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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男信女》 步微澜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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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9 21:00:52
☆、第二十一章

  七姑用白水煮过的鸡蛋帮美若敷脸,又用药酒给她擦肩。
  
  除掉上衣,七姑不由再次落泪:“这一下也太重了。小小姐,你忍忍,七姑力大,不然散不开这淤血。”
  
  美若一直咬紧牙根。
  
  “大小姐回房了,那人在厅里吸烟。”七姑一人絮叨,“大小姐不知你冤枉,你不要怪她。”
  
  美若摇头。
  
  “造孽,为什么会这样?都怪那人无良,生生害了我们。”
  
  七姑的眼泪落在药酒擦过的地方,美若回头:“七姑,你不要哭。靠人吃饭是这样的了,会被人糟践。”
  
  “以后……”七姑抹泪。
  
  “阿妈没有告诉你?她会嫁去新加坡,会有个新开始。不管如何,总比现在好。我们再熬几年,等我长大些,我带你走。七姑,你不要怕。”
  
  “我们能走去哪里?”七姑悲哀。
  
  “还是有地方的。”美若轻声道。
  
  语声飘忽得七姑听不真切,开口想问,只听楼上发出巨大声响。
  
  七姑偷偷开门,探出半边脑袋,不一会回来报告:“那人气冲冲下来走了。我去看看你阿妈。”
  
  美若收拾药酒,抽屉最角落胡乱放了一条项链,黄铜的哨子在灯下泛出淡淡金属光泽。她摸一摸,关好抽屉上床睡觉。
  
  第二日丁露薇惊呼:“这是家庭暴力?!”
  
  声音太大,引来周围人私语和窃笑。
  
  美若置若罔闻,淡淡答:“我那不算家庭。”
  
  露薇眼含同情,又不懂如何安慰人,摸摸自己完好的脸,讪讪问:“疼不疼?”
  
  “你想试试?”美若坏笑。
  
  “蛮婆你又吓我!”丁露薇不依。“晚上我请你吃神户牛扒,补一补。”
  
  丁维恩入冬后身体不适,一直在家休养,这次出门兴师动众,前有仆人后有护士。
  
  被推了几次约会,终于再次看见美若和妹妹的身影,丁维恩急切地探出半身。
  
  “二哥,阿妈不是不给你出来?小心阿妈动气。”
  
  “那你又打电话给我?”两人孩子一样斗嘴。丁维恩回头向美若微笑,“阿若,好些天不见,你可好?”
  
  “有心了。”她颌首,也笑,“看你也挺好。”
  
  丁维恩实际带些病态,双唇不正常的淤红,被美若夸奖,他苍白的脸泛出一些喜色。
  
  对于美若脸上被掌掴的痕迹,他视而不见。贵家子弟,时时会顾虑对方感受,给对方保留些许体面。只是笑,“听说你们去吃神户牛排,我的馋虫也被勾起了。”
  
  话是如此,吃饭时他谨遵医嘱,只要了两味清淡小菜,细心聆听两人说话,不时会心地笑。
  临走,美若支开丁露薇,细细打量对座的丁家二少。
  
  橘色灯光下,清瘦的他和任何健康的男生并无两样,甚至,眼里的奕奕神采更显他的帅气与清朗。
  
  “我的家庭很畸形。维恩。是你们难以想象的畸形。”
  
  他嘴角笑意一丝丝消逝。
  
  美若侧一侧脑袋,将他一直假作不见的那边脸迎向他的目光。
  
  丁维恩放在餐桌上的手随之紧握。“我可以保护你。”
  
  她冷静摇头,“你我都明白,你我都是弱者。”
  
  他嘴唇颤抖,继而抿紧成一线。
  
  “维恩,很抱歉。”
  
  老式的电梯很慢,时不时晃一下,美若想扶他,被丁维恩用力拂开手。他阴沉着脸,“我不是废人。”
  
  丁露薇看见二哥苍白脸色,情急地以眼神相询。
  
  “我先回去了,露薇,照顾好你二哥。”美若狠心坐上自家平治,先一步离开。
  
  “二哥。”丁露薇跳脚。
  
  “我不是废人。”丁维恩恨恨地推开妹妹,自行钻进座驾,一个踉跄伏倒在皮椅上。
  
  丁露薇打电话痛骂:“詹美若,你好恶毒!你怎能让我二哥那样伤心?”
  
  “让他生我的气,总比将来生他亲人的气要好。贺伯母会感激我的拒绝,也会体谅我的苦心。”
  
  “那你也可以说得婉转一些。”
  
  “生命短暂,我们拖延不起。”
  
  露薇被气得哭出声:“你好恶毒!你居然咒我二哥。”
  
  “我无心气你,露薇,我说事实。”
  
  丁露薇摔掉电话。
  
  自从那天靳正雷说出“住我的吃我的,这屋里女人我想睡谁就睡谁”这等混账话之后,被吓坏了的苏菲第二日便提出辞工不做。剩下的一个菲佣的脚步比猫还轻,七姑不知去了哪里。
  
  美若独自坐在起居室里,将忙音的电话放好。
  
  鞋跟笃笃,詹美凤由二楼下来,妆容精致,穿芝韵诗宝蓝色新款冬裙,眼眉也不扫她,伴着一阵幽香而去。
  
  美若数手指头,算是感受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
  
  还好,她还有七姑。“七姑,我饿了。”
  
  美若生日这天,丁露薇冷着脸过来,递给她一个礼盒。
  
  “生辰快乐。”
  
  说罢她甩头离开,美若手中饭勺停了两秒,继续低头吃午餐。
  
  不久,丁露薇折回餐厅,气哼哼地坐在美若对面,问道:“你不打开看看?二哥选的,卡蒂亚的手镯表,镶七彩碎石。二哥说你平常穿得素净,有彩色装点下更好看。”
  
  “多谢。”
  
  “不谢。我也觉得挺合适你的,蛇一样盘在手腕上。”
  
  “你不用故意气我,我不会生气的。”
  
  “……,我比你笨,快被你气死了!好在二哥没事,否则我不会再认你这个朋友。”
  
  ……
  
  丁露薇跺脚,“你就不问问我二哥回去后怎样,病好了没有?”
  
  “你刚才说过,他没事。”
  
  丁露薇想哭的样子,“阿若,你怎能这样冷血,无动于衷呢?”
  
  “露薇,你二哥很坚强,他五岁能熬过来,现在一样可以。这只是一场不成功的初恋,甚至没有恋过。”
  
  “你就没有一点点动心?”
  
  美若迟疑,道:“他很温暖。”
  
  “算了,不要哄我开心,我知道你没有动心。晚上你有什么节目?”
  
  “我约了人。”
  
  靳正雷在街角的车里等她,只要美若放软身段央求,他自认通情达理,虽说躲在这偏僻角落,等得有些不耐烦。
  
  直到倒后镜里出现她的身影,他移到适合的位置,由倒后镜里欣赏她冬裙下的小腿。
  
  接着,他发现前座的平安居然也在欣赏。
  
  他伸手,遮住平安的眼睛。
  
  “大圈哥,对不住我刚睡着,有事交代?”
  
  “犀利啊你,睁眼睡觉。”
  
  美若敲门打断两人,靳正雷搂她进来,就往腿上摸。“这么冻的天,校裙做这样短,家长们就不向校方抗议?不抗议我要去抗议了。”
  
  “我的书包。”
  
  书包挂在门外,他拎进来,美若已经迈过他的腿,坐去另外一边。
  
  “去哪里?”她问。
  
  问他哪家夜总会有新下海的十八岁女郎,他倒是知道。问他哪家猫粮生产商的出品有人肉鲜味,他也清楚。约会该去哪?餐桌和床。
  
  至于其他……
  
  靳正雷望住何平安。
  
  何平安试探地提建议:“海洋公园?”
  
  美若扁嘴,“那是我小学三年级春游的地方。”
  
  “山顶兜风?”
  
  “这么冷的天。”
  
  靳正雷又望住司机。
  
  “看戏吃饭跳茶舞。”司机很熟行。
  
  美若勉强接受,靳正雷挥手:“去戏院看电影。”
  
  看完电影去镛记吃饭,饭桌上他丢给她一个盒子。
  
  美若打开顿时无语。
  
  “很相衬。”他赞叹,亲自为她戴上那只女式金劳。
  
  晚上他抱她往床上走时,看那得意笑脸,美若很想撕它下来,她踌躇,是直接用腕上金劳敲晕他好呢,还是取出书包里那只卡蒂亚戴上效果更为明显。
  
  “生辰快乐,阿若。”
  
  十五岁。
  
  犹记得两年前,她常不满地告诉七姑,她已经虚岁十四,那时她多么渴望长大。
  
  两年过去,她的胸脯挺立,腰肢的曲线渐成弧形,婴儿肥的脸庞收紧,她如愿长大,可是一点也不开心。
  
  很不开心的美若被吻得意乱。
  
  她呜咽,用力抓住颈下枕头。
  
  那两片唇肉,粉粉嫩嫩,爱煞死人。靳正雷试探着用手指轻触,听见她悠长一声轻吟。
  
  嫩芽探出些许,害羞地轻颤,他用舌尖安抚那小东西。
  
  “不要。”她抓扯他的头发,“不要碰那里。”
  
  “阿若,上次已经亲过,你很喜欢。”
  
  “我……我想嘘嘘。”
  
  “小骗子。”他不理,用上牙齿轻咬惩罚。
  
  “我是真的。”她苦着脸哀求,“你放了我,我快忍不住。”
  
  他箭在弦上,只得深吸一口气,隐忍不发,抱起阿若就往洗手间去。
  
  “怎么不尿?”他由后背抱住她放在马桶上,“小骗子又想骗我?”
  
  大腿被他掰开,还要由身后探头探脑地往下看,美若急得想哭。“你这样看着……我怎么嘘?”
  
  “亲都亲过了,看两眼又不会看少了你。”
  
  “你死开。”
  
  “来,我帮你。”他探过手来,按在他刚才温柔抚慰过的地方,轻轻旋转。
  
  美若打个哆嗦,听见了水声,她的眼泪也流下来。“死变态,不要面皮的……”
  
  “这不已经行了?”他甩甩手,去抽纸巾。
  
  美若紧紧闭眼,再睁眼,只见他手上一叠纸巾,已经做好了为她服务的准备。
  
  她是真正无奈。
  
  只能由着被他抱上盥洗台,擦拭干净。
  
  她也不合拢腿,敞开来挑衅他:“你还亲不亲?”
  
  靳正雷有些为难。转身去放洗澡水,“再泡个澡,浴缸里更舒服。”
  
  热水里肉贴着肉,他休息了片刻的命根子又醒了,跃跃欲试地顶美若的小腹。
  
  不想被折腾,那就占据主动。
  
  美若伸爪子抓住那烧火棍。
  
  “别急,阿若。”靳正雷轻啜她小嘴,透气的间隙低声安抚,握住她的手缓缓上下。
  
  之前积累的欢悦太多,不一会他开始粗重地喘息,美若感觉手中的铁杵越来越坚实,她心想圣母玛利亚,终于看见了黎明的曙光,于是越加卖力。
  
  靳正雷忽地从水中站起,美若沮丧,仰脸问,“不舒服吗?”
  
  他边抹干自己,边躬腰亲吻美若唇瓣。“换个地方。”
  
  又换……
  
  他重新开始折腾,美若筋疲力尽,她哀求:“我帮你咬。让我帮你咬。”
  
  “阿若,你今天生日,不能让你太辛苦。”他难得如此体贴,可看她受不住的小模样,实在让人又怜又爱,又骄傲。靳正雷忽然觉得以后应该继续这样体贴下去。
  
  她在他掌中颤抖,不自觉地寻找他的嘴唇,最后,当他将湿滑的中指探进些许时,她终于承受不住,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疼,腿一软,手臂更紧地攀住他颈项,指甲掐进他背肌里。
  
  “阿若。”他堵住正呜咽的嘴,用力深吻。
  
  美若第一次尝试这种奇异的感觉,有些不知所措。发软的身体缓缓恢复了些力气,她恨自己轻易被控制,一顿乱拳击打在他肩膀上。
  
  他抓住她的手移向自己,“阿若,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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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9 21:01:08
☆、第二十二章

  他这回没有忍耐,轻易缴械。
  
  美若克制不住好奇:“忙这么久,不如找那些……”她甩甩手,忽略而过。“你何苦来哉?”
  
  他瞥她一眼,“不是累了?睡觉去。”
  
  “你不用去工作?”
  
  靳正雷躺回床上,“我今天陪寿星女。”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那你也回答我一个?”
  
  斟酌一番,美若点头。
  
  “和你一起,不做也有趣,”他抓抓脑袋,“阿若,我发现我越来越中意你。这不是好事。”
  
  她嗤之以鼻:“信你一成最后也会吐血。”
  
  “该我问了。……阿若,你那时在华家门外,为什么会有那种仇视的眼神?”
  
  “什么时候有了?你又开始耍无赖。”
  
  他翻身朝向她,“我的眼睛不会骗我。偶尔我会想,华坤对我的阿若做过什么,让她那样恨他。”
  
  美若翻脸,“你自己贱格不要污蔑我契爷。”
  
  靳正雷脸色难看,“契爷?”
  
