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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有毒》 秦简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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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26 15:48:58
    240 春风化雨
   
    李未央很快就没有心思去考虑郭衍的事情了,因为郭夫人生病了,而且这一次头痛症加倍的发作,整个人倒在床上起不来。在这种情况下,齐国公请来了一位擅长治疗头痛症的太医,可惜太医治疗后,郭夫人的病情没有丝毫的好转。
    李未央明白,郭夫人一方面得的是心病,普通药物难以治疗,而另外一方面,宫中太医用的法子都过于因循守旧,根本没有治疗的效果,为了让郭夫人尽快康复起来,李未央思虑再三,决心将纳兰雪请回来。在经过治疗之后,如今的纳兰雪已经能够站立行走,身上的伤势也好了大半,现在让她来替郭夫人诊治,最合适不过。
    可是郭澄听闻,竭力反对,“嘉儿,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你竟然要把纳兰雪请回来?!”
    李未央神色清明豁达:“在我眼中,这世上没有任何的事情比得上母亲的身体重要。”
    郭澄当然知道这一点,只不过,他始终觉得李未央对别人都很无情,唯独对纳兰雪,总是格外关心:“我何尝不关心母亲的身体呢?可你要知道,二哥若是见了纳兰雪,这事情可就麻烦了。”
    李未央对他凝视良久,低声说:“他们两人的事情我不管,我只要母亲恢复健康。”她并不在意郭衍见到纳兰雪之后,会不会引起轩然大波,更加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她只希望郭夫人能够尽快恢复健康,至于其他的事情可以之后再说。纵然郭衍真的要留下纳兰雪,李未央也觉得没什么不对,若是陈冰冰没有对纳兰雪下杀手,李未央还会站在她的一边,可现在,陈冰冰太让人失望了。
    郭澄见到李未央坚定的态度,就不好说什么了。
    所以,李未央当天下午就把纳兰雪请到了郭府。纳兰雪擅长的是针灸之术,在替郭夫人针灸一个时辰之后,郭夫人已经能从床上下来了,神色也舒缓了许多。
    李未央见到这种情景,瞳仁中似有莹光绽露,喜悦欲出:“多谢纳兰姑娘。”
    看到李未央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出难得的喜悦,纳兰雪轻轻一笑,神色中掩住关怀:“郭夫人是心思郁结才会旧病复发,依我看,还是要请夫人去山清水秀的地方调养半年,这样才能让身体渐渐康复起来,不要再为一些烦心的事情打扰,否则的话……”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李未央已然明白:“母亲的确是忧思过甚。”
    为了郭衍的事情,郭夫人的确是受了不少罪,但李未央并不打算向纳兰雪说出一切。就在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郭夫人突然看向纳兰雪道:“纳兰姑娘。”
    纳兰雪回过头来,瞧见郭夫人一张温和的面孔,不禁微微扬起了笑容,柔声的道:“郭夫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郭夫人眉间似有解不开的锁:“当年衍儿向我提起过你。”
    纳兰雪心头一跳,看着她面上多了一丝复杂,郭夫人微微一笑,像是没有察觉到对方神情的异样,轻声道:“衍儿曾经说过,他在战场之上受了重伤,又和同伴失散,不得已藏匿在纳兰家养伤。所以,纳兰姑娘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这个恩德我们郭家不但没有报,如今反倒是连累你了。”说着,她站起身向纳兰雪深深地施了一礼。
    纳兰雪连忙托住郭夫人,连声道:“夫人,我可不敢受你这样的大礼,请快起来,快起来!”
    李未央也立刻搀扶起郭夫人:“母亲,你这样会吓坏纳兰姑娘的。”
    郭夫人是何等的身份,竟然屈膝向一个年轻的女子行礼,若是传出去,别人都会感到难以相信,可是郭夫人却神色平常地看着纳兰雪道:“有一样礼物,我一直打算送给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纳兰雪看着郭夫人,脸上露出了征询的神情。郭夫人便吩咐身边的贴身婢女道:“你去将我的匣子取来。”那婢女有些吃惊,随即按照郭夫人的吩咐去做了。
    郭夫人毫不犹豫的打开,李未央见到里面是一只翡翠玉镯,那水灵灵的绿色一直能汪到人的心里去——她曾今在陈冰冰的手上看到过这个玉镯……
    郭夫人眼中极为认真:“衍儿与你有婚约之盟,早该娶你进门,这个玉镯是我早就预备下来的。原本有一对儿,冰冰那里有一只,还有一只是我送给你的。”
    纳兰雪听说陈冰冰那里有,顿时明白过来,一时怔住,心头吃了一惊,此刻郭夫人已经将那玉镯要给她戴在手上。纳兰雪侧身避开,脸上强笑道:“夫人可使不得,这是郭家的媳妇儿才能带的。”
    郭夫人强行将她拉过来,眼中是压抑的泪光:“在我的心里,你和我的儿媳没有什么两样。”这一句话,纳兰雪的眼圈迅速变红了,也不再说话。郭夫人今天说出这样的话,就是向她做出承诺,只要她嫁给郭衍,是绝对不会被当做妾侍看待的,而是正经的儿媳妇。
    李未央看着郭夫人,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心思,郭夫人和别人不一样,她待人十分的赤诚,也从来不赞同儿子娶妾,所以郭家的儿子非但不能纳妾,房中更是一个丫头都没有,可是现在郭夫人却主动向纳兰雪提出要娶她进门,这对郭家来说已经是十分重大的承诺了。可是,陈冰冰才是郭衍的正妻,若是纳兰雪进了门,还与陈冰冰相同的待遇,那岂不就等于平妻吗?陈家人又岂会善罢甘休呢?
