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角
二十五
夏丹玉夏蓓玉姐妹俩从前有机会见柳明月,不过匆匆寒喧,虽然有心巴结,却苦无机会。
如今柳明月来柳家坐客,各自得了自家亲娘嘱咐,定然要好生照顾柳大小姐,说不得将来二人的嫁妆厚薄都要指望这位柳大小姐,未来的夏家少主母。
夏家内囊早空,全凭温氏嫁妆与田里租子,还有夏监丞俸禄过生活,家中人口众多,夏监丞又三不五时要去外面与同僚同窗酒友诗友唱和,说不准唱和着唱和就,就会从外面带个“红粉知已”回来,且这类的红粉知已,多是知情解意,生活之上受不得一点点委屈的,饭食衣着,日用器皿,无不精细,都是成堆的银子打出来的。
夏监丞的后院妇人来源,一为这种从外面带回来的红粉知已,另一种便是温氏劳心劳力,贤惠的自己替夏监丞张罗来的。
起先夏监丞带回一位“红粉知已”,势头隐掠正房夫人,温氏心慌之下,便选了年少貌美的女子来替他收在房里,分薄红粉的爱宠。
此后夏监丞再带回来“红粉知已”,温氏便照旧替他纳一房,于是夏监丞的妇人数量成倍递增。
时间久了,连夏监丞也不觉得意,有那同僚家中大妇悍妒的,他便洋洋得意将温氏的贤惠拿出来炫耀。此举令得温氏的贤惠在京中深入人心,人人皆道温氏性情宽厚和顺,乃是最和气不过的大妇,不少男子都寄希望于自家正房太太能够向这样楷模学习。
但不少当家主母当面虽然盛赞温氏的行为,但是背后未尝没有讥笑她“……迂腐呆板,都被规矩给束缚的傻了……”
夏家的庶子庶女就如雨后春笋般,一茬接一茬的出生。
况后院分为两个派系,一个是太太派一个是老爷派。
太太派的,大多是温氏亲自挑的貌美温柔好拿捏的女子,老爷派的都是妖娆红妆,各有一两样秘而不宣的床上技能,数年恩宠不绝的。
温氏管着后院,她身后的女子除了有个别投诚的,可算后院的当权派,老爷派的以恩宠与子女在后院立足,但经过这些年斗争下来,也发现夏监丞除了领回来扔家中后院,时不时去发-泄一番,后院之事压根不插一言,日常衣食供给还得指望太太。
……于是夏家的后院以一种奇怪的状态平静了下来,等着太太拿钱出来投喂。
这种情况之下,夏丹玉夏蓓于巴结柳明月就不足为奇了。
二人晚上回去,夏丹玉的亲娘白姨娘拿着熬夜绣出来的精美荷包递给她:“柳家大小姐从未在咱们家住过,此次能住两日,说不定已是极限。听说相爷极为宠爱她,明儿你就将这荷包送了给她,虽然东西不值什么银子,但好歹她要看到这东西,能时时想着你就好……”
白姨娘未被纳入夏府之前,本是绣娘出身,绣得一手好活计,本想传了给夏丹玉,但夏丹玉长年跟随在温氏身边巴结,眼界开了之后,只觉窝在后院整天埋首刺绣,实是耽误大好年华,便不甚上心,由是白姨娘这门手艺她便学的七七八八,绣功反不如柳明月。
夏丹玉接过那荷包,摸了摸里面空空如也,随即扁扁嘴:“旁人送给柳大小姐的荷包,里面哪个不是鼓鼓的?这荷包里面连点东西也不放,教我怎么送得出手?”
白姨娘失宠已久,听得这话,很是黯然,回身往自己房里去翻腾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对门住着冯姨娘夏蓓玉母女。冯姨娘虽是个手巧的,但刺绣远远不及白姨娘这样正统绣坊训练出来的绣女,这两日便赶着打了十来对络子,有方胜的,梅花的,柳叶的,连环的,各种样式颜色,务求颜色鲜艳娇嫩,配得上柳明月。
晚上巴巴拿出来给夏蓓玉瞧,“你瞧着柳大小姐身上衣饰如何?”
夏蓓玉与夏丹玉攀比惯了的,这两日着实近距离观察了相府小姐无数次,当即酸溜溜道:“姨娘这络子虽然打的精巧,但是柳大小姐身上那些东西,哪件不是精致的送这样东西出去,我实在拿不出手。”
冯姨娘拿着络子发怔。
她手头也不宽裕,若说一次投足本钱,巴结了柳大小姐,此后长长久久的能靠的住,那才叫好。可是若是柳大小姐来的频繁,她哪有许多东西可投下去?
其实夏家两名庶女打着巴结未来大嫂的主意,先自失了与人相处的可贵本心,此后行事未免偏颇,走到了窄巷子里去了。
其实柳明月对这些身外之物倒真不曾留意过,她身上所有东西都是夏惠在打理,若是相处融洽合脾性,无论她们送了什么,柳明月都会高高兴兴收了。
年头上,罗瑞婷跟着舒大家绣了个荷包,针角凌乱,荷包上绣的花形状怪异,连荷包本身……也长的不太像荷包,罗瑞婷硬是送给了柳明月,非要亲手替她系上。
事实上那荷包自绣成之后,罗瑞婷先后要送给罗家各人,比如罗老爷子,罗大夫人,两位哥哥等人……众人看着那荷包模样,内心凄惶:大节下的都要出门应酬,即使不出门应酬也要见客,佩戴了这样东西,要是告诉人家这是她绣的……这得多丢人啊?