  他揪住她的头发逼迫她面对面。
  
  美若瞪视他,“契爷对我好似亲生,没有你想得那么卑鄙恶心。”
  
  他丢下她长发冷哼,“是是是,好到利用你们。”
  
  她呼吸渐平静,“开始我也生气的,不过我原谅他,他逼于无奈。”
  
  临危当难,能舍身助人的那是圣人,她不能以圣人的标准要求一个凡人。换作是她,关键时刻,她也会利用一切资源自保。
  
  “那你恨他什么?”靳正雷冷笑,“害我时常想起就为你担心。”
  
  美若将脸埋进臂弯里,而后淡淡说道:“他对我很好,问我学业,又关心我冷暖,偶尔塞钱给我花用。可是,我不满足,……我恨他不是我父亲,我幻想他和亲生女一起时,会不会像其他的父亲那样,接送女儿上下学,听女儿心事,抱起她们在空中转圈。想到这个,我很嫉妒很生气。”
  
  他沉默良久,抚她长发。
  
  “我太贪心无餍足。”
  
  他将她脑袋拨到怀里。
  
  “不理外面人怎么传说,契爷在我心中是个好人。”
  
  ……
  
  “这个答案你是否满意?”
  
  靳正雷无言以对。连华坤那样的人都能得到她极高赞誉,忽然间,心中兴起一丝逐渐熟悉的后悔之情。
  
  他试探地问:“我现在抱起你在空中转几个圈,你感受下?”
  
  “死开。”
  
  “阿若,你越来越粗鲁了。”
  
  “你喜欢淑女,那我当妓/女好了。□不都是这样说话?死开,死鬼,死人头。”
  
  “换任何一人在我面前,说话敢这样百无禁忌,一口一个死字,我打到他有气出,没气回。”
  
  美若闭嘴不做声。
  
  “以前多乖巧,虽然鼻子快顶到天了,傲慢得像港督的女儿,最起码说话斯斯文文。”
  
  “两年了,人是会变的,你不也从偷渡客,变成电影公司老板?”
  
  他无言。
  
  “你那把枪呢?”她枕着自己手臂,好奇地问。
  
  靳正雷垂下眼皮打量她:“我有很多把,你说哪个?”
  
  “我玩过的。”
  
  “这里。”他坏笑着顶她。
  
  她张嘴想叫他死远些,忍住不说话。
  
  “等等,我拿给你。”他下地去另外一个房间。
  
  回来时手中多了个木匣子,递给美若。“还记不记得怎么用?”
  
  “当然。”
  
  美若以前玩过华老虎的维森转轮,靳正雷的五四是她玩过的第二把。
  
  依旧很新很有光泽,可见主人时常擦拭。
  
  她凭着记忆上弹匣,拉套筒,见靳正雷笑眯眯地看着她玩,美若不由认真思索,如果此刻将枪管对准他印堂,扣下扳机会怎样。
  
  “子弹呢?”她问。
  
  “在匣子底下。”
  
  “这把枪送我好不好?”
  
  “行。”
  
  答应得这样爽快,美若诧异。
  
  “这把枪也不能用了,你喜欢就拿去玩。不过阿若,会炸膛的,别上子弹。”
  
  “你不怕我对着你后背……”美若瞄准对面墙壁的挂画,“砰。”
  
  “你怕死怕得要死,不会蠢到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他是对的,她还想好好活下去,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舍得伤害自己。美若把玩手上费劲力气得来的金属块,有些意兴阑珊。
  
  “我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静悄悄,没一点人烟气。阿若,过些日子,将你的东西搬来这里,我让平安妈上来,给你收拾两间卧房。”
  
  “我喜欢老房子。还有七姑和戴妃。”
  
  “是是是,阿若念旧有良心。那我搬去宁波街。”
  
  她想反对,忍住换了一句话:“到时再看。”
  
  “来,睡一觉,可惜这里没有阿若的枕被那样香。”
  
  “我要回去了,七姑给我准备了蛋糕。”
  
  靳正雷不满她忤逆,拧起眉毛瞪她。
  
  美若鼓起嘴坚持。
  
  他跳下床,黑一张脸开始穿衣。
  
  到了宁波街,美若瞥见自家大门对面停靠的那部黑色宾利,顿时背冒冷汗。
  
  靳正雷从车外探头进来,问道:“怎么不下车?又是你吵着要回来。”
  
  美若伸一脚下地,书包已经被靳正雷接过去。
  
  黑色宾利的车门打开,靳正雷捕捉到美若偷窥的目光,他站直腰,眯起眼注视那部豪车。
  
  何平安带人过来,靳正雷示意他们稍安勿躁,望向美若。
  
  美若得到平安眼色,心里顿时一松。笑一笑道:“是我同学,我过去说两句话。”
  
  后背如有芒刺,那是靳正雷的目光。
  
  美若走近宾利,丁维恩强作笑脸,“阿若。”
  
  “你不应该来的,天冷。”
  
  “我只看你一眼,看到了,也满意了。”他矢口不提另外一个男人,比他高大强壮,眼厉如刀,一身杀气的男人。“生辰快乐。”
  
  “谢谢。”美若开口,声音哑喑,不似自己。
  
  “我该走了。”他对前座司机示意。
  
  美若退开一步,帮他关上车门。
  
  回去就被拎着衣领,扔进车里。
  
  靳正雷随后进来,冷眼打量她:“长本事了。”
  
  “是同学。”
  
  “女校有男同学?阿若,你当我眼盲还是白痴?我看见他的皮鞋和裤脚。”
  
  “……”
  
  “没有一句解释?”他捏住她下巴。
  
  美若被捏得说话漏风,“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
  
  他似笑非笑看她片刻,开口道:“不用说的,那我们来验一下。”
  
  话罢拖她上腿,撩起裙子就要扒她的底裤。
  
  美若瞬间弹起,又被他抱进怀里,狂踢两腿就是不给他碰。感觉他的手已经触到小腹,她急得张嘴就咬在他脸上。
  
  靳正雷看见掌中血迹,伸手要打人,一秒钟而已,带起一阵风,从美若耳边掠过,重重拍在前座靠椅上。
  
  美若睁开眼,瞪圆了看他。
  
  他由齿缝里吸气。
  
  “阿若,看好你自己,到时候不是原装的给我,你知道后果。”
  
  “你再逼我,我自己捅破,也不给你留半点。”
  
  他再度扬手,忽然丧气,一脚踹开车门,拖她出车外。
  
  只听他冷冰冰地对平安道:“平安,你应该有话和我解释。”
  
  美若不敢回头,更无暇顾及平安的结局,抱着书包冲进家门。
  
  楼梯笃笃响,詹美凤踩着高跟拖鞋款款下楼,嘴角噙看戏后的冷笑。
  
  美若抿紧嘴,停住脚步。
  
  “阿若长本事了。前一个,后一个。”詹美凤围着她绕圈,“你明珠姨确实聪明,看你一对淫眼就知你是祸害。”
  
  美若望天,她怕眼泪滑下来。
  
  詹美凤发现她手腕上的新表,认真鉴定一番,嘲笑不已。“为这么个破玩意就能把自己卖了?早知如此,那时还不如将你送给许绅华。反正都是卖。”
  
  “我是被逼的,我说了一万次。”
  
  “被逼的你那样开心?阿妈说嫁去狮城,你恨不能马上为我送嫁。”
  
  “明知拦不住你,我为何要劝阻?你何曾顾及过我感受,阿妈,由小到大――”
  
  一个巴掌结束了她的话。
  
  “不要叫我阿妈,你但凡体谅过阿妈一点,也不会勾引我男人。”
  
  詹美凤咬牙切齿,恨意凛然。
  
  美若忿然:“我没有勾引你的男人!”
  
  “牛不喝水怎按得牛头低?他逼你?好笑了,看看刚才那狐媚样子,你让阿妈相信你?”
  
  “阿若,你有多恨我?华老虎,你对他撒娇作痴;七姑,你抢去她所有关心;还有现在,你是把阿妈当仇人?阿妈有的你都要抢?”
  
  “别忘了,你所有的都是我给的!”
  
  美若不解为何母亲用言语作武器,不惜将她羞辱到极致。她们两人都明白,事情明明不是那样。
  
  “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为什么不肯承认你找了个大烂人?……你把过错都推给我,证明你无辜你才是受伤害那个?……永远是我的错,全是我拖累你,没有我,你会嫁人做少奶奶;没有我,华老虎会娶你做三房。你不会做错事,都是别人害你。”
  
  詹美凤又给她一记耳光。
  
  母女对视。
  
  “想象也是麻醉剂。”美若笑,“阿妈你是詹家六房大小姐,你贤良淑德,从小受高等教育,我们大家都相信。”
  
  她决定以后决不再为自己辩白。
  
  “小小姐。”七姑轻轻推开门。
  
  黑暗里,蛋糕上的蜡烛燃亮她慈祥的脸。
  
  “十五岁了,大个女了,不要哭。”
  
  美若坐直在床边,“我不哭。”
  
  “来,许个愿。”
  
  “我希望这一切――”
  
  七姑急忙拦阻,“不好说出来,说出口就不灵了。”
  
  美若垂眼,在心中默念。
  
  吃过蛋糕,七姑拿热毛巾给她擦手,美若忽地揽住她颈项,偎着她热乎乎的胸脯颤抖。“七姑,七姑。”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9 21:01:22
☆、第二十三章

  靳正雷坐在一把老式交椅上,歪头打量地上那人。
  
  “我给了你近两个月时间,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你拿什么回报我?讲来听听。”
  
  李嘉明西装上一块红一块黑,白马王子变成了泥地里打滚的驴。
  
  他半跪着哀求:“大圈哥,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开玩笑!”靳正雷没好气,“24K的人反咬我,差点毁了我一大批货,我还没和人算账呢,跑来先料理你这些破事。你和我说这些?”
  
  “大圈哥,骗女人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容易,特别这种被骗惯了的,不比拿督家的小姐,懵懂不知事。我已经很用心很卖力了。”
  
  “我算走眼了,不过如此。”靳正雷脚趾痒痒,伸腿就想踢人,想想忍住了,坐回去问道:“你还要多久?”
  
  “半个月。十天!……七天!我保证!她已经答应了跟我去狮城,不知为什么最近又有些犹豫,我会搞掂她,大圈哥,我保证,我……我拿命担保!”
  
  靳正雷脸色阴沉,李嘉明心惊胆战地望着他,等待宣判。终于看他站起,李嘉明心中一松,坐倒于地。
  
  “再给你七天,你自己看着办。”靳正雷躬腰拍拍李嘉明的脸,警告道,“醒醒定定做事,别辜负了我。”
  
  转身又交代手下:“给李公子长点教训,别碰脸,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李公子还要靠脸吃饭。”
  
  出去外面,已经有几部车候着,平安问:“大圈哥,内贼已经捉到。怎么弄?”
  
  “喂鱼拌水泥做猫粮,这点小事自己处理。我们去会会24K的大熊哥。”
  
  “大圈哥,听讲阿嫂去了夜总会,在办公室等你。”
  
  靳正雷坐直腰,“她小小年纪去那里做什么?平安,你找两个人去夜总会接了她,送她回家。”看看表,“几点了,还不睡觉?家里又闹起来了?”
  
  何平安尴尬,“是另一个阿嫂。小凤姐。”
  
  靳正雷往后仰,沉吟片刻道:“让她等着,办完正经事再讲。”
  
  生日那天七姑劝慰美若:“等大小姐嫁过去,为李家生个少爷,就不会再记得这些了。”
  
  美若默然,后来才低声回道:“那个姓李的并不是他自称的那样好。”
  
  “有机会正正经经地嫁人做大婆,怎样讲也比这样在男人手上流离要好。哪怕穷些,只要肯做事,挨得苦,还怕没好生活?大小姐这回总是聪明了一次。”
  
  七姑言之有理。
  
  可是,美若没有等到詹美凤决定离港的消息,反而等到O记。
  
  O记蔡炳谦努力游说她指证靳正雷猥亵未成年,并且保证会帮她争取到法律援助和陪审团的支持。
  
  美若冷笑:“蔡SIR,O记不是三合会调查科?几时改换了门庭?”
  
  “詹小姐,为你自身安全考虑,也应该与我们合作。”
  
  美若抱胸打量他:“只要我出头,你就能钉死那个人,有一有二,再接再厉,最终办成大案,你由此扎起,平步青云?蔡SIR,你现在是警督?想升总督察总警司?”
  
  比起脸皮厚度,蔡炳谦比何昭德更甚,他神色不变,回道:“除恶惩奸,维护法纪,为市民服务,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
  
  “呵,正义之士我有见过,大多常挂那么几句响当当的话在口边。”美若不睬他,直接上车。
  
  “詹小姐!”
  
