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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AA》末果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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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1 17:07:20
380 起疑

  掌柜的‘啧’了一声,“小狗子,我不是说你。你母亲病入膏肓,全镇的大夫都说没得治了,你就是不肯死心,死拽着你母亲不给走。先不说你这笔不值这钱,就是值,拿了山参去,也不过让你母亲多躺个三几日的,何苦呢。以我看啊,你也别想着什么山参了,我再给你加五个金珠,你拿去给你母亲好好办个后事,余下的钱,还能做点小买卖过日子。”
  少年乞求的眼神渐渐变成绝望,慢慢盖上紫檀盒。
  掌柜心里‘咯噔’一下,“不卖?”
  “不卖。”少年抹了眼泪,抱着盒子转身。
  路过宁墨身边,一直没有开口的宁墨突然问道:“小兄弟,你要山参是想给你母亲吊住性命?”
  少年点头。
  无忧皱眉,“山参不能起死回生,就算能吊住性命,也撑不了几日。”
  少年吸了吸鼻子,“就算能让我娘多活一日,我就要我娘多活一日。”
  无忧一阵心酸,这孩子真是个孝子,正想求宁墨去看看。
  门外传来清儿的声音,“平儿,你在这儿,叫我好找,你家公子呢?”
  侯在门外的平儿答道:“在里面呢。”
  清儿三步前两步的进来,把装着千年人参的锦盒捧给无忧,“这是千年的野山参,长宁公主送给姑娘的。”
  无忧没想到在这儿看见清儿,心脏突地一跳,很快恢复淡定,打开盒盖,那参肉厚根老,已成了人形,确实是难道的好参,“她怎么会凭白送我这个?”
  少年一听千年人参,不由地停了下来,但一支千年人参千金能求,哪敢奢望,只是将抱在怀中的笔紧了又紧。
  清儿瞅着无忧,心里一阵难过,但他跟着不凡多年,早学会了不随便流露心事,道:“长宁公主请宁公子务必治好我家公子,至于她和叶儿姑娘,不会打扰公子休息。”
  宁墨轻点了点头,淡道:“知道了。”
  “这参……”清儿知道宁墨不会不理不凡,但到处是长宁的眼视,戏得演。
  宁墨瞟了那参一眼,“收下了。”
  无忧心间苦涩,握着锦盒的指节根根泛白,原来他和长宁也在这里,怪不得宁墨会在这里逗留,嘴角勾起,却笑了,“谢谢了。”
  清儿心里一阵难过,不敢再呆,“如果没什么事,小的先回去了。”
  宁墨点头,清儿出去和平儿打了个招呼,匆匆而去。
  无忧回头见少年直勾勾地看着她手中锦盒,眼中流露着渴望,见无忧看向他,脸上一红,向她弯腰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无忧将人参盒递向他,“不要吗?”
  少年摇头,“我这笔,不值这钱。”为了给他的娘寻山参,这些天四处打听野山参的价钱,千年人参基本上都是只有耳闻,从来不曾见过,说是就算有钱也未必能买得到的东西。
  他哪敢奢望。
  掌柜怔了一下,见无忧一脸正经,不象说笑,暗骂遇上了疯子,千年野山参也能乱送人,但刚才的那个小厮身上衣料也是上好的素缎,可见是大户人家的,而他口中说的竟是长宁公主,嘴角抽歪过一边,难道是南朝的长公主长宁?
  小眼滴溜一转,“小狗子,我跟你换。”
  少年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敢接嘴。
  掌柜又道:“我说,我拿那三百年的野山参跟你换这支笔。”
  少年这才想念自己的耳朵,喜笑颜开,一个劲的给掌柜鞠躬,“谢谢掌柜的,谢谢掌柜的。”
  “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
  无忧笑了一下,将人参塞到他怀中,“用不着换了,拿去吧。”
  少年抱着山参,恍然如梦,过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这个,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拿去吧,我是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无忧心下黯然,自己同样有母亲,却不能在侍奉在母亲左右,无法尽孝。
  如果强留在母亲身边,只能让母亲在亲情与皇家祖训间左右为难,母亲要么顺服祖训,杀了她;要么便为了她,逆抗祖训,到头来,母亲得到的将是皇家的一杯毒酒。
  皇家子女看似光彩照人,其实许多方便远不如一个民间百姓。
  两行泪从少年眼中滑下,跪下去给无忧磕了个头,“姑娘的大恩,小狗子永世不忘。”
  “没什么恩不恩的,不过是可以让你母亲多活几日罢了。”无忧叹了口气,本想请宁墨前去看看,但如果不是将死之人,这孩子又如何会这样想方设法的寻山参吊命。
  宁墨医术虽好,但毕竟不是传说中的神医和沙华,没有起死回生之术,求他不过是让他为难。
  少年定定地看了无忧一眼,起身向门外急走,跑出两步,又想起什么,倒了回来,将手中笔往无忧手中一送,“这个给你。”
  “我不图你东西。”无忧虽然极喜欢那支笔,却不愿取人家家藏宝物。
  少年道:“等我娘走了,我就跟着我们镇上跑买卖的赵大哥,学做买卖,这笔是用不上的了。赵大哥说,跑买卖闯东跑西,少不得要遇上山匪。这笔带在身上,没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山匪夺去,而我娘没了,家里也没人了,放不了东西。姑娘是好人,我愿意把这笔送给姑娘。”
  他说的句句在理,这孩子就象当年的子言,小小年级,便已经很是懂事,无忧听着更是心酸,再忍不住看向宁墨,迟疑开口,“宁墨……”
  宁墨回看了她一眼,对少年道:“在下略懂医术,如果小兄弟不嫌弃,我们可以去看看,就算当真治不了你母亲,让你母亲多活些时日,倒未必不能。”未见病患,他不能贸然保证能治。
  无忧嘴角一抽,略懂……
  少年见宁墨和无忧虽然比他大不了几岁,但亲王的病都是请他去治,而且还是由公主拿着千年人参请求,眸子不由地一亮,又跪下给宁墨磕了个头,“谢谢公子。”
  无忧有些难为情,道:“都是你办事,我得好处,说不过去。”
  “无妨。”宁墨眼角噙上一丝柔意。
  “要不,这支笔给你吧。”无忧将紫檀盒送到他面前。
  “新不如旧。”宁墨转动轮椅,“走吧。”
  少年忙跳到前面引路。
  等他们走完,耳房的帘子一挑,出来一个瘦条的锦服中年男子,站到门口,朝着被平儿推着的轮椅直瞅。
  掌柜凑上来,“曹大人,那公子肯定不是皇上要找的人。”
  被称作曹大人的中年男子拧紧了眉头,自言自语,“和芷兰娘娘长得真象啊。”
  “天下无奇不有,天底下有个把长得象的人,也不足为奇。如果皇后娘娘怀疑的那个真活着,那老东西,不可能不与他联系。那笔,我都盯了十几年了,一直没有人来认领。我看啊,那人早死了。”
  “话是这么说。”曹大人想了想,又摇头,“你看清楚了,他对那笔真没兴趣?”
  “真没兴趣。”
  “小狗子母子真不知那笔的来历?”
  “我试探过好几回,确实不知道,老东西到死也没告诉他们母子,估计是怕狗子娘妇道人家存不住话,说漏了嘴,给小狗子引来杀身之祸。”
  宁墨一行已经走得无影无踪,曹大人仍不舍得收回视线,想了一会儿,又问,“你确实这次计划没有提前走漏风声?”
  “狗子娘早就没得治的,我只不过是放了点风,说我手上的这支三百年的野山参能让狗子娘多活几日。头先听家人说看见那位公子陪着个姑娘买琴弦,立刻差了陈大夫前往狗子家,给他娘扎了一针,让她剩下的那口气,再下去半口,又跟他说,没得保了。狗子眼看着娘要断气,自然抱了笔前来换人参。只要拖着那位公子不离开集市,总能撞上狗子。这前前后后全是我一手安排,没有风声可漏。”
  曹大人这才点了点头,收回视线,“也罢。”
  掌柜讨好问道:“大人,您看,这事要不要向娘娘禀报?”
  曹大人哼了一声,“我看你是想当官,想疯了。这事成了,自然是大功一件,但不成,就是大罪。”
  掌柜脸色微白,“那笔现在被狗子送人了,怎么办?”
  “送了就送了吧,引不来那人,也不过是个死物,拿在手上万一被人看着,反而惹出祸事。”
  “那……那我这十几年不是白守了?”
  曹大人鄙视地横了他一眼,“白守?你不想想当年你不过是个街边混混,吃了上顿,下顿还不知往哪儿捞,现在你家缠万贯,三辈子也吃不完,还不知足?”
  掌柜被一阵抢白,老脸红了白,白了红,“钱是有了些,可是……地位……”这年代,商人再有钱,在社会地位上,也只能算中下等。
  所以商人有了钱,就想方设法拿钱捐官,提高自己的地位。
  曹大人有些不耐烦,一扬手,“行了,行了,我寻到机会,会在娘娘面前说说你的好。”
  掌柜大喜,恭手行礼,“有劳曹大人了。”说完,打开柜子,取出事先备好的一小箱金子,打开来亮了一亮,马上盖上,推到曹大人面前,“这是孝敬大人的。”
  曹大人脸上这才露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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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1 17:07:59
381 桫楞信物

  少年焦急的视线,在母亲绕着金丝的手腕和宁墨清冷的面庞间来回。
  宁墨手指轻捻金丝,感觉着狗子娘的脉动,暗自冷笑,果然……
  手一抖,收回金丝。
  “怎么样啊?”无忧凑了上来。
  “是被烟熏存下的旧疾,心脏衰竭,供血本就不足,又被堵了一脉,命在旦夕。”
  无忧想到不凡的心脏,心里陡然一紧,难道他的心脏也是当年为了求她,被烟熏所致?
  心中最隐密的痛痂突然被揭了起来,扯着下面淋漓血肉,痛得稚心。
  “有救吗?”
  宁墨道:“如果早些医治,倒是有治。但现在……”
  少年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大滴的泪滚了下来。
  宁墨睨了他一眼,又道:“现在用针刺,助她打通堵塞的那一脉,再加以调养,也只能有三五年的活头。”
  三五年……头先听说母亲已是无救,他所求也只是能让母亲多活三几日,现在听说竟能有三五所,少年转悲为喜,‘扑通’地一声跪了下去,“求公子救救我娘,狗子给公子一世为奴。”
  “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坐视不理,为奴不必了。”宁墨手中金针一支支刺入狗子娘穴道,一根根得轻轻捻转,半柱香功夫,运气在掌上,将那些针同时吸出。
  狗子娘立刻一阵咳,咳出几大口浊浑的污血。
  少年大惊,扑了上去,“娘,娘……”
  “没事了,不必担心,她此时过于虚弱,暂时还不得醒来。你将这参分成三十份,一日取一份浓浓地熬上一碗,喂她服下,明天便会醒来,明天我会派人送来草药,三碗水熬成一碗,如此四次,再将这四次的药水合着药渣再熬成一碗,喂她服用;三日后可以进食粥水,七日方可正常进食,大约四十日上下,可以下床,以后勿过于操劳。”
  宁墨说完,眼角余光见无忧瞪大了眼,转脸问道:“怎么?”
