿闻言如中雷噬,猛然圆睁双目注视过来。骨咄禄子默矩已是展颜一笑,道:“原来阿伊丽还擅歌舞吗?本汗倒要拭目以待了。”
  楚楚回目波斯乐师,示意道:“就把胡腾舞的音乐奏来。”
  “胡腾舞”本在大唐盛极一时,源于中亚“昭武九姓”中的石国,是著名的西域舞,殿内众人都非常熟悉。见得兰妃解去披风,站到中央,胡衫窄袖,随着急蹴的节奏,一连串轻盈的蹲、踏、跳、腾动作行云流水般施展开来。黄裳飘飘,衬着如雪肌肤。她的身姿比较瘦弱,舞动起来,倒别有一番飘逸出尘,众人只见得衣带飘飘,锦靴缤纷,当真是“跳身转毅宝带鸣,弄脚缤纷锦靴软。”突然乐声已敲到终点,便见她陡然止步,突然将面上轻纱抛却,向众人微微一笑,众人但觉殿内突然春光明媚,满室生辉,明明这笑容非常恍惚,并未向着任何一个人,却偏偏觉得那盈盈秋波从眼前流过,一霎时殿中一片寂静,仿佛觉得任何一个声音,都难免会亵渎此时此景。
  却见兰妃微笑举步向杜长卿走去,挥手令军士退下,亲自为他解开束缚,柔声道:“杜将军乃堂堂男子汉,何必为一支舞蹈大动肝火。大汗的胸怀可纳百川,杜将军千万要保重身体,方不辜负大汗一片心血,免得耽误大好前程。”
  她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他面上表情瞬息万变,终于转成一片柔和之色,向她举杯,一饮而尽,缓缓落座。
  楚楚心里长长松了口气,听到骨咄禄子默矩带头哈哈大笑起来。她向他甜甜一笑,正待回到座位,却听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接着大殿内众人都重重鼓掌叫好。她回头一看,却是贺鲁带头在那里击掌,见她回头,对她微微一笑,道:“好一曲胡腾舞,好一个聪明伶俐的绝色佳人!尝闻倾城之色,胜于千军万马,曾不能信,却在这里,让小将开了眼界。”
  楚楚心里恨他对杜长卿多方为难,一面往回走,一面淡淡道:“将军此言差矣。阿伊丽只是王宫中一个普通妃嫔而已,像我这样的人,宫中数不胜数。”
  贺鲁笑道:“兰妃何必过谦,谁不知道大汗宠爱兰妃,经常连早朝都耽搁了。”
  他此言一出,忽兰目中一片怨毒之色,楚楚却不禁面上一红。殿上众人,唯有她心里明白,全因曼陀香药效惊人,骨咄禄子默矩总是迟迟方醒,他虽也觉得那香味奇异,但挡不住楚楚娇嗔痴缠,又舍不得不来,不免推迟了早朝时辰。她偷眼向杜长卿一瞄,果然他面色顿沉,心里一跳,忙道:“贺鲁将军定是误会了。阿伊丽只是众多侧妃中的一个,哪有资格蒙受大汗的恩宠,谁不知大汗情之所衷,唯忽兰王妃一人而已。”
  骨咄禄子默矩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贺鲁却哈哈笑道:“如果真如此,大汗,贺鲁却有一个不情之请。”却见他端端正正向骨咄禄子默矩行了一个大礼,道:“贺鲁尚未娶正妻,如果阿伊丽夫人所言不差,不如请大汗将阿伊丽夫人赐给小将。”
  骨咄禄子默矩湛蓝的目中几乎冻成冰,忽兰却嫣然一笑,道:“大汗,贺鲁虽然莽撞,在我朝倒是并非没有先例,若能换得两国世代友好,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殿上已开始有人连声附和,楚楚心内大急,突然想起一计,当下已心神安定,对贺鲁行了一礼,道:“多谢将军厚爱,奈何阿伊丽身已有孕,恐怕不能侍奉将军了。”
  众人闻言,心中都猛然一震,机灵点的,立即跪下欢呼:“恭喜大汗。”骨咄禄子默矩喜动颜色,又惊又喜地揽过楚楚的肩头,道:“多久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楚楚假意含羞敛眉靠在他怀里,突然想起一事,连忙向杜长卿望去,果见他俊目中燃起熊熊怒火,几欲将她吞没,突然起身,向骨咄禄子默矩行了一礼,道:“请恕长卿不胜酒力,先行告辞!”
  骨咄禄子默矩含笑道:“我朝大喜,杜将军本应该多饮几杯;但既然将军身子不适,还是早些安歇的好。”
  一边示意侍从将他引下,一面对贺鲁笑道:“兰妃本来质陋,难当将军青睐。但要说美女,本朝从来不缺。本汗定请王妃为你甄选良偶,早成美事。”
  贺鲁笑道:“恭喜大汗。不过美女这种事,从来多多益善,大汗可不能食言。”
  两人相视而嘻,殿内的气氛,再度热烈起来。
  举凡两国谈判,过程实在冗长不堪。
  贺鲁自此便在宫外驿馆住下。而木兰轩,本来就赏赐丰厚,此番越发隆重起来,皆因可汗初登大宝,立获麟儿,被认为是大吉之兆。
  楚楚本来腹中空空,纵然用金针内力改了脉搏,骗过宫中御医,哪里再捱得住?更何况阿南分明有孕,虽然不过月余,时间一长,如何遮挡?
  另一方面,听闻两国和谈逐步进入正轨,愈发叫她愁上心头。
  而杜长卿的居处,黎阿木并没有再说,她简直怀疑当日他那句话,是否一时冲动,或者被她逼得没有办法?她自然不能抹下脸面再去恳求他,想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不是?既然见不到他,她在宫中的日子,还要再无望地继续下去。
  她原本只是个小女孩,小聪明是有的,哪里来的大智慧?只急得她如热锅上的蚂蚁,骨咄禄子默矩来看她,她再也不客气,一把将他推出门去,还要夺过荷包扔在地上,还重重用脚跺上几跺。
  但是她又何尝能够安寝?半夜在噩梦中惊醒,觉得额头冷汗直冒,披衣而起,推开窗户,见得一轮圆月,高高悬在半空。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此时此际,长安城内,爹娘兄弟,可是望眼欲穿?
  她鼻子不禁一酸,所有的坚强,支撑到今夜,终于不堪重负,失声痛哭起来。
  忽觉有人轻轻地拍她的肩膀,她也不转身,只哽咽道:“阿南少管我了,就让我哭个痛快。你自己,还愁个没完呢。”
  却觉身后人长臂一伸,已将她搂入怀中,她大怒回首,意外地看到骨咄禄子默矩幽深的蓝眼睛,忧伤地看着她。
  她强笑着忙把泪水抹去,道:“大汗怎么又来了?”
  他缓缓摇头,道:“我一直没走。”
  他那双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睛,直直盯着她,一边伸出手来,轻轻抹去她的泪水。
  她没有说话,他也半晌无语。
  突然,只听他道:“阿伊丽,有身子的女人,脾气是不是都会古怪一点?”
  不待她回答,他又道:“有的时候我总在想,我是不是把你逼得太紧了?你年纪还小,其实最是天真不过。虽然入得宫来,我知道你并不愿意,成为她们中的一个。”
  他笑起来,道:“是我贪心----我总是对想要的东西,不愿意放手。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无论你愿不愿意,我都要把你留在我的身边,否则,我肯定会遗憾一辈子。”
  楚楚的心一跳再跳,只听他叹息道:“阿伊丽,你看今晚的月亮,那么圆呢。人们常说月圆象征着团聚,只有我在你身边,你肯定觉得寂寞。”
  他到底知道什么?她的心,猛地重重一跳。
  他凝目望她,目中柔情万种,低声道:“纵然富有天下,骨咄禄子默矩也只是一个男人,也会爱慕一个女人。别说你如今有了我的骨肉,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天天都是觉得欢喜的。”
  他忽然笑起来,道:“小兔子老是不相信我,那香------其实我只要躺在木兰轩中,都觉得今生今世,心愿已足。你现在怕我伤了我们的孩子,对吗?你想得也对,再来,我也怕自己控制不住------你放心,我以后都会歇在养心殿里,哪里都不去。”
  他轻轻吻上她的后颈,低声道:“阿伊丽,请你相信,我决不会让任何人口有伤害你的机会,也不会始乱终弃,帝王之爱,虽然难免权衡,但我不会以牺牲你作为代价。”
  他最后在她额头深深一吻,笑道:“我真希望,相谐白首,你也只得一个我,我也只得一个你。我其实不大会说这种话,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但是希望小兔子能够记住,你虽然是个聪明的女子,但在这里,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她怔怔望着他出神,他再度叹息一声,道:“我先走了,你好好歇息吧。”
  楚楚目送他身影,终于出得木兰轩去。她重重跌落在座上,觉得百味陈杂,完全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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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7-29 15:17:21
  事如春梦了无痕(一)

  既然想不明白的事,楚楚通常选择不再想。
  骨咄禄子默矩来得更勤,但果然守言,不再留宿。
  她有时唯愿他可以离自己远一点,可以让自己好好想想,到底是下毒好,还是挟持可汗比较合适?
  分明怎么样都不是万全之策。但她开始怀疑:到底有没有万全之策?