  美若按下车窗,“我知道出头会有什么结局。那个人只要舍得花钱请大律师,不久会被保释出来,甚至连监仓也不用坐一天。我阿妈会被陪审团剥夺监护权,而我则会被送进孤女院,十六岁后被踢出来独自谋生。躲过这次欺凌,转眼还有下次。如果人蠢眼瞎又不走运,香港地马上会多一名十六岁雏/妓。蔡警督,不要欺我年纪小,我见过听过的事可能多过你。”
  
  蔡炳谦游说不果,直接通过学校介入。
  
  不几日,正上英文课的美若被校务处密斯朱带到校长室。
  
  蔡炳谦同一女警正在等她,校长从旁介绍:“这位就是詹美若。”
  
  蔡炳谦望过来,笑得别有用心。
  
  美若听话地坐下,挺直背,做好迎战的准备。
  
  “詹小姐,我这里有一份证供,关于上个月一起走私毒品案,你为嫌疑人做时间证人,其中提到,你在今年,曾经三次被嫌疑人侵犯身体并猥亵,请你再次确认。”
  
  “蔡警督,你似乎记忆不好,我再重申一次,不是猥亵,是我自愿。”
  
  密斯朱与林校长互望一眼。
  
  蔡炳谦笑容更深,“那么,请详解,你自愿为你母亲的情人提供性服务,获得什么好处?詹小姐,这个问题后果很严重,请审慎回答。”
  
  如果她坚持自愿的供词,下一秒,她将被踢出庇理罗;如果听从蔡炳谦的要挟,她将面对出庭指证靳正雷的后果。甚至,只要她一个不小心,中了他言语上的圈套,在校方眼中,她马上沦为从事性/交易的J女。
  
  好狠,逼她入绝境。
  
  “性服务是很严重的指控,蔡警督,在你拥有足够的证据之前,我有权沉默。”美若转身向校长:“林校长,关于私人隐私问题,我愿意向学校汇报,但请求警方回避。”
  
  室内陷入尴尬地沉默,林校长与密斯朱低头窃语,终于达成共识。
  
  蔡炳谦阴沉一张脸,只得在校方点头下,和女警一道离开。
  
  “米兰达,你的入学表格上,关于父母现状和警方所言有极大出入,请向我们解释。”林校长冷静问道。
  
  看她的态度,美若已知无可挽回,再做解释也不过是愈描愈黑。
  
  她不由苦笑,“林校长,我家族人事复杂,三言两语解释不清。只请校方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自愿退学。”
  
  “米兰达,你是否有顾虑?”校务处的密斯朱挺喜欢她。
  
  美若摇头,“我十五岁,手无寸铁,寄居旁人屋檐下,所有事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多谢庇理罗这段时间的庇护,我感恩,同时,我和你们一样,不希望因为我而玷污庇理罗的名誉。林校长,密斯朱,请允许我自愿退学。”
  
  事已至此,只能争取不被庇理罗劝退,这样还有机会入读其他学校。
  
  她以哀切的目光相望。
  
  林校长终于首肯。
  
  庇理罗近日来尘嚣日上的谣言将会随着她的退学,渐渐平静。
  
  美若写好报告,收拾完杂物,被丁露薇拖上图书馆楼顶花园。
  
  十二月末,又逢寒潮,楼顶的风呼啸而过,美若瑟缩。
  
  丁露薇同样抱胸,悉悉索索地躲在背风的角落。
  
  良久后,她不甘愿地开口:“我以为你会向我解释。”
  
  “我已经厌倦了解释。很累。”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阿若,真没有朋友做了吗?”
  
  “等你了解真相,你会嫌恶,会像躲一团狗屎一样躲避我。”
  
  丁露薇垂眼凝视脚尖。“保罗张的母亲据传是上一任港督家的小姐,与家中马夫偷情,生下他又遗弃他,回到英伦另嫁。所以他是混血。但我不觉得他脏,相反,他对人温柔,对马也很关爱,坏脾气出生时难产腹中,他在马厩守候一夜。我小时不懂事,对他呼呼喝喝,甚至挥鞭子抽他,他也不生气,更不会做小动作害我堕马。他十七岁时,只比十二岁的我高一点点,饿急了,他躲在一角偷偷哭,我递食物,他说父亲不让他多吃。虽然人人憎他是杂种,但他的心像金子一般可贵。”
  
  “露薇。”
  
  “你也一样,虽然你嘴毒,老是气得我跳脚。但是你没有欺骗我二哥,也没有利用他为你做什么。我们都知道,二哥在家最受宠,你如果利用他,他可以为你做到很多事。但是你没有。”
  
  “露薇……”
  
  “你哪天愿意解释的时候,你讲给我听,我保证不嘲笑你,更不嫌恶你。我不会安慰人,但我可以给你递纸巾擦眼泪。”
  
  “露薇……”美若开始拭泪。
  
  丁露薇递来纸巾,“你去其他学校读书的话,不要忘了我是你朋友。”
  
  美若告别庇理罗,半年时间,她收获良多。一个知己,足以抵过一切。
  
  丁露薇送她出校门,看见靳正雷,自小的教育令她仍维持一副淡定高傲的表情。她低声对美若道:“我会打电话给你。”
  
  挥手离开。
  
  何平安一五一十汇报过美若那一个多月里所有约会,靳正雷望她背影,黑一张脸道:“还死心不息想做你小姑子?让她过来喊我一声大哥再说。”
  
  美若不理,坐好之后才回:“那是我唯一知交,请你尊重。”
  
  他终于停止聒噪,顿一顿方低声道:“阿若,刚巧也快寒假,休息两个月,我带你去泰国玩,回来我们去读更好的学校。”
  
  “随便了。”美若疲累地抚自己胀痛的额头,“哪里都一样。每个人都有固定的位置,不可以妄想。”
  
  他拥她入怀,“是我不好,累了你。”
  
  她抿紧嘴,深觉委屈,但又无泪。
  
  圣诞节丁露薇打来电话,“阿若,我二哥今日午间离开港岛。”
  
  震惊之下,美若失语。
  
  “我元旦订婚,他居然够胆敢躲开我的订婚礼,为了这个我决定十年不会理睬他。可是,”露薇呜呜地哭,“阿若,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二哥十年?说不准去了就再不回来。”
  
  “露薇,发生什么事?”
  
  “他执意要去做手术。介入手术一直没有最理想的封堵器,也没有理想的封堵材料,他又错过手术的最佳年纪,阿妈从来不考虑这个,因为成功率实在是太低,低到微乎其微。可是阿爷赞同,阿爷出动六座私人机亲自送他赴美。家中现在一团乱,阿妈正在痛骂我阿爸。”
  
  “露薇,成功机会有多大?”
  
  “渺茫。如果他五岁,可以达到百分之六十,现在,不到百分之三十。而且,即使手术成功,也不能保证长寿。”
  
  “……”美若鼻水不止地流,头痛欲裂。
  
  “阿若,你哭了?”
  
  “感冒。”她继续擦鼻子,连着眼泪。
  
  你我都明白,你我都是弱者。美若无限悔意,其实完全可以换一种委婉方式,一时疏忽,她忘记丁维恩不仅是病人,更是个男人。
  
  “对不起,露薇。”
  
  “不用说抱歉,阿若,你说过我二哥是坚强的人,快告诉我,他一定能挺过去。”
  
  “他会好运,他一定好运。”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9 21:01:43
☆、第二十四章

  订婚礼当日下午,露薇中途打电话给美若:“那个人,獐头鼠目,我非常不喜。”
  
  “丁二哥曾说,姚家少爷风流倜傥。露薇,你有偏见。”
  
  露薇沉默,接着反驳:“的确极其风流。他比我仅大六岁,已非童男子,爱追捧明星,还包养外室。更有甚者,传闻他调戏继母,引发家庭纷争。我不知为何阿爸为自己找这样的浪荡子女婿。”
  
  “这些都是传闻,未必属实。”
  
  “阿若,你已被姚令康收买?”
  
  美若被气笑了,擦着鼻水回说:“那是将来和你共渡一生的人,你要学会发掘他的优点。而且,丁家爷爷和丁伯父疼你,不会推你进火坑,一定有原因。”
  
  “好吧。”露薇无奈,“我尽量尝试。我只怕不到结婚日期,已经有三五个私生子前来丁家拜嫡母归宗祠。”
  
  美若再笑,脑中嗡嗡的,好像有回音。
  
  “阿若,你的感冒还没好?小心发烧。你去休息吧,我也该换礼服。”又冷哼,“姚家倒是大手笔,出手就是辜青斯基红宝一套。可惜讨好不了我,现在时兴八心八箭火钻,这套红宝戴上像我过世的祖母。今天订婚宴,若是阿爷也在,看见我一定会泪流满面。”
  
  美若笑得捂肚子,放下电话回床上躺下。到了傍晚,她的重感冒转为发烧。
  
  七姑急得团团转,“老欧送大小姐打牌还没有回来。小小姐,你忍忍,我去电召出租。”
  
  不一会,七姑进来,问道:“平安送年礼来,坐他的车可好?”
  
  美若烧得迷迷糊糊,随意点点头。
  
  由着七姑帮她换好衣衫,梳好头,进来的不是平安,是靳正雷。
  
  七姑猛然跳起,横在两人之间,不给他碰。
  
  靳正雷也不动怒,他人高手长,隔着七姑臂膀,抚一下美若额头,当即皱眉。“烧成这样,四十度也有了。”
  
  七姑一听判断和她相仿,心中更急,顾不上拦他,一手拎袋,一手打算扶人。
  
  靳正雷比她快一步,当先打横抱起美若。
  
  出得门外,平安打开车门相候。靳正雷刚把美若放进后座,詹家的平治也停于门前。
  
  詹美凤拎着手袋,气势汹汹冲来,姬莉袋飞舞,正正敲在靳正雷脑壳上。
  
  “你敢偷我的女儿?”
  
  靳正雷挡住第二下,怒道:“阿若发烧,你就记得打牌?”
  
  旁边七姑上前解释:“大小姐,我们正准备送小小姐去医院。”
  
  “我们?!”詹美凤拔高嗓门,“好!连七姑你也和他们串通一气了!”
  
  说罢拖美若下车,“送医院也该我送,轮得到你?阿若,你给我下来!下来!”
  
  美若半身在外,努力扶稳车门下地。“阿妈,我和你去……”
  
  靳正雷火冒三丈,一把推向詹美凤:“癫婆!发癫也不分时间地点!”
  
  詹美凤被推后两步,涨红了脸,指着靳正雷鼻子骂不出口,脸上表情似哭似笑。
  
  七姑看她摇摇欲坠,喊一声“大小姐”,冲过去想扶已经来不及。
  
  “阿妈!”美若也想过去,迈开两步扑倒在地上。
  
  后座并排三个,左右两个昏沉沉的女人,中间夹一个脸黑如锅底的男人。
  
  连九龙城寨长大,见惯离奇事的何平安也不禁暗暗摇头,在心中说道:“这齐人之福不好享,完全自找罪受。”
  
  到了伊丽莎白医院,美若强打精神道:“我有七姑陪着,你去陪我阿妈。”
  
  “七姑陪她去。”
  
  美若揽住七姑壮腰不移脚,靳正雷无奈,从何平安手中接过詹美凤往里走,送上医院的担架车。
  
  终于挂上点滴,美若问:“七姑,阿妈醒了没有?”
  
  “刚才去好像醒过来了,医生正在做检查。”
  
  “我们去看看。”
  
  急症室里不见詹美凤,听说转去妇科,两人对视间,都在对方眼中发现一丝不祥的预兆。
  
  上了三楼,妇产科的另一侧是儿科,走廊中不时有小儿啼哭,家长喝骂。走近诊室,只听里面传来女人得意的大笑,压过所有的喧哗。
  
  一时间,周遭安静,只因那女人的笑声太过尖利刺耳,得意中有嘲讽,嘲讽中又藏苍凉,几近疯狂。
  
  美若软了身体,挨着七姑缓缓滑到在座椅上。
  
  不知那女人说了什么,接着又笑起来。
  
  “鬼知道是哪个男人的种!我几个月没碰过你!”只听靳正雷开骂。“流了他!”
  
  詹美凤继续放肆地笑,笑完道:“大圈哥,上个月在你办公室,你□那么爽,爽完就不记得?我告诉你……”
  
  声音渐低,七姑不由欠身向前。随即坐回椅中,自语:“又讲了什么?”
  
  数秒钟后,靳正雷暴怒的声音传出门外,“当我不敢打你?!”
  
  随之而来的,是医生护士们的拦阻。
  
  何平安悄悄在旁边坐下,脸像冻结的冰块。
  
  “南无阿弥陀佛,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七姑一手执吊瓶,一手捏诀,开始念佛。
  
  美若冷冷望向诊室门,忽而嗤笑。
  
  “你打啊!打啊!连你儿子一起打死才好!”詹美凤得意相逼。不一会,她踩响鞋跟,走出门外。
  
  看见形容各异的三个人,詹美凤站定,笑容消逝,换作一脸死灰色。
  
  “阿妈……”
  
  詹美凤抬手缓缓抚摸小腹,居高临下俯视美若,笑意重回她脸上,开心无比地道:“阿若,你想要阿妈给你生个弟弟,还是妹妹?”
  
  美若抿紧嘴,好一会才捡到自己的声音,她开口:“都好。你喜欢就好。”
  
  靳正雷出来就听见这句话,“好你老母!你今天就给我流了他!”说罢,他直接捏住詹美凤小臂往诊室里拖,“医生,我们决定不要,现在就动手术!”
  
  詹美凤尖叫着抱住门框,直接撒泼:“你敢动手!姓靳的,你敢碰我儿子一下,我即刻去撞墙!救人啊!有杀人凶手,马上要一尸两命啊!”
  
  七姑站起来苦苦哀求:“靳老板,你高抬贵手,放过大小姐。”
  
  何平安也来劝:“大圈哥,不要冲动。”
  
  走廊里拥堵不堪,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靳正雷凝视座椅上垂眼不做声,好似入定的那个,手上力气越来越小。
  
  “阿……”他开口,却说不下去。
  
  一场闹剧由医院转战回家。
  
  二楼像战场,不时传来开火的声音,女人的笑,男人的怒喝,还有家私倒地,震得楼板轰轰响。
  
  高烧未退的美若着实睡不安稳,她迷迷糊糊起来,披一张毛毯,摸着墙走到厨房。
  
  七姑要照顾两个病人,自医院回来,两个炉灶没有熄过火。安置了美若坐下,接着准备汤料,嘀咕道:“三十好几的人了,带着身子还这样闹,将来有苦头吃的。”又骂菲佣,“黛米也该炒掉,只会偷懒不做工,出薪水时倒是比谁都伸手勤快。”
  
  美若喝一口水,楼上的战况又激烈起来。
  
  靳正雷将詹美凤拖到二楼楼梯口,威胁要把她丢到九龙城寨去。
  
  詹美凤一眼瞥见厨房里美若的背影,灵机一动,放开死死抓住栏杆的手,嘶声道:“姓靳的,你来啊,动手啊!不如就在这里把我扔下去,一尸两命,看看那个小贱人以后会不会和你双宿双栖!”
  