  “你太神奇了。”无忧把自己所学的那点医术翻个底朝天,也不及他千分之一。
  宁墨向来不喜欢听人奉承,听了这话,却禁不住一笑,“我能做到的,也就这些。”
  少年身子一矮,又跪了下去,使劲磕头。
  无忧将他拉起来,“别磕了,他大不了你几岁,你这不是在折他的寿吗?”
  少年一慌,赶紧起身。
  宁墨净了手,才向少年漫不经心地问道:“那笔,你是从何处得来?”
  “是我爷爷交给我的,爷爷说是十几年前一个友人请他代为保管的,说三年内必会回来取,可是十几年了,也不见有人来取。前几年我们那儿生了野火,把村子烧了,大多村民死在那场大火里,爷爷也死了,娘带着我逃了出来……”少年说完,羞愧地低下头,“如果不是我娘,这笔,我不会拿出去的。”
  无忧一听,忙将那笔递还给他,“那你还是留着吧,万一人家来寻……”
  少年摇头不接,“我爷爷死前说过,如果三年没来取,就说明他已经不在人世,所以这笔已经没了主人。”
  “原来这样……”无忧心里顾忌,这才散去。
  宁墨清理着金针,“你爷爷没告诉你,他的友人是谁?”
  “没有。”
  无忧难得见宁墨对一件事如此上心,不由也留了心,如果能知道这笔的来历,打听到它的主人,将它物归原主,倒也不错。
  “也没说这笔是什么来历?”
  少年一脸迷茫,摇头。
  宁墨轻吁了口气,看来是当真不知。
  辞了少年,出了茅屋。
  回到客栈,天色已晚,已经来不及再做饭菜,只得叫小二去备些饭菜。
  无忧去了隔间净手,平儿伏到他耳边道:“那些人撤了。”
  宁墨点头,“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平儿点头,“他们是什么人?”
  宁墨嘴角抽出一丝冷笑,“不过是些想捞功名的势力小人。”
  平儿听见门响,知道是无忧回来,退了出去。
  宁墨抬眼往那紫檀盒看去,那些花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如果料得不错,这便是母亲一直收藏着的那个紫檀盒。
  打开紫檀盒,取出里面毛笔,从紫檀盒中取出毛笔,往笔杆上看去,笔杆上雕着二龙戏珠的图案,在离笔毛半寸的地方,果然有一个方印图腾,将图腾对光,慢慢转动笔杆顶端的龙珠,图腾上慢慢映现出龙飞凤舞地刻着“桫椤王”三个字。
  无忧进来看见,奇怪地‘咦’了一声,“你识得这笔?”
  “曾听一位前辈说起过。”宁墨泼墨般的眸子黯了下去。
  这支笔是景奶奶带着母亲逃离桫椤城时,带在身边的,后来这支笔成为外祖父亲唯一的遗物。
  母亲曾说过,这支笔也是桫椤王的象征之一。
  后来二哥被赐毒酒,母亲令忠仆送二哥出宫,带去的便是这支盘龙笔,意思令二哥担起桫椤国的复兴重任。
  但在逃离的途中,遇上层层搜查,忠仆为了不暴露二哥身份,将这支笔交付他人,用来引开新后的注意。
  这件事是忠仆临死前托人将消息托给的母亲,那支笔从此失去了下落。
  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他们三兄弟和执笔之人,便只有当年新皇派出去的人。
  如果所料不错,当年交付的便是狗儿的爷爷。
  前些天,他们刚进这镇子,就发现,有人对他特别留意,并暗中跟踪。
  他不知对方目的,为了不打草惊蛇,故作不知,今年在集市,对方更是探头探脑。
  直到看见小狗子带来这支笔,才恍然大悟,这是一个试探他身份的计谋。
  只要他表示出认得那笔,便说明他便是芷兰皇后的儿子之一。
  手指抚过冰冷的笔杆,仿佛又看见母亲偷偷地抚着这支笔流泪的情形,薄唇轻抿,将笔放了回去,这支笔该属于二哥。
  无忧轻尖抚过那块图腾,“你可知道这笔的来历?”
  “听说是当年桫椤王的身份象征之一。”
  无忧在看见那个图腾的时候,就有所怀疑,这时亲耳听见,仍觉是微愕。
  这么说,这支笔该属于子言……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1 17:08:14
382 送笔

  无忧轻抚白玉笔杆,十天了……
  在这里已经逗留了十天,她知道不凡就在附近,甚至知道他在哪间宅子里,无时无刻不挂记着他的伤,却一次也没敢去看过他。
  明天就要上路,这笔却迟迟未能送还,此去不知与他还能不能有再见之日。
  从宁墨那里得知,开心和了了都相继和兴宁解除了婚约,只是为了不暴露她的行踪,暂时未与她联系。
  兴宁大发雷霆,但他们的婚约本是与王妃的一个契议,她怒归怒,却无可奈何,可怜府中人战战兢兢,唯恐出现在兴宁面前,惹上杀身之祸。
  最让无忧担心的却是千千。
  以前指望着不凡可以保住千千,但现在他才是兴宁心尖上的刀口,避之不及,又哪里还保得了千千。
  天早黑透,宁墨外出仍然未归。
  想来想去,宁墨最有可能便是去了不凡那里。
  明天他们就要动身前往南朝,不凡一众也定不会在这里久留,那么上路之前,他的伤势自然得有一番交待。
  宁墨虽然功夫很好,但终究是腿有不便,万一遇上匪人或者皇姨的人,对方以多欺少,他免不得要吃亏。
  外头敲过三更,无忧再坐不住,起身外走。
  ☆☆☆☆☆☆☆☆☆☆☆☆
  不凡握着卷书在灯下细看,平素便显得宽松的袍子披在身上,越加显得阔大空荡,俊极的面庞消瘦了许多,苍白无色,那双眼却越发的黑沉无波。
  一阵风吹过,冷得刺骨,下意识得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拉高。
  身上的伤愈合得很好,但失血过多,一时半会儿补不上来,特别的畏寒。
  清儿推门进来看见,忙要去床上再抱一床被子给他,跟在他身后的叶儿拉住他,低声道:“我来。”
  清儿正想拒绝,见对面屋窗格人影晃动,知是长宁公主派来盯稍的人,微拧了眉头让开。
  他将叶儿拒在门外,长宁公主收到风,定会来寻麻烦,自家公子护短,会一人承下。
  长宁虽然不能拿公子如何,但他们终归是亲姐弟,长宁来一回,他家公子就添一回堵。
  宁公子交待过,他的伤势好得快慢,心情很重要。每次长宁来过,虽然他表面上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第二天从他伤口中放出的淤血总会多许黑血块,宁公子说过,这些血块会阻碍血脉流通,轻则减缓伤势愈合,重则加重伤情。
  看向灯边公子,脸色仍然温和,但这些日子锁着的眉心却从来没打开过。
  这些年来,只有无忧在他身边时,才能看见他眉头真正的舒展,再看叶儿的背影,不管她看上去再怎么温柔美丽,但一想到她是长宁的人,就生出一些不喜。
  但主人家的事,不是他一个下人可以左右的,暗叹了口气,转身出去,反手带上房门。
  叶儿在床上抱了床被子抖开来,加盖到不凡身上。
  不凡眼角也不抬一抬,只顾看手中书卷。
  叶儿将灯芯剪去,火光顿时亮了不少,她借着灯光看着不凡俊美非凡的面庞,微垂着的眼线成一条极美的弧线。
  有了那回失态,这些天来,虽然每天来看他,但都不曾再得他一个正眼。
  她说,那日看宁墨是因为他和他长得太象,意外之下才失了神。
  可他神色仍是淡淡的,完全不知他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压根没听见。
  见他盖了两床被子,有风一吹,脸颊上仍浮出小小的粟粒,鼓着勇气坐到榻边,“两个人睡会暖和些,如果被子不得保暖,你还是觉得冷,我可以……我们名分已定,不必顾忌……”
  “不必。”他冰冰冷冷,也不抬眼,放下手中书卷,面向里躺下,“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看着背对她侧躺下去的身影,叶儿知道不能再呆,否则只会引来他更多的反感,只得起身。
  等房门重新合拢,不凡仰躺过来,望着天花上的雕纹。
  那个小女人生生地挤上床,霸道地抱着他,那一切,他都觉得理所当然,甚至盼她将他抱得更紧些,而别的女人……他连逢场作戏,都做不出来,只觉得反感。
  望着身边窗外的明月,轻吟道:
  思往事,惜风月,易成伤。心已伤,眼噙笑,风华绝代,却不知最断人肠。
  他轻叹了口气,她便是这样,用笑来遮掩心里的伤痛。
  窗外与他一墙之隔,无忧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石墙,望着窗上的投影,随他轻念:
  思往事,惜风月,易成伤。心已伤,眼噙笑,风华绝代,却不知最断人肠。
  他不管何时,都是捂着心口的伤,含笑对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笑脸后面的伤有多痛。
  眼睛慢慢地湿润,那声轻叹,更如魔音一般,引得她情不自禁地一声叹息。
  声音极低,落入不凡耳中,却如同惊雷乍现,顾不得身上伤痛,翻身坐起,推开窗,向窗外望来。
  却只得被风吹动着的桃花树影,落瓣纷飞。
  四下里望了半晌,却哪里有什么人影,不由又是一叹,她怎么可能来这里。
  明知她不该来,也不能来,仍有些失望。
  真想……看看她,亲眼看见她好好的。
  自嘲一笑,始终是放不下她。
  正要关窗,见窗台上放着一个紫檀木盒子,一身热血瞬间腾起,重望向远处黑幕,搜寻着来人的身影。
  远处树影轻摇,知道她已经去得远了。
  虽然没能看见来人,却直觉是她,心绪翻滚,久久难平,拿起窗台上檀木盒,这盒子时他再熟悉不过的,打开来,果然是母亲传给他的那支笔。
  心脏砰砰乱跳,完全失了频率,望向窗外。
  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他眉头一蹙,将笔放盒中,藏进被中。
  长宁领着叶儿进来,看着偎坐在榻上仍在看书的他,眉头便是一皱,“你故意冷落叶儿?”
  不凡终于抬眼扫向叶儿,缩在长宁身后的叶儿,与他目光一对,小脸煞白,连连摇头。
  长宁道:“你不用看她,她什么也没对我说,是我的人看见的。”
  不凡收回视线,“看来,这窗平日里得关一关,狗叫多了,也挺惹人嫌。”
  长宁脸色变了一下,“我是为你好。”
  不凡笑了一下,重看回自己的书卷,“宣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休息了。”
  长宁拧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整整十天,有宁墨的话在前,她不敢叫叶儿在他房中服侍,但换茶倒水那些下人的活,叶儿却是一直抢着做的,可是不管她做的再多,再好,也没能在他面前得个正眼。
  之前已经在朝中放了风声,要纳叶儿为妃,明天就要上路,回到京里,如果还是这般,向朝里怎么交待?