  那日骨咄禄子默矩刚走,她松得一口气倚在榻上,却听阿南在外间道:“关禄大夫,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关禄大夫乃是宫中太医院的御医,但兰妃的身体,负责调理的一直另有他人,楚楚不禁奇怪,便道:“阿南,你且唤他进来。”
  不久他便跪伏面前,浑身冒汗,面上一片惊惶之色,楚楚不禁笑道:“关禄大夫,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怎么今天这个模样?”
  那老者焦灼地道:“启禀兰妃,只因杜将军突患急症,病情危急,而老朽束手无策,只得急来向大汗禀报。”
  楚楚闻言,好似惊雷在顶上轰鸣,觉得眼前一黑,身形不由晃了晃,幸而阿南在旁,不露痕迹地扶住,她才醒得一醒,勉强微笑道:“大唐杜长卿将军吗?确实兹事重大。倒要多派人手到牢中去。”
  那老者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奇道:“牢中?杜将军一直居住在宫中的燕来阁啊。”
  这算什么?踏破草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吗?
  楚楚只觉得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差点脱口而出:“原来他竟离我不远。”正了正脸色,谓关禄道:“大汗到前面去了。关禄大夫速速赶去,还来得及。”
  待老者告退以后,她简直恨不得将日头赶下山,好容易等到日头西沉,乘着夜色一路寻去。
  燕来阁中守卫虽然重重,但并不算森严,想是杜长卿武功尽失,故而不用加派人手。以她的身手,轻易便登堂入室。
  可惜夜色已垂,房中一片漆黑,她尚没有丧失警惕,已将怀中夜明珠取出,放在屋角。夜明珠幽明的光一吐泄,清晰地照见杜长卿的俊脸,正靠在外侧熟睡。看起来,已经经过妥善的医治,好转了过来。
  为了此时此景,到底付出了多少?
  楚楚只觉两腿就要软倒下去,长长吁出一口气,正要去唤醒他,想想不妥,索性轻轻靠到榻上,在他耳边低声道:“杜长卿,快些醒来。”
  谁知他不胜烦扰地挥了挥手,好像在赶蚊虫,将头转向了另一侧。
  这个人,居然睡得这么沉,知不知道她为他所害,已经多日不能安枕?
  不过这房中,也点着沉香,浓浓郁郁,想是他为了让自己入睡,特地觅来。他的身形,看起来也单薄了不少。
  这么说,大家都没有占到便宜不是?
  她顿觉心情大好,毕竟不能一巴掌打醒他,只得上得榻上,来探他的脉象。结果他在梦中亦是好大的脾气,竟然反推了她一把。她一时没提防,差点摔下床来。
  这下倒激起了她的脾气,除了锦靴,反而更靠近了他。
  他还待挣扎,已被她一把按住,索性趴在他身上按住他,一手已探上他的手。果然脉象平和,已恢复正常。
  突觉身下人一动,挣脱手去,她向下一看,已见杜长卿一双俊目,正在夜色中发出湛湛之光。
  她心中一喜,笑道:“你终于醒啦。”却见他目光一瞬不瞬,冷冷地注视她。她才醒觉,两人正以无比暧昧的姿势,贴在床内。此时此景,任是谁看了都要误会。
  她不禁大为尴尬,连忙要直起身来,谁知他冷笑了一身,将手腕一转,竟牢牢将她固定在胸前。
  武功全失,他的气焰却依然嚣张。
  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个,最是难缠。
  楚楚心里暗暗叹气,自己偏偏毫无选择要来救这个人,一面竭力绽放出最自然的笑容,道:“杜将军,你误会了,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他冷笑道:“今晚?”
  楚楚暗恨自己在他面前,连话都说不全,忙笑道:“当然肯定是等待合适的机会了。今晚我是来看看你的身体如何了。”
  谁知他愈加冷笑一声,道:“所以这样到床上来看我?”
  为什么他非要挑她的语病?她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何时如此拙口笨舌?明明是他欠她更多嘛,为什么他这么牛气?
  她既然多说无用,索性勉力扭动,想摆脱他的禁锢。
  谁知他暗哼一声,咬牙道:“慕容楚楚,你还嫌你的风流韵事不够多吗?连突厥可汗,也可以委身相从?难道非要如此对男人投怀送报,来验证你慕容府的倾城法力?”
  他在胡说什么?楚楚更加懊恼,越发推着他想起身。
  却听他暗声道:“既然如此,长卿便不客气了。还请慕容小姐布施色相,普渡众生。”
  楚楚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他狠狠一口,咬在肩头,痛得她差点惊呼,觉得胸口一凉,已被他将层层外衣,剥茧抽丝般褪下。
  百忙之中,她还记得要替自己辩护,道:“你弄错了,我跟那个都蓝可汗没什么的。”
  他笑得更冷,淡淡道:“跟君逸那种没什么吗?”
  她又被噎了一下,没等她想好该声明什么,已觉他滚烫的身体,反身将自己压在身下,继续埋首她胸前,啃咬不止。
  她吓得说不出话,一半被他的粗鲁,一半觉得自己,怎么成了一道菜?
  不过------但觉他的手在她腿内来回摸索,突然闷声道:“到底在哪里?”
  楚楚下意识的感觉,是差点笑出声来。
  原来骄傲如杜长卿,不过是一个初经人事的鲁男子。她偷眼一看,他手臂上,果然有红娘所说的殷红。
  如此良机,怎能错过?她可不想和杜长卿,发生这种交集。
  实际上,就算和任何人,也不能和他呀。
  她和他,分明是天生的对头,前世的冤家。
  她连忙道:“你不知道就罢了--------喂!”竟然已被他寻到幽胜之地,挺身而入,毫不怜惜,任意施为。
  他双手还要紧撑住她的身体,嘴唇向她面上寻来,纵然是吻,也极其霸道,不容她躲闪。她吓得一动不动,他见她没有反应,惩罚般轻咬她的香舌。
  他在她身上冲刺,恨道:“分明不是第一次,为何还那么紧?你简直是天生的妖精。别呆着-----”
  楚楚想说,你不是一直叫我妖孽么?再说我不过才--------而且还不是人家逼我的。但是此时哪敢多嘴,就怕加重他的狂性,只觉身体被一波波的激浪,来回席卷。
  她早就要告饶,他竟然还要抓起她的手,按上自己胸前茱萸,示意她抚动。
  这还是杜长卿吗?她只能抖抖索索依言而行,但觉他身体突然紧绷,更加疯狂地律动起来。
  楚楚只觉浑浑噩噩,已经不能去想:如何开始?又如何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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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发生以后,男人的反应怎么有这么大差别?
  楚楚觉得自己虽然明明吃了大亏,但杜长卿的表情好像更加阴郁,令她大为好奇,差点忘了自己浑身的酸涩及不适。他面无表情,深邃的目光不知停留在哪个角落,目中盛满深深的迷惘,又分明有些不能置信。
  房中只余两人不稳的呼吸,这场面实在尴尬,但是楚楚脑中还是念念不忘自己要做的事。
  她掩上衣裳,伸手去探他的脉络。他倒是再没有避开,但目光顿时凝视过来,辨不清是悲是喜,怔怔地望着她。
  她到底忍不住他这个样子,一边把个七七八八,心中大致有谱后,从怀中摸出药瓶,找出药丸给他吞下。一边叹了口气,对他道:“你不用难过了。这件事纯属误会,咱们就当是阵风吹过了,千万别放在心上。”
  谁知他闻言目中便是凌厉的冷光一闪,让楚楚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真是奇怪,自己倒是越来越怕这个人了。明明他武功尽失,自己居然还叫他占了便宜去,叫红娘得知,肯定要鄙视不已。
  好在她心里越是畏惧,面上越是一派自然,干笑道:“我大唐素来民风淳朴,这种事没人会介意。杜将军自然娶的是名门淑女,决不是慕容府的妖孽。杜将军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怎么回事?她明明在替他打开心结,他怎么目中好像怒火越来越翻滚?
  楚楚几乎要一阵哆嗦,总算想起正题还没说,连忙道:“幸亏我给你的,不是真正的离人泪,是我自己研制的一种新药,我管它叫软筋散,服用的人,没武功的会头晕昏迷,有武功的会失去内力,但都不会致命。”
  见他总算投射过来一丝不解的目光,心里暗道侥幸,忙笑道:“我只是个小女孩,不喜欢杀人,更不喜欢用这种方式,所以这么做了,也没有想过后果。想不到最终救了你一命,可见人存善念,终有善报。现我已给你服下借药,但你要完全恢复,仍需时日。如今刘靖远诬陷我毒害你,还把我关押起来,我费尽心机逃出来找你,就是为了你能回去与他对质,还我清白。”
  他静静点头道:“果然是他---------这么说,你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来这里的。”
  他再不说话,却深深叹了口气,目光又停留在远处,她正以为危机已经过去,方待悄悄爬下床来,他并没有回头,却极精准地一把抓在她肩上,那里方才被他咬了个极深的牙印,当下疼得她娇躯一颤,动作立刻停住,只听他冷冷道:“你老实告诉我,是否真怀了骨咄禄子默矩的孩子?”
  楚楚不用抬头,也知道这目光足能将她立刻冻成冰,连连摆手道:“当然没有了,非我族类,我当然不会跟他发生什么------”便见他目光嘲讽地看过来,立即一省道:“这会儿是实话,一点没掺假。我找人代替的,还下了曼陀香。我再怎么妖孽,也知道非我族类,不宜为偶。再说我也怕真跟他有了什么,我们哪里还走得脱?”
  他俊目中瞳影深深,轻叹气道:“你以为这样就走得脱?”