  美若身体一僵,放下水杯,将背上毛毯裹紧。
  
  七姑上前两步,又退回原地。
  
  詹美凤见靳正雷松了手,越发趾高气扬,“动手!你不动手不是男人!我死了不正好?将来住我的屋睡我的床,看我做了鬼,放不放过你们!”
  
  “你简直……”靳正雷扬扬手,又收回去。“我……”
  
  他的目光在詹美凤得意的脸与厨房僵直的背影上来回,脸色一丝丝灰败下去。
  
  詹美凤于是爆出一阵畅快的哈哈声。
  
  “都疯了。”美若喃喃。
  
  笑声久久不止,直到詹家大门打开,留给詹美凤一个高壮的背影。
  
  她凝目注视片刻,背影消失于视线,这才倚着扶手,将目光投向厨房。
  
  “七姑,给我煲安胎汤。”她挑起一边嘴角,无尽嘲讽,“从今日起,我要卧床休养,到秋天给阿若添个弟弟。”
  
  七姑站在厨房里,俨如木雕。
  
  许久后,她才回过神,对着空荡荡的楼梯应了声。
  
  她凑近炉火烘暖手,搓搓僵冷的脸,缓缓坐下木椅。“小小姐,大小姐好似不对,好似变了个人,这实在是……”
  
  “疯狂。”美若补上七姑不敢出口的词,喝完最后一口水,伸个懒腰,“终于可以清净睡一个好觉。”
  
  她吃了几片药,开始昏睡,到了夜里被七姑摇醒,喝了半碗粥。
  
  “那个人又来了,在和大小姐谈判。”
  
  美若不想听,敷衍地嗯一声。
  
  “三十多不好生的,那是鬼门关。”
  
  美若继续嗯。
  
  “不如去找李公子,他是读书人,一定通情达理。”
  
  美若咧嘴,这时间李公子的尸体浮在哪个水域喂鱼尚未可知。
  
  “太太那时就是三十多生子,一尸两命。”七姑淌泪。
  
  对从未见面的阿婆,美若欠缺同情。
  
  她伸手给七姑抹泪,“七姑,不要哭。阿公后来那样潦倒,阿婆锦衣玉食惯了的,未必挨得住辛苦,早早去了说不定是好事。”
  
  七姑点头。“大小姐这样钻牛角尖,会累了她自己。”
  
  美若沉默。
  
  “是不是流年不利?还是我拜佛不诚心?”七姑痴痴呆呆地想,努力发掘原因。忽地醒神,“小小姐,你继续睡,明早七姑陪你去医院。哎呦,这只死猫,居然睡到打鼾。”
  
  美若抱住戴妃躺下,不一会重新坐起,拨亮台灯,拉开抽屉。
  
  一只黄铜哨,一把五四枪。
  
  她取一块?S皮擦拭。
  
  两年多前,华老虎逃港,在詹家久等詹美凤不归。独手频频催促之下,华老虎站起,问美若:“阿若,你去年生日时,契爷送你的那只哨子还在?”
  
  美若点头,上楼取了哨子下来。
  
  华老虎接过,缓缓拂拭,眼中有欷?[之色。
  
  他惆怅一笑,问道:“这种没用的东西你不嫌弃?契爷以为早被扔进垃圾堆。”
  
  “是契爷送的。”
  
  华老虎点头。“这是契爷加入警队第一把警哨,还是契爷阿妈用家中余米换来的。算算,也有近三十年。”
  
  美若知道自己做对了。
  
  “阿若,契爷这一走辗转四方,照顾不了你母女,你们万事小心。”
  
  她抿紧嘴,不让自己落泪。
  
  “将来,等风声平静,如果有需要,可以去伦敦唐人街找一个叫四九的人,他在爵禄街开有一间餐馆,叫四福九喜。四九当年在九龙城寨和你独手叔称兄道弟,又受我恩惠,你说是华老虎契女,把哨子给他,他一定帮你。”
  
  “爵禄街,四九,四福九喜。”美若默念。
  
  放好哨子,换那把枪仔细擦拭。她停了手,仔细想想,翻出匣底仅剩的三棵子弹,装入弹匣。
  
  “快点长大吧,这次我不贪心,不求读名校风光留洋,只求让我早日拿到身份证。”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9 21:01:56
☆、第二十五章

    两母女之间势同水火,见面时,美若除了默默忍受詹美凤的冷嘲热讽,别无他法。

    她干脆不出门,躲在房里养病。

    只是苦了七姑。

    詹美凤当年少女怀春,与詹笑棠的朋友私奔,以为对方家世出众,在外同居数月只当做玩,玩厌了自然会有人来接她去半山豪宅做少奶奶。

    知道遇人不淑,上当受骗时后悔已晚,她已经怀有数月身孕。她怕引产丢了性命,听说年幼生子依然能保持好身材,于是决定生下美若。

    其间吃了不少苦头。

    但这回不一样。詹美凤吃准了靳正雷虽然不愿意要孩子,但同时也不敢伤她性命,谈判时她狮子大开口,但凡衣食住用,无一不挑最顶尖的索要。

    于是乎,接下来的日子里,宁波街上,经常看见黑帮人士捧着参茸补品绫罗皮草的礼盒往詹家送。

    七姑天天忙着炖汤,二楼又时常响铃传唤,不是肚子疼就是腰背痛。七姑和菲佣跑上跑下,累得狗一样喘气。

    詹美凤决心要把上一次怀孕中缺失的尽数弥补回来,可惜佣人不捧场,黛米闹着辞工,靳正雷只得再请两个佣人来。

    他不堪其烦,仍时常来宁波街逗留片刻,只可惜想见的躲在房里,不想见的听见他车声,立刻探身出窗,挥手高喊“达令”。

    连詹笑棠也觉得他家姊不可理喻,躲了多日不出现,经过詹美凤在电话里一轮炮轰,他终于来到宁波街。

    詹美凤将参茸海味分出一半丢给弟弟。

    “鹿鞭?虎骨?”詹笑棠哭笑不得。“家姊,你吃这个养胎?”

    “你管我吃不吃?我想要他愿意买就行。”

    “家姊,你这是何苦?跟李显威去狮城不好?有少奶奶的日子不过,和人赌这口气,最后能落到什么便宜?”

    “便宜?笑棠,家姊知道你用意,不就是想多占便宜?最好你外甥女跟了这个,你家姊跟了那个,要钱花用时一次双份,做梦都会笑醒吧。你有无廉耻心?”

    詹笑棠被她道破心思,脸也不红,矢口否认道:“我没有那狠毒心肠,全是为了你考虑,好好的人家你放弃不要,累得李显威黯然离开,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詹美凤冷眼打量弟弟,“李显威真是新加坡李家?真离开了香港地?笑棠,你老实坦白。家姊已经快被逼上绝路,你可不要再推我一把。”

    “你什么意思?”詹笑棠气愤,“骨肉血亲,我怎么可能害你?”

    詹美凤扭手指,回想那两月缠绵时光,缓缓道:“我后来想,李显威出现的时机太巧,着实让人放心不下。会不会是设仙人局?”

    她弟弟低头思索,又摇头,“应该不会是设局,谁会拿那许多钱来彰显身世?他交给公司的定金,可是真金白银足足十万有多。”

    经过这次重大打击,詹美凤自觉聪明起来,“姓靳的自己就开电影公司,左手出右手进,来去都是他的钱,有什么不可能?你亲眼见到李显威离港?谁知是不是办事不利,被姓靳的沉了塘?”

    “亲眼见过倒没有,但他有留书一封,说春天会回来投资新片。”

    “哼!春天,你也信?”

    “那明珠姐怎么说?”

    詹美凤踌躇,“明珠不会害我的,这我清楚。”

    “李显威不管是不是回到了狮城,现在提起他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于事无补。说真的,你真打算生?家姊,这不是小事,不能轻易下决定。”

    詹美凤舒服地伸长腿,摩挲小腹,懒洋洋道:“我已经和他谈妥,生下孩子他会给我一大笔钱,让我去欧洲生活。”

    詹笑棠大惊失色,站起来指着美凤鼻子,就想狠狠教训。

    詹美凤淡笑,“家姊没有那么蠢。”

    他又坐回去,“你打算……”

    “他那样心狠手辣,我离开之后单身只影,谁知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日光。我打算跟他耗下去,该吃吃该睡睡,他投鼠忌器,不敢伤我。真正生下了,我不愿走,他也拿我莫可奈何。男人我懂的,再是威风八面,也要个传宗接代的人。”

    “家姊,真是他的?不是李公子……”

    “就隔那三几天,我哪里知道是谁的!”詹美凤动怒。“我说是他的就是他的!”

    詹笑棠理智地闭嘴。

    “外面勾魂的女人多如牛毛,再等我生下儿子,你看他还记不记得那个小贱人。”

    “阿若,”詹笑棠有些不忍,“阿若终归是你女儿……”

    “女儿?!哼,她能做初一,别怪我做十五。”美凤恨恨瞪弟弟,“不见你同情家姊一分!”

    他沉默,不再多说。

    美凤冷笑,“笑棠,别忘记你最亲近的人是谁。你最好为家姊多多拜神,祈求家姊生个儿子出来,让靳家有后。”

    这个年过得一点也不寂寞,除夕夜詹美凤高声呼痛,送去医院后,医生警告不能再狂吃营养补品,又告诫她年纪已大,最好卧床数月安胎,切切不可再去打麻将。

    詹美凤伸手想掴美若耳光,被闪开后她痛骂:“我哪里还有麻将打?连明珠也厌了我。都是你害得阿妈众叛亲离!贱人!”

    美若掉头回房,掩住耳朵,不听她吵闹。

    抱着戴妃坐在窗边,七姑进来劝她早睡,美若摇头:“七姑,你去圆玄寺?我和你一同去,看能不能抢到第一炷香。”

    两人换衫出门。

    圆玄寺外无数香客顶着北风徘徊,里面传来钟鼓梵唱。美若人小灵巧,牵着七姑衫角,不一会钻进最靠近山门的人群中,捧三支巨大财香,等待初一凌晨开寺门。

    子时将至,抢烧头炷香的人也越来越多,美若和七姑往里退。

    忽然,人群被分开,几个流氓打扮的人呼呼喝喝的,清出一条路来。

    何平安也不理睬香客们的鄙夷和斥骂,仰头晃脑四处张望。

    美若长叹声未止,靳正雷已经带人走近前。

    方才被他驱散的人流又逐渐合拢成海,那些人心怀畏惧,只得低声忿忿。

    七姑气得嘴唇作抖,“这样野蛮,菩萨会怪罪!”

    “七姑,我不敬鬼神。”靳正雷低头凝望,缩在七姑身侧的美若小小一个,垂着脑袋,手中捧的财香似比她人还要高。

    “阿若。”他轻声唤她名字。

    她抬脸回视,抿紧嘴不说话。

    “我帮你抢头炷香。”

    她由着他接去手上的香烛。

    “你恼了我?”他又问。

    美若摇头。

    “那你和我说说话。”

    “……”

    “阿若。”

    “……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她是真正好奇。

    靳正雷面色数变,最后黑一张脸,不再出声。

    圆玄寺撞九钟,开山寺,香客蜂拥而入。

    但是再快也比不得靳正雷的人快,他手下在前拦阻,他一马当先,大步流星迈进正殿,拖得美若踉跄往前,七姑跌跌撞撞。

    七姑愤慨,“菩萨会怪罪!”又哀求:“南无阿弥陀佛,不关我和小小姐的事啊,菩萨你睁眼看看。”

    靳正雷人高手长,率先在灯油边点燃了美若的香,又抢来七姑的点上,递还给她们之后,这才淡淡定定,抱胸守候在旁。

    美若下拜叩首,口中喃喃:“信女詹美若诚心祈求,菩萨保佑,这次我不贪心……”

    出来后靳正雷问:“求什么?我不知你也信佛。”

    “为阿妈,求她平安顺产。”

    他的忍耐似已到极致,一拳捶在车门上。

    七姑吓得半身虚晃一下,见他没有继续发癫,这才走近,给美若戴上一串木珠。“我问住持联通大师求来的,开过光,戴上不要取下。”

    “七姑,我有事和你家小姐谈,你坐后面那部车。”

    “靳老板,小小姐年幼不懂事,有话你可以找大小姐谈。”

    靳正雷眼冒凶光。

    七姑拖美若手掌,“小小姐,天冻,我们坐后面那部车,早早回家休息。”

    “七姑,你不要倚老卖老。”

    七姑护着美若往后退,美若掰开她作抖的手,“七姑,我和他讲两句话,你坐后面那部车。”

    “小小姐……”

    “你听我讲,不会有事的。”

    上车后,靳正雷沉默良久。美若听见他呼吸渐平静。

    “七姑服侍我家三代人,你不要那样对她。”

    “我愿意尊老,看她给不给机会。”

    再次陷入沉默。

    他咳嗽一下,试探地开口,“两个月前……”

    “我不想听。”

    “……两个月前我和24K的人火并,一身是血,回到夜总会,你阿妈在办公室等我——”

    “我不想听这个,和我无关!”