罗夫人考虑事情更为缜密,万一被有意向罗家提亲的人家知道了她这样笨的女儿,绣个荷包能绣出这种效果来……打退了求亲之意如何是好?
左右为难的罗夫人怕打击女儿自信心,一边鼓励她:绣的真不错,居然能亲自做个荷包出来……我儿真是有进步;一边又忧心罗瑞婷的婚事,委婉表示这个东西其实属于纪念品范畴,初次做的东西自己收起来留着比较有纪念意义。
可惜无人能够理解罗瑞婷在扎了两手的针洞之后,做成第一份荷包强烈希望能够分享的喜悦之情。罗瑞婷不屈不挠的送了一圈荷包下来,挫败到想哭的时候,闻听小师妹与薛寒云前来向罗老爷子拜年,那份欣喜之情。
她第一次忽视了薛寒云的存在,拖了柳明月去送礼,还不望显摆:“看吧,师姐对你多好,薛师兄让给你,连第一次做的荷包都只送给你戴……”
柳明月嘴角暗抽,但对着武力值高于自己太多的师姐,聪明的没有反抗,任由她替自己戴起来……并且戴着这荷包神色自若的在罗家漫步,惹的一众仆人侧目偷笑。
如今收到夏家两名庶女奉上的东西,她也只略略一瞧,礼貌道谢之后便让夏惠收了起来,连荷包里装的什么都未曾瞧过。夏惠做这些事情极是周全,收了人家东西自要回礼,便令秋果在柳明月带来的匣子里寻了四对宫制绢花来,还有上用的四条鲛纱新帕,皆是宫中娘娘年节时赏下来的,各予柳家两女两对绢花与两条帕子。
夏丹玉与夏蓓玉得了这两样回礼,让小丫头捧着送回自己房里去了,白姨娘与冯姨娘看到回礼,皆很惊喜,出得门来向对方炫耀,哪知道看到对方手里的东西与自己得的一样,只得偃旗息鼓,撤回房里去了。
住了两日,柳明月也觉出了夏家的拥挤,恰二门传来信,薛寒云奉了柳相之令,前来接她回家。
柳明月不舍得二舅母万氏与表姐温毓欣,只拉着温毓欣的手不放,夏惠见此情景,道:“二舅太太别怪奴婢多嘴,我家小姐向来是个小孩心性,几时有过这样亲近的姐姐?如何与表小姐投契,不如奴婢就替小姐请了表小姐去我们府上住些日子?”
柳明月听到这话,当即便笑了起来:“这主意好。”拉着温毓欣更不肯放手了。
夏丹玉与夏蓓玉眼巴巴看着柳明月,希望她能出言邀请自己也去柳府。毕竟同柳明月来往的人家皆是官宦小姐,且身份都不低。
柳明月只顾着高兴,况对夏家两位庶女向来并不亲近,也不曾提起。夏惠却是个惯看人脸色的,虽瞧出了夏家两女的心思,却只作不知。
万氏见得她们姐俩投契,内心很是欣慰,又在昨晚睡觉之时,听得温毓欣偷偷讲了柳明月早已经过了小定,只是柳姑父还未告之各家亲友,心中暗笑大姑姐自说自话,将来不知怎生尴尬,她自然不肯多嘴讲出来。听得夏子清那光景,恍惚对柳明月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她小女孩家,还是回家去的好。当即便同意了。
只一径道:“去了姑父家,切不可淘气,要向你姑父问好,待得你哥哥们春闱之后,我便亲自上门去拜访……”
温毓欣皆点头应了。
温氏在一旁见得万氏母女这才来了几日,竟然与柳明月这样亲密。柳明月虽然对她也很尊敬,但亲密度明显不及与万氏母女,心头莫名不悦,只冷着脸坐在一旁。
一时里听得前面小厮来回话,薛少爷来接柳大小姐,老爷已经在前面留了饭,几个年轻哥儿陪坐,老爷嘱咐必要准备些好菜色,她对薛寒云一直视为眼中钉,厌憎的紧,那口气便不好了起来:“老爷也真是的,不拘哪来的阿猫阿狗都要置办了席面招待,便是成山的银子也有吃空的一天……”
万氏因着自家俩儿子便在前面陪客,顿时面色尴尬,心里也不高兴起来。
柳明月听得温氏此言,笑容一敛,对温氏道:“姨母这话说的……我家寒云哥哥怎的成了阿猫阿狗了?他又不是在家没饭吃跑到夏家门上讨饭来的。”
温氏听得柳明月竟然敢跟她顶嘴,心头冒火,叱道:“好没羞臊的丫头!又不是订了给薛家,怎么的薛寒云就成了你家的了?竟是好赖不分胳膊肘儿朝外拐了……”
还没进门,这丫头就敢顶嘴了!
柳明月如今已同从前大不相同,她心中柳厚占第一位,薛寒云便占了第二位,抛开男女之情,这个男子也是值得以性命相托的好兄长,最是疼她,当下她不禁气急出口:“我已与寒云哥哥过了小定,怎的他就不是我家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