  仿佛在印证他这句话,漆黑的夜色中突然燃起了无数的灯笼,将天地间照得一片通明。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7-29 15:17:31
  事如春梦了无痕(二)

  两人在房内俱是大惊。杜长卿急急问道:“不对,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楚楚愣愣道:“是关禄大夫说你患了急病,我套问出来的,难道-------”
  杜长卿叹了口气,道:“不错。你这么聪明的人,到底也是上了别人的圈套。却不知那人想要的是我的命,还是你的命?”
  事到临头,退无可退,楚楚反而觉得心头一松,咬牙道:“也罢,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到头了也好,也省得我天天坐卧不宁。只可惜------”
  她偷眼去看杜长卿的脸色,还是忍不住笑道:“想不到杜将军一世威名,结果要和我这个妖孽死在一起,还要落下个偷情的名声,真正是天不从人愿。”她想笑得自然些,却抖抖索索发出了声音,原来是自己的牙齿在上下打寒颤。
  她大为羞惭,给了自己一记,道:“这时候还这么没用!看来我毕竟要向杜将军认输了。”谁知他微微一笑,居然伸手将她搂在怀里,笑道:“还死撑着!”
  门随时都会被撞开,然而他只是紧紧将她拥住,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也是,撑了那么久,但还是-----楚楚,你陪长卿死在这里,大家一起往极乐世界,长卿心里,是欢喜的。”
  楚楚目瞪口呆地看他说完这番话,便伸手将她袖中匕首拔出,抵在自己胸前,还要对自己笑道:“我本来该先杀了你,然后再随你来,但是终究下不去这个手。若有来生,楚楚,你可要等我,也千万别赖得干干净净。你不知道,我最恨人家死不认账------------”
  楚楚眼见他将匕首往胸前递去,一声惊呼,急得用手去夺。
  却听叮的一声,一支金箭从空而降,来势极猛,顿将匕首射落。
  黎阿木的身形,突然闪现在房中。
  杜长卿目中冷光大盛,就欲向他击去,但是短时间内,内力仍无法凝聚,被楚楚格了一格,便见那少年并不理睬他,毫无表情地对楚楚道:“姑娘还想安然回木兰轩么?”
  杜长卿冷笑道:“这若不是诡计,便又是慕容楚楚你惹下的风流债。”
  楚楚不理他冷嘲热讽,以她的内力,已辨得纷沓的脚步声接踵向此处过来,急急拉住少年的手,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个。我相信他。”
  少年默默凝视她,最后扫了衣衫不整的杜长卿一眼,迅速将她带入密道中。
  杜长卿见得他们消失眼前,长吁一口气,方倚在床上,已听房门被猛然拍击开。他抱被而起,果见一干人冲进房来,忽兰王妃正笑往内让骨咄禄子默矩,猛见房中杜长卿拥被独坐,她的笑脸顿时僵住。他正要出言嘲讽,却瞥见骨咄禄子默矩分明长长出了口气,冷冷对忽兰王妃道:“大妃如此兴师动众,就是为了让本汗来欣赏杜将军的睡姿吗?”
  忽兰王妃只觉冷汗涔涔而落,不甘地跪伏在地,道:“臣妾该死!不该误信了小人谗言,令大汗误会了杜将军。”
  杜长卿暗暗好笑,却觉骨咄禄子默矩冰寒的蓝眼睛徐徐转过来,默默看着他,那种神色,竟令他觉得分外熟悉。他来不及细想,笑道:“无妨,长夜寂寞,长卿也想与大汗秉烛夜谈。”
  突觉骨咄禄子默矩的目光一转,他跟着一看,差点冷汗浸透衣裳,原来是楚楚留下的夜明珠尤在那里暗暗发华。
  却见骨咄禄子默矩立即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道:“打扰杜将军安寝了。本汗这就告辞了。”
  冷冷对地上的忽兰王妃道:“切莫再要无事生非,搅得宫内鸡犬不宁。你且起来吧。”也不去扶她,向杜长卿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阔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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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楚怔怔坐在床上,脑中却挥不去那少年的身影。
  方才刚进入密道,他便“噗”地一口鲜红的血来,面色顿成苍白,还要拉住她走,她惊道:‘你怎么了?“
  少年脚步不停,伸手抹去嘴角的血丝,还对她微微一笑,脸却泛上一丝红晕,欲言又止。楚楚见他下盘明显不稳,急得扯住他怒道:“到底怎么了,你先跟我说清楚,不然我就不走了。”
  少年见她果然停步,秋水般的眼睛狠狠瞪着他,不禁一阵好笑,又觉一丝甜意,终于低声道:“那个-------寒冰功,是需要元阳之身来练的,若是没有练到一定程度,一旦破了元阳,内力反噬,后患无穷。我虽然已练到第七重,前段时间也内力大失,好容易恢复了几成,刚才妄动真元,难免抵受不住。”
  楚楚大惊失色,道:“什么?原来我还是害了你。这----这可怎么办?还能恢复吗?”
  少年见她神色焦灼,心中大喜,低声道:“没关系,慢慢就恢复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楚楚任由他拉着走,心里懊悔不迭,喃喃道:“早知道那时无论如何也先去找解药,不逼你就好了,害你大功难成,终难望顶。杜长卿没说错,我可真是妖孽-------”
  少年脚步不停,突然回头甜甜一笑。他素来面色沉静,这一笑却十分灿烂,犹如春风化雨,只听他缓缓道:“纵然练到登峰造极,神仙化境,不能识人间情爱,又有何意义?就算让我用余生,来换取那一晚,我也愿意。”
  这是什么话?!楚楚脑中一片空白,直直望着他坚定的神色,少年脸又红了一红,拉紧她的手疾走,道:“我答应你的事,并没有忘,一来这几日我终无法施展全部轻功,二来王妃似乎对你起了疑心,我也不敢授人话柄。谁知你按捺不住,毕竟中了她的计策。我一知道,就称病来找你,幸亏赶得及时。”
  那么说,他刚才就来了?那岂不是---------
  少年觉出她脚步一顿,低低笑出声来,道:“我也听闻大唐民风甚豪-------不过这次我总算知道了你的名字,你就是那个慕容昼大掌柜的独生女吧,难怪如此美丽。”
  楚楚很高兴他将话题转过,笑道:“对,我叫慕容楚楚。你比我小,没人的时候,我就叫你阿黎,你就叫我楚楚好了。你将来若来长安,一定记得上凤凰将军府,我一定好好招待你,带你看遍大唐风土人情。”
  她并没有看到少年露出了个苦涩的笑容,口中却应道:“长安----------一定是个很好的地方。”已在一个出口停住,道:“到了,你快上去吧。”
  她拾级而上,回头一看,见他表情惆怅,尤立在那里默默看她,只觉心中有个地方刹时一痛。那一晚---------对她来说,早抛到九霄云外,对那少年,竟是不能负荷之重吗?家仇国恨,两人相隔何止千山万水,她明明知道,永不可能有把酒同欢的一天。若是他真帮她带走杜长卿,又如何承受族人的目光?又如何来平息骨咄禄子默矩的雷霆怒火呢?
  她终于缩进被窝里去,咬牙道:“我不要想,我什么都不想明白-----------”
  长夜寂静,她那一句话,被立在门外的骨咄禄子默矩听得分明。他抿紧嘴唇,欲待举步,又嘎然而止,犹豫片刻,还是轻轻转身,黯然离去。
  ------------------------------------------------------------------------------
  人生若是一场戏,人在戏中,依然不得不扮演自己的角色。
  楚楚身披盛装,略施粉黛,面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来到中宫。她近来愈喜着鹅黄色,送过来的缎衣也渐都呈这种颜色。阿南为她选的这件,绣满她最爱的彩蝶,乍看并不夺目,在阳光下依然濯濯生辉。她明显地消瘦了,玉容清减,白狐大氅裹紧她的脸,看起来还没有巴掌大,一双大眼睛愈发醒目,但却不再焕发光彩。骨咄禄子默矩看着她缓缓走进来,施了个礼,身形就快被风吹去,湛蓝的双目顿被阴翳笼罩,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奈何千言万语不能诉诸于口,只能凝视她,示意她落座。她根本心不在焉,欠身坐定,看也没看他一眼。
  中宫她从来没进入过,雕梁画栋当然更无心察看。但是今日不同往日,妃嫔满座,个个施朱著粉,青春洋溢的面孔越发娇艳,都向她施礼,娇呼:“参见兰妃。”但多双水灵灵的眼睛,早忙不迭地向骨咄禄子默矩偷偷瞟去。果然兰妃来后,大汗的脸上渐渐温和。众皆在心里叹息,看向兰妃的眼光,更加掺杂了各种味道。
  楚楚根本没有留意,直到听得环佩叮当,一看居然是忽兰王妃满面笑容,亲自给她端来一盆瓜果,不用细看,也知是这个时节的稀罕品种。她微微一笑,心想:若是要毒死我,可是班门弄斧;若想叫我堕胎,我根本就没有。索性称谢,大方地一笑,张口就吃。骨咄禄子默矩见状轻笑一声,忽兰目中一冷,立即又堆上笑容,道:“妹妹有孕,乃是宫中的大喜事。故此特地备了薄酒,庆贺一番。姐妹们还特特备了礼物,献给妹妹。”环视四周,微笑道:“好多妹妹,还从没这么和大汗亲近过呢。但既然入得宫中,大家都是一家人,总也要多多熟悉才好。”
  众人齐声称是,楚楚心想,大略都在怨我独占了宠爱,倒叫你们独守空房,天知道,我还真愿意他天天去你们那里,最好别管我。当下只能微笑向大家道:“阿伊丽年轻幼稚,不通世故,从来未向各位姐姐宫院中走动,多有失礼。但愿宫中均分雨露,光开喜筵,才是大汗之福。”众人闻言,都惊异地看了她一眼,齐声答应。唯有骨咄禄子默矩目中一黯,强颜欢笑,转开眼去。
  宫女果然将宴席摆下,众妃落座,待向可汗、大妃施礼后,便齐齐向兰妃举杯为贺。酒过三巡,众妃个个命贴身宫女呈上礼物。楚楚只觉满眼花团锦簇,不禁好笑,只能一一向她们回礼。待到众妃呈完,都把眼觑着忽兰王妃。她却对楚楚甜甜一笑,忽然转头对骨咄禄子默矩道:“我却准备了一个特别的礼物,一定令兰妃开心。”喝令左右道:“斯结部落的客人来了没有?”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7-29 15:17:40
  事如春梦了无痕(三)

  楚楚闻言,顿觉犹如雷鸣耳边,脑中一片空白!最害怕的事,终于将要发生。她咬紧牙关,手已探向怀中握紧银针,支撑住自己,倔强地看向骨咄禄子默矩,却见后者一片诧异,目中蓝色幽冷之光闪烁,冷冷道:“忽兰,你打得什么主意?”