  不凡淡道:“没有故意与不故意之言,宣姐许她婚事,我并没答应。”
  长宁知道他不会情愿,但没想到他敢当着叶儿的面说出来,伤了叶儿的面子,也就伤了朝中丞相一派的脸面,他以后在朝中还怎么立足?
  气得脸色发青,“你……”
  不凡轻翻书页,语气轻松得如同在说明早不吃包子,改吃饺子,“我已有妻子,不会另娶。”
  别的事,长宁可以妥协,但为他搭梯登上宝座的事,她不能让,“不管你将那丫头在心里蓄了多深,都得给我将她挖出来,丢掉。你不做兴宁的夫君,就只能娶叶儿。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母亲没了,长姐为母。这事,我订了,你不娶也得娶。”
  不凡脸色仍淡,父母家事,实在没必要当着外人争吵。
  长宁见他不搭理,更火冒三丈,侧脸看向身边叶儿,“今晚,你留下来服侍亲王。”
  “长公主……”叶儿脸色惨变,向后退了一步,“长公主,不要再为难亲王,或许过些日子……”
  “嗯?”长宁脸色一冷。
  叶儿打了个哆嗦,只得闭了嘴,慢慢蹭到榻边,望着不凡怯怯道:“亲王……我……”
  不凡冷道:“出去。”
  叶儿吓得退开,正想往外逃走,却见兴宁冷眸横来,吓得又是一哆嗦,小声求道:“长公主……”
  “给亲王宽衣。”长宁美眸半窄,就算不能房事,有了肌肤之亲,也不能容他再抵赖。
  “我……”叶儿视线在不凡和长宁间巡梭。
  如果强行亲近带伤的他,只会更招来他的厌恶和憎恨,以后就算退了他,也再得不到他的宠爱,她不愿如此。
  但长宁公主虎视眈眈,却不容她退缩,她知道长公主要的只是她家在朝中的地位,要的只是她嫁给亲王,而她受不受宠,能不能幸福,长公主半点也不关心。
  然长公主想得她父亲的扶持,父亲又何尝不想借她手中军权来保他家族的权势?
  父亲要的也就是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亲王,亲王在长公主的扶持下坐上宝座,父亲就是皇帝的老丈人。
  她是父亲第三个老婆的女儿,只因为她长得最象常乐郡主,而模样又是家中最好的一个,才会被长宁看上。
  大娘和另的姨娘们得知选中的是她,早恨不得拿眼神将她戳死。
  如果她现在违逆长公主,长公主将她淘汰,自有自家别的女儿顶上,而她回到家中,可就再没有立足之地。
  正犹豫不定,被长宁又是一瞪,膝下一软,跌在榻边,颤着手去解亲王的衣裳。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1 17:08:24
383 到底欠他多少?

  叶儿手指还没碰到他的衣结,喉咙一紧,已被不凡卡住脖子,摁在榻边缘上,呼吸顿时不畅,一张脸涨得通红。
  长宁听见轻微的骨骼轻响,刷白了脸,正要急唤他放手。
  不凡已经将手放开,冷冷道:“记住,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碰我。念你初犯,饶你这次。”
  他说着话,眼斜瞥着的却是长宁。
  叶儿捂着脖子滑坐到地上,剧烈咳嗽,喉咙上火辣辣地痛,每咳一声,都象要将噪子撕破。
  长宁绝色的面容微微扭曲,额头青筋跳动,他说的是叶儿,话却是对她说的。
  狠狠地瞪着他,只换来他云淡轻风的一笑,那张失血色的俊容如同月华般温润无害。
  长宁一阵恍惚。
  如果不是叶儿脖子上两道乌青的淤痕,定会认为刚才发生的事是自己的幻觉。
  不管如何,那一笑,却让她胸中怒火渐渐散去。
  脸色柔和下来,“你身体不好,明天还要赶路,这件事以后再说。”
  “好。”不凡淡淡而笑,看不出方才的事,他到底有什么想法,是恼?还是不恼?
  或许对他而言,捏死叶儿,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放了她,也不过是放飞了一只误停在他手臂上的鸟儿,根本无足轻重。
  长宁感觉久违的力不从心再次卷袭而来,就算他现在什么也没有,她仍是奈何不了他。
  不敢再看他的眼,他的笑,近乎逃似地离开房间。
  叶儿眼里噙着泪,又不敢哭,偷偷看了不凡一眼,后者只是重拾起身边书卷,就连眼角也不向她瞟上一下。
  高贵的家世,美貌,这些从小到大所拥有的优越感在他面前一钱不是。
  在见到他之前,自认凭着自己的各种条件,他定会迷拜在自己裙下,这以后的日子,便会被他捧在手心里。
  有朝一日,他坐上皇位,她自母仪天下。
  如今才知,这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梦,自己所有一切在他这里,什么也不是。
  要想在他身边占下一席之地,得自己去争。
  想明白了这点,抹去脸上的泪,颤颤巍巍的起身,腿上仍软得使不上力,却尽自己所能的保持高贵的形象,行了个半礼,随着长宁离去。
  不凡眉微微一蹙,这女子不可小看。
  清儿不吩咐,忙进屋关窗,门窗一合,不凡眼里的温文暖意瞬间消逝,夜幕般的眸子冰一样的冷。
  ☆☆☆☆☆☆☆☆☆
  无忧回到客栈,见宁墨候在院中,不由地停在门口。
  她回来,宁墨松了口气,也不问她去了哪里,柔声道:“回来了?”
  “嗯。”无忧去寻他,结果不见他,却被不凡所绊,让他担心,心生愧疚,出去寻他的话,再说不出口,上前蹲在他身前,握了他的脚踝。
  他下意识的要避,被她握实了,未能避开,感觉到她的小手在他的小腿上轻轻揉捏。
  宁墨低下头,看着身前单薄身子,既心酸,又心疼,伏身抓住她的手腕,“以后……怎么打算?”
  无忧手停住,以后……
  这些日子,她想的最远的就是治好那人的伤,至于其他再没想过。
  她也不知道,等他的伤好了,她该做什么,又该去哪里?
  “你呢?”
  宁墨张了张嘴,他想守护她一辈子,但这话,他说不出口。
  这样肮脏的他,还有什么资格来守护她?
  无忧长透了口气,看来都是没有打算的人啊……
  抓住他的手,“不如起来走几步?”
  他的腿渐渐恢复,已能走上几步,但是自从上次当着她的面跌倒,就再也不在人前起身。
  冷不丁被她一问,有些愕然,愕看了她半晌,垂下眼,“不了。”
  “来吧,我扶你。”无忧扶了他的手臂,鼓励地看着他,“我第一眼看见你,就想你站起来。”
  宁墨的眸子渐渐冷了下去,将她的手轻轻推开,“夜了,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自己转动轮椅进屋而去。
  在‘常乐府’中的相见,是他梦想的破灭。
  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尤其是她。
  无忧不知他这是怎么了,突然就变了脸,冲着他的背影叫道:“难道你不想站起来?”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宁墨玄青的身影在门口微顿。
  这夜,无忧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蒙蒙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闻到熟悉的饭菜香,揉着涩涨的眼,偏头望去,只见宁墨儿端了饭菜进来,搁在桌上,又转身离开。
  宁墨虽冷,这些天吃饭,并不回避,与她同桌,但今天的情形看来,他全然没有与她一同进餐的打算。
  无忧忙翻身坐起,“宁墨,你……不一起吃吗?”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自己吃吧。”宁墨望了她一眼,自行离去。
  无忧坐在床上闷了一阵,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他生疏成这样。
  洗漱了坐到桌边,见桌上除了饭菜,还有一个白玉小瓶。
  那白玉小瓶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如果不出意外,里面装的是一个月一次的沙华之血。
  无忧拨开瓶塞,凑到鼻边闻了闻,淡淡的血腥味飘来。
  往门外望去,这时绿鄂早已经去远,血液极易干,在二十一世纪时可以理解为冷藏,可是手中血瓶并没有冷藏过的痕迹,她不知他们是用的什么办法传递。
  细想自从回到这里,收到的血瓶都是不曾冷藏过。
  握了血瓶奔出屋。
  平儿正指划着马夫装行礼,宁墨手撑着额,看着前方一片将落的枯叶,静静的不知在想什么。
  一只南归回来的燕儿,不知在哪儿伤了翅膀,从空中跌落下来,它的伴侣追逐着发出阵阵哀鸣。
  宁墨抬眼看见,伸臂接下燕儿,长指拨开它的羽毛,抬头对盘旋在空中焦鸣着的燕子笑了一笑,那笑柔如春水,“别担心,它会好起来。”
  那只燕儿象是听懂了他的话,落了下来,停在他身后靠背上。
  宁墨取出小刀,金创药,麻利地为它处理伤口。
  无忧依在门边看着,他本性是何等温柔的一个人,可惜人的贪婪和邪恶将他变得冷如冰霜。
  想着在‘常乐府’见他所受的侮辱和酷刑,不觉间握紧了双拳,伤害他的人一个是自己嫡亲的姐姐,一个是自己的姨娘。
  她脚步极轻,宁墨没察觉她站在身后,给燕儿上好药,小心地理顺它的羽毛,抬高手,将它放手。
  两只燕儿绕着他盘旋一阵,才向远处飞去。
  丝滑的阔袖顺着手掌滑下,露出他手腕间一小角白色的崩带。
  无忧心脏骤然一紧,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移身上前,飞快地抓住他的手腕。
  宁墨惊回过头,随着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腕间,那角雪白的崩带已是无处可藏,事情到了这一步,反而淡然了。
  眸子里的惊乱化为平静,一如平常的淡漠清冷。
  无忧压抑着胸间惊天的浪涛,慢慢抬眼,望进他澄清得一尘不杂的黑眸,“你的手怎么了?”
  “不小心划伤。”宁墨试图缩手,反而被无忧握得更紧。
  无忧将血瓶拈在指间,“划伤后,血都到了这里?”
  宁墨别开脸不言,遇上不愿说的事,他可以不答,也可以直言不想说,但说谎却不擅长。
  “这血是你的?”无忧凝看着眼前白得如同冰雕般的清峻面庞,心间如同万马踏过,再难平静,原来是他一个月一瓶的血,将她养大……他到底有多少事瞒着她?
  她到底欠了他多少?
  宁墨望了望四周,门外行人虽然不多,但终都是外人,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眉头紧锁,抬起头,迎视向直直凝注在他脸上的视线,“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她知道,这些年来服用的血,都是从他这个肮脏的人的血管中流出来的,会不会恶心?
  “我只是想知道,是还是不是?”一定是他,她不会再怀疑,但她要他亲口承认。
  “这不重要。”宁墨将手腕从她掌心中挣出,拉下阔袖,掩去手背,将腕间崩带实实在捂在袖中,再不得见。
  无忧突然明白,他今天为什么不与她一同用餐。
  并非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他生气,而是他不让她看见他腕间的伤。
  将这些瞒着她的事,继续瞒下去。
  逼视着他的眼,扬手将血瓶往地上摔去。
  他看着血瓶从眼前坠落,只要轻轻一动手,便能将血瓶接住,但却连手指也没动一动,只是垂下了眼睑,任血瓶砸向地面,长睫微颤,原本少血色的脸颊又白了一分。
  眼见血瓶要落地,无忧脚一勾,血瓶在她脚尖上弹起,重回到她手掌中,用力握紧,深瞥了他一眼,转身回走。
  进了屋,将血瓶放回桌上,重新滚回床榻,望着天花板怔怔出神,到底不记得了些什么?