    李未央乌黑的眸子里含着一层沉郁光芒,欲言又止,郭夫人想必也是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十分欠妥,可是愧疚之心早已经压过了一切,她的确是在尽力弥补一切了,可是纳兰雪能够接受吗?
    纳兰雪垂下眸子,她从小性子坚韧,极有主张,等到长成的时候,父母为她挑选了很多门亲事,她却相来相去都不肯答应,最终看中了郭衍,并且与他私下里约定了婚姻之盟,在其他人看来,这样的举动是惊世骇俗的。只不过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相中的不是别人,正是齐国公府的二儿子,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身份如此不同凡响,她是真该佩服自己的眼光,还是痛恨不已呢?
    如今郭夫人竟然提出要将她一同娶进门,所有人看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一个有权势的男人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正妻,三妻四妾都是平常。更何况按照自己和郭衍的感情以及郭家人对自己的愧疚,她嫁进来是不会亚于陈冰冰的。
    可是,纳兰雪却觉得,自己错误托付了终身已经成为了一个笑话,她不能将这个笑话延续下去。从最深处的心底,她不希望破坏陈冰冰的幸福,也不想打破郭家人的平静,所以,最终她拒绝那个玉镯,笑容里,起了微微的酸楚:“夫人,多谢你的厚爱,可我不能接受。”
    李未央看到纳兰雪的神情就知道她不会轻易答应,不由微微摇了摇头。
    郭夫人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可能不会答应,但有一句话我要对你说,不管你怎么想,这个玉镯子,我都不会收回。嘉儿,你送纳兰姑娘出去吧。”
    李未央点了点头,对着纳兰雪笑道:“请。”
    纳兰雪和李未央走出了郭夫人的院子,迎面正碰上了一个丽人,鹅蛋脸,柳叶眉,乌发高高挽起,身着绛红罗地锦绣长裙,身姿秀雅,不是陈冰冰又是谁呢?
    树于静而风不止,竟然如此冤家路窄。陈冰冰见到纳兰雪,心头一跳,她已经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找纳兰雪的麻烦,但是对方竟然登堂入室了,这让她心头不由自主产生了恐慌,但是当着李未央的面,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以免这些话传到郭衍的耳中去。
    陈冰冰好不容易将心头翻涌的热血压抑下去,才开口道:“原来是纳兰姑娘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她这句话是问李未央的,可是眼神却一直落在纳兰雪的身上,李未央微微一笑,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异样:“二嫂向来事情多,嘉儿不敢打扰,更何况纳兰姑娘只是为母亲诊治,她很快就离开,二嫂不必计较。”
    陈冰冰却是微笑,堵住了她们即将离去的路,语气压抑着一丝莫名情绪:“既然来了就不要急着走,咱们去凉亭坐一坐吧。”
    纳兰雪和李未央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讶异。
    等到她们在凉亭坐下之后,三人都是各有所思,对着满园的美景,皆是无心欣赏。陈冰冰笑了笑,神色十分温柔:“纳兰姑娘上一次救了小妹,又来替母亲诊治,我还没有谢过你。”说着,她轻轻地拍了拍手,凉亭之内立刻有五名丫头鱼贯而入,手中都捧着托盘,上面放满了金银珠宝,一时凉亭之内耀眼夺目,熠熠闪光,几乎闪花了人的眼睛。
    这样的珠宝任何人看了都要心动,可纳兰雪只是淡淡的,没有露出什么喜色。
    陈冰冰郑重地道:“这些不过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纳兰姑娘收下。”
    李未央面带笑容,却是若有所思,二嫂这么大手笔,是想要让纳兰雪意识到身份的差别,自动求去吗?的确,陈家一门清贵,和郭家门当户对,而她陈冰冰又是三媒六娉娶进门的,自然是与纳兰雪不同。更何况,纳兰雪的一纸婚书已经被郭澄烧掉了,现在她手中并无凭仗,更没有拿来威胁郭家的东西,若非郭夫人心怀愧疚想要弥补,纳兰雪是绝对没有机会进门的。刚才纳兰雪没有答应郭夫人,自然不会接受这样的珠宝。
    纳兰雪的眼睛并没有落在那些珠宝之上,只是垂目道:“多谢二少夫人的盛情,纳兰雪就却之不恭了。”她竟然接受了,李未央不免吃惊,随即她明白了纳兰雪的意思,与其让陈冰冰误会,不如就收下她的礼物,让她放下防备,明白纳兰雪根本无意与她争夺郭衍。
    陈冰冰见纳兰雪收下了礼物,心下稍安,随即微微一笑道:“纳兰姑娘,还没有看那最后一样。”
    婢女便将最后一只托盘捧了过来,纳兰雪打开托盘上的匣子,里面是一方碧罗丝帕,只听到陈冰冰笑道:“这都是大都之中最好的绣娘,花了三天三夜绣出来的双面绣,不知纳兰姑娘觉得如何呢?”