  忽兰王妃紧紧盯着楚楚的神色,对骨咄禄子默矩嫣然道:“兰妃远离家乡,必定想念。如今她身怀龙子,理应请家人来共同庆贺一番,一解乡愁。”
  楚楚暗叹了口气,却把身形挺得更直,听得宫外脚步声密集,步步犹如走在她的心上。
  她半垂粉面,笑容不变,感觉忽兰王妃掩饰不住得意的目光,与骨咄禄子默矩沉沉的目光,投射在她脸上,但她这一刻什么都不再想,手在怀中一动,蓄势待发,心想,第一个,首先要制住骨咄禄子默矩,可惜距离太远,而且他功力深不可测,倒真没有多少把握。细看过去,却见他冷冷瞪了忽兰王妃一眼,已向身后亲卫使了一个眼色。
  脚步声终于停在门外,楚楚命令自己抬起头来,突听忽兰王妃低抽了一口冷气,道:“怎么是你?阿史烈,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你的刀上为什么都是血?”
  楚楚猛然抬头,却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一身华服,弯刀上还满是血迹,那双琥珀色的眼珠极其熟悉,竟然是那个自称阿烈的马贼头子。
  她迷惑地看着他,他却没有看她,已向骨咄禄子默矩跪伏下去,道:“参见大汗。阿史烈幸不辱命,已为大汗征得二十万精兵,此刻已集结在鄂尔浑河畔。”
  骨咄禄子默矩朗声大笑,道:“好!好!我的王弟,果然是我朝栋梁之才!”
  少年傲然一笑,突然起身跪在她面前,道:“还请王嫂节哀。斯结部落违抗王命,不肯随征,已被我部属所灭。”
  楚楚愣愣看向他,一颗心此时才悠悠落到实处,心里叹道:为什么,他也是突厥王族?连日来的担惊受怕,终于有人可以分担,顿觉心头蓦地一松,反而眼前一黑,软软倒了下去。
  骨咄禄子默矩一把将她抄到怀中,冷冷瞪着忽兰,道:“这就是你想要看的?”
  忽兰直直地盯着阿史烈,目光差点将他戳出个洞来,厉声喝道:“不对!此事大有可疑!”
  骨咄禄子默矩皱眉道:“除了东想西猜,弄得人人自危外,你究竟还干了什么?我劝你老老实实呆在中宫,再勿招惹是非。中宫之主,只能是胸襟广阔的贤良女子。”
  忽兰拿手指着他,哈哈大笑道:“胸襟广阔?非要这样才算贤良吗?骨咄禄子默矩,你到底明不明白贤良的背后是什么?就是为你娶一房又一房的妃嫔,夜夜孤衾,终日在中宫等了又等,也难以看到你的身影。以前你心里只有天下,如今你心里全是她-------”
  她描画精致的脸上满是泪水,状如疯狂,突然高声呼道:“我明白了--------你什么都知道,只是故意帮她掩饰对不对?都蓝可汗,你竟然宁愿在身边养一头随时会反咬你一口的白眼狼!”
  骨咄禄子默矩头也未抬,冷冷对惊恐的众人道:“大妃神志不清,从今日起在中宫静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走近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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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王宫正殿,布置得格外富丽堂皇。重臣云集,王公满堂,主位上,骨咄禄子默矩身着金色缎衣,与同样一身华美的贺鲁把臂言欢,不时迸发出一阵热烈的笑声。
  而楚楚,恰在此时,得阿史烈之助,迷晕了燕来阁的侍卫,与杜长卿换上侍卫服饰,易过容颜,跟随在阿史烈身后,向宫门走去。
  阿史烈早将前情跟她交代得明明白白:“我是大汗唯一的弟弟,负责在王宫外沿暗地募集军队和替他剿杀他不便出手的人。那天的阿伊丽,我只是看不惯她嚣张的样子。你一直没跟我说你要救谁,我便只能暗中观察你。后来忽兰试出了你的来意,又追查出了你的身份可疑,我不得不现身。不过看来王兄,好像一直都知道。故而,一刻都不能多呆了。今日东西突厥将在正殿正式定下盟约,大汗必定无暇顾及你,所以,这已经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一道道宫门跨过去,已经可以望见皑皑茫野,凛凛雪峰。楚楚几乎能够闻到自由的味道,偷眼看杜长卿,面色依然沉静如水。
  却觉走在最前面的阿史烈,脚步忽然慢了下来。
  楚楚抬眼望去,只见最后一道宫门守卫重重,人数比前次出门时剧增,甚至有弩兵相护,隐约还能看到远处瞭望台上人影走动。三人心中俱是一紧。阿史烈面色倨傲,领头走去。若是平常,守卫必定笑称“烈王爷”,殷勤护出,但今日守卫皆是生面孔,早将弯刀架住门口。阿史烈双眉一轩,怒道:“反了!连本王也不识了么?”双手贯注了几分内力去推,那几个守卫竟轻轻挡过,功力居然不弱,面不改色道:“大汗有令,若无大汗手谕,任何人不得跨出宫门一步!”
  阿史烈冷哼一声,道:“也要看看本王是谁?!”他不愿功败垂成,一掌倒凝聚了九成功力,正欲击去,却觉有人一手搭在他掌上,仔细一看,赫然是骨咄禄子默矩的一个亲卫。这些亲卫确可称万里挑一,大都技艺过人。像今日这个,名唤暾欲谷,素闻师学庞杂,最是足智多谋,只见他笑着按住阿史烈手,不经意间,已把他内力化去大半,以前从未交手,竟未料他有如此身手,只听他笑道:“烈王爷跟这些人发什么脾气?他们是大汗新挑来的,根本不懂规矩,连我们统统都不放在眼里。”语气一转道:“大汗正传烈王爷去呢。”眼珠溜溜往他身后看了一圈,笑道:“你们也一起跟了去吧!”
  楚楚和杜长卿对视一眼,俱觉冷汗直冒,看这情形,骨咄禄子默矩果然早有打算,分明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走一人。若是此刻贸然出手,徒然投入罗网。暾欲谷已笑着躬身一礼,道:“王爷可要快些,大汗就要等得不耐烦了。”目光如炬,炯炯向阿史烈身后看去。
  杜长卿暗叹一声,已向阿史烈暗暗点了点头。众人只能随在暾欲谷身后。三人只觉举步唯艰,眼看来到一拐角处,暾欲谷尤在与阿史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楚楚咬咬牙,已将银针点在手心,向杜长卿使了一个眼色。
  突听前方传来脚步声。众人抬眼望去,却见黎阿木穿过宫廊,挡在他们面前,神色淡淡,道:“大汗口谕:烈王爷只能孤身入内。”
  暾欲谷面上一愕,已向他施了一礼。黎阿木本是附离之首,铁弓金箭已臻化境,平日最得大汗宠幸,这几日身体告恙,大略今日事出寻常,还是将他召唤回。但暾欲谷素来多疑,还是靠近黎阿木,低声道:“大汗可有什么用意?”
  少年点点头,轻声道:“大汗的意思---------”突然出手如电,已将他大穴点中。在亲卫中,黎阿木年纪虽轻,武功却是最高,暾欲谷根本料不到他会这样做,还来不及说出话来,怨恨地看了他一眼,已沉沉倒下。
  少年面色也是一黯。但迅速转为平静之色,准确地转向楚楚,道:“慕容姑娘,你们快跟我来。”
  楚楚奇道:“你竟能识穿易容术?”
  少年微笑道:“姑娘身带甜香,独一无二,我决不会认错。”
  楚楚怔了一怔,暗想:这句话似曾相识----------突然顿有所悟,怪不得在突厥王宫,处处束手束脚,分明早被骨咄禄子默矩凭借此点识破,他竟然隐忍不发,陪她演了这么久的戏!一思及此,顿觉通体生寒。她的异样早落入杜长卿眼中,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温柔又坚定,分明是了然的神色。
  她振作起来,道:“阿烈,就此别过!”