  越来越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失去的记忆,到底是些什么。
  听见宁墨进屋,也不动弹。
  宁墨视线扫过桌上血瓶,眸色沉了下去,轻叹了口气。
  被人欺瞒这么久,换谁也会着恼,何况是她这样的烈性子。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1 17:08:37
384 不算谎言的谎言

  连着盛了饭菜和血瓶的托盘送到床边,“快凉了。”
  无忧微微侧目,望着他与子言酷似的眼,“那血……我以后不会再服用。”
  “我能有一百种办法让你服下去。”宁墨面无表情,声如冰裂,就算他再令她不堪,要她活命,也只能如此。
  无忧翻身向里,这些年她为着活命一只喝着人血。
  但那时一直以为是小冥王从血库里弄来的血,心里虽然有抵触,却也算是默认。
  毕竟医院里给人输血也是常事,只不过她是换了个方法罢了。
  但从回来后,才发现原来这些血全是来自一个人,觉得自己如同吸血鬼一般活着。
  每喝一次,心里的愧疚就多一分,压抑着的抵触日渐高涨。
  她没停下服用,一是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她得活着;二是只有这样,才能不断去沙华这条线索。
  既然知道他在这世上,就无论如何要寻到沙华,寻到这个用自己的血将她养大的人。
  得知绿鄂是沙华时,她惊讶,却没有心痛的感觉,甚至生不出感恩之心。
  起初她以为自己无情无义到了这个地步,但隐隐却觉得,或许她喝下的血,被称为‘沙华之血’,未必是绿鄂这个沙华的血。
  或许是另有他人。
  在看见宁墨腕间的崩带的一瞬间,剜心般的痛兜面而来。
  他才是沙华,他才是用自己的血,将她养大的人。
  初见他时,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和愕然。
  再后来,他对她的种种不同寻常的举动。
  回来后的初次阳竭,人事不知前他的出现。 心中这些一直不能想明白的迷团,一一得到解释。
  他认得她,他知道她会阳竭,他知道她的一切。
  可是她却把他忘了,记不得他的丝毫,不记得与他的任何瓜葛。
  他承受着惨无人道的酷刑,拖着长年累月不得好的伤痛,却月覆一月的割血与她。
  就算是健康的人也承受不住一个月一次的放血,何况他。
  怪不得他身体虚弱成这样。
  一想到这些,她的心就如同被风吹着的杨柳,起了落,落了起,想寻个地方落下,却哪儿也挨不上,只得上头悬着的那点,撕心裂肺地痛。
  这情叫她如何承受?
  以前倒也罢了,往后还要这样靠着他的血渡日,看着他的身体因她而虚弱,她做不到。
  “我想休息一会儿。”她闭上眼,脑海里却全是宁墨第一次在‘常乐府’看见她时的诧异和痛楚。
  “饭晚些吃,也没什么,但这血……不能误了时辰。”宁墨望着她耳后的那颗小小的红痣,她不是蛮横不讲理的姑娘,但倔起来,却比谁都倔强。
  “我说过,不会再服。”无忧闭着的眼,迅速发烫,有泪涌上来,生生的咽下。
  既然承不下他的情,就此打住,不能再接着欠下去。
  宁墨看了她一阵,将饭菜挪开,取了小瓶,拨开瓶塞,伏身上前,凑到她唇边。
  淡淡的血腥味传来,无忧下意识地推开。
  他握得不紧,小玉瓶脱手而出,飞到床下,一声碎响,玉碎四溅,鲜红的血浆在地上溅了开来,红得刺目。
  无忧听见声响,心里陡然一紧,回转身来,看着地上溅开的一片红,只觉得轰一声,脑中有什么东西炸开来,心头一绞痛,连呼吸都难以再续。 地上溅开的仿佛不是一滩血,而是她的心。
  她不愿再继续吸食他的血,却也不能这样作贱他。
  嘴唇微哆,翻身向床下跃起,想去收拾这残局。 她快,宁墨却比她更快。
  在她一动间,他已经扣住她的肩膀,她没来得及还手,肩膀一酸,力气顿时被抽去,身体软了下去,再提不起一丝力气。
  “放开我。”她大喊,嘴唇却没能张开半点,只在口中发出含糊的声音。
  蓦然想到什么,又急又怒,身体却不能有丝毫动弹。
  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她揽住怀中,看着他拂开阔袖,咬去腕间崩带结头,扯去崩带,露出腕间伤口。
  手腕一转,手中已多了一把金刀,刀尖正对仍鲜红的伤口,他长指在刀柄上一压,刀尖准确无识地刺入手腕。
  无忧感觉呼吸将要停止,想阻止他,可是什么也做不了,眼里倔强转成了痛和恨,恨自己的无能。
  他一手揽紧她,凝视着她的视线从她的眼挪到她紧闭着的唇上。
  她的唇少些血色,却娇柔得如同花瓣。
  他丢开手中金刀,将手腕迅速压在她唇上,迫她张嘴,鲜血从他腕间涌出,流入她口中。
  她无力阻止血液流入口中,却说什么也不肯咽。
  无论她咽也好,不咽也好,他都是一动也不动,直到够了她应该服下的血量,才将手腕抬起,扯了丢在一边的崩带随意裹住割开的手腕。
  看向她狠狠瞪着他的大眼睛,视线巡过她鼓着的腮帮子,浓眉微微蹙起。
  下一刻,突然伏低头。
  无忧惊愕地看着他向自己靠近,直到他的唇压覆在她的唇上,鼻息间尽是他才有淡淡竹香,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舌尖撩过她的唇齿,痒得她再僵不住,透了口气,他的舌乘机探入,纯熟撩向她的舌根,一股久违的,能直钻入心里的**在她舌根传开。
  未能等她反应,他又去了别处,所到之处,无不勾起她想也不想想的快-感。
  喉咙一松,满口的腥甜液体灌下,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她尽数咽下。
  他慢慢退了出去,嘴角沾着一点鲜红,艳得醉人,凝看着她的眼,明亮而深邃,冷萧中夹杂着一抹无力掩饰的柔情。
  无忧这一眼望去,痴在了那里。
  屋中极静,只闻窗外枝头啼莺婉唱,风吹着他耳边墨黑的发束轻拂过他的微微泛红的面颊,旋即又垂落下去。
  门外传来马夫的声音,“小哥,什么时候启程?”
  院中平儿答道:“我给哥哥斟杯茶先喝着,我家公子准备好了就走。”
  无忧赫然惊醒,她的手压在枕下,一阵麻,才发现能动了。
  凝视着他的眼,却不敢动弹,攥紧被褥,紧得戳痛了指尖,却不及她心里万分之一的愧疚之痛。
  他放开她,避开她的视线,抬手随意拭去唇角血迹,“我说过,我有上百种办法让你吞服。以后,不想受罪,还是不要违逆我的好。”
  她嘴角轻抖,“我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一直饮着你的血?”
  “很多年前,有一个人与我做了笔交易,仅此而已。所以,无论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你都无需介意。”
  宁墨舀了些她爱吃的鲜虾蒸嫩蛋到碗中递到她面前,“压压腥味。”
  无忧只得坐起,接下他递来的碗筷,“什么样的交易,能让你年复一年,月复一月的用自己的鲜血来交换?”
  “一个可以陪着我一起长大的小姑娘,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宁墨又夹了些菜到她碗中,“我不想她死去。”
  他说完,默默转身缓缓离开。 无忧捧着碗,心里沉甸甸地,“你是说,如果我不喝这血,你们的交易就会中断,那么她也会死去?”
  他停下,不敢回头看她的眼,怕被她看出蹊跷,“是。”这话算不上骗她。
  “难道她象你母亲一样,被囚禁?”
  “不曾。”
  “不曾?”无忧有些意外,“难道她也有什么不治之症,需要依赖别的什么?”
  “是。”
  “难道连你的医术也没办法救治?是绿鄂吗?”脑海中浮现着绿鄂痴痴傻傻的模样。
  “我并不万能。”宁墨将这话题打住,“快吃吧,一会儿要上路了。”
  无忧听着渐去的木轴声,以往不忍心中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他对她的身体也是再熟悉不过,他知道怎么能让她最快的张口,又知道怎么能让她产生些无法抑制的快-感,不自觉得吞咽。
  宁墨出了房间,回头看着掩上的房门,唇上还带着她唇上的微冷,口中血腥中还有她口中的芳香,这一切都是他熟悉而怀念着的。
  抬手起来,指尖轻抚滚烫的唇,方才虽然是无意而为之,与她亲近的那瞬间,心里的悸动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眼前的门板渐渐蒙去,又看见神巫抱着小小的她,出现在他面前,“她长大后会是你的妻子,是可以一直陪伴着你的人,你愿意用一半的血来救活她吗?”
  那时的他经历了母亲的惨死,虽然身边有乳母和义父,但他们表面上是他的父亲,实际上却是他的家仆,他们小心的抚养着他,把会的全教他,可是他们的这份小心却让他更加孤独,更加怀念死去的母亲和哥哥们。
  神巫将她的小手放在他手中,虽然那时还不懂妻子真正意喻着什么,但他握着那支冰冷的小手,却如同在孤寂的寒夜升起一个温暖的火堆。
  眼前的幻影渐渐淡去,仍是冰冷的门板。 他慢慢垂下眼睑,这样的他还能做得了她的丈夫吗? 抬头望向远方天空。
  “忧忧,你叫我等,可是这样的我真的还能等得到吗?”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1 17:08:46
385 看热闹

  凤止用扇柄挑开车帘,睨了后方远远跟着的另一队人马一眼,邪媚一笑,“你是故意的?”
  不凡将手中黑色棋子,按上棋盘,淡然道:“一心二用,这局你输定了。
  “输了,不就给你跑个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凤止仍眺望远处马车,可惜那车遮得严严实实,看不见车里情景,“难道你是想借这机会,见她一见?”
  他此时心思全在后面那辆马车上,至于这局棋的输赢,反而看得淡了。
  胡乱落了一子,又凑脸到窗外,全然没发现,自己的棋子把自己堵死了一大片,“她可见过你的真容?”
  不凡望着棋盘摇了摇头。
  “没见过?”凤止更来了兴趣,落下车帘,坐了回去。
  “我是想说,今天这棋不下也罢。”
  凤止怔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已成了死局。
  他不在意输赢,但真的输了,却打脚底升起一股寒意,“你想要我做什么?”
  “暂时没想到,等我想到再告诉你。”不凡收拾着残棋。
  “喂……喂……不带这样的。”凤止护住棋盘,不凡鬼灵精怪,越是不说的事,越是难办。
  不凡笑笑不理睬他。
  马车停下。
  凤止抛开车帘,“怎么回事?”