    纳兰雪举起那件绣品仔细瞧着,面色就是一变,而从李未央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副绣品的背面是一只憨态可掬的猫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李未央知道这绣品一定非同寻常,不然纳兰雪不会当场变了脸色。事实上,纳兰雪看到绣品另外一面只是一盏风荷,荷叶之上不是花开并蒂,而是开了三朵,第三朵明显碍眼得很,她顿时就明白了陈冰冰的意思,压住心头痛楚,漠然道:“二少夫人,你的心意我领受了,这些东西我都收下,请你放心吧。”
    陈冰冰心头何尝不难过?她看到纳兰雪,只觉得更加愧疚,这种愧疚几乎要压过她的嫉妒之心,让她不能呼吸。李未央却走到纳兰雪身旁,从她的手中取过绣品,陈冰冰面上就是一变,刚要说什么,李未央却是垂眸一瞧:“二嫂的心思何时变得如此玲珑。”
    陈冰冰的神情变得十分难看,她没有想到李未央会当面说穿。
    李未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看到纳兰雪那种异常伤痛的神情,她不免想到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纳兰雪和自己十分相似。只不过,她李未央是个心计狡诈之辈,而纳兰雪却十分的善良,若非如此,她大可以答应郭夫人的提议。李未央不希望因为此事让纳兰雪和郭家结仇,所以她才提醒陈冰冰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陈冰冰挥了挥手,示意捧着托盘的婢女都退了下去,她下定了决心,道:“咱们就放开了说吧,纳兰姑娘,我知道你是有来意的,我不和你兜圈子,这样你方便我也方便。”
    纳兰雪语气平静:“我今天来,纯粹只是为了郭夫人,没有别的意思,请二少夫人不要多心。”
    陈冰冰忍不住心头的情绪,声音带了一丝颤抖:“我有几个问题,你要诚实的回答我。”
    纳兰雪深深望着对方:“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冰冰的态度像是在审问一般,李未央摇了摇头,在她看来,这位二嫂今天的做法实在是尖酸刻薄,和以往的她判若两人。
    陈冰冰道:“你和我夫君……以前一直有来往吗?”
    纳兰雪垂下了眼睛,诚实地回答:“三年之前,郭将军曾经在一次战役之中受了重伤,却和部属失散了,避入了纳兰家,那段日子是我在照顾他。他走之前答应过我,半年之后来迎娶,但是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这一天。”
    她说的是一个美女救英雄的桥段,颇有些风花雪月的桥段,陈冰冰听着却无疑是晴天霹雳,她握紧了手,声音抖得更厉害:“所以,你牢牢地记在心里,一直等着他是不是?”
    李未央看着陈冰冰的神情,原本对她的厌烦之感却逐渐淡去了。陈冰冰如此刨根究底,伤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纵然知道了纳兰雪和郭衍过去的一切,又能改变什么吗?救下郭衍的人始终是纳兰雪,在郭衍心中最为重要的人也是纳兰雪,这个故事听起来十分的凄美,可惜陈冰冰却是这个故事中多余的一个人。
    陈冰冰身边的婢女福儿却似乎极为恼怒,勃然道:“敢问纳兰姑娘,那个时候你不过是个闺中女子,怎会和男子私定鸳盟?”她连珠炮似的发问,让纳兰雪面色一变。
    纳兰雪原本平和的神色变了:“你说我和二公子私定鸳盟,那么你的主子,身为堂堂名门千金又为什么非他不嫁呢?明明知道他不愿意,还以绝食相逼,难道二少夫人所为就是光明正大吗?”
    陈冰冰没想到福儿竟然突然开口,她更没有想到,纳兰雪连这件事情都知道。
    李未央的面上浮现出一丝讶异,她的目光落在纳兰雪的身上,若有所思。
    纳兰雪进了大都之后,很多的事情都自动会传到她的耳中,其实这并不奇怪,可她一直牢牢的记在心里,可见她对陈冰冰不是不介怀,不是不怨恨的,只不过,她将自己的这份怨恨很小心的掩饰起来,若非被陈冰冰逼到此处,她也不会表现出丝毫的异样。但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夺人所爱、鸠占鹊巢的的确是陈冰冰。
    陈冰冰知道事实就是如此,自从在郭衍从驻地回来的那一次宴会上,她就喜欢上了郭衍,而且是一见钟情,非君不嫁,那怕父母亲再三劝阻,也没办法拦住她。天真的她以为,郭衍没有理由不喜欢她,她温柔美丽,俏皮活泼,喜欢她、追求她的名门公子犹如过江之卿,她本以为与郭衍会成就一段非常美好的姻缘,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可她没有想到,郭衍早有心上人,然而现在她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她来不及斥责福儿,已经逼问道:“纵然如此我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有什么呢?”