  阿史烈点点头,突然泪盈于睫,上前一把紧紧将她抱住!这一刹那,楚楚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追逐马群的少年,两人从未互通过身份,他却一直对她多方维护,人的缘分奇妙至此,她不禁哽咽,听他低声道:“神仙姐姐,再相见时,希望不是在战场!”
  楚楚闻言一叹,他已将她松开,退开几步,不再看她,沉声道:“出宫门外十里,我的人,就是你上次看到过的马贼,带着你的马在那里等你。他们会护送你们出城,事不宜迟,你们速速动身!”
  他叹息的目光扫过黎阿木,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你们多保重!”
  黎阿木向他点了点头,神色未变,道:“你们跟我走。”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7-29 15:17:51
  只是当时已惘然(一)

  两人跟随他,来到一座假山面前,那假山位于园中角落处,乍看与周围岩石砌成的假山无异。少年伸手在一块凸起处一按,便听一声轻响,已露出一扇小小的暗门来。
  三人鱼贯而入,走过一条窄窄的小道,顿觉眼前豁然开朗,分明来到一构筑雄伟的地宫中,以四方柱顶起园穹,正中是一头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苍狼。突厥以狼为图腾,这匹狼双目炯炯有神,身形奇伟,顶上还摆放着一顶精美的金色皇冠。四周都燃着熊熊火把,把墙面上各种精美的浮雕和图案照得异常清晰。楚楚虽然也走过两次地道,但都不见此景,想必这里才是地宫的中心。
  只见少年虔诚地向狼身伏下首去,二人突觉地面一阵震动,已有一面墙徐徐破开,露出一幅巨大的壁画。画中人魁梧彪悍,骑在马上,手执铁弓,铁弓上嵌了颗闪闪发光的红宝石。那人目光桀骜不驯,身下马扬蹄欲奔。身旁是无数的战马和战士,虽然只是一幅画,那种古战场的肃杀之气,仿佛扑面而来。少年取下背上铁弓,搭起金箭,一箭正中红宝石中心。
  大地剧烈震动,有一个声音沉沉说:“黎阿木,你竟敢擅起地宫之门!”
  四周的火把都倾颓在地沟中,却燃烧得更旺,地沟成了一道道火墙。几个灰色的身影出现在火光中,年岁已长,太阳穴高高耸起。为首一长者叹息道:“竟然真的是你!你师父呕心沥血,把毕生心血倾囊而授,还把一身内力传承给你,使你拥有打开地宫之力,是为了让你能保护突厥王朝的后代在危难之际脱身。你果然心怀异志!”
  少年并不答话,也并未显出任何畏惧之色,举手抹去嘴角的血丝。楚楚思及他内力大损,刚才如此用功,怎么承受得了?不禁来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只觉一片冰凉。他却对她微微一笑,将她的手重重握了一握。
  老者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可知你虽拥有开启之力,但我们作为地宫护卫,已拥有赤焰神功九重功力,正是你寒冰功的克星。可叹你师父英年早逝,独留你一条孤脉,我念你小小年纪,只要此刻及时回头,我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少年默然片刻,道:“多谢老前辈好意。但黎阿木今日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一定要将他们送出宫去。”
  老者冷笑道:“死不悔改!”忽然高喝:“起!”
  但见几个老者齐齐高呼一声,合掌为力,火墙燃得更旺,地宫中温度陡然升高,炙热得叫人承受不住。楚楚默运玄功,仍然热得难以承受,全身内力根本无法凝聚,就要晕眩过去。赤焰神功失传已久,据说极其霸道,能叫人神志全失,经脉尽废,形同废人,今日看来竟非妄语。突觉手中传来一阵清凉,一抬眼,少年微笑看着她,另一手已握住了杜长卿。
  老者谍谍笑道:“你竟还有如此成就,但且看你能支撑到几时?”
  那火墙中升腾起巨大的火龙,已迎面扑击过来。楚楚觉得全身汗流如注,每个毛孔似被火烤,原来剧热也能使人全身无力,她勉强保住神台清明,见少年面色苍白,已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不由凄然一笑,虽然喉咙疼痛难忍,毕竟给她说出了一句话:“阿黎,算了,看来事已难为!”
  她转头去看杜长卿,见他一双俊目向她深深而视,仿佛要将她铭刻在自己心底。
  谁知少年厉喝一声,四周便升腾起茫茫雾气,铺天盖地,仿佛将天地吞没。所有的热浪如潮水般退去,只听老者惊呼:“不可能,你竟达到了至圣之境!”
  少年微微叹气,地宫内已被冰霜覆盖,几个老者都变成了冰柱立在宫中,宫门大开,露出重重台阶。只有为首的老者还能说话,但声音也变得模模糊糊,道:“你如何能堪破寒冰死境?”
  少年缓缓注目楚楚,低声道:“有所失,故有所得!”
  他不再答话,再度深深看了两人一眼,道:“你们快走!”
  楚楚被杜长卿拽着,一步步登上台阶,她不住回望,只见那少年凝神聚气,已在台阶底部渐渐结起一堵厚逾数尺的冰墙。几个老者已经完全昏厥过去。他默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楚楚忽然明白过来,用力挣脱杜长卿的束缚,扑到墙上,急呼:“阿黎不要!你跟我走吧,留在这里,他们不会放过你。你跟我回长安,好不好?”
  少年微笑不语,冰墙越来越高,快将他身形吞没。她急得流下泪来,不断拍击着寒冰,道:“阿黎,我娶你好不好?你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少年的眼睛突然亮如星辰,含笑看她,眼角似有清泉流下,但冰墙依然不住上升,他的身影朦胧如在镜中,只听他道:“我得此诺,不负今生。”
  只闻他轻轻叹息道:“我允你之日,已知有今朝。汉人曾经说过,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大汗待我恩同再造,情逾手足,我却做出不忠不义之事,纵然天地能容,我亦惭愧以残躯苟活!”
  他最后温文道:“你不要难过,若有来生,我情愿做长安的草木-----相逢未逢时,徒然双泪抛!”突然高声喝道:“杜将军,你还在等什么?!”
  楚楚但觉被一掌狠狠击在颈上,一片漆黑将她吞袭,但她仍努力张大双眼,想要把他的身影牢牢印在脑海里。心失重般不住下沉,已辩不出是甜,是苦,是涩,是酸?揉在一起,原来,这就是心碎的滋味。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7-29 15:18:00
  只是当时已惘然(二)

  黄金缎已呈在案上,便有文官手执狼毫,一旁待命。众人都长松了口气,骨咄禄子默矩点点头,顿时一人挥毫,笔走龙蛇,一人在旁,大声诵读道:“------西突厥叶护以十五万精兵,相助共伐大唐------”
  “这句不对。”贺鲁笑意突敛,蓦地打断了朗朗读声。
  堂下顿时窃语声响成一片,已有负责此次谈判的官员讶然道:“贺鲁将军,我们不是早就谈妥了吗?西突厥出兵十五万,东突厥出兵十万,共击雁门,直取长安!”
  “十五万精兵是没错,” 贺鲁面色不改,一字一顿道,“但应改为:西突厥可汗以十五万精兵,相助共伐大唐!”
  满堂寂静,只有呼吸之声可闻。
  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东西突厥虽然分裂为两国,西突厥首领仍称叶护,尊称东突厥君王为可汗。此次秘而不宣,在最后关头提出自封为可汗,其用心不言而喻。
  骨咄禄子默矩笑容未改,道:“贺鲁将军这是何意?想与我朝平分这锦绣江山吗?”
  贺鲁觉得他目光极为摄人,竟是不敢直视,转开头沉声道:“大汗心知,雁门关一役,损伤甚重。以东突厥如今之兵力,根本无法度过雁门。我叶-----大汗愿助都蓝可汗倾城国力,两国世结友好,共享天下,何乐而不为?”
  骨咄禄子默矩闻得此言,微笑环视众人,道:“众卿以为呢?”
  众人皆面面相觑。西突厥此举,无异趁火打劫,但偏偏他提的正是时候,若要攻打大唐,此际还非借助他兵力不可。有一老臣名唤阿提拉,乃是几朝老臣,见骨咄禄子默矩默然扫视众人,心中揣测他不得不让步,但又不便开口,暗想机会来了,出列道:“贺鲁将军亦是一片拳拳之心,东西突厥本一脉相承,无分你我,当然也不必在此封号上多作纠缠。”
  骨咄禄子默矩笑道:“说得好!”他虽在微笑,众人却觉得这笑中止不住隐隐寒光,他的目光更如刀锋般卷过来,道:“众卿可是赞同?!”
  众人噤如寒蝉,他却冷冷道:“怎么没人说话?我东突厥股肱之臣尽在此殿,怎么连句话都不敢说?!”
  突听一个声音道:“阿提拉胡言乱语,应立即斩于殿下!”
  众人惊起,但见阿史烈昂首阔步走进大殿,面含肃杀之意,走近那老臣,突对他微微一笑。老者正要行礼,但见刀锋一闪,那老者的头颅,便骨碌碌滚了下来。
  众皆大惊。骨咄禄子默矩却忽然一笑,对贺鲁道:“我这王弟,最是鲁莽,倒叫将军见笑了。”
  贺鲁面色惨白。骨咄禄子默矩视若无睹,谓阿史烈道:“王弟都准备齐全了吧?”
  少年微微颔首,骨咄禄子默矩便亲热地把起贺鲁手臂,笑道:“王弟刚刚募得几十万残兵,不成气候,还要请将军帮眼,若能指教一二,荣幸之致!”