  “禀王爷,公子,前面一个老人拖着一车的柴被人撞翻了,柴撒了一地,把路给堵了。”
  “我去看看。”不凡揭帘下车。
  “你的伤……”凤止随他下车。
  “不要紧。”
  不凡的伤不能过于颠簸,长宁为了不引人注意,大部队早已经出发,而他们只得两辆车在后面慢行,除了马夫和亲随小厮,并没有多的人手。
  不凡下车,吩咐车夫,“把柴给人拾起来,一根不能乱丢。 ~”
  老人的牛车被撞,虽然擦破点皮肉,倒也没有大碍,只是车轮被陷入坑中,老人加上车夫一时间也没能把车给推上来。
  不凡和凤止上去搭上把手。
  不凡身上的伤未好,身上无力,一推之下,身体却有些失去重心。
  “小心。”一声娇呼,叶儿抢上前将他扶住。
  这一顿间,牛车已被推起。
  不凡回头,见她除了换过件高领的衣裳掩去颈上的掐痕,脸上仍是文淑宜静,看不出有怨念之色,关切之情到是满满。
  不着痕迹地将手臂从她手中缩回,淡淡一笑,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
  叶儿怔住,他是对她笑?
  等回过神,他已经走开,忙追了上去,欲扶他上车。
  一条马鞭横在他们面前。
  叶儿顺着马鞭看去,视线落在来人倾国倾城的容颜上,即时怔住。
  这女子与自己依稀相似,却比自己不知更美了多少。
  凤止掏出一张银票送给老人,好不容易受完老人一叠声的谢,回身过来,望见拦在马车前的兴宁,唇角微勾,往远处已停下的马车望去。
  后面马车车帘轻轻抛起,隐约可见面里有人往这边张望,眼角斜飞,来了兴趣,抱了手臂依在身边树杆上,不急着过去打扰这场好戏。
  车里的清儿揭帘看见,吓得忙将帘子落了回去,心里七上八下,却不敢再胡乱张望,怕被兴宁看见。
  不凡看着拦在身前的马鞭,眉心微微蹙紧,“姑娘拦住在下,有何见教?”
  “我看你眼熟。”兴宁紧盯着眼前这张俊得晃眼,却又陌生的脸。
  脸虽然陌生,但总觉得有些熟悉感,声音也是和那个人一样。
  可是这张脸,虽然略显苍白,但无论如何都不象是易容或者戴着人皮面具。
  但据说有人的易容术高超到就算站在面前,也难辩真假。 ~
  再看他身边女子,却是从来不曾见过的。
  不凡笑了一笑,“天大地大,有个把人长得相似,也不足为奇。”
  兴宁见他衣着打扮,虽然谈不上雍容华贵,却也锦袍软缎,月白的锦袍将他显得越加欣长挺拔,如同人中龙凤,不是不凡那般随意的一件麻衣布袍。
  刚才正欲离去,见他背影,同不凡一模一样的脱尘绝俗,一尘不染,但这时细看,二人在容貌上实在相差甚远。
  这人面如冠玉,虽也是温文尔雅,儒俊清萧,却是除了宁墨,再不曾见过的秀美绝伦。
  初见到他时的那份喜悦一点点退去,难道真的看错了?
  但这气质,除了他,谁还能有?
  兴宁紧盯着他的脸,眼一眨也不眨,“你是谁?”
  “他是我的弟弟,南朝睿亲王。”兴宁抛开车帘。
  兴宁回头见到她,吃了一惊,她居然在这儿,“你弟弟?”
  细看之下,面前的男子容貌与长宁果然有几分相似。
  南朝太子与长公主长宁不是一母所生,众所周知。
  而南朝太子本是个没用的废物,长宁打心眼里看不起,虽然为南朝拼命,却从来没安心扶持过太子,也不是什么秘密。
  以她在南朝的权势,完全可以甩开太子,逼南帝传位于她。
  可是她却迟迟不动,说她忠心,却又无人能信。
  “我还能有几个弟弟?”长宁浅笑。
  兴宁隐约也听说南朝有个睿亲王,只是身体不好,所以从小养在宫中,极少出来见人,没想到竟是她的弟弟。
  现在睿亲王出来走动,又是与长宁一起,长宁这些年的谋算是可以解释了。
  长宁又向不凡道:“这是婉城的常乐郡主。”
  不凡温文一笑,“久仰郡主大名。”
  兴宁难得的红了红脸,“让亲王见笑。”
  长宁又指叶儿,“这是未来的睿王妃。”
  常乐虽为郡主,却是天女转世,就连见皇上,也是无需见礼,而她只是个丞相的女儿,虽然将封为王妃,但地位却比兴宁低了不是一等二等。
  忙矮身见礼,“叶儿见过郡主。”
  兴宁只是淡淡一瞥,连礼都懒得回,仍看不凡,不管容貌再怎么不同,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熟悉感,却怎么也抹不去。
  然不凡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无忧,怎么可能是南朝的王爷,又怎么可能另娶王妃?
  不凡轻咳了一声,兴宁醒起对方是皇族中人,再说这里不比得婉城,由她胡来,这么盯着人家看,实在有失礼仪,忙转开视线,向长宁问道:“南朝大军不是已经回师,你为何会在这里?”
  “自然是陪弟弟出来求医。”长宁笑笑然地看着他们,只要言弟不与她相认,回了南朝,便再没有不凡这个人,明知故问,“郡主为何会在这里?”
  兴宁又看不凡,却实有病态之相,讪讪地点了点头,“自然是寻我的夫君。”她说话间,死死地盯着不凡。
  不凡神色间仍是淡淡的,并不为她的话有丝毫变化,“天不早了,我们得赶路了。”
  兴宁再寻不到拦着对方的借口,只得收鞭让道。
  不凡上车之际,微侧脸看向来路远处马车,见车帘轻轻落下,眸子微暗,眼角余光见凤止兴趣勃勃地瞅着远处,瞪了他一眼,上车揭帘而入。
  凤止嘻嘻一笑,将扇子转了半圈,直身走来,向兴宁略一欠身,“好久不见。”
  兴宁又是一怔,“你怎么在这里?”
  “受长宁公主和睿王爷所邀,观观风月,聊聊人生。”凤止挑眉一笑,拿了扇柄,去勾兴宁下巴,“要不要,我帮你算一卦,帮你也看看人生?”
  他本周旋在皇族之间,而长宁有夺位之意,请他相助,观望局势,正是长宁的作风。
  兴宁听他这么说,也生不出别的想法,推开他的扇子,“你什么时候回来?”
  “哦?”凤止装傻。
  兴宁哪能看不出他装模作样,心里暗恼,“我答应过你,招你入府。”
  凤止“啊”了一声,作了个恍然大悟之态,继而媚然一笑,伏身到她耳边,“儿时的戏言,如何能当真?”
  兴宁怔了一下,他会不想进府?
  等回过神,凤止已经上了马车,回眸一笑,又邪又媚,欠揍得紧。
  兴宁脸一沉,一扬马鞭向他抽去。
  凤止举扇拦住,将马鞭慢慢推开,又笑道:“虽说打是亲,骂是爱,但人来人往的,我会不好意思。”
  兴宁气得发晕,他天天在女人堆里滚,会不好意思?
  长宁‘噗’地一声笑,“我说郡主啊,跟男人玩嘴皮子,女人包输。”
  兴宁脸上红红绿绿,重哼了一声,一跺脚,翻身上马,马鞭一指凤止,“下次再这样,我一箭射死你。”
  凤止抖开扇子慢慢摇,笑嘻嘻地瞅着她,对她的威胁半点没有惧意。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认出凤止,对她指指点点。
  甚至有人说她是看上凤止,偏偏人家没看上她,所以才在这里死活纠缠。
  兴宁怪不得将这些人一个个射死,但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地盘,也不敢过于造次,狠狠地瞪了凤止一眼,打马而去。
  “郡主慢走,不送了。”凤止打着哈哈。
  兴宁更是恨得咬牙。
  无忧隔着车帘,听着兴宁带着人马打帘外过去的马蹄声,脑海里浮的却全是不凡回眸的微微一笑。
  虽然他的五官与过去有些不同,但那眉眼,却还是以前的模样,他笑起来真好看,那么的温柔。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1 17:08:59
386 可恶的宁墨

  可惜那笑不是给她的,而是给他未来的妻子。
  在石墓时,他曾问过她,要不要看他的样子。
  原来那时,他是想给她看的,可惜她没给他机会。
  现在他再不属于她,心间一阵抽搐,一阵绞痛。
  一个激灵,不凡是故意的。
  以他的心机,如果不想与她碰面,她根本看不见他。
  方才所有一切,都是故意安排做给她看。
  告诉她,无论有没有她,他都会逆天而行,都不会娶兴宁为妻。
  同时也告诉她,他要纳妃……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吸进去的全是冰刀,一刀刀戳着她的心脏,痛得身子一晃,险些跌下座椅。
  他放弃她了……
  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可是真到了这天,却突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感觉身边有些异样,极慢抬头。
  见身边宁墨狭长眼眸闪过难辨神色,细看时,他已微微垂下了头,再看不见什么。
  放天身侧椅座上的手上传来轻微的压覆感,垂眼看去,却是宁墨移手上来,将她的手背覆住。
  他同她一起看着他们叠在一起的手,“就这么喜欢他?”
  无忧勉强笑笑,“没……”他的手比她更凉,却让她感到温暖。
  他抬眼起来,直视着她的眼,她眼里残留着的痛楚还没能掩饰去,他真想将她牢牢摁住,问她,如果她先遇见的是他,她会如何看他,心里是否还会只有那个人?
  但他现在没有立场要求她什么。
  “如果不想忘,就跟他去,什么也别在意。”
  宁墨明知放她走,他的心会痛,会重新陷入无尽头的孤独,但对着这样的她,宁肯放她走。
  无忧突然向他凑近,唇贴覆上他的唇。
  一切来的太突然,突然到他看着咫前苍白小脸,微颤的长睫,怔住了,无法思考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有淡淡的幽香阵阵飘来,让他不能否认此时此境并非梦境。
  无忧看着眼前与子言酷似的眼,他们终是不同。
  虽然同样是纯粹的黑,但那个人的眼温暖从容,叫人如沐春风,让你以为自己捕捉到了他的心。
  坠进去后,才发现落进一潭深不见底的冰寒之潭,而他的心却远在天边,根本不在你这里。
  不甘和不舍会让人继续深入,陷得越深,越不能自拨,最后就算死在里面,仍是一无所有,而眼前的这双眼,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就算是靠近一点,也是刺骨的寒,象是要将你连皮带肉的刮去。
  但忍住这寒这痛,进到深处,却是世间最温暖的地方。
  即便是外面狂风暴雨,冰冻三尺,在这里也能很舒服的酣睡。
  只是她的心丢在了那汪冰潭之中,再收不回来。
  心中默念:宁墨,我不值得你如此,我只是一个吸食着你的血而生的死活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在这世上消失,什么也给不了你。
  没有拥有过,就算是痛,也不会痛太久。
  拥有了再失去,那会是一辈子的痛,好不了的疤。
  慢慢将眼睛闭上……宁墨,放手,把我舍掉,去寻找可以长久的幸福。
  宁墨猛地醒神,飞快地离了她,将脸别开,不再看她。
  他可以等,就算等到天荒地老,也没有关系,但他不会做那个人的替身。
  无忧慢慢睁眼,嘴角轻轻勾起,秀丽的眉目间酝出些轻挑,“你看,我就是这样随便的一个人,对谁都可以,哪来什么喜欢不喜欢。”
  他瞥视过来,一把按了她的肩膀,将她压在靠椅上,眸子里凝上怒意,“在我面前,不必如此,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他一直看着她长大,她自不自爱,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在水晶球中,他大约知道她生活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那里的人在男女关系上与这里完全不同,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散,男女之欢更是随心。
  但她不是这样的人,她洁身自爱。
  她自嘲戏笑,怕睡着了,被人误以为是死人,送去一个叫什么‘火葬场’的地方,但他知道,那只是她的借口……
  他可以忍她无理取闹,可以忍她刁蛮任性,却无法忍受她自暴自弃,自欺欺人。
  久违的怒火在胸膛中点燃,炙痛了他的心,也灼红了他的眼。
  无忧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宁墨,一愕之后,微抬高下巴,迎视向他的眼,“我是怎么样的?”