    纳兰雪失笑,她只觉得无比的心灰意冷,想要就此离去,可是看着陈冰冰,疲惫之意过后,不平之意又起,明明是属于她的夫君,却被别人硬生生的抢走,现在这个人还跑来质问她。她眉头扬起,想要嘲讽陈冰冰,可是看着陈冰冰那悲愤的神情,嘲讽的话顿时噎在了喉中,变成了一块大石,沉甸甸的压在心口,说到底,人家现在都是夫妻,也许是她来得太晚了。
    这时候,陈冰冰突然一眼瞧见了纳兰雪手上的玉镯,她的脸色猛的变了,浑身气得瑟瑟发抖道:“你若是没有企图,为什么手上戴着这个镯子?”
    刚才在纳兰雪离开之前,郭夫人又将这玉镯重新戴在她的手上,并且再三说明不管纳兰雪是不是愿意做她的儿媳妇,这玉镯郭夫人都是不会再收回了,若是她不愿意嫁给郭衍,郭夫人之后会将她当做女儿来照顾,若是将来她有什么事情,郭家绝对不会推脱。
    可是在此刻,却变得格外的耀眼和刺目。
    陈冰冰双颊通红,一时之间气愤到了极点。她毕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看着纳兰雪带着这个玉镯,心中已经猜到了八九分。想到上一次郭夫人看向纳兰雪眼中柔软的神情,她心头火星乱溅。刚才放松下来的情绪,已经荡然无存了。她不禁追问道:“纳兰姑娘,你现在还能能说自己无所图吗?”
    李未央听她语气不善,便轻声提醒她不要失态:“二嫂!”
    陈冰冰猛地转头:“嘉儿,此事与你无关!若是不让我问清楚,我是没有办法安心的!”
    李未央叹了口气,后退了两步,将空间留给了她们,纳兰雪木然地看着陈冰冰一言不发,其实她完全可以反驳对方,可是她不愿意这么做,也不想再刺激陈冰冰了,不管她怎么做,对方都是不会相信的。那还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呢?
    这就是纳兰雪和李未央不同了,若是别人如此的伤害李未央,她一定加倍百倍的奉还,可是纳兰雪她的性子始终有一种坚韧,甚至可以说是隐忍。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千里迢迢的找到这里来,却不肯当面问个清楚了。
    陈冰冰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哽咽的样子让人觉得很心酸:“我知道夫君并不喜欢我,可是我已经嫁给他了,而且又是如此的深爱他。”她最后一句话突然刹住。
    纳兰雪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说她深爱郭衍,不会将他让给她。
    李未央却突然淡淡地道:“二嫂,早知道有今日,你还会选择嫁给二哥吗?”
    陈冰冰一愣,虽然这个问题她也无数次的问过自己,可是从李未央的口中问出来是却说不出的讽刺。她几乎是忘了哭泣,愣愣地看着对方良久才道:“若是我早就知道他有心上人,我当然会……”
    她的话没有说完,李未央却打断了:“你还是会凭借陈家的权势,逼他就范。”
    陈冰冰一愣,没想到李未央如此直言不讳,咬牙切齿道:“对!你说的没错,虽然我想要骗自己说,若是他有心上人我便会退让,可是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告诉所有人,纵然知道他有心上人,我也会这么做,因为我喜欢他,我爱他,我不能失去他,若是没有他我便没有办法活下去!”
    陈冰冰曾经也是无限的纯真,可是她的纯真是由家族的保护而成的,她看上了郭衍,并喜欢上了他,对方就应该欢欢喜喜的迎娶她。李未央看着这一幕,心中却不那么同情陈冰冰了,仗着自己什么都有,便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或许当年她那么做,是有一些懵懂无知,可是到了如今,她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让人觉得十分不快了,明知道自己拆散有情人,她还是不顾礼法不顾纲常,甚至不顾别人的心。
    在李未央看来,让她恼怒的是最后一点,也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若说之前她是站在陈冰冰的一边帮着她将纳兰雪拒之门外的话,可是此刻,李未央却已经完全的偏向了纳兰雪一边。这是由李未央的性格决定的,她最讨厌的便是那些仗着自己拥有一切就肆意践踏别人人生的人,陈冰冰其实没有做十分恶毒的事情,但是她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而且十分的残忍。
    然而李未央是一个将心思藏得很深的人,她只是将心头的愤怒压抑在心里,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这件事情她不会插手,但并不意味着她要就这么看着陈冰冰逼问纳兰雪。
    她上前一步,刚要开口,纳兰雪却向未央轻轻摇了摇头,抢在她前头道:“二少夫人,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踏上你郭家的门,更加不会和二少爷破镜重圆,至于这郭家二少夫人的位置,我也不会觊觎!你就安安稳稳的坐着,永永远远!”