    “不想听也要听!阿若,当时我才砍了24K的大熊,极度亢奋中,她见到我就流泪,请我原谅,说年幼时遇人不淑生下你,生活艰难,所以一直姊妹相称。她说蒙骗了我很抱歉,又哭得很是凄凉,最后她拉下我裤链……”

    美若捂住耳朵,靳正雷的声音依旧往里钻。

    “我本来就亢奋,被她弄得神魂不守……”

    “恶心,不要讲了!”

    “当时她戴来的套子已经被她用针戳了洞,在医院她有承认,为了试一下运气,看能不能拿住我。我也不知真假,真相只有你阿妈清楚。”

    “何平安,停车!我要下车!”

    “阿若,管不住下半身是我的错。阿若,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美若放下耳边的手,愣愣看他。“处理?你打算处理我阿妈?她有了你的孩子。”

    “你误会,我的意思是会解决这件事。”

    美若深觉无力,“这种事怎么解决?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娶了她。我第一次知道,做父亲会损害智商。”

    靳正雷何尝不知这事无法解决,他走错一步棋,泥足深陷。更令他吐血的是,他挖坑给人跳,结果自己奋勇跳了下去。

    “其实,我并不确定孩子是我的,毕竟她当时和李嘉明……”

    “孩子是谁的和我无关。唯一有关的是我即将多个弟弟或妹妹,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他定定看她,缓缓道:“阿若,你不要装傻。”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9 21:02:09
☆、第二十六章

    他定定看她,缓缓道:“阿若,你不要装傻。”

    “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反应?泣不成声地哀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心’,还是喝下三瓮老醋,跳起来和你的女人争周一到周末,你的归属权?”美若扯扯嘴角,“这不是笑话吗?”

    他表情僵滞。

    “你明知道的,我哪怕从了你一次二次,不代表我喜欢那种事,即便我喜欢上那种事,不代表我喜欢和你做那种事——”

    “阿若,我心情不佳,不要激我脾气。”

    她深呼吸。

    轻声问:“你喜欢孩子吗?”

    他认真思索片刻。“不知道。从没想过会有孩子。”

    “拜托你们学着喜欢他一点吧。他出生前,你们没有征询过他的同意。最起码,在他出世后,给他一点点关爱。”

    他的脸依旧僵如铁板。

    “我回去了。”她想推门下车。

    “阿若。”他不舍,拦住她去路。

    美若笑,“你打算怎样?再次扒光我衣衫,把你那个脏东西塞我嘴里?我哭着说不要,然后该叫你什么,姐夫?契爷?不对,我弟弟妹妹的父亲,那叫什么?继父?”

    他闭紧眼,松开手。

    美若恶毒地想,反正这世界都他妈快疯了,她妈疯疯癫癫的也是好事。

    有詹美凤做挡箭牌,最起码她能躲在房里,获得少许清净。

    年后何平安在厨房里等她,面前摊开一堆表格。

    “大圈哥给你找到学校,就在同个区,上下学方便,师资也过得去。”

    美若冷眼相睇。

    “阿若,再怎么样,书还是要读的。”

    她知道混账的打算,引蛇出洞,把她弄到外面去。

    美若拒绝接受何平安递来的笔。

    “我厌倦了上学,上次庇理罗带给我深重阴影,我怕又有人半夜跳上我的床,引得满警署的差佬们上门抓奸,再向学校宣告我是J女。重来一次,我会崩溃。你可以这样向他汇报。”

    何平安苦笑,“阿嫂……”

    “你叫错人了。”美若指指楼顶。

    “阿若,为将来计,你也该好好读书。就算我们九龙城寨的穷鬼也清楚,只有读书好才能出头。”

    为将来计,她该抓住大把钱银,即便去找四九叔的过程里出了意料不到的变故,她也能和七姑在异乡生活下去。

    “我的生活费呢?救了他两次命,他说会照顾我生活。平安哥,你去告诉他,先把拖欠的那几个月算清。”

    过了几日,何平安带来几方现金。

    再次把表格递给美若,“大圈哥有讲,签了这钱都给你。”

    美若瞪他。

    何平安无奈,添多一句:“大圈哥还讲,签不签生活费也都给你,就是会粗鲁些,开学那日亲自绑你去。”

    美若开始填表。

    新学校就在油尖旺区,美若既来之则安之,努力扮演好学生角色。

    头一天下课,蔡炳谦守候在校门。

    “蔡督察,你是来向我说对不起?”

    她笑颜如花,细嫩皮肤的光泽彷如拨开了铅色的云,蔡炳谦为之失神,但话语里的嘲弄和轻鄙又将他拉回现实。

    “我是为了再次让你明白处境的危险。”

    每个人都说为她好,真正为她好的,大约只有七姑。

    美若连“呵呵”两字也欠奉。

    “詹小姐……”

    蔡炳谦被人楸住衣领,顶在围墙上。

    “詹小姐没空。”

    蔡炳谦也是经过事的人,与充满威胁意味的双眼对视,他毫不惊慌。“和兴大圈哥,你知道袭警的后果。”

    靳正雷狞笑,“我不敢,我好怕。我动你一个手指头会坐半年监,怕得快尿裤裆。不过,蔡督察,你由石头缝里跳出来的?没有六亲?我记得,你有老婆,听说五官颇端正,还有个儿子就读东区幼稚园,好像还有个同胞姐姐,没你老婆端正,总也算个女人。”

    蔡炳谦脸色微白。

    “我忍你很久了!今日起,宁波街上和我阿若周围五十米内,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放开蔡炳谦,嫌恶地拍拍手心,将静静立在一旁的美若拥进怀中。“阿若,回家。”

    蔡炳谦在身后咆哮:“你会后悔你今日说的每一个字!”

    靳正雷送美若上车,回过头来,笑得格外开心,“我等你。”

    “他属纪律部队,执法队伍。”

    “我不会给他机会。”靳正雷凑近她冷冰冰的小脸,“阿若在关心我?”

    她认真点头,“弟弟妹妹需要奶粉钱。”

    “我已经解释过,是不是我的种只有她明白。”

    “这和我无关。”

    他沉下脸,片刻后重重一脚,踹向前座座椅。

    美若无动于衷。

    “就不能谈些别的?新学校喜不喜欢?有没有有趣的同学?第一天是否习惯?”

    “不喜欢不讨厌,没有有趣的同学,很习惯。”

    靳正雷往后靠,许久不开口。

    直到司机回望,他无奈挥手:“去吃饭。”

    连镛记的伙计也熟识她,一口一个“阿嫂”,美若置若罔闻,喝茶等上菜。

    “阿若,下半年,我筹点钱,另买一间屋,给你搬出去住可好?”

    记得当年华老虎看上警署隔壁书店老板娘,最后闹大了,用浅水湾一套别墅摆平家中母老虎。

    美若笑一笑,转移话题道:“你事业发展如此顺利?”

    “还行,大家给面子。”

    “那惨了,有朝一日你发达,我们母女将会沦为全港笑柄。”

    他狠狠剐她一眼,而后转头给自己斟酒。

    镛记出来,美若知道靳正雷将会带她回哪里。

    车停在观塘他老巢楼下,她拒不下车。

    “阿若,你要我抱你?”他探头进来问。

    “像第一次那样?”美若从书包里拿出他的五四式。“你试试。”

    他抽一口凉气。

    她冷静地拉下保险阀,正正指住他胸口,同时吩咐司机和何平安:“滚下去!”

    靳正雷下颚收紧,目光从那黑洞洞的枪口,移到她冷冰冰的小脸上。高悬的霓虹灯,在她身上和身后的车窗玻璃上,反射出迷幻的光。

    这一刻,她美得炫目。

    “阿若。”靳正雷几乎要将她看进心里去。“我亲过你,摸过你,和你躺一张床上,睡过不止一觉。你居然手也不抖。”

    她抿紧嘴。

    “阿若,会炸膛的。”

    “炸膛,大不了我死,不炸膛你死。我们来赌一赌,谁的命大。”

    他背光,看不太清面上表情,但一双眼如风暴前的深海,美若能感觉到其中无形的压力,她握紧双手。

    良久,他才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赌不起,我认输。”

    瞬间,她几乎软了手脚。

    “阿若,你想怎样?”

    “我想你不再碰我,再有下次,还是一样。你知道还有三发子弹,总有一颗能了结你我性命。”

    她用枪指指他,“叫欧伯来,开车送我回家。”

    视野中,靳正雷伫立在街头的高大身影渐渐消失,美若这才收回他的枪。

    “小姐,你这样不对。”平常只会说“是、对、好的”的欧伯居然开口。

    美若警惕地望向他。

    “男人我懂,越得不到越是最好。九龙城寨的八婆我见得多,拎锅铲打老公的不是没有,但是,玩枪的女人……”欧伯摇头,叹为观止地啧嘴,“换我做后生那阵,我也不会轻易放过。看架势也知,操起来很给劲。”

    混账王八蛋,请个司机也是退休黑社会。

    美若枪不离身,睡觉枕头下,上学藏书包。

    她用心防范的人却彻底于她的世界消失,只有何平安,在接到詹美凤电召后,会来宁波街给詹家送上新补给。

    詹美凤显怀后,脾气格外暴躁,家里佣人隔三岔五的换人,时时有新面孔。

    詹笑棠倒经常来,笑嘻嘻找美若说话。可那笑容背后,美若分明感觉藏了些让她恶心的目的。

    她回家就躲进厨房或者小房间,那是她为自己规划的活动场地。

    那个人唯有一样优点,不会空口许诺。夏天的时候,他掷千金,买下半山一栋白色洋房。

    詹美凤再也不喊腰酸背疼咪咪痒,笑吟吟的,摸着隆起的肚子,精神抖擞地指挥佣人置办新家。

    新居景致不错,能望见一部分海和中环,三层,附带地下酒窖。

    詹美凤从自家平治上下来,看那部车格外不顺眼,恨恨道:“最起码要换部劳斯才衬得起。”

    到了露台望见海,她才喜笑颜开,眯眼吸一口新鲜空气,得意地对詹笑棠道:“家姊这步棋没走错吧。”

    詹笑棠连连点头,谄媚道:“家姊精明。”

    又问道:“他今日不过来?”

    詹美凤顿时阴了脸,“管他来不来,你这么想见他你只管去。”

    见弟弟讪讪的,她问:“听说最近他又跟谭笑搞在一起,是不是,笑棠?”

    “这些风花雪月,哪个男人不沾点?”詹笑棠安慰道。

    “我挺个大肚,没功夫理。也好,”詹美凤眼角扫向楼下,美若的房间窗户。“偷食只要不偷到家里,我当看不见。”

    她抚摸肚皮,“宝宝,就看你的表现了。你争气,阿妈等你长大,带你住山顶去。”

    八月的时候,詹美凤在二楼叫得撕心裂肺,七姑想送她入院,她拼死不肯,只是凄厉地吼:“打电话给他,叫他来看看,我为他付出多少。”

    七姑知道她抽筋难受,按摩一下便好,但大小姐坚持,她唯有打电话给平安,苦苦哀求。

    靳正雷来时,天色将晚。

    将詹美凤送上车,他站在门廊下回望。

    美若见藏不住,从门后走出来。

    半年多不见,她高了些,下巴尖尖眼大大,嘴唇像门廊下那株浸过雨水的玫瑰花瓣。

    他在胸口一紧的同时,忆起于那两片唇瓣上掠过的滋味。

    “她很辛苦,我半夜听见她在楼上哭。”

    “你半夜还不睡?”他问。

    她低下头,注视自己鞋尖。

    他张口想喊“阿若”,随即紧闭上嘴,转身下了门廊,在手下的簇拥中分几部车离开。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9 21:02:28
☆、第二十七章

  “阿嫂这个月很乖,和上几个月一样乖。”何平安拿一份报告开始念,“除了准时上下课,然后回家之外,只有几次约会。”
  
  靳正雷坐直了听。
  
  “戴妃吃错百合根,阿嫂送它去宠物医院吊了三次水。话说我一直很难理解阿嫂的思维,戴妃明明是只公猫,上上个月才阉掉成太监,为什么阿嫂会给它取个女人名字,还什么妃。问阿嫂,她反问我读过弥子瑕和卫灵公的故事没有。”
  
  靳正雷不齿,“不读书就你这样,无见识。”
  
  何平安不敢反驳,忍气吞声看看报告继续念,“丁家小姐丁露薇和阿嫂吃过两次晚饭,一次在文华扒房,一次在摆花街附近的食肆。”何平安偷瞥对面人一眼,“没有其他人陪伴。”
  
  靳正雷挥手,“我知道丁二公子去了美国做手术,你不用提醒我。文华扒房我也知道,用刀叉的。摆花街我没记错的话,是中环?阿若每月都会去?”
  
  “是中环。摆花街极多花店,珠宝行。”何平安认真看那份报告,骂道,“这字像鬼画符!看清了,阿嫂每月都会去的是泰昌饼家,据说他家的手工蛋挞名闻港澳。”
  
  靳正雷点头。“没有了?”
  
  何平安认真核对,“还有一次,阿嫂独自去了中环一家证劵交易行。”
  
  “她买股票?”
  
  “应该是。也可能是卖股票。”
  
  靳正雷两手交握,沉吟道:“平安,之前给她的生活费总计有多少?”
  
  “七七八八算起来,十万有了。”
  
  “这个月开始暂停,说我周转不够。”
  
  “大圈哥,不用吧,她那里花不了多少。阿嫂喜欢攒钱而已,以前在樱桃街——”
  
  靳正雷拦住他的话,“穷家富路。再无人比我了解她,她装了近一年乖,钱也快攒够,加上以前存起的,数目应该不小。她想跑。”
  
  “能跑去哪里?上次是有独手。”
  
  “我怎知她打算跑去哪里?美国?”靳正雷咬牙。“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明天开始,多安排几个人。还有,泰昌饼家那什么?”
  