  “你……”宁墨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你又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样的?”无忧揪紧心脏,心里焦急地喊着,说啊……说啊……告诉我,我们以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宁墨摁着她肩膀的手,几乎捏碎了她的肩骨,在她的逼视下,慢慢退缩,放开手,退坐开去,声音平和下来,“有人在前面等你。”
  “谁?”无忧想问的话又被打断,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肩膀上火辣辣的痛,却又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千千。”宁墨垂眼扫过刚才握过的手,只有跟她一起,才会开心,会恼,会怒,才象是一个活人。
  “她怎么会来?”无忧心里再难受,得知千千无恙,愁闷也淡去了一些。
  “她本不是兴宁的人,你走了,离府也是必然的,所以不凡早为她做好了安排,明里是逐出府,暗里却是帮她避开那是非之地,你也可以安心了。洪凌会护送她过来,在北齐与你汇合,太过招眼,所以会在前面等你。”
  宁墨虽然并不理会府中的事,但心却如明镜,知她来来去去,也就亲近一个千千,而千千那丫头,虽然莽撞,却是真心为她。
  就算不凡不保这丫头,他也会设法弄她出来。
  无忧轻抿了唇,他到底安的什么心,既然打算舍了她,又为何还要为她做这许多,让她越加的牵挂他。
  宁墨在香炉中加了把香料,香烟煦煦,没一会儿功夫,无忧便觉得困意袭来,望向一角香炉,无奈得皱了皱眉。
  她也算是心细之人,但在宁墨的面前,却总少些防备,等发现中招,已经晚了。
  打了个哈欠,还没等寻个舒服的姿势,但一头倒了下去。
  宁墨将她接住,任她躺在自己怀中,拂开她面颊上的发丝,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低声道:“别怨我,你身上的伤还没全愈,实在经不得大悲大喜。”
  等过些日子见到千千,有那丫头在她身边,或许会有不同。
  接下来的日子,无忧总是饿醒,醒了吃,吃完又睡,拦也拦不下的困意。
  她知道是宁墨做的手脚,也试过醒了后不吃他送来的东西,不许他焚香,但就象他所说的,他能有上百种办法对付她。
  只要她在他身边,吃饭不久就得睡,而她和他有协议,为了那个人,不能离开他。 所以不管她愿不愿意,也不管她怎么防,这一路,一直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宁墨将饭菜放在车里矮桌上,摇醒无忧。
  无忧揉着蒙蒙睡眼,看着面前全是自己爱吃的菜肴,吞咽了一下,忍着肚饿,翻身坐起,隔着腾腾热气,狠狠瞪着对面正帮她盛汤的男子。
  明明是一张迷死人不赔命的脸,她却怎么看怎么来气,“我要下车。”
  宁墨向她轻飘飘看来,现在的她虽然谈不上珠圆玉润,却不再象前些日子那样瘦得皮包骨,脸色也红如桃花,娇媚可人。
  就算她怨他,也值得。“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下车去哪里?”他明知故问。
  无忧扫了眼车厢一角,没有焚香。
  照前些天的经验,他不会随便点她穴道,最大的危险,还是在这饭菜里。
  菜香飘来,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饿得前肚皮贴后背,吞了口口水。
  忍……
  “找东西吃。”无忧屡试屡失败,仍是不甘心,她就不信找不到可以避免被他迷晕的办法。
  “这里是荒山,没有东西可吃,要出了这山,才有一个小村,从这里到那个村子要一天一夜。”
  “骗谁?”无忧才不相信山里会没有一点能吃的东西。
  宁墨淡瞟了她一眼,揭了车帘,向外说了句,便坐到车厢一角看自己的医书。
  进了南朝界,宁墨便另买了马车,不再请驿站的人,由平儿和另一个家仆换着赶车。
  为了方便无忧睡觉静养,宁墨令人将车里座椅去掉,改铺了厚厚的褥垫。
  马车停下,无忧迫不及待地跃下车,放眼望去,叫苦不堪,一张小脸苦成了渣。
  还真是一毛不长的荒山啊…… 除了石头泥土,连一棵草都不长,想啃树皮,吃草根都不能。
  宁墨在车内揭帘瞧着,不禁垂眼低笑。
  无忧回头瞪了一眼,不急不燥,慢慢跟在她身后的马车一眼。
  平儿在车辕上扬声戏笑道:“姑娘,我早找人打听过了,真没东西可吃。这些饭菜还是我们自己带的柴米,升火做的。”
  无忧甩脸不理。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1 17:09:10
387 斗不过他

  平儿又笑,“姑娘,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脚不软吗?我看啊,你就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上来吧。马车还得一天一夜才能出这山,照你这么走法,五天也未必走得出去。公子就怕姑娘使性子,叫我多备了粮米,你走十天,我们也陪着。小书书网的只是怕你这么不吃不喝的,用不着一天,就得饿趴下。你饿瘫下了,还得小的把你扛上来。小的赶车够辛苦的了,你就体恤体恤小的吧,啊?”
  无忧哼了一声,把脸甩开,这臭小子,自从知道她不是兴宁,完全没了规矩,“体恤你个头,谁信?”
  “不信啊?那你慢走,我先睡一觉,养养精神,一会儿好下车扛你。”平儿嘻嘻一笑,抱着马鞭,真靠了车壁打盹。
  无忧险些一口血喷了出来,扛个人上车,有这么劲费吗?
  呸了平儿一口,有其主必有其仆,恨不得将他揪下来陪自己走路。
  宁墨从帘缝中望着抱着胳膊愤愤不平的无忧,眸子里的寒意淡去,浮上温如暖风的浅浅笑意。
  她睡得太多,确实该下车走动走动。
  无忧两腿还真饿得有些发软,却又不肯这么妥协。
  不死心地自行往前寻找,走了一柱香时间,更饿得头昏眼花,仍是满眼的白石红土。
  偷偷瞄了慢慢跟在身侧的马车一眼,就这么乖乖上去吃了接着睡?不行不行,太过窝囊不上去,接着饿肚子?太遭罪……
  真是该死的宁墨
  上车?不上车?
  踌躇不定。
  突然看见前方有一处湖潭。
  无忧脸上愁云一扫而空,有烤鱼吃了。
  宁墨啊宁墨,等我吃饭喝足,上车见着香炉就丢,敢动手,我就跳车,看你怎么迷倒我?
  主意打定,得意中三步并两步的奔跃向湖潭,往湖中一看。
  湖面上热气腾腾,不断的有气泡从水底冒起。
  居然是热水泉。
  所有喜悦化成烟云,一屁股坐倒在湖边,纳闷的想一头扎进湖里。
  无忧苦巴着脸,托腮瞅着面前冒着水泡的湖面,一个水泡爆开,一股热气徐徐升起,慢慢化在空气中。
  这湖水热得沸腾,放鱼下去,都能煮成渔汤,还哪来活鱼?
  烤鱼填肚子的事打了水泡。
  车厢来飘宁墨冷冷的声音,“平儿,去湖中打些水来沏茶。”
  无忧气得咬牙,还大有故意气她,不是?
  回头嚷道:“要不要给你打两桶水洗澡啊?”
  车厢里静了一会儿,传来轻飘飘的两字,“也好。”
  好他的头,无忧杀他的心都有,飞身回到车上,一摔车帘坐到矮桌边,端了碗就吃,真是饿死了。
  “你做了什么手脚,让我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宁墨视线不离手中书卷,“不过是些助消化的东西。”只有这样在她睡梦中,才能更好的吸收和消化和吸收吃下的食物和药物,令她的身体更好的恢复。
  只有将她身体调好,她在以后面对更多的难处时,身体才能撑得下去。
  无忧大口吞咽着美食可口的饭菜,不得不承认宁墨在她百般为难下,手艺越发的飞涨。
  如果不是那些该死**,每一道菜都是难求的美味。
  明知他是为了她好,但这般任意摆弄她,让她不能不生气。
  一碗饭下肚,已不如先前饥饿,各样菜扒了些在碗中,滚到宁墨面前。
  宁墨不知她又要玩什么花样,抬眼看来,只见她夹了一筷子菜肴凑到他唇边,脸上堆着笑,道:“你也吃些。”
  无忧的目的再明显不过,想她睡,那他也别想坐着。 ~
  她这孩子气举动,让宁墨不禁莞尔,然视线落在还沾着粒饭粒的筷子上,心跳却不由得慢了一拍。
  无忧与他一起这些日子,知道他是极整洁的一个人,这饭粒虽然是夹菜时沾上的,看上去确实不雅。
  这里只有一双筷子,她可懒得叫平儿再送双筷子进来。
  也没多想,伸出舌尖,把饭粒舔去,重凑到他嘴边。
  宁墨心脏又是一紧,接着快速地跳了开去,脸上火辣辣地烫,与她共用一双筷子,实在是太过亲密。
  “自己做的饭菜,也不敢吃吗?”无忧挑衅地抬高下巴,暗哼,还没吃呢,就心虚得涨红了脸,更不肯放过他,要变猪,一起变好了。
  宁墨被她迫得无奈,强压心慌意乱,垂下眼睑,长睫掩去眼里的无措,微凑上前,将那口菜肴含入口中,满口菜香,更多的却是她的芳香。
  无忧挑眉,将筷子含入口中,吮去上面残汁。
  宁墨的脸越加红得透熟,不敢抬眼看她。
  无忧瞪着他咽下菜肴,又夹了别的菜肴塞入他口中。
  宁墨不自在地手脚不知放在何处,明知她是为了小报复,心间仍丝丝的甜。
  无忧将所有菜肴包括汤羹,米饭都全灌了他一遍,相信要中迷药,他也难逃,满意地退坐回去,倒了杯茶,捧在手中,瞅着他慢慢地饮,等着他药性发作。
  宁墨抬手拭去嘴角菜汁,轻咳一声,强掩此时的尴尬,“饭菜里没有迷药。”
  无忧怔了一下,嘴角的笑快速消失,看向手中的茶,脸色微变,扑上前,也不理他愿不愿意,将杯中剩下的茶水尽数灌到他口中。
  在府中时,还装装端庄,现在没了那假身份约束,自不再理会什么礼数,又在气恼之中简直可以‘野蛮’二字形容。
  宁墨知她恼自己迷了她这许多天,任由她胡来,等茶水下肚,才道:“茶中也没迷药。”
  无忧又是一怔,飞快转身,看过车厢中角角落落,确实没发现焚香,又去翻他衣袖,难道他也学会了象了了一样用毒?