    陈冰冰看着纳兰雪,想到福儿的告诫,笑容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牙齿狠狠地挤出了这句话:“你说的是真的吗?”陈冰冰向来是个十分温柔活泼的人,从来没有如此恶声恶气。
    纳兰雪认真地道:“我说的是真的。”
    陈冰冰却摇头,情绪激动:“可是我不信,你若是真的为他忘情,为何要在郭家打转?”
    纳兰雪目光淡然:“若是我离开大都,裴家人便会威胁我的性命,你总不至于破坏了我婚姻后还要害我没命吧。”
    陈冰冰冷笑了一声:“这不过是借口!你可知道,一旦你和郭衍的事情传扬出去,就算他立下再大的功业也会成为别人的笑柄,当然,笑话还是轻的,说不定还会让某些心怀叵测的人找到害我郭家的借口,危及郭家的名声,即使我们顺利躲过这一劫,郭衍的风言风语仍然会传的满朝皆知,遭到后人的鄙夷痛骂,你要我郭家生生世世都背着这个骂名吗?”
    陈冰冰的话仿佛一连串的闪电一样,一道一道地击向纳兰雪,她的脸色立马就青了,瞬间几乎透明,当年她与郭衍情投意合,心爱的人要求永结同心,她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可是她没有想到,左等右等,等来的不过是一封断绝情谊的的书信。她当然不死心,才苦苦的寻找他,难道这也错了吗?
    陈冰冰余怒未消,她其实已经知道纳兰雪不会再和她争夺郭衍,可是每一次看到纳兰雪,对于情敌的恐惧又让她变得咄咄逼人。她压抑着情绪道:“我相信你是个明白人,知道该怎做,如果你还有一点在意他的话,请你尽快离开这里,即便郭家人让你留在大都,我却没有办法容忍,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安排你立刻嫁人,只有这样,你才能躲过裴家的险恶用心,也才能够从我的生活之中彻底的消失!”非丶凡 τχτ
    “够了!”李未央突然截断了陈冰冰的话,突然站在纳兰雪的身前,目光直挺挺地与陈冰冰对视,陈冰冰惊讶地看着李未央,像是没有料到她会开口说话。
    她开口道:“嘉儿,这是我和纳兰雪之间的事!”
    李未央目光坚定:“这不仅仅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今天二嫂你要怎么说怎么做都是你的自由,可是你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就逼迫纳兰姑娘随便的嫁人,你已经妨碍了她的婚姻,难道现在你还要毁了她的人生吗?”
    陈冰冰看着李未央,神情瞬间惊惶,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人毁了我的人生吗,嘉儿,过去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你要站在外人那里……”
    她的话没有说完,李未央一抬手止住了她,淡淡一笑道:“二嫂,你对我的好我都会记得,但这不是让我不分是非黑白的理由!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你已经进了郭家的门,就要遵循郭家的规矩,父母亲是不会赞同你这么做的!”
    陈冰冰冷声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郭家!”
    李未央句句如刀,言辞锋利;“不,你是为了你自己!明知道纳兰姑娘不想再进郭府,也不想和二哥有关联,可你却咄咄相逼,非要逼着她嫁人不可!难道你真的是为了让郭家除去这个后患吗?不,你只是为了让二哥对纳兰雪永远死心而已。”
    陈冰冰看着李未央,完全呆住了。李未央叹了一口气,看着陈冰冰道:“二嫂,再沉重的锁链也无法锁住人的心,相反,哪怕是再小的一根情丝,也能够让人无法自拔。若是二哥一直爱着纳兰雪,你这么做只会彻底寒了他的心,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陈冰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她慢慢地坐回了凳子上,目光之中却是绝望,喃喃地道:“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呢?”福儿连忙扶住她,低垂的眼睛对李未央投过愤恨的眼神。
    李未央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对纳兰雪道:“纳兰姑娘,我送你出去吧。”
    纳兰雪看了陈冰冰一眼,点了点头,随即便和李未央步下了台阶,李未央竟然亲自将纳兰雪送到马车之上。纳兰雪道:“郭小姐,你就送到这里吧,我可以自己回去。”
    李未央心头一动,终究下定了决心:“原本我并不想将此事告诉你,可是目前看来,你们也该做一个了断。”
    纳兰雪心头一跳,随即双目闪过一丝异样:“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二哥的事情,想必你已经听说了。”
    这件事情早已经满朝风雨,纳兰雪不是聋子不是瞎子,当然知道,她立刻道:“是,我知道。”
    “我带你去见他。”李未央踏着脚凳上了马车,语气平静得仿佛去春游一般。
    一所十分寻常的民居之内,男子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满桌子的佳肴他未下一筷,眼看着散失了热气,原样变得冷透,他忽有警觉,猛地站起,向房门外问道:“谁?”