  他竟携贺鲁步出正殿,一起登上高处。贺鲁早已汗透重衫,只能硬着头皮朝他所指处看去,只见旌旗招展,猛将如云,他看向骨咄禄子默矩,犹面含微笑,这笑容叫他心里不住发寒,生平经历无数战役,竟在这里两股战战,若不是使出了全身力气,差点就要瘫软下去!
  突然一个亲卫打扮的人急急奔近,附在骨咄禄子默矩耳侧,轻声低语。便见骨咄禄子默矩面色顿沉,寒光毕露的眼睛,向阿史烈沉沉地扫视过去。
  后者默然看着他,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只听得骨咄禄子默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无比突兀,极其刺耳,听来竟犹如秃鹫般寒碜。众人脸色皆变,总算他笑声一止,笑对站立不稳的贺鲁道:“本汗家事缠身,不能亲送将军归去了。”也不待他回答,凛声对众人道:“将我信符分付各部,火速起兵,直攻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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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漫古道,两骑如飞。
  左边的是一头极为神骏的白马,分明是传说中的皎雪骢。马上少女白裙飘拂,面纱遮面,露出一双美丽的眼睛,但满结愁怨,黛眉难展。右边马浑身乌黑,额上一轮白色新月,更非凡品,马上少年虽然满面风尘之色,但气宇轩昂,英姿勃发,不时扫视少女的神色,见她笑容不现,暗暗长叹。
  雁门雄关,已然在望。两人勒住马头,少年柔声对少女道:“总算逃出来了。事已至此,你何必自寻烦恼。”
  少女勉强牵了牵嘴角,看在他眼里,又觉一阵黯然,却见他从怀中取出一物,用火折子点燃后抛向半空,顿时高高绽放出一朵鲜艳的礼花,在空中显出一个清晰的焰火形状来。
  少女不解地看他,少年道:“那日刘靖远呈上出征酒,我一时不察饮下,发觉不对劲后,便传令各军退到他处,等待时机。他们亦一直在筹划来救我,未料你倒先来了。”
  少女苦笑道:“而今我知道自己太鲁莽了。”
  少年微笑道:“这才是慕容楚楚的本色阿,从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幸亏是你,换了别人,未必能不损一兵一卒救出我来。”见少女泪光闪动,不禁暗骂自己,低声道:“不要难过了,你再这样,倒枉费了他们的一番心意。”
  少女微微颔首,突听两声爆响,东西双方,各升腾起焰火图形,两人均喜动颜色,不久,果见烟尘满天,马蹄声声,已有两路唐兵,队容整齐,奔涌而至。领头二将见得二人,翻身下马,伏首唤声:“杜将军!——”早就哽咽不能成声。
  杜长卿伸手扶起,笑道:“何必作此小儿女态!”笑将楚楚指给两人,道:“这位就是慕容姑娘了,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两将均无比诧异地“啊”了一声,齐齐向她施礼,尤不能置信地偷偷来回打量她。杜长卿如今心情大好,全不介意,偷偷在她耳边道:“如何?我是说还是易容的好吧?”
  楚楚纵然满腹心事,犹被他逗得颜开,瞪了他一眼,忙问二人:“关内情形如何?”
  二人互看了一眼,终有一人答道:“听说单君逸已杀了刘靖远,现已被封为河东节度使----”
  语音未落,突闻鼓声雷震,惊天动地。城门轰然打开,士兵潮水般蜂拥而出,中帐下一人紫袍蟒带,丰神俊美,朗如晨星的眼睛,深深向二人凝视过来。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7-29 15:18:13
  只是当时已惘然(三)

  楚楚根本不愿多看,早将头扭开。杜长卿心内剧震,但面色如故,笑道:“君逸!”
  男子还未答话,身边早有一玄衣人冷笑道:“突厥降将,有何资格这般称呼单节度使?!”
  楚楚和杜长卿均不胜诧异,楚楚先耐不住,喝道:“这厮胡说什么?”
  那玄衣人冷冷看了她一眼,道:“此女子随他归来,也脱不了干系。”
  单君逸喝道:“你先下去!”
  那人冷笑一声,道:“红颜祸水,少主莫非又蒙住了眼睛?”
  单君逸俊面生寒,冷冷道:“怎么?如今我们兄弟说两句体己话,都不成了么?”那人还待再说,他剑眉倒竖,道:“还不下去!”
  那人冷笑着躬身而退,一边还道:“还请少主莫忘大业。老爷子还在长安恭候佳音。”
  单君逸面上显出一丝痛色,冷冷道:“你的话委实太多了。”伸手一掌,将他拂开几丈远处。
  他正了正面色,抬起头来,但觉杜长卿一双俊目,难辨悲喜地凝在他的脸上。西风猎猎,吹起二人衣角,相对而视,曾经那么亲密无间的人,竟已无话可说。
  半晌闻得杜长卿低声道:“君逸,我们同年入仕,意气相投,无话不谈,难道今日,竟非得到如此地步?”
  那男子默默注视着他,突然苦笑了一下,道:“既生瑜,何生亮?一直以来,长卿你总是技高一筹,冠盖京华。少年得志,恩宠备至。我在雁门辛苦多年,不得其门而入;你一来,飞将军之名便传遍宇内。而如今------”
  他目注楚楚,只见她目光不知投在何处,根本理都懒得理他一下。杜长卿跟他看过来,楚楚似有所感,抬头对杜长卿绽放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他只觉心中似被利器划过,涩然道:“看来突厥一行,倒叫杜将军与慕容姑娘前嫌顿释-------”
  他忽然长长抽了口气,声音一冷,道:“不错,今日我就要将你斩杀于雁门关外,一雪前耻。且看杜家刀法,是否真能力克单家枪?”
  他突然高声道:“弓弩手准备!谁也不许插手此战。否则,定将他射杀于乱箭之下!”果然四周均架起强弩,团团将他们围在其中。
  他回目楚楚,见她美目中腾起熊熊怒火,向他怒目而视,微微一笑,柔声道:“你总算愿意看我一眼了么?”
  她冷哼了一声,别开头去,只闻他笑道:“求爱不能,得恨也好,至少没有把我当作路人甲。来来来,长卿,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地打一架了,无论谁死在谁手中,都算胜者为王,也省得这些喽罗奔忙,如何?”
  她心中大震,脱口而出:“不可!”谁知杜长卿深深看了她一眼,慨然道:“好!不愧男儿本色!”
  楚楚不想去看,但好像冥冥中自有力量牵引着她,引她不得不目光投射场中。银枪如毒练,长刀吐寒光,铿锵作声。两军将士皆凝神屏气,紧紧地盯着这场生死之战。这枪法和刀法都似曾相识,两人亦是旗鼓相当。
  突然间枪走偏锋,碧血枪法施展开来,杀气阵阵,她心中蓦地抽紧,但见杜长卿长笑一声,人刀合一,不住旋转,同样的杜家刀法,在他手里已出神入化,漫天寒光笼罩住两人,楚楚只觉心急如焚,五脏六腑似在灼烧。这一刹那,她突然把自己看得分明,又更觉迷惑:自己到底更担心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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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终于深吸一口气,喝道:“住手!”但两人何尝理会,此际根本也无法理会。刀光枪影,冷风中皆是嗜血的气息。
  她面色已成苍白,终于下定决心,探手取出金针,疾点于自己大穴之上。不远处一直注意她的玄衣人惊呼:“金针刺穴大法竟仍在人间!”
  却见她微微含笑,缓缓将面上白纱取下。倾世红颜,终现于雁门关外。但见她面上如蹙非蹙,似嗔还喜,每一缕表情都叫人投不开眼,不由人不感叹上天的杰作。众人只觉得仿佛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他们情不自禁地牢牢向她望去。而这天地间仿佛已被春色笼罩,空中似呈现五色祥云,唯有那美绝人寰的笑容不住在面前幻化、加深,令人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前尘往事,贪恋嗔痴,一幕幕从心头涌过,又觉大梦方醒,触目皆空。所有的兵器都直直向地上堕落。玄衣人盘腿打坐,仍觉瘫软无力,浑身真气不能凝聚,惊呼:“倾城法力!”
  两人终于停下手来。单君逸痴痴望着她,目中似有泪落。楚楚犹在那里微笑,但身形微颤,面色惨白。杜长卿暗吸一口气,提起残存的一丝真气,反手将长刀往自己臂上猛刺过去,剧痛入骨,但果然清醒了一点。他连忙运起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点真气,疾奔至楚楚身侧,手方搭上她的脉络,大惊失色,惊问道:“怎么会这样?你武功已尽失!”
  只见她身形不住摇晃,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落在雪地中,触目惊心。她还要笑道:“没办法呀,我终究不能眼看着你们再死一个。救大哥之时,已运用此法,虽然有少华救护,内力倒丧失大半。而慕容府倾城法力,我本来就没有足够的内力来运用,只能再用此术。书上曾言,若短时间连用此术,必然伤及己身,内力尽失,看来倒不是假的。”
  她终于抬头深深看了单君逸一眼,叹道:“君逸,何谓真爱?若掺杂太多功利钻营,如何能算?纵到万人之上,双手沾满鲜血,当真就能心安?”