  “手工蛋挞。”
  
  “蛋挞,订一份。”靳正雷起身,“我出去看看。”
  
  打开门,夜总会里悠扬的乐声传来,舞池里,昏黄灯光下,人影双双贴面相拥。
  
  背后电话铃响起,只听何平安喏喏有声,靳正雷停住脚。
  
  “大圈哥,小凤姐生产在即。”
  
  詹美凤十点许开始喊疼,打了电话给何平安,一直不见人来,唯有再电圣保禄医院的白车。
  
  送至医院,已经接近凌晨。
  
  她比预产期提早了十天,好在东西齐备,七姑和美若把婴儿衣等杂物交给护士,办好手续,便开始等候。
  
  靳正雷大批人马杀到医院时,三点有余。
  
  七姑正在走廊里踱步,看见他,舒口长气:“靳老板。”
  
  “生了?”
  
  “还没有,方才问过护士姑娘。”
  
  正说着,产房里又是一声痛叫。
  
  他转向美若,问道:“你脸色怎这样白?”又摸她的手,“穿得太少是不是?”
  
  美若摇头。
  
  他将外衣取下,披上她肩头,遣散了周围人,倚着窗口抽烟,目光时不时扫过座位上那伶仃身影。
  
  詹美凤早破了羊水,全靠干生,她又是忍不得痛的人,声声仿似正在遭受凌迟之苦。又有护士穿梭往来,更添紧张气氛。
  
  七姑来回踱步,美若恳求:“七姑,你坐下可好,晃到我眼花。”
  
  她心惊肉跳的,紧紧捏住七姑的手,问:“阿妈生我时是不是也这般痛?”
  
  “那时大小姐年纪尚小,盆骨未打开,又是头胎,比现在应该还疼上几分。好在你瘦弱,没有怎么为难你阿妈。”
  
  “阿妈受了好多苦。”
  
  “何尝不是。”七姑拍她的手,叹气。
  
  天将亮时,美若倚着七姑肩膀,半梦半醒中隐约听见一声啼哭。
  
  七姑精神一振,“生了。”
  
  靳正雷脚边一地烟蒂,他迈出一脚,又收了回去。
  
  美若听得真切,是婴儿哭啼。
  
  哭得那样凄凉,是不甘愿来到这个世界?
  
  护士姑娘出来,挤出笑容道贺:“是詹美凤家人?喜得千金。”
  
  七姑一愕,不敢回头观察靳正雷表情,强笑回道:“辛苦姑娘了。”送上准备好的红包。
  
  “是妹妹。”美若喃喃。问道,“姑娘,我们能不能进去看看?”
  
  玻璃窗外,七姑赞叹:“粉粉白白,好似天使一样。”
  
  美若持反对意见。
  
  “小小姐,你不要皱眉,你生下时也是这般。等半个月后,长开了,那就大不一样。”七姑偷喵靳正雷一眼,“是个可爱的宝宝。”
  
  靳正雷面无表情,冷眼打量婴儿。
  
  七姑手臂轻轻撞美若:“可爱是不是?”
  
  美若意会,点头道,“非常可爱。”
  
  他咳嗽一声,僵着一张脸,“生了就好,我回去还有事做。”
  
  美若急追两步,送还他的外套。
  
  “阿若……”
  
  “医院要求填出世纸时,妹妹父亲那栏填什么?”
  
  他拧起一对浓眉,随即压下心头火。“我会考虑。”又问:“你想填上我名字?”
  
  美若垂眼,“没有父亲,妹妹将来会很凄凉。”
  
  他欲言又止,终究是转身离开。
  
  詹美凤苏醒过后,听见生了个女儿,苍白面色瞬即转为死灰。
  
  她咬牙阖眼,任凭七姑如何劝慰,也不开口说话。
  
  最后才问:“他没有来看过?”
  
  七姑回:“靳老板有来看过,在走廊守了好几个钟,天亮时说有公务,这才离开。”
  
  詹美凤嗤笑,而后继续昏睡。
  
  一个多星期后,宝宝终于睁眼,美若隔着窗玻璃,惊怔地张大嘴。
  
  “七姑,来看。快来看!”
  
  “哎呀,在朝我笑呢。”
  
  “也在对我笑。”
  
  七姑抹眼泪,“是个有性的,知道我们是亲人。”
  
  这日,詹美凤终于点头见初生女儿。
  
  多年之后,重新做母亲,她抱孩子的手势生疏。可母女天性,宝宝得到阿妈怀抱,用力往她胸脯凑。
  
  “大小姐,你喂奶试试,人奶始终好过奶粉的。”
  
  詹美凤立即发作:“我怎么喂她?七姑你老懵懂了,让我喂奶喂得将来胸脯瘪下去?”
  
  七姑讷讷,只得递上奶樽。
  
  美若往后退了两步。
  
  詹美凤手扶奶樽,挑起一边眉,冷笑道:“你不用怕,阿妈周身无力,碰不了你。”
  
  室内静默。
  
  七姑试探问:“护士姑娘上午来问,出世纸上填什么名字。”
  
  詹美凤不答。
  
  许久才道:“是个儿子还好说,是个女儿,想必他不肯认账的。就叫小美,詹小美。”
  
  喂完奶,将小美送回护士手中,詹美凤喝了碗鸡汁,疲倦地躺下。美若收拾杂物,准备离开。
  
  只听她妈幽幽说道:“当年你出世,和阿妈好似饼模印出一般。我心中诧异,为何世上多了个人,同我如此相像,所以给你取名美若。阿妈当时觉得,女子人家,生得貌美,就是老天恩赐,是福气。其实不是,小美,有小小美丽就好。太过,徒惹烦恼。”
  
  女子美丽,如小儿执金过闹市,无智慧力量襄助,只会是祸端。
  
  美若默然。
  
  詹美凤摆手,“我倦了。”
  
  “大小姐看来不喜欢小小姐呢,靳老板也不多喜欢。今日去医院,他只看了一眼。”七姑难过,“又是个苦命的。”
  
  “早知如此。”美若喃喃。
  
  “婴儿房全部蓝色装饰,衣衫也是蓝色,那日在医院育婴室,其他产妇家人还夸小小姐生得帅气。”
  
  “七姑……”美若欲言又止。
  
  “唉,我这称呼该换了,以后分不清叫哪个。”
  
  “七姑,你可喜欢小美?”
  
  “当然,那样粉团团一个,谁人不爱?小小姐,不好和妹妹呷醋,小美小姐只是小婴儿呢,我看你连抱也不愿抱她。”
  
  美若垂眼。“我不吃醋。我不敢抱。”
  
  “多抱抱才有感情,将来大了与你作伴玩。”
  
  “好。”美若苦笑。
  
  她打电话给露薇:“露薇,我心里很烦,七姑想来是不愿和我走的了。还有,我去市政办事处问过,儿童身份证转成人身份证要两年之后,露薇,这样的话,护照也难办。”
  
  “淡定,没有护照有其他办法。你将资料给我,我让大哥帮忙,办个身份证明书,一样可以顺利出埠。等去了那边,在我家分号里挂个名,呆个三五年不成问题。”
  
  美若周末约丁露薇于半岛喝下午茶,将资料交给她,另外递上一捆现金。“帮我换成英镑存起。”
  
  “你的股票全卖了?”丁露薇大叹可惜,“阿爸说现在已有启动,未来两年牛市可期。”
  
  “等不下去了,每一天都是折磨。”
  
  “阿若,”丁露薇满眼同情,“你去了那边,要给我电话。”
  
  “我尽量不给你电话,以免给你惹祸上身。”
  
  “那人,确实可怕。”丁露薇的世界里,再离奇可怖的豪门恩怨也不及其万一。“我叫二哥去看你?”
  
  “千万不要!你二哥身体不好,那人疯癫起来,会做什么事我们都不能预料。”
  
  “我二哥术后康复不错。”丁露薇斟酌过后,也摊手放弃,“好吧,找到机会我会去看你。丁氏海航在利物浦有个办事处,在伦敦城金丝雀码头附近有个分公司,你方便时,可以去那里留下联络方式。”
  
  美若点头称谢。
  
  “你打算几时走?”
  
  “钱物都准备妥当,我想等阿妈出院后就走。她高龄产妇,听见我离开,如果动气,恢复不好的话,将来会落下一身病。她……她其实也苦命,不是我,也不会遭这些罪。”
  
  “走时我来接你,用阿爷名字开贵宾通道,直接上机。”
  
  “露薇。”
  
  “记得你欠我人情,不只这一单,将来结婚你不能给我做伴娘,我也会生气的。会气很久。”
  
  美若微笑,“能在庇理罗认识你太好了。”
  
  “我像不像天使化身?”丁露薇得意,随即绷紧脸,“不要往那边望,姚令康而已。浪荡子,又拖了个新女友。”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9 21:02:59
☆、第二十八章

    詹小美出院那日难得好天气,她似乎也知道人生即将由此开始,肉乎乎的小手做兰花指,害羞地遮脸。

    七姑无比怜爱,又无比开心,将她包裹好。“哎呦呦,小美小姐,我们回家家。”

    靳正雷只派车来接,詹美凤不以为意,只是冷笑不停,吩咐道:“七姑,你坐欧伯那部车,我和阿若坐这部。”

    知道她厌烦女儿,不愿多看一眼,七姑唯唯说是。

    车行了一半路程,詹美凤扶额,“我要洗个澡再回家,这一身晦气要去掉。”

    “七姑在后面那部车上,要不要和她说一声?”美若问。

    “她是詹家佣人,不是你姑婆,不用向她报备行踪。”詹美凤横她一眼。“等她自行回去就是了。”

    多说多错。美若沉默。

    车停在一家芬兰浴楼下。下午时分,浴室门可罗雀。

    两人进女宾室,美若随便冲冲,问隔壁淋浴间:“阿妈,你好了没有?”

    哗哗的水声中,詹美凤答:“你先去蒸,我一会就来。”

    美若裹一条浴巾跟着服务生走进桑拿房,服务生服侍她坐好,关上门离开。

    她把满头湿发放下,嫌温度太低,舀了一勺水淋上烧得热烫的石头,兹兹声起,桑拿室温度骤升,她深深吸了口柠檬香气。

    美若用一条冰镇的湿毛巾掩住口鼻,听见开门,多拿了一条递过去:“阿妈,给……”

    即便身处六十多度高温的蒸房内,她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靳正雷只裹了一条浴巾在腰间,露出满身青龙,龙尾盘旋至小腹下,藏进浴巾里。

    四目相对,她眼里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而他眼里晦暗不明。

    “阿若。”他迈开毛腿进来,在她身旁坐下。

    靳正雷伸手拿起木勺,又舀了一勺水淋上卵石,桑拿房里更热了些。氤氲、燥热的水蒸气堵塞了美若全身的毛孔,她大口地呼吸。

    “阿若。”他俯下脸吻她。

    她呜呜地,发出类似小兽那种恐惧的哀泣,由着他扯下浴巾,被他握住一边软脂。

    他轻轻揉捏,却像是在一下一下地挤压她的心脏。

    美若闭紧眼忍耐,直到无可忍受。“我透不过气。”

    靳正雷推开门,抱她出去。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偶遇几个服务生也是低头匆匆避开。

    房间不大,像酒店客房,布置中规中矩。

    美若仰脸向天花板。“这是你的地方?”

    “和兴的。我偶尔来睡个午觉。”他拨开湿发,捧起她的脸,轻嘬她小嘴。“阿若,你是我的了。”

    “你说过会等我长大。”她徒劳地抵抗。

    “下个月你十六,法律规定你已成年,可以结婚,可以生子,也可以……”

    她紧紧闭上眼,但陷入黑暗后,他的触摸带来的感受更为敏锐,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掌心在她皮肤上游移,他的尾指扫过她的峰尖,带来一阵不可控的战栗。

    美若唯有侧头,瞪视厚实的窗帘布。

    “为什么不下雨?”她喃喃问。

    “下雨?”他在她耳边重复,噬咬她的耳珠,手掌由上而下。

    “我们第一次有下雨的,去年,下得很大,哗啦啦的,全是我的眼泪。这次没有。”

    她声音太轻,他听不真切。“阿若,望着我。”

    毋庸置疑,他是极帅的,额角滑下几缕湿发,霸道的双眉浓而长,下巴方正,此时的他抿紧双唇,眼中幽深,氤氲的全是欲望。

    美若在那种眼神的笼罩下,全身作抖。

    她想哭,最起码泪水能洗刷这一刻的羞辱,但是眼中干涸,她只能木讷地回视他的眼睛。

    他的手探进她的隐秘,美若不安地扭动身体,低声喊疼。

    “我轻些。”

    被他调弄过的身体轻易背叛了她的心,美若在他掌中微颤,死死抓紧他的臂膀,抵御那酥软感觉的侵袭。

    “阿若。阿若。”他密密地在她颈间留下吻痕,一路向下,又游曳回来,含住她微启的唇瓣。“阿若。”

    他的手指撩拨她,逗弄她,犹嫌不够,托起她的臀肉俯身亲吻。

    美若尝到舌尖的铁锈味,她已把下唇咬破。

    在他覆身上来时,美若抓住这一刻的清醒,问:“她把我卖给你,卖了什么价钱?”声音喑哑。

    他凝神注视她,手掌抚过她的脸庞,“嘘,不要问这个。”

    他分开她的腿。

    “我想知道,你告诉我。”她哀求。

    他试探地进入少许。

    她绷紧身体,紧抓他手臂,仍在问:“告诉我,我有权知道!”