    “二哥,是我。”李未央轻轻一笑,从门外推门出来,郭衍瞧见她风尘仆仆,面上还带着微笑,不禁一怔。
    李未央神色如常道:“二哥,今天有一位客人到访。你们长话短说。我很快就送她离去。”说着她走了一步,现出了身后的人,不是纳兰雪是谁呢?这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是愣住了。李未央步出了房门,随即将门替他们带上。
    郭衍看着纳兰雪,几乎不知道说什么好,纳兰雪却是在惊愕过后,淡淡一笑道:“没有想到我这一生还能见到郭二公子。”这句话已经是说不出的讽刺了。
    郭衍看着纳兰雪,目光涌现出巨大的痛楚,良久,他才叹息了一声道:“我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
    纳兰雪瞥见那一桌完整的菜肴,原封不动的杯和筷子,心头哀伤,眼前这个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丰神俊美,只不过他神情十分憔悴,一瞬之间也变得十分的触目了。她看着对方,终究忍不住道:“这一次的事情你能够平安的度过吗?”
    郭衍不愿她担心,只是一口咬定:“我相信没有问题。”
    纳兰雪微微一笑:“那我就放心了——见到你平安,就已经很好,我要走了。”说着她转过身向门外走去,郭衍并没有留她,他慢慢地走到了桌旁,艰难地坐下,只觉得左腹一阵疼痛,不由伸出手触摸这里的伤痕,就在他逃亡的时候,被人一刀砍伤了左腹,若不是砍得不深,他早就去见了阎王爷了,此刻他轻轻一碰,指尖已经染上了血,可是他神色陌生,仿佛不是从他身体中流出的血。
    再怎样痛,也抵不过心口的剧痛。
    纳兰雪走到门边,猛地转过身来,看着他道:“你受伤了?”
    郭衍强压住伤处,只是神色淡然:“我没事。”接着又拧结了眉毛,“你快走吧。”
    纳兰雪瞧了一眼对方青色衣服之下迅速渗透出来的斑斑血痕,而这个身姿挺拔的男子竟然抑制不住的在颤抖。她迅速走了回去,对着他道:“我来替你医治。”
    郭衍却一把将她推开,道:“不,此事与你无关!你有多远,就走多远。”
    纳兰雪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有说话,她看着对方,终于忍不住问出一直想要问的话:“我一直没有问你为什么,我以为你会给我一个答案。”
    郭衍低下头:“既然已经做了,便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是遗弃了你,若是问我是否会后悔自己的决定,我的确会后悔,可是再让我做一次选择,我也绝对不会改变当初的决定。”
    纳兰雪的手指在颤抖:“郭家对你而言,真的如此重要吗?”
    郭衍淡淡一笑:“郭家生我养我,自然重要。我不能舍弃全部的家人,更不能为了你让他们伤心难过。”
    纳兰雪忍住痛苦:“那么,你是为了他们而舍弃了我吗?”
    郭衍看着对方神色中的痛苦,心中想道,不管你如何的恨我也是无妨,只要你活着,并且平平安安的,这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他在艰难呼吸的过程之中轻轻一笑道:“你是不该来到这大都的,这样的地方并不适合你生存,纵然当初你嫁给了我,也不会幸福,因为你不会喜欢这里的勾心斗角,更不会喜欢这里的人和事。”
    纳兰雪突然厉声道:“这不过都是借口!你只是自私,你不敢面对自己的选择,所以你才会逃到边疆去!”
    郭衍却抬起头,大声道:“不!你想错了,或许刚开始我对你情深一片,可是现在冰冰已经感动了我,她是我的妻子,从今以后,我会一心一意对待她,绝不会辜负她,而在我的心中,只会将你当做一个朋友!”
    纳兰雪震惊地看着他,良久才道:“你是骗我的!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快就变心,那时候你明明说过……”纳兰雪装的再淡然,她的内心也不可能全然放下此事!可是郭衍却是摇了摇头道:“你把我想得太高尚了,承诺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看着娇妻在身边,我怎么会想念一个已经见不到面的女子?苦苦守着一个连我自己都摸不到的承诺呢?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纳兰雪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对方要这样说,哪怕郭衍告诉自己当初他的选择是出于无奈,或者说一句他还挂念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她,那么不管对方如何对待自己,她都不会怪他。
    但是他现在这样说,分明是要自己怨恨他,永远的忘了他。纳兰雪看着郭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要赶我走,对不对?”
    郭衍看着她没有说话,眼眸之中是压抑到几点的痛苦,纳兰雪咬牙道:“我到大都来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想和你做最后的告别,离开你之后我会回到我的故乡去,在那里找一个适合我的人,好好地过一生。”
    郭衍看着她,似释然似痛苦:“这样我才能够放心。”
    纳兰雪点了点头:“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你为我吹奏的那一曲少年游,你说过若是有可能,你情愿不做大将军,只陪我周游天下,做一对神仙眷侣。”
    郭衍怎么会忘记,午夜梦回中,他总是萦绕于心:“若是可以,我也希望如此,只是你知道,我没有那一天了。”
    纳兰雪微笑:“有时候不要去想那么长远,既然是最后的诀别,你可不可以为我再吹奏一曲少年游呢?我希望留下最后的回忆。”
    郭衍看了一眼身边一直随身携带的玉箫,点了点头道:“好,这一曲当时为你送别。”说着他取下了玉箫,轻轻的为她吹奏了起来。
    李未央一直在门外站着,透过窗子她可以看清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听见细微的脚步之声,转过头来,只见到满壁的月影花束,随着他翩跹而来,坠落的花瓣随着他翩翩飞舞,仿佛一幅静谧无声,唯有暗香萦绕的画面。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我二哥在这里,还多亏你照应了。”
    元烈冷哼一声,别扭道:“只要是你让我去做的事情,我有哪一件办不好了?我瞧你二哥也是心思郁结,今天这一首曲子可真是哀伤的很哪!”