  蓦听得马蹄声声,惊雷般席卷而至。烟尘满天,金色狼旗不住摇曳。拥着一人面如玄冰,幽深的蓝眼睛内杀气纵横,催动千军万马,奔至雁门关前!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7-29 15:18:25
  只是当时已惘然(四)

  楚楚和杜长卿对望一眼,均在对方目中读出一片荒凉。避无可避,她倒反而对他露出了一个苦笑,道:“大汗!”骨咄禄子默矩紧紧盯着她,旁边人已惊呼:“兰妃!”她眼角转过,望见阿史烈一身戎装,面色苍白,怔怔望着她。
  只听骨咄禄子默矩深吸一口气,怒斥道:“居然你还是要走!慕容楚楚,难道凤凰将军的女儿果真绝情绝爱,没心没肺?”
  楚楚身形颤了一下,苦笑道:“你果然早就知道-----”他深深地凝视她,道:“是,第一次在王宫中看到你,我就知道是你。我怎敢戳穿你?怕的是你立即离去。你演戏,我便陪你做戏;你点迷香,我为了能得到你,甘愿夜夜在迷香中昏睡-------” 他的身畔之人,何曾见他有过此等颜色,都瞠目结舌地注视着这一幕。
  他忽然大笑起来,道:“结果又如何?我转弯抹角多次暗示你,恨不得剖心剖肺给你看,你居然还是和这个男人逃了出去。我纵然布下天罗地网,又怎知阿木竟甘愿为你而死,而阿烈居然宁肯背叛我?!”
  他刀锋般的眼神刮过阿史烈,又紧紧盯住楚楚,惨笑道:“慕容楚楚,你千不念万不念,应念你腹中尚有我的骨肉------难道就这样一走了之,全不恋夫妻恩爱?你们汉人不是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为何你半点都不眷恋?就打算让我们的孩子喊别的男人作父亲吗?”
  楚楚几欲张口,都不能成言,终于握紧拳头,困难地道:“大汗,对不起-----在木兰轩中侍寝的,不是我。”
  骨咄禄子默矩如中雷噬,猛然抬起头来,目中神色难以形容,她抿了抿嘴唇,鼓足勇气继续道:“那也不是普通的迷香,是曼陀罗,会让你产生幻觉。夜夜和你陪伴的,是阿南,她是个好女孩子,怀了你的孩子的,也是她。希望大汗念在夫妻一场,给她一个名分。”
  她眼见得骨咄禄子默矩昂首向天,目中含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原来如此-------骨咄禄子默矩,原来你彻头彻尾就是个傻子,始终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楚楚心惊胆战,却见他突然垂下头来,低声道:“难道我这般待你,你竟一点都不为所动吗?”
  他黯然的神色,让楚楚突然想起那个他对她倾诉的月圆之夜,终于令她目中泪落,叹道:“大汗,我怎能爱你,又怎敢爱你?多少年来,你们掳掠我大唐女儿,屠杀我大唐男儿,可有一刻停止?我们不光是异族,更是世仇,我若爱上你,有何面目见生我养我的父母?有何资格立身皇天后土?”
  骨咄禄子默矩一瞬不瞬地看她,终于绽开一个惨然的笑意,笑声桀桀,穿空而去。他面色渐渐冷肃,刚才那个痴情男子形象不复再见,冷笑睨视楚楚,道:“慕容楚楚,你可知君王之怒,往往流血百步,横尸千里!”
  他看着楚楚面色愈加惨白,笑得更欢,道:“就算今日再给你逃出生天,我也定会以举国之力,逼上长安。楚楚你那么聪明,倒说说看,若我请求,你们大唐女皇会不会将你赐婚与我,永结同心?”
  他冷笑道:“不可得心,我还可以得到你的人。慕容楚楚,今生今世,你休想摆脱我,就算是要将你囚在宫中,我也决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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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长卿努力凝聚全身真气,奈何这倾城法力果如传说,短时间根本无法运气,只见慕容楚楚面色苍白,回眼看他,目中一片伧然。
  他突然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拉住她低声道:“你且先答允他-------”以他的急智,早发现唯今脱身之计,就是先安抚住对方,等到安全返回长安,再作道理。
  谁知楚楚狠狠甩落他的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种木然的森冷之色,见所未见。
  他急得回目单君逸,后者也立即明白过来,缓缓道:‘也未尝不可------“
  众人只见她微微一笑,颜色妍丽无匹,突然出掌猛击肩头金针。便见她身形剧烈一颤,陡然飞身落在峭壁之上。
  寒风陡峭,吹动她裙角,众人猝不及防,杜长卿失声道:“你做什么?”
  只见她环视脚下,浮起一个惨淡的笑容,道:“我终不能让这虫蚁孑孓,玷污我身------”
  未等任何人有所动作,只见她全身剧烈一震,掩住胸口的白色衣袖,突然有止不住的鲜血,奔流而下,刹那间已将她全身,染成一片血红之色。
  杜长卿心神俱裂,强运全身力气,扑到她身侧,拉开她宽袖一看,果见一把熟悉的匕首,已深深插入心口。她竟然没给自己留半点后路,此种伤势,根本药石难医,回天乏术。单君逸身如风中落叶,不住瑟索。
  只见她向两人回目,笑道:“我终于不用再看你二人龙虎相争,倒也快活。”
  她猛提一口真气,笑对马上的骨咄禄子默矩道:“大汗,我的血,是否可以平息你雷霆之怒?”
  她又笑向杜长卿道:“你以前说我是祸国妖姬,看来倒也所言非虚。我是没有什么大志向的,只想居安膝下,坐享其成,要我为国远离故土,父母不得想见,纵然归来,儿女不能相随,就不寒而栗,看来的确算不得大唐忠良,也绝没有上烈女传的本事-----”
  只闻她轻叹道:“妖孽么?就妖孽到底,自私一回了。君逸我是不能指望了,长卿,我死之后,你一定要将我尸骨带回长安,我可不想魂魄无以皈依,徒留青冢向黄昏。”
  她见他双目尽赤,痛难成声,笑道:“长卿,真想不到你也会为我哭呢。你是栋梁之材,一定要匹配大家闺秀,回去若见少华,他是个木鱼脑袋,千万叫他不要守着-----”
  她举目望向远方,低声吟道:“雁门千堆雪,长安万重山。红尘盘桓久,人间梦方觉。”
  杜长卿只觉得怀中一沉,他不能置信地收紧自己手臂,怀中人犹面带微笑,但浑身冰凉,气息全无。这一刻,铺天盖地的寂寞苦痛,将他完全吞噬,引得他悲声长啸,山中枯叶,俱萧萧而落。
  只听骨咄禄子默矩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从马上直栽下来。突厥阵中乱成一团,无数个声音喊道:“大汗!御医!”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7-29 15:18:35
  尾声

  空中突然彤云密布,不一会儿,鹅毛般的大雪簌簌而落。在雪中却有一股奇异的香味,缓缓漾开。这香味十分浓郁,却闻之欲醉,有人惊呼:“是桂香!”
  只闻空中突然响起梵唱,有人歌曰:
  “月之女神,魂兮归来!
  星海浩瀚,岁月穿梭。
  人间百世,天上一日。
  碧海青天,永无烦愁。”
  这歌声用汉文和突厥语反复颂咏,大唐将士目瞪口呆,突厥士兵却纷纷高呼:“月之女神,真的是月之女神!”
  唯有阿史烈高声喝道:“噤声!”低问御医:“大汗如何?”
  御医为难地道:“大汗这是心疾,触动陈伤,可能会昏迷一段时间。纵然病好,也要静养一些时日。”
  旁边官员惊道:“如此厉害?”大部分人皆注目阿史烈,终于有尊者道:“国不能一日无君。看来烈王爷要暂代可汗之职了。”
  阿史烈目中蕴泪,摸向兄长线条刚硬的面容,明明就要垂下泪来,却擦了一把脸,昂首道:“既如此,各军听我号令。”
  他望向杜长卿怀抱楚楚,面上伤痛,抑制不住,沉声道:“你们到底谁说了算?”
  单君逸神色漠然,他身后却闪出一玄衣男子,扬声道:“当然是我们少主!”
  他满面得意之色,道:“杜将军还未知吧,平卢、范阳、朔方、河西、陇右、北庭、安西、剑南节度使均已起兵,此刻已到长安城下。不然你们失陷突厥多日,纵然杜家不来,将军府早遣人至。皆因他们分身乏术,左右为难!”
  他望向单君逸,见他愕然怒视自己,笑道:“少主,老爷子多年筹谋,难道真的只为偏安一隅?杀掉杜长卿,只是为了斩断朝廷最后的势力。如今,有资格和突厥谈判的,只有我们。”
  单君逸注视着他,突然笑道:“你好!-----果然不愧是爹的心腹,这样的事,瞒得我紧紧的。”
  那人笑道:“老爷子还不都是为了少主?少主雄才大略,英雄盖世,焉能屈居人下?我们还希望能够跟随少主,开创丰功伟业,改换山河!只是希望少主,到时不要忘了小人-----”
  单君逸展颜一笑,道:“你如此忠心耿耿,君逸岂是忘恩负义之人?”伸手拍他肩膀,道:“这么多年,先生辛苦了。”
  那人大喜过望,道:“未敢言苦------”突然一声闷哼,栽倒在地,胸口已露出一截剑锋来,他圆睁双目,不甘地手指单君逸,道:“你竟能下此毒手-----我为你单家出生入死,你竟然如此待我?你这样做,对得起单家么?”
  只闻单君逸仰天大笑,道:“你怎么忘了,碧血银枪,天下剧毒!”