    “阿若。”大掌卡住她的腰,他不给她一丝抵抗的余地。“阿若,我答应了,娶她。”

    她的眼中有片刻的迷茫,随即瞳孔收缩,弓起身体,用尽全身的力量反抗。但是,一声凄厉的尖叫破喉而出,又戛然而止,化作绝望的哀嚎。

    他穿透了她的身体。

    躺在床上的人像个破布娃娃,湿发凌乱地摊在床侧,仍是他抽离她身体时的那种扭曲姿势。

    靳正雷为她擦拭腿间痕迹,白浊里掺着血丝,他低头亲吻自己的领地。

    美若喉间逸出一丝呜咽。

    他抚摸她小脸和下巴,她眼神空洞,视他如无物。

    “阿若。阿若。”

    “不用这样叫我,我没死透。”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似乎耗尽全部力气。

    靳正雷低下头,吻她冰凉的唇,企图给予她一点温暖。美若厌倦地闭上眼睛。

    他为她吹干湿发,揽她进怀,她没有一丝抗拒。“阿若,你是我的了。”靳正雷吻她的额头,向她宣告。

    一觉睡醒,外面暮色沉沉。

    美若抬眼望窗外,“为什么还不下雨?”

    靳正雷由她颈下抽回酸麻的手臂,撑起半身。

    “不用解释,那些恶心的交易,我现在一个字也不愿听。”她缓缓说道。

    他静默,目光如吻。

    时间流淌,他就那样看她,美若阖眼假寐。

    外间小厅有侍应生敲门,放下东西又静静离去。

    靳正雷抱起美若,“我们先吃饭。”

    看她又在拨弄碗里饭粒,他直接抱她坐上腿,一口口强喂。“阿若,你要跟我闹,也要有力气。”

    她终于有眼泪滑落,连饭一起吞下。

    “今晚回去,收拾东西,让七姑陪你一起搬回宁波街。”

    她摇头。

    “那我让她搬回宁波街?”

    她继续摇头。

    “阿若。”

    “你也觉得我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任你挑床睡会很恶心?”

    他重重扔下匙羹,沉声警告:“阿若,你搞清楚,我答应娶她,只是答应娶她。”

    她轻笑:“那又怎样?你们交易,把我做筹码。我现在就是个烂婊/子,我怕什么?现在你不止是小美阿爹了,也是我的。阿爹,”她揽住他的颈项,嘴唇凑上他下颚,魅惑地轻嘬,“阿爹,来亲亲我,我喜欢阿爹亲我。”

    “阿若!”他用力摇晃她。

    美若狠狠给他一耳光。

    靳正雷措不及防,一时手软,抱不住她,美若滑下地,放声大哭:“不就是想要毁了我吗?逼疯了我阿妈,逼我给你当婊/子,你毁掉我一切,以后可以乖乖听你的话。……我现在是婊/子了,合你意了?”

    她搂紧了桌子腿,哭声凄厉。“有个J女阿妈,注定我也是J女。我要谢谢你,……在樱桃街时没有让我当流莺,没有让我被千人操万人骑。……靳老板,我多谢你,以后我是你的。”

    她跪下给他磕头,“靳老板,谢谢你。”

    她磕得笃笃有声。“靳老板,谢谢你照顾我们母女。”

    靳正雷面沉如水,在她身边坐下,“阿若。”

    她哭到精疲力竭,直接伏倒在地上,埋脸在地毯间继续呜咽。

    被他拥进怀里,嘴唇在她发间盘恒,“你不跑,我会对你好。”

    她哭声未止,又即仰起泪水湿滑的小脸,哈哈大笑,“你已经对我很好。”

    “阿若,你太不谨慎,一个月内,先去市政厅,再去提钱,又见丁露薇。我情愿你拿枪指我,最起码还能见到你。”

    她抽噎,恨声道:“我后悔当时害怕,没有开枪。”

    “阿若,你想去哪里?丁维恩在美国等你?丁露薇给你们安排好一切?”

    美若抹泪。

    “阿若。”他寻找她的唇。

    美若避开,“我要回家。”

    他沉默片刻,终于点头答应。

    形影不离的枪不在袋里,美若没有多问,她一心想见那个推她进火坑的人。

    詹美凤端坐在厅里等他们,像含了冰块,唇边笑容瘆人。

    看见他们并肩进屋,她挑起一边眉,目光不离美若左右,扬声道:“七姑,我渴了,上茶。”

    美若回视詹美凤。

    “半夜闹什么,都去睡觉!”靳正雷呼喝。

    七姑端了茶来,小心翼翼靠近詹美凤。

    詹美凤不接,冲美若仰起下巴,“交给你家小姐。”

    “滚去睡觉!”

    靳正雷话音未落,美若扑上前,一掌掴向母亲。

    用力之大,詹美凤几乎翻到于地,回过神来她尖叫一声:“小贱人!”

    举起的手被靳正雷凌空架住,他顺势握住她手臂,把她往楼上拖。

    “贱人!合你的意了?让你一世和他双宿双栖!一世别想爬到我头上来!一世做妾做小!一世被人嘲弄被……”

    恶毒的诅咒消失在门里,美若吃吃地笑,立在厅中摇摇欲坠。

    呆若木鸡的七姑被楼上靳正雷的暴喝惊醒,她连忙放下手中托盘,扶住美若。

    “小小姐,你不好吓七姑。你醒回来,小小姐!”

    “七姑,我还给她了。我全部还给她了。”美若咬紧唇,深深吸气,泪水鼻水一起滑落唇边。“我累她生我受苦,累她做不了少奶奶,累她赚钱养大我。七姑,……我欠她的全部还给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夸我的,谢谢丢雷的!

    阿若跳进雷神碗里了,真的是自投罗网。

    破布娃娃——想用这个词很久了,终于有机会在今天实现。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9 21:03:20
☆、第二十九章

    美若将自己关在房里很多天。

    外面时常有各种声响,有她妈尖利的喝骂,有那种几近癫狂的大笑,有小美的啼哭,也有七姑逗哄婴儿的温言细语,还有靳正雷带着手下匆匆来去的混乱车声。

    这些都与她无关,她藏在壳子里。

    只有几次,靳正雷想进房,被七姑拦住哀求。她每每听见那低沉嗓音,总不自觉地战栗,捏紧手中的抱枕。

    七姑劝她:“小小姐,……,好歹多吃两口饭。”

    她居然能笑,对七姑道:“只剩吃饭不死这件大事了。”

    她为自己圈设了一个牢笼,直到丁露薇来到詹家。

    “我好担心,说定了日期,你……”丁露薇闭嘴,望定窗口的美若。

    美若低头轻声解释:“露薇,我不走了,走不脱,就这样吧。”

    “阿若。”

    她语气那样淡漠,姿态那样谦卑,丁露薇想哭。

    “以后别来看我,这里就是精神病院,你看见会害怕。”

    “阿若……”

    露薇流泪,美若静静看她流泪。

    送露薇出去时,被詹美凤拦住:“丁小姐,这样早就走?不如吃过饭再回家?来来来,阿姨亲手为你烧菜。”

    露薇干笑拒绝。

    詹美凤不依:“那不行,传出去当我们詹家没教养,贵客临门,居然不留饭。”拖住丁露薇手臂,把她往饭厅带。

    丁露薇无奈地回望美若。

    不一会开饭,菲佣上菜递汤。

    詹美凤一样样介绍菜式,又道:“阿姨煲汤最是拿手,你试试,这盅汤滋阴补肾,合适现在天时。”

    美若和丁露薇对望一眼,低头喝汤。

    “好不好味道?”詹美凤得意。

    “阿姨好手艺。”丁露薇违心而赞。手中汤羹拨弄两下,忽然有些色变,“阿姨,这是什么……汤?”

    詹美凤挑起一边眉,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滋补当属龙虎凤,汤里是猫肉,戴妃。”

    话音未落,丁露薇的尖叫声几乎穿透了天花板,手往外拨,人往后退,连椅翻到于地,一盅热辣辣的汤淋了一半在身上。

    美若听见是戴妃,心酸到极处,只觉世间万事都是荒唐。

    詹美凤的笑声震耳。

    “阿若。”丁露薇哭起来。“好烫。”

    七姑带露薇去冲凉水,再用烫伤膏抹在丁露薇小腿上,迭声道歉。

    遭受无妄之灾的丁露薇稍微恢复了些理智,立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跳上自家豪车。

    美若坐回自己的座位,手中汤羹无意识地拨弄戴妃的尸块,冷眼看她母亲。

    詹美凤森然回视她。

    “你一个人玩,我不奉陪了。”美若起身回房换衣。

    她回到宁波街,整理好房间,打电话给何平安:“他呢?我回了宁波街,和他说,想操/我,我随时都在。”

    “……阿若。”

    美若挂掉电话。

    夜里靳正雷过来,从后面拥住她。

    她转过身来,主动吻他。他身上有冬天的味道,美若吸吮那冰冷但热情的双唇。

    但任凭她如何主动,他百般挑弄,美若也无法动情。

    靳正雷克制到极限,进浴室抹了两下香皂,湿滑的手顺利地探进她。

    美若低哼,又哀求:“不要那里。”

    他眼中似有火焰,“阿若,这里?”

    她开始滋润他的手指。

    “乖,试试吸他一口,含住再松开。”他教导她,指尖在她体里撩拨,缓慢进退。

    等她终于忍受不住,咿唔连连,他挺身,再次占据了自己的领地。

    美若哭出声来,一口狠咬在他肩头。

    ……

    “阿若,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你是詹家小姐,我是偷渡来的穷鬼,你会讲英文,我只会砍人,你和人说话,总是‘谢谢,请’,我张口闭嘴全是别人亲戚。不过你会慢慢习惯我,我不担心。”

    ……

    “阿若,我说到做到。赚很多钱给你,让你住大屋坐豪车,天天去半岛喝茶,中环逛珠宝行。等我走衰运那天,你想嫁人也无妨,丁二也无妨。但是,我只要在一天,我要天天看见你。”

    ……

    “阿若,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走错一步棋,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她想做靳太,行,这个虚名我可以给她;你心疼妹妹,希望小美有个父亲,行,我给你;但我想要的,我一定要得到。我想要你。”

    “逼我到这地步,逼死了,你什么也落不到。”

    他在背后低笑,“我的阿若会玩枪,敢杀情郎,除非她自己想死,谁人能逼她?我最多只能逼到她听话,让她在我怀里求饶,说‘轻点,求你轻点,好疼,不要再做了,受不了’,像刚才——”

    美若转身撕他的脸。

    靳正雷制住她,反剪她双手,用尽力气噬咬她双唇,直到唇瓣肿胀,这才抬眼,“阿若,你终于是我的了。”

    第二日,宁波街上再度热闹起来,小弟们搬进各式家私,下午又有几个菲佣进屋打扫,何平安打来电话,通知美若:“阿嫂,大圈哥晚上过去吃饭。”

    “我昨晚已经喂过他,饿了让他滚去别家吃。”美若扔电话。

    晚上菲佣做海鲜饭和大蒜浓汤。

    靳正雷手执刀叉,挥了挥,怎样也不如斩骨刀开山刀好用,直接扔掉换勺子。

    喝一口汤,他几乎要喷出来。“这是什么?”

    “肯定不是戴妃。”美若慢条斯理答。“是胡萝卜土豆大蒜和鲜奶忌廉。”

    他理智地闭嘴,喝药一般吞下,想想道:“明天我让人再送一只猫来。”

    “不要了。”她垂眼,“我连自己也养不好。”

    静静吃完饭,靳正雷喝好茶,站起来,习惯性地等待。

    美若盘腿坐在沙发里,捧一杯秋茶缓缓吹开绿叶。

    他道:“我走了。”

    “慢走不送。”

    靳正雷无奈,拿起外套自己穿上。走出两步又回头,俯身吻她粉腮。“早点睡,不要等我。我说不准什么时候回家。”

    他半夜回来,两人互扑撕咬,中午他起床,带着半身牙印和爪痕离开宁波街,晚上回来吃顿菲佣做的洋餐,又出门进行他的不法勾当。

    丁露薇打来电话说抱歉。“阿若,对不起,那日没有向你道别,我实在吓坏了。”

    “该道歉的是我,累到你那样。腿上的伤好了没有?会不会留疤?”

    “医生说不会。就是那天在自家车库碰见姚令康,他居然在司机面前,非礼我的小腿,还骂我不小心,没有保护好他的财产。我被他气哭,向阿妈投诉,反被阿妈骂,阿妈说那是婚前联络感情。”

    “那我放心了。”

    “阿若,我打电话去你家,说你搬回宁波街。你现在、现在……”

    “现在与人同居。没错,是他,我妹妹的阿爸,我阿妈的丈夫。他们已经登记注册。”

    “……”

    “露薇,不要再打电话来了,我已厌倦交朋友,和人谈心。”

    “阿若……”

    “再见。”

    美若白天打理院中花草,晚上看两页书早早睡觉。

    靳正雷劝她回学校,她拒绝:“我是天天去半岛喝下午茶,中环逛珠宝行的人,未来还有大笔遗产可以继承,读书有什么用?”

    他被噎得许久不说话,最后问:“那带你去片场玩?”

    “把我和你的女明星摆在一起,评估谁能拿深插浅草最具潜力奖?”

    “阿若,你越讲越过分了。”

    “你可以选择不听的。”

    他恨恨地甩头走人,夜里静悄悄回来,爬上她的床歪缠不止。

    “平安,最近阿若有没有问你拿生活费?”