    李未央却是感慨颇深:“明明有情却要装作无情,明明有爱却要装作冷淡,这样的人实在是过得太过压抑了,也没有什么意思。”
    元烈看着李未央,笑容将每一分的魅力都绽放到极致,犹如罂粟花般,引诱人上前:“你说他压抑,难道你不压抑吗?”
    李未央瞪了他一眼道:“我有什么可压抑的?跟他比起来,我算是十分幸福了。”喜欢的人一直在自己身边,这才是最大的幸福,她从纳兰雪的身上,看到了这一点。
    元烈微微一笑,握紧了她的手道:“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留在你身边。”
    李未央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她的目光同情地看向了屋中的郭衍和纳兰雪,这两个人明明是相爱的,却要装作云淡风轻
    屋子里,郭衍依旧在吹萧,并没有停止,可是他的两道眼泪却无声的落下,这泣笑不能,欲前还止的深情最是动人。李未央听着那缠绵刻骨曲子,仿佛能听到对方的相思和煎熬,仿佛看到了郭衍向前便要迎娶陈冰冰,后退便可以和纳兰雪畅游天下的痛苦抉择,他的箫声渐渐的低沉下去,持续的是幽泉淙淙一般的微音。
    纳兰雪心碎泪落,而郭衍的箫声仿佛在呜咽一般。
    李未央的心思也不禁随着那激动的曲音高低起落,终究慢慢平息。她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他们都没有死,未来的路还要慢慢走下去,说不准他们还有机会的,对不对?”
    元烈看着李未央,面上却是露出了一丝惊讶道:“从前你是绝对不会这么说的。”
    李未央自言自语:“哦,我会怎么说呢?”
    元烈神情温柔:“你会说,这样的事情早就该一刀两断了,免得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李未央,面上有一丝茫然:“我的心……是变得柔软了吗?”
    元烈点点头道:“是的,我没有想到你会帮助纳兰雪,更没有想到你会让他们见面,我以为你会以大局为重,就此断绝他们的念想。”
    李未央思忖片刻,却摇头道:“对待敌人自然要冷漠,可纳兰雪不是我的敌人。更何况,避不见面并非最好的方式,让他们见一面就此了断,反而能让事情的伤害压到最低。不管纳兰雪会不会离开,我都会派人一直保护她,直到这件事情彻底的终结。”
    元烈笑了笑道:“你处事的方法比以前柔和许多,照我看,一刀杀了纳兰雪才是最安全的。”
    李未央瞪了一眼元烈道:“你这法子真是粗暴,反倒会将麻烦变得更大,人心怎会是你搓来揉去的东西呢?”
    元烈满不在乎,却是走上前去抱着李未央,李未央挣脱也挣脱不开,便由他去了。元烈温香软玉抱满怀,压低声音道:“你还未答应我,以后都留在我的身边。”
    李未央微微一愣,转过头来看着元烈的一双眼睛,转念一想,莞尔一笑道:“你是怕我因为郭家人而舍弃你吗?”
    元烈点了点头,静静望着她,眼神里有一丝令人心疼的恐慌:“若是真的那了那一天,你会这么做吗?”
    李未央良久都没有开口,她望着元烈的眸子,那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怀疑,没有一丝的试探,只有真诚,只有认真到了极点的情意。
    这个人,到底有多爱她,才会这样的惊惶不安?