  宁墨看着如热锅上的蚂蚁的她,终于崩不住脸,和声道:“饭菜和茶中确实都没有迷药,但用过这些饭菜,再喝那茶,便会起反应……如果你不喝那茶,今天是不用再睡的。”
  无忧手一抖,手中茶杯跌到桌边,他是吃准了她有吃完饭喝茶的习惯……
  晃了晃头,果然有困意袭来,怨念地唤道:“宁墨……”
  继而一想,不对……他也同样吃了饭菜,喝了茶水,却半点没有睡意,上前揪了他的袖角,“你故意胡说来气我的,是?”
  “自然不哄你。”宁墨看着她红润的面庞,心里一阵欣慰。
  “可是……可是你明明也……”无忧揉了揉越来越沉重的头,向前扑倒,再也睁不开眼。
  宁墨将她接住,低声道:“我不怕迷药。”
  无忧一声哀怨地呻-吟,意识开始模糊,在他劲边最后一声呢喃,“宁墨,你才是天下最大的坏蛋。” 说完,沉沉睡去。
  她柔软的身子伏在他胸前,宁墨感觉到她的呼吸轻拂在颈边,酥酥地痒,如同他心里剪不断,抛不去的情丝。
  痛苦却又幸福。
  他慢慢收紧手臂,将她揽紧,侧脸过来,唇贴上她微冷的额头,轻轻摩挲了几下,慢慢滑向她的眼,再顺着她挺秀的鼻梁,落在她微撅着的小嘴上。
  “坏蛋就坏蛋,只要你能活着就好。”
  平儿轻揭车帘,看见宁墨正紧拥吻着无忧,怔了一下,忙落下帘子退了出去,轻咳了一声。
  宁墨惊醒,俊脸绯红,将无忧轻轻放落下去,为她盖好被子,“什么事?”
  “纥公子在前停下了,好象是在沐浴更衣。”平儿在帘外压低声音。
  宁墨揭了窗帘,果然见前方围了幔布,幔顶搭了一袭不凡的白袍,叶儿在幔外捧着皂角软巾服侍等候,凤止却靠立在一旁把玩扇子。
  凤止见宁墨的马车到了近前,便跃身上车,“请我喝杯茶。”也不管宁墨答不答应,自己撩起车帘,视线径直落在无忧熟睡的面庞上,有些失望。
  宁墨眉头微蹙,沉着脸,没有好口气,冷道:“不方便。平儿,送客。”
  “看样子,确实不方便。既然如此,这茶下次再喝。” 凤止扬眉,不等他发火动手丢他下车,自觉跃下车。
  宁墨薄唇抿紧,俊美的面庞上罩了薄冰。
  凤止回到不凡的车里,不凡正端了杯清茶慢饮。
  不凡见他回来,另斟了杯茶放到他面前,“她又在睡吗?”语气平和。
  凤止抽了一边嘴角,将茶一饮而尽,“看样子,宁墨是故意与你作对。”
  “这才是他。”不凡没有意外,他固然有百样心机,宁墨又何尝不是心细如发,揭帘对外面的清儿道:“可以走了。”
  清儿下车,一边收拾幔布,一边道:“叶儿姑娘,我家公子说不想洗了,可以走了。”
  叶儿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另一辆马车,脸上没有任何怨色。
  长宁看着叶儿坐下,一拧秀眉,“睿亲王不洗了?”
  “嗯。”叶儿将皂角放好,正襟坐下,“或许是身子不舒服,又不想动弹了。”
  长宁瞅了她两眼,他们还没成亲,便要她捧巾服侍,本不合礼,但如果服侍了他沐浴,二人的名分也就订下了,偏偏言弟又反悔了。
  这样来来去去的,倒象是在戏弄她,叶儿居然丝毫不恼。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1 17:09:22
388 千千有鬼

  叶儿忍得气,能与言弟周旋是好事,但长宁又不禁有些担忧,这丫头太有心机,一旦真的得了宠,怕是难以驾驭。
  凤止缩回挑着窗帘的扇柄,“这女人不简单,你就不怕她起疑心?”
  “起了疑心,又如何?”不凡轻吹茶叶,漫不经心。
  凤止‘咦’了一声,向他看去。
  他是太过自负,还是当真无所谓?
  与不凡斗了十几年,自认对他还算了解,可是这次,真的看不透他了。
  完全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到底想要什么?”
  “助你得到你想要的。”不凡轻品了口刚沏的新茶,“还是北齐的茶香。”
  凤止‘哧’地一声,信他?母猪都能上树,“我想要的,固然势在必行,可你能得到什么?
  “到时你便知道。”不凡细看手中青花瓷,有些事必须在开心和了了到来之前办好。
  凤止瞅了不凡一阵,实在想不出他图的什么,半眯了丹凤眼,“不过照现在的情形,你的计划怕是要泡汤。”
  不凡不以为然,“他还能让她睡一辈子不成?”
  凤止越发的看不透他,微微向前倾身,更近的审视他,然怎么看,他那张脸都是从容淡雅,看不出半点眉头,“你对她到底是不是真心?”
  如果真心,如何能舍得这么伤她?
  如果不真心,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舍了就舍了,又何必如此麻烦?
  他不懂。
  “你说呢?”不凡反问。
  “不知。”凤止虽然自己不曾与人交出过真心,但长年滚在风月中,情情爱爱看得不少,自认将男女之情看得通透,但到了他这里,却行不通了。
  不凡微微笑,凝看着指间慢慢转动着的青花瓷杯,“无情之人,自是不能懂。”
  凤止眼角斜飞,似知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当真无情的人,不知是谁。
  ☆☆☆☆☆☆☆☆☆☆
  无忧睡生梦死的又过了半个月。
  一日转醒,鼻息间尽是新鲜的青竹香。
  刚刚睁眼,便被人一把抱住,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千千?”无忧扯开紧缠在自己脖子上的两条纤细手臂,将她拉开些距离,果然是熟悉的小圆脸,永远不变的包子头。
  千千满手的眼泪就往无忧脸上摸,“他没骗我,你果然活着。”
  “他?洪凌?”无忧歪头,往她身后望去。
  千千点了点头,“洪凌说带我来见你。”随着无忧的视线往身后望了一眼,道:“你不用找了,他不想见你,没有进村,今晚宿在村外的林子里。”
  无忧环视四周,竹墙,竹窗,所有家具都是由竹子制成。
  青幽的竹子,还散发着阵阵清香。
  身上被的被褥却是全新的,“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南朝的京城城效西村-吴家村。”
  无忧收回视线,原来是到了地方,“宁墨呢?”
  “进京办事去了,说今晚不会回来。”
  无忧神色一黯,他进京自是去给不凡治伤,“你的房间有没有安置好?”
  “宁公子只让我见见你,明天就得离开,说要等风声过了,才能和你一起。”千千有些泄气。
  “那你要去哪里?”无忧认同宁墨的意思,她们这些人现在聚在一起,目标太大,很容易暴露。
  “洪凌带的人马会秘密驻扎,纥公子让我暂时帮洪凌打点些杂事。”
  千千一扫愁容,眉飞色舞,“说是进出采办也暂时归我管着,以后不用愁没银子向你买东西……”抬手抹了把口水,“宁公子……宁公子的那个怎么样?惜公子、纥公子……只要是公子们的,我照单全收,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无忧翻了个白眼,狗改不了吃屎,抬手做了个切的动作,“你敢私落军银,小心……”
  千千两眼望天,“我不落军银,但商家为了拉住这么大的买家,哪能不给我些好处。”
  无忧哭笑不得,伸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一本正经道:“你被人砍头的时候,千万别说认得我,我可不能被你白白拖累了。”
  千千撇嘴,“那我挣得银子,你用不用?”
  无忧愣都不打一下,马上接口,“当然用。”
  千千不服,“钱,你就要用,出了事,你就不担待,哪有这个道理?”
  无忧理所当然地一点头,“自然有。”
  千千:“……”
  千千无语望了她一阵,无忧只是施施然地托腮任她看,等她看够了,才问:“洪凌为何不愿见我?”
  “不知呢。”千千神色有些不自在。
  如果千千说是因为不凡倒也罢了,偏偏她说不知,无忧反而觉得蹊跷,“他在哪个林子里?”
  “村口出去,东边的桂花林。”千千一双眼在无忧身上乱转,无忧跟宁墨一路同行,同车同睡,如果说她连宁墨的身子一眼没看见,打死也不相信。
  无忧见屋里桌上放着四屋的六角食盒,料到是宁墨为她备下的饭菜,跳下床,拧了食盒就走。
  “还是不见的好。”千千随她站起,绞着衣角。
  无忧回头,“为什么?”
  千千挤了个笑脸,“也没什么。”
  她越是这样,无忧越是觉得不对劲,“你有事瞒我。”
  “没……当然没有。”千千双手乱摇。
  无忧向她欺近一步,意味深长地笑道:“难道你跟他这一路行来……发生了什么,所以他才不好意思来见我?”
  千千惊愕地睁大眼,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你怎么会有这想法,我才不会跟那头鹰……那个木头人扯上什么关系。”
  无忧越加觉得千千有古怪,追问,“那他为什么不愿见我?”
  千千别脸嘀咕,“我哪知道。”
  无忧翻看着食盒,里面的饭菜足够两三个人食用,“那我自己去问他,你去不去?”
  千千一屁股坐回竹榻,“不去。”
  无忧细看千千神色,更认定千千和洪凌之间有什么事瞒着她。
  这世上除了‘常乐府’里的那几个男人,让无忧放心不下的,便只有千千,如果千千能有个好归宿,也算是了一桩心愿,而洪凌虽然话少些,但稳重踏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如果他能照顾千千,她也可以放心了。
  出了门,无忧发现是依着山脚竹林新搭的小院,有四五间房子,都是由竹了搭成,竹篱竹墙,竹桌竹凳,虽然简朴,却十分别致。
  确实是宁墨的作风,他极爱干净,虽是小住,却也自己搭建屋所,却又处处简敛,半点不奢华。
  她住在了西屋,隔壁两间都闭着门,东屋正掌上灯,传来女子的轻咳声,应该是云娘和绿鄂住着。
  平儿从西屋角屋开门出来,“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村口桂花林见个朋友。”平儿是宁墨的亲信,而洪凌送了千千过来,平儿不会不知道。
  果然平儿点了点头道:“姑娘只消沿着这条石子路出了村口,往前第二个路口,转左见着一块青松石,他就在那块石头东边的林子里。”
  村子不大,极好认路,无忧照着平儿所说,果然见着那块青松石,还在村口的酒坊里买了两坛老酒。
  入了林子不远,就看见火光闪动,照着火光方向走去,便见洪凌手枕在脑后,靠坐在一株大树杆上,见她走近,斜眼瞥来,丝毫不觉得意外,“我知道你会来。”
  无忧上前,放下酒坛酒碗,打开食盒,“既然知道我会来,为什么不直接去见我?”