    “没有。宁波街的用度全部由我这个帐出去。”

    靳正雷沉下脸。

    “大圈哥,阿嫂攒钱你也不开心,不攒钱你也不开心,你想——”

    他挥手,打断何平安,“她最近太安静。我倒希望她问我要个百八十万,割肉给她我也舒服。”

    安静算什么,没疯掉已属难得。平安腹诽完毕,欠身问:“要不要带阿嫂去哪里散散心?”

    “有什么地方好去?”

    “大冷天时,去泰国游水喝椰汁?”

    “出埠不考虑,一个看不住就不见了。她生日在即,由你安排。”

    美若生日,靳正雷难得打上领带,在车里等她换衫出门。

    “那种野人餐又酸又甜又咸又黏牙,习惯了味道还将就。我们去文华扒房。”

    她不置可否。

    何平安居然雇了酒店的琴师,在餐桌旁拉小提琴。一曲杀鸡乐终了,周围桌上的人轻笑,又鼓掌称赞,靳正雷收拾起将折磨他耳朵的琴师斩成十八块的心思,附和地拍手。

    “阿若,喜不喜欢?”

    “好似杀鸡。”

    他收声,唤来侍应上菜。

    有人推来餐车,餐车上架一整只帕尔马火腿,为他们现场表演。厨师用尖长的厨刀将火腿切成透明的薄片,在靳正雷的目光下心慌手震地完成一道主厨沙拉。然后,扶着自己的白色高帽,推着餐车,落荒而逃。

    “刀工勉强。”靳正雷评价。

    “你可以斯文些的。”美若瞥他一眼。

    “我足够斯文,没有抄家伙自己上。”

    美若无语。

    “野人餐就是这样烦,第二道菜才上桌,第一道已经消化,吃了和没吃一样。”他抱怨。

    “有人在向你抛媚眼。”

    “我对番婆没兴趣。”

    “是谭笑。”

    谭笑穿深紫大花丝绒长裙,露半胸,挽低髻,斜斜在发间簪一串浅紫蕙兰。

    美若觉得她真正美丽。

    只是靳正雷与她看法相否,略看一看便回头。

    “她有英俊男士作伴。”

    “阿若,你的英俊就是那种穿白西装,打格子波呔,头发涂几斤花生油的小公鸡?”

    她沉默,拨弄一朵西兰花,“谭笑不是你的女人嘛?我以为你会吃醋。”

    “我的女人只有一个。”

    美若再不说话,直到靳正雷递上锦盒。

    靳正雷已经用心挑选,戒指还是有些松,比蚕豆略大的方形钻面几乎遮住她两只纤细手指。

    他握住她的指尖欣赏,那眼神令美若感觉下一秒他会在大庭广众下,将她手指含进口里,细细品咂。

    她抽回手,说道:“靳老板出手豪阔,晚上我会好好服侍的。”

    靳正雷脸色不愉,过一会方道:“平安包了船,我们去游船河。”

    “不怕冷在甲板上也可以,繁星做被,海风为床,如果口味略重,我们可以请船员在旁围观,为你加油。”

    “……阿若,我只是希望你快乐。”

    她咬住唇,接着低声道:“谢谢,我很快乐。”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9 21:03:47
☆、第三十章

    美若愣怔怔地看婴儿车里的妹妹,小美正哭得双颊泛红。

    七姑放心不下,带了小美来看她。

    “小小姐,你抱下小美小姐哄哄,我这里还忙。”七姑从厨房探出头来。

    知道七姑有心让她和妹妹建立感情,美若应一声,但不伸手。

    小家伙终于止啼,眼角还有余泪,转动眼珠,发现身边有人,她好奇地瞅来。

    美若对妹妹扯扯嘴角,勉强算作安抚。“七姑,我有事出门。”

    去过菩提街,又转回樱桃街。

    仙家馆现在看场的几个人不认识她,拦住她调笑:“妹妹仔,你知道这种地方做什么的?”

    “妹妹仔,你几岁?”

    “成年没有?没成年仙家馆可不敢收,哥哥我可以照顾你。”

    美若笑,“不知道这地方做什么,我可以问何平安。”

    听见老大的名号,几个人讪讪收手。

    上到五楼,仙婶懒洋洋地正打瞌睡。望见她,精神一振,将美若从头打量到脚,然后,嘴角颇含兴味地扬起。

    “贵客啊贵客。”

    “仙婶,不用调侃我。我们现在是同行。”

    仙婶瞟她一眼,点上烟。“许久不见,还认得我们仙家馆?”

    美若在她身旁坐下。“哪里会不记得。”

    简直是没齿难忘。

    仙婶弹烟灰,“珠女嫁了个老货,好歹生计有人照料。茵茵说赚够了给弟弟娶老婆的钱,偷偷回了乡下。小红今日休班,可能去了接私活。阿若,闲话都聊完了。”

    美若静静坐了会,道:“我方才去了菩提街,振兴诊所关了门。”

    仙婶听见此话,将手抚上美若小腹。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月还没有来。”

    仙婶按熄了香烟,起身道:“菩提街加租,振兴诊所换了地方,就在两条街外。刚巧生意不好,我带你去。”

    方医生说没事,美若听见几乎虚脱。

    “心理因素也会影响经期的稳定,年纪小小,不要操太多心。”

    美若点头,又问:“方医生,有没有什么避孕的方法?长期的。”

    方医生望向仙婶,仙婶解释,“不是仙家馆的妹仔。”

    “上节育环和长效避孕药。上环有宫外孕的风险,上好之后一个月内禁止房事。长效一样有副作用,会经期紊乱,甚至大出血。将来停药也会肥胖。”

    “那给我开点药。”

    出来后仙婶面目阴沉,“用不用这样糟蹋你?连仙家馆的嫖客也知道用套。”

    美若不出声。

    看她低眉垂首,仙婶不忍,“不要难过,仙婶带你吃好吃的。”

    两人上了附近一间茶楼,茶博士刚斟好茶,送上一盅两件茶点,就有人凑过来,“阿仙,店里又来了新货?”

    “蛋十一,不要怪我没劝过你,大圈嫂你也敢说嘴?”

    那人黄牙尖瘦下巴,闻言瞟了美若一眼,不甘道:“是我没长眼。”说罢退了回去。

    “水上蛋家老十一,兄弟几个都是船老大,蛇头,专干贩私、卖猪仔的勾当。”仙婶不屑。

    旧时生活艰难,有人自卖自身,或者被骗被拐,用海轮运去三藩市或南洋做苦力。美若诧异:“现在还有猪仔?”

    “怎会没有,什么样的世道都有人活不下去。只不过现在换了名字,叫偷渡。甚至还有人做中介,从中抽成。”

    “如果不卖人,只付钱,要多少钱才有人肯接生意?”

    仙婶停了筷子,“这种事莫问我,仙婶逍遥日子没过完,不想惹祸上身。”

    美若起筷。“仙婶,不用担心。我早已歇了心思,生不如死,好歹没死。就这样过着。”

    “你啊,仙家馆学到那许多手段,不会哄哄他?说现下年纪尚小,身体未长好,让他记得体谅你,心疼你。总之,那种药不能长期吃,好人也吃残。”

    “他对我如何,我不在意的,大不了也就那样。我在意的是其他人,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一直想不通。她怕他,于是要拿我来折磨解恨?”

    “你家姊?”

    美若苦笑,也不多解释。

    仙婶叹息。“英格兰的玛丽砍了九天女王简格雷的头,她的妹妹伊丽莎白又砍了苏格兰的玛丽的头。看看这四位,最远的关系也是表姊妹。呵呵,女人,幼时比美貌,大时比老公,老来比儿女。女人与女人间,从来就是无硝烟的战争。”

    “可我不想的。”

    “你不想耽搁不了别人想。”

    美若沉默。许久后问:“仙婶,你读过很多书?”

    “读得书多不稀罕,仙婶我照样能做出色的老鸨。”

    美若噗嗤一笑,“读得书多是不稀罕,我也照样做J女。”

    仙婶拍拍她的手,“总有上岸机会。你一贯醒目,不然仙婶也不愿与你多费口舌聊天。先熬着吧。”

    靳正雷晚上问她:“今日去了樱桃街?”

    “是,去见了仙婶。同行总要互相切磋,交流经验。”

    “阿若。”他警告的语气。

    “我还去了菩提街,振兴诊所,没人向你汇报吗?”

    “阿若。”他欺身上来,“我已问过,你没有怀孕。”

    “既然你都知道,那还问我?”

    他诡笑。“试试我阿若现在乖不乖。”

    她咬住唇。

    “药不要吃了,我放外面,过两年养好身体再说。”

    “可以用套,我是不会用针戳洞的。”

    “我不愿和你隔一道橡胶膜。”

    “那随便吧。”她开始解他衫钮,“现在要不要做?”

    靳正雷握住她的手,俯脸看她多时。

    卧室静默。

    “你今日很不开心。”他深深呼吸。“明日我陪你去中环逛街可好?”

    “我终日不出门,不需要添新装。”

    “……那我将事情安排好,新年我们去泰国晒太阳喝椰汁?”

    “随便了,反正我证件在你手中。”她起身换睡衣,“不做那我先睡了。”

    半夜被惊醒,美若听见他起床下楼,以为紧接着会有离去的车声。哪知凌晨时,靳正雷回来,带着满身烟草味,抱紧她深吻。

    美若打醒精神,伸出手揽住他颈项,任他为所欲为。

    新年里,七姑抱着小美,逃难一般回到宁波街,手中只有一个小布袋,装着尿片与奶樽。

    美若唤菲佣收拾客房,七姑边铺床被边唠叨:“大小姐是不是该看医生了?她看人时的眼神越来越可怖。今日着实被她吓坏,她盯着小美小姐,不是我喝住,恐怕会伸手掐下去。”

    小美似是心有所感,啼哭起来。

    七姑抱起摇晃,越哄小美越是啼哭不止。七姑急道:“小小姐,你看住她,大约是饿了,我去冲奶粉。”

    说罢把小美置于美若手中。

    美若呆了两秒,试探地把小美移上一点,托住脑袋,轻轻叫:“小美。”

    小美止哭,嘟嘴望她。

    “我……我是姐姐。”

    小美瘪嘴,又欲放声。

    “我是小美的姐姐。来,不哭。这是什么?一只手指,两只手指,三只……”

    小美眼泪滑下,呜哇起来。

    七姑进门就笑,接过小美,小坏蛋见有吃的,立即收了哭啼。

    “小美小姐怕生呢,等熟悉了,和姐姐一起玩。”七姑轻声哄宝宝,“是不是啊,小美小姐。”

    美若静静坐在旁边,看妹妹吃饱了入眠。

    “小小姐,要不要同靳老板说一声,寻个好医生。我真是很担心大小姐。”

    “这和我无关。”

    七姑欲言又止,最后唯有叹息。

    美若起身打电话给何平安,何平安不在夜总会,她留言给经理:“靳老板的女儿搬回宁波街,请他早些回来吃饭。”

    美若在门口迎接靳正雷车驾。

    这是她第一次迎他回家。远远望见被风卷起的裙摆,靳正雷心口一阵急跳,等看见她怀里婴儿,立刻黑了脸。

    他下车后,看了不看,就往里面走。

    美若跟在身后。“回来了?小美,爹哋回来了。欢迎,欢迎。”

    靳正雷脱下外套转身,美若举起小美手臂向他,哄小美道:“快叫爹哋。”

    那样黑的一张脸,小美生平仅见,吓得愕一愕,随即放声惨嚎。

    美若心有不忍,边哄她边喊七姑。

    七姑接过宝宝,胆颤颤地道:“靳老板回来了。”

    靳正雷目光不离美若左右,似能飙出火来。

    七姑拼命给美若使眼色。

    “七姑,饭好了没有?我去看看。”美若想溜。

    被他一把扯住,靳正雷吼道:“阿若,你够了!”

    美若甩手。“我怎样?我哄我妹妹不应该?她叫你爹哋不应该?我——”

    靳正雷手上使力,把美若拉近怀中,一手捂她的嘴,一手搂她的腰,直接把她抱起来,“叫你激我脾气!胆子养出毛了。”

    “靳老板。”七姑抱着咿哇大哭的小美,伸手想拦。

    他闪过身,抱起不停踢弹双脚,扇他耳光的美若往她房里走,一脚踹上门,把美若丢上床,开始解裤子。

    “你敢!我妹妹就在外面,你还要不要脸?”

    “我有什么不敢?”他握住她脚踝拖向自己,伸手进她裙底扒她内裤,“我神憎鬼厌,也不差这一单。”

    她抬腿踹他,被他顺势取下底裤。美若拱起腰想撕他的脸,“你怎么能这样无耻?”

    靳正雷避开,将她翻过身,压住两腿,探手进她胸口搓揉。凑近她耳边道:“有耻活不到现在。阿若,你还不了解我。”

    她捶床。

    他用蘑菇脑袋摩挲她两片软肉,“阿若,别抵抗了,我已经杀得你片甲不留。”

    美若抓紧手中床单,眼有湿意。

    “阿若,乖乖认输。”

    “你去死!”

    他顶她几下,“说认输!”

    “去死。”

    他进去半寸,引得她痛楚地尖叫。

    “认输!”

    “我……我认输,不要,真疼。”

    他咬她耳垂,“又装无辜,这次没眼泪。不像。”

    美若呜咽。“我输了,我认输。不要这样,真的很疼很疼。我认输,我放弃。”

    他放开她,蹲下来,掀她裙子。“我亲亲就不疼了。”

    她为他敞开大腿。眼泪如何也抹不干,疯狂地滑下腮,浸湿了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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