  他瞪着地上之人,道:“我一早就想杀你。雁儿沟之役,你阻我救她,令她始终不肯原谅我。多年来,你一直暗中监视我一举一动,我做什么,都不能尽随我意。纵然坐拥天下,无非就是你们的一个傀儡!”
  他笑把头上朝冠挥落,道:“到如今,荣华富贵,无人共享,天下之大,知音已绝。我才知道,原来所失的,竟是一切。”
  他一步步走向杜长卿,蹲下身去,慢慢抚上这朝思暮想的容颜,见杜长卿默然注视他,对杜长卿绽开了一个笑容,道:“长卿,我们两个,最后谁也没有得到她。”
  他突然抓过杜长卿的手,已将一物塞在他手中,杜长卿定睛一看,却是一块兵符。
  他沉声问道:“君逸,你这是何意?”
  单君逸笑着站起身来,道:“长卿,我以所辖十几万兵马,托付于你,希望你能及时攻回长安。我爹狼子野心,欺师灭祖,我不能大义灭亲,希望长卿不要手下留情。”
  杜长卿顿有所悟,喝道:“君逸!”
  果见他狠狠回手一枪,刺向心窝。饶是杜长卿出手得及时,避开了心脉,还是深深扎进前胸。鲜血喷涌而出,杜长卿运指如飞,点住他周身大穴,怒道:“糊涂!你莫忘你还是雁门守将,一朝为将,终生报国!”
  单君逸张开一双星目,笑道:“所以说我不如你------”
  他已快昏厥过去,勉力向杜长卿手中的楚楚伸出手去,突然振作了精神,笑道:
  “麾下看灯,梦里挑剑,忆当年气吞残虏。豪俊气如虹,指定乾坤换。
  芳魂已渺,伊人何处?应穷碧落黄泉路。若得重见日,信有三生石。”
  他终于昏睡在雪地里,一手心满意足地握住楚楚,嘴角流出一丝笑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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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绣缎书,今日始成。
  阿史烈与杜长卿并肩而立,同看缎上文章:“-------突厥愿拥戴大唐君主为天可汗,两国世通友好。”
  阿史烈想得一想,道:“本来应求娶大唐公主-------姐姐可还有姐妹?”
  杜长卿摇头,他叹息道:“没有也好。想姐姐定舍不得。”
  两军各整军容,挥师起兵,少年已走出几里外,突然勒马,回头急奔。
  他喘息着走近杜长卿,笑道:“让我再看姐姐一眼-------”望见杜长卿怀中人容颜如旧,目中清泪,点点而落。
  他重重抽鞭,转身离去,高声用汉文道:“你们放心去,我肯定会把这里安排好。”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7-29 15:18:45
  楔子

  长安城内,战甲生辉。
  纵然几十万大军聚集城下,炊烟亦能令天地变,长安城依然安之泰然。不光是因为长安历经几朝更换,此等场面屡见不鲜;更因为凤凰将军奉命镇守长安,女帝亦多次亲上城楼。两人指点城下,谈笑风生,仿佛弥天大祸不在眼前,累累兵墙不过是几道摆设。将军府内,英豪尽出,真是群星熠熠,日月放光。纵临大战,依然挡不住长安城民观看帅哥俊男的热情。结果城楼上反倒分外热闹,女子环佩与男子铠甲竞相生辉,休战之际,常叫对面的叛军看呆。
  唯有林小胖笑意盈盈,腹中暗暗叫苦。叛军已多次攻城,虽然均无建树,但光凭长安城内几万禁兵,实在无法抵挡多时。节度使制之弊端,一时间突然迸发,令人措手不及。虽然已令各王勤兵,但首先,还要确保长安城不被攻破。目前看来,叛军的攻势一次比一次猛烈,今夜又将是个不眠之夜。
  半夜,果见火光满天,云梯高架,战刀霍霍,战鼓声声。人头攒动,嘶喊着冲杀上来。战刀已被鲜血染透,仍见前赴后继的兵士不断冲杀上来,似乎叛军在今夜倾巢而出,莫非誓要在今夜,夺下长安?
  据探子回报,勤王亲兵已在几日路程之外。林小胖振作精神,指挥各方守兵,她冷艳的面容,在火光中犹如雕刻,亦闪烁一种噬血之光,站在城楼,威风凛凛,无形中自有一番震慑感,令冲到前头的叛兵,都觉得一种无形压力,仿佛她周身都笼罩一股光环,根本无法冲破。
  后方,单关雄轻捋颌下短须,沉声道:“令弩兵准备,射下凤凰将军。”
  白羽箭接连穿空而去,林小胖身形未动,后面早展开一张密密剑网。持剑人面目冷肃,扫得几支羽箭反射回去,正中一个拉弓兵士,迎面栽倒,他便微微绽开一个笑意,笑容灼灼,有人低呼:“桃花一笑!”
  突然叛兵中起了一阵骚动,无数个声音呼喊:“少主!”
  林小胖猛然一惊,已见得烟尘满天,无数骑兵蜂拥而至。领头人一身白袍银甲,身形挺拔,但面蒙白巾,那双俊眼,居然似曾相识。
  她犹在那里狐疑,却见几将已远远拥出单关雄,他满面笑容,得意非凡。
  就在此时,惊变突起!便见那白炮小将蓦地张弓搭箭,两下里距离已近,众人都猝不及防,只听得单关雄“啊”的一声,已被一箭贯穿,栽下马来。
  来人缓缓取下蒙面,熊熊火把,照在来人清秀的脸上,长安守卫齐齐惊呼:“飞将军!飞将军来了!”
  ------------------------------------------------------------------------------
  是役,斩杀叛军数万人,余部归降。各节度使废的废,杀的杀。女帝恢复旧制,废节度使,重行府兵制。自此,大唐重开清平气象。
  然而此刻,金殿上,女帝纳闷地问杜太师:“爱卿,你辛苦了。但长卿何在?他保住长安,立下大功,为何不来听封?朕还闻单关雄之子单君逸临阵倒戈,大义灭亲,正想让他统率余部,怎的也不见踪影?”
  杜太师愁容满面,鬓发中已见银丝,好像忽然老了几岁,半晌道:“他到凤凰将军府求亲去了。单君逸不忍手刃生父,自尽未遂,也被一道送去求医。”
  女帝大喜曰:“倒真是一段佳话。朕先前闻知爱卿次子杜少华已匹配林府,想不到如今二美并蓄,楚楚果乃女中翘楚。”
  突见杜太师举袖试面,老泪纵横,女帝大惊道:“爱卿,这却为何?”
  杜太师跪伏于地,叩首道:“臣君前失仪,罪在不赦。然,慕容姑娘已魂断雁门关外,尸身被长卿带回长安。众皆传说她是月神转世,尸身不腐,容色如新。可怜长卿,整日里苦思冥想,不肯相信她已仙去。而将军府内震怒,不允其婚事,亦迁怒之,不肯救治单君逸。长卿在将军府外,已长跪了三天三夜------”未几,落下泪来。
  女帝大惊失色,奇道:“竟有此事?怪不得连日来不见将军上朝。朕与凤凰将军乃是故交,听闻将军府内固有传说:凤凰涅磐,死而复生。莫非楚楚也有神仙庇佑?这倒非要前去看个究竟不可------”
  杜太师大泣道:“还望陛下成全长卿一片痴心------”语不能成声。
  女帝慨然道:“爱卿且宽心。如此赤诚,感天动地,若天不能赦,朕亦会摆下香案,恳求上天,就算奇迹一时难以出现,总叫长卿先得了名分,再作道理。”
  将军府大门紧闭,慕容昼面色铁青,道:“你们听着,谁要敢放他进来,不管他是什么人,我就叫他立刻走人,否则就是我走人。”
  红娘与碧落两眼都已红肿,一手一边扯住杜少华,少年额头上撞了老大一个伤口,木楞楞杵在那里。碧落悄声道:“将军说小姐不会死,伤口确实已经愈合了,为何还不醒来?”
  红娘道:“我哪里知道?----不过八爷气得不轻。但杜将军如今乃是长安城的英雄,每日里陪他跪在那里的倒有一堆人。----再这个样子下去,他一个熬不住,将军府便是众之所指。”
  忽听门外一把尖利的声音道:“皇上驾到!”
  众人忙不迭将大门开启,只见华盖龙辇,鱼贯而入。林小胖一身朝服,率众迎出,早瞥见杜长卿居然是被人抬进来的,显然已昏厥过去,心道老八委实太狠,一场硬仗下来,还要不饮不食在门外跪三天三夜,任是个铁人也扛不住。又看到单君逸被人抬入,面色倒还红润,显然是老九偷偷给他服下的灵药起了作用。见得女帝面色冷肃,杜太师随在其后老泪横流,早明白是怎么回事,上前扶住杜太师,道:“亲家,倒叫你受累了。”
  女帝冷冷道:“你明白就好。楚楚为我大唐确实鞠躬尽瘁,遭遇此劫,朕甚痛心。但闻天降异兆,想是上天亦舍不得如此赤胆红颜年少夭折。朕已命人请来得道高僧,连日作法,向天乞命。”
  她话音一转,又道:“但长卿更是我朝栋梁之材,精忠报国,世人皆赞。如今他对楚楚痴心一片,无论生死,都要跟她结为夫妻。如此深情,感天动地,让朕也唏嘘不已。可怜杜爱卿拳拳爱子之心,朝为青丝暮成雪。将军你也为人母,难道就不能放下恩怨,成全一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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