  洪凌垂眼不答,不等她吩咐,自行提了个酒坛过去,拍开泥封,倒了大半碗酒,一饮而尽,“既然你会来,何必多此一举。”
  无忧见惯了他的不冷不热,不以为然,帮他重新倒上酒,递了碗筷给他,“不回北齐了吗?”
  洪凌不接碗筷,只是喝酒,抬眼起来,“他在哪儿,我跟到哪儿,至于回不回北齐,要看他。”
  无忧当然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心里一阵酸楚,“他会攻婉城吗?”
  “不知。”他将另一只空碗放到无忧面前,“来点吗?”
  无忧平时并不喝酒,这时突然间竟想好好喝一回,点了点头。
  洪凌不再说话,倒满两碗酒,自己端了一碗,不避不忌地直视着无忧,在另一碗上碰了一碰,抬手又是一饮而尽。
  无忧不知是受他的感染,还是这些日子实在压抑得难受,也端起酒碗,毫不犹豫地仰头喝尽。
  酒只是寻常的老白干,很烈,火辣辣地从喉咙直烧下肚子。
  虽然不能解愁,却也觉得畅快。
  她一手抹着嘴角渗出的酒汁,一手将碗伸到洪凌面前要酒,“再来。”
  洪凌见过她喝酒,酒量很浅,如果不是心中苦极闷极,哪能这么灌酒,心中隐隐作痛,也不言语,默默给她斟满,而他自己的碗反而不斟了,拿着酒坛与她的一碰,看着无忧捧了酒碗仍是一口气喝干。
  神色黯了下去,提着酒坛仰脖,就着坛口喝下几大口。
  无忧本来有满肚子的话想问他,这时却什么话也不想说,眼里只有酒,与他一个碗,一个酒坛的喝开了。
  一坛酒喝完,二人竟没再说一句话,而身边饭菜也是没动上一口.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1 17:09:37
389 无法下手

  洪凌拍开第二坛酒,看着醉意盈然的她,“还要吗?”
  无忧一点头,又伸了碗过来。
  他一边斟酒,一边问,“你不怕醉在这里?”
  无忧笑笑,酒意上来,熏红了脸,水眸迷离,艳如羞花,“我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怕.
  她听似随意的一语,化在风中却是怅然辗转,洪凌心脏也是陡然一痛,人间不过数载便让她颓伤成这般模样。
  倒酒的手微微一顿,更快的将她的酒斟满,提着酒坛与她一碰,不再等她,自己先喝下两口酒,胸中团了一团化不去烦闷。
  无忧酒意上涌,半眯着眼,手肘压了洪凌肩膀,笑道:“你真好命,不管世事怎么变,都有人可以跟随,知道去哪里,知道该做什么,不会迷失……真好……”
  他手压了腿边酒坛口,侧脸看她。
  她醉态憨然,压在他肩膀上的手托着额头,傻傻地笑。
  这样的她,没了伪装,反倒真实了许多,如同多年前的她。
  无忧又笑,自言自语道:“我有家不能回,有娘不能认,夫君也成了人家的。天大地大,我却不知能去哪里,又该做什么,不知活着图个什么。”
  “不是还有宁公子照看你?”他蓦然开口。
  无忧默了一阵,喝干碗中酒,仰头看着天上明月,笑了,那笑却让人更加心痛,“他对我极好,但我害怕和他一起。他对我越好,我越害怕。”
  “害怕?”洪凌愣了,宁墨性情固然冷漠,但与他亲近的人都知道,其实他才是最可靠的人。
  “嗯,我欠了他很多很多,就连我的命都是靠着他来维持。人要知恩图报,但我却把他给忘了,把自己的恩人忘了,忘得一干二净,一点不剩。我想过以后用对他好来还这份债,可是我心里却装着别人,他跟那个人还特别的象。看见他,我就会想起那个人。和他一起,那不是对他好,是在伤害他。可是……我做不到抛开那个人,做不到看见他不想那个人。每看他一眼,便多一分愧疚……我这么活着,真是害人害己……真不知活着干嘛。”
  洪凌从来没听她说过这么多话,从来没听她这样不掩饰自己的内心所想。
  这时才知道把她任性刁蛮的外表撕去,柔弱成这样。
  他想伸开手臂,把他拥进怀里,对她说,“不如跟我走,去没有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直到忘掉所有一切。”
  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半晌,幽幽开口:
  “既然如此,何不死了的好?”
  “死啊?”无忧笑了,“死没什么可怕,可是不甘心啊……我真的不甘心……”
  不甘心吗?他神色沉了沉,猛地抓起酒坛,倒满她的酒碗,仰头灌酒。
  不甘心,又有何用?不过是累己累人……
  无忧越来越醉,而他却越喝越清醒。
  转眼坛中酒已是见底,他将空坛掷开,酒坛砸在一边石块上,于黑夜中‘砰’地一声,传出老远。
  无忧已经醉得摇摇晃晃,不大坐得住,听见声响,睁开熏熏醉眼,“没了吗?”
  “没了。”洪凌的视线不离她的脸,眸子在火光下忽明忽暗,难以辩认。
  “没了,那我回去了。”无忧晃着起身,揉了揉沉沉的额头,想不起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刚迈出一步,便向前跌倒。
  他抓住她纤细的手臂,无忧一个踉跄,重心不稳的转了方向,跌撞向他的胸膛。
  洪凌下意识地往后避让。
  拉扯中,无忧只觉得天旋地转,任着最后一丝理智想站稳,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向身后火堆仰跌下去。
  他陡然一惊,忙揽了她的腰,将她拽回。
  无忧重新跌进他怀中,如丝的长发散开,衬得她微白的面庞越加娇嫩如兰。
  他僵着身子不敢动弹,低头看着胸前美如清莲的小脸。
  珀色的眸子闪烁不定,杀气中纠缠着一抹隐忍的痛楚。
  半晌,慢慢抬起手来,卡在她雪白的颈项上,只要杀了她,一切就可以结束。
  眼里痛楚瞬间加深,手上微微用力,指腹触碰到她细滑冰冷的肌肤。
  她身子纤细娇小,胸口不住起伏,柔弱得如同一掐就能断去。
  只要一用力,就能断去她的一缕香魂,所有人的痛苦在这一世,都会随之结束。
  他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早已经决定的事,却迟疑不定,许久,才一狠心,收紧五指。
  一滴泪在她眼角慢慢渗出,在火光下闪烁,继而顺着她的苍白的面庞滑下,没入耳际,只留下一道湿痕。
  他心里一阵揪痛,卡在她喉间的大手,慢慢松开,移到她眼角,轻轻拭去那道泪痕。
  夜风吹过,指上一阵清凉,那凉却顺着手指浸入,牵动他深埋在内心深处的一缕不容人碰触的情愫,痛得浑身一抽。
  他长叹了口气,将她打横抱起,往村中走去。
  宁墨未归,千千也不知去了哪里,平儿已经睡下。
  他迟疑片刻,推开她的房门,迈了进去,将她轻轻放上竹榻,不敢再多看她一眼,怕自己把持不住,将她强行带走,转身大步离开。
  出了村口,突然停下,冷道:“出来。”
  千千从阴影中走出,“我说过,你杀不了她。”
  “我只是不想杀没有还手之力的人,等她酒醒了再说。”洪凌目视前方,不看千千,面上刚毅的线条崩得更紧,垂在身侧手的手握成拳。
  “她酒醒了,你也不会忍心下手。”千千笑着走到他面前,“因为你爱上了你的主母,爱了一千年。就算她拨了你的羽毛,折了你的翅膀,你恼归恼,却仍然爱她。”
  洪凌一个激灵,惊得后退一步,审视着面前圆呼呼,娇憨可人的小脸,“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清楚。”千千笑嘻嘻地瞅着他。
  “一派胡言。”洪凌板着脸,从她身边绕过。
  “我真的是胡说吗?战……鹰……”她故意加重‘战鹰’二字的语调。
  洪凌身子一僵,飞快转身,怒瞪着她,“三包,你居然敢不服锁魂丹,带着记忆下凡。
  “我是被贬下凡的,不过服锁魂丹的时候,手抖了一下,丹药不知滑去了哪里。”
  千千围着洪凌转了一圈,“可是你呢?战鹰……”她拖长声调,“如果上头知道,有人自封仙术,直接用仙体下凡追随主人的魂魄,会如何?”
  洪凌寒着脸哼了一声,“与你无关。”
  “当然无关。”千千笑拍了拍手,“可惜你虽然知道将要发生的事,却无力阻止。”
  “你敢开天眼,不想活了?”洪凌脸色微变。
  千千扁嘴,“你敢私自下凡,我为何不敢开天眼?”
  洪凌突然欺上一步,出奇不异地擒了她的手腕,“你看到什么?”
  千千道:“我看到你窃视天机,得知先生一旦犯了逆天之罪,便治他九日之刑。三界无人不知上天有九子,也就是九个太阳。当年九子斗气,害得民不聊生,先生为了活命,也为了九子不再祸害人间百姓,伤了八子,只留一子。那八子养了三万年才得以复元,对先生恨之入骨。而另一子,本来可以九天才当一次班,却变成日日当值,无一日休息,也是怨气冲天,恨不得生劈了先生。如果当真执九日之刑,那个九个太阳岂能不敝足了劲折磨先生?真到那天,足以将先生焚烤得灰飞烟灭。”
  “你可知开天眼,窃视天机,是什么罪?”他的眸子冷而寒。
  千千迎视着他的眼,不避不让,“连你这么一头鹰都不怕死,我为何要怕?”
  洪凌瞪了她半晌,蓦然将她放开,“你为了他竟可以做到这步,可惜他什么也给不了你
  “我的命是先生给的,我不奢求什么。”千千揉着被他抓痛的手臂。
  “如果你奢求什么,只不过是痴心妄想。”他说完,转身就走。
  千千从不曾奢望什么,但被他一说,心头仍是一痛,在他身后扬声道:“难道你不是痴心妄想?”
  洪凌不理她,走自己路。
  千千跟在他身后,又道:“你随你的主人出征,在战场与小天女相遇,便喜欢上她,可惜你很快知道,她就是你的主人一直要找的人,便把这情深藏了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可惜,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的天眼。”
  “一派胡言。”
  “是吗?小天女把对先生的气撒在你身上,拨你的翎毛,折你的翅膀,将你钉在九重山顶,风吹雨淋七天七夜。以你的本事,只消轻轻一扇便能阻止,可是她必被你所伤。你宁肯忍着她伤你,也不肯还手,令她遭受反噬,受到损伤。如果你不是对她存着心念,又是何道理?”
  “我不想主人为难。”他低吼。
  “就算那是你不想先生为难,那现在呢,明明知道只要杀了她,就能让你的主人免去逆天之罪,避免灰飞烟灭。明知她死了,只不过是一次轮回,你却为何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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