    李未央轻轻捧起他的脸,淡若清风的吻落在他的额上,笑道:“不会,任何人都不会比你更重要。”
    他一愕,随即惊喜,蜻蜓点水的吻瞬间滑过她的鼻尖、下颌、唇瓣,辗转吮吸,并不深入,只是亲昵的磨蹭着。
    “未央。”他轻声叹息,极尽满足。李未央心念微动,道:“让你担心,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到底是说出了口,藏在心里那么久的话。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的清晰,一下子进入元烈的耳中,让他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随即,他猛地惊醒过来,狂喜涌上他的心头,一下子搂住李未央,不容分说的深深吻住,这个吻激烈而深情,几乎让李未央连灵魂都一下颤栗了。这一刻没有猜忌,没有怀疑,没有恐惧,她只是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
    爱就爱了,有什么是不能承认的呢,她眼睁睁看着纳兰雪和郭衍有情人不能眷属,还不够吗?明明是眼前的幸福,她要抓住,牢牢握在手心里,不容许任何人夺走。这会赋予她更多的勇气和力量,将这个男人,永远的留在她的身边。
    ------题外话------
    讨厌陈姑娘的,过几天来看,她就消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于大家踊跃报名客串的事,我要提醒一句,一定要谨慎,你可能……会变成一只残疾的小动物,也可能出场三分钟就领了便当,还有可能是獐头鼠目的被虐者,谨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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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26 15:49:12
    241 彻底决裂
   
    等到纳兰雪从屋子里出来,便瞧见李未央和旭王元烈正站在院子里,她神色如常地走上去,声音低沉:“无论如何,我会谢谢郭小姐今日为我所做的一切。”
    李未央那一瞬的波光,竟然异常温软:“你对我有恩在先,又替母亲诊治在后,我还没有回报,这并不算什么。有些事情应当尽早解决,否则病会越拖越严重,你是大夫,会明白我的意思。”
    纳兰雪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这个少女是在告诉她,她和郭衍的感情已经变成了毒瘤,若是不尽早解决只会让彼此伤得更严重。她望了望对方,又立即低下眼去:“谢谢你的好意,我都明白。”
    纳兰雪转身向外走去,李未央心头一动,突然叫住了她,纳兰雪回过头来,脸色十分苍白,身形也是摇摇欲坠,李未央见她如此,不由心头怜惜,口气也软了三分:“多谢你没有告诉二哥——关于二嫂的事。”
    陈冰冰曾经派人想要杀死纳兰雪一事,对方没有透露给郭衍知道,依照郭衍的性格,他若是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不会原谅陈冰冰的,从此他们这一对夫妻就会变成怨偶,郭陈两家的关系也会彻底降至冰点。
    纳兰雪声音很平缓:“我并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我自己,若是因为此事再掀出什么波澜,只是为自己生出无望的期待,一刀两断不是更好?”
    李未央眼里竟有了然明澈的悲悯神情,别过脸,吩咐赵月道:“你送纳兰姑娘回医馆去吧。”
    赵月应了一声:“是。”便毕恭毕敬地纳兰雪送了出去。
    李未央向屋中看了一眼,却见到那屋子里的烛火突然熄灭了,她知道这是二哥不希望任何人去打扰的意思。轻轻一叹,她柔声向着元烈道:“咱们也该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未央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的,她向来睡觉很警醒,闻声一下子坐了起来。赵月急匆匆地进来,挽起帘子,向她禀报道:“小姐,昨晚上出事了。”
    李未央少见赵月神色如此紧张,心头一沉,道:“出了什么事?”
    赵月低声道:“刚才旭王殿下来了消息,昨天晚上京兆尹大人带了一批衙役冲进了别院,四处搜查,还说是收到了密信,有人密报郭家的二公子就藏在别院之中。”
    李未央皱了皱眉头:“二哥他没事吧?”
    赵月神色略微放松道:“是,好在旭王殿下早已有了缜密的计划,人刚冲进去,二公子就已经随着护卫秘密的从密道离开了,殿下说其他地方不安全,如今已经将人送回了郭府。”
    李未央略一沉吟,随即道:“服侍我穿衣洗漱,我要去见父亲。”
    赵月还是有些不放心,提醒道:“小姐,大家已经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李未央眼里,荡漾着若有若无的冷意,显然毫不在意:“知道又如何,我引纳兰雪去见二哥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赵月小心翼翼:“当然不是不对,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总会让人有些疑心的。”比如二少夫人那里,恐怕会有大意见。
    李未央却不理会,穿好了衣裳,慢悠悠地吃了早饭,这才一路走到了大堂。
    这时候,所有的郭家人已经在厅内等着她了,见她一进来,陈冰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瞳中已燃起了细小的火苗:“嘉儿,你昨天究竟做了什么?”
    李未央眼里漾过了冷厉的笑纹,目视陈冰冰道:“哦,二嫂觉得我昨天做了什么?”
    陈冰冰咬牙,因为脸上带着震惊和愤怒,那一张娇俏的面容也因此显得冷酷了三分,她冷声道:“你为什么要带着纳兰雪去见你二哥!”
    李未央的目光在众人的面上环视了一圈,除了陈冰冰以外,没有一个人用这样质问的眼神对着她,他们的脸上最多不过是疑惑和忧虑。
    李未央叹了一口气道:“纳兰雪曾经和二哥有过婚约,她千里迢迢来大都,就是为了寻一个说法,这个说法郭家给不了,二哥可以给!让他们见一面好做个了断,二嫂觉得我做的不对吗?”
    陈冰冰在李未央带着纳兰雪去见郭衍的时候,她心头连这个小姑子也一并怨怪上了,觉得她反倒和纳兰雪这样的外人亲近,可是现在,见李未央神色淡然,并没有露出丝毫惭愧的模样,陈冰冰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也许李未央只是带着纳兰雪去解决此事,并无偏帮的意思。
    这时候,郭夫人开口道:“你二哥已经回来了,我将他安置在后院的佛堂,暂时不会有人知道的,好在昨天旭王殿下早一步得到消息,如果郭衍当场被人抓住,会坐实郭家藏匿钦犯的罪名,绝不是轻易解决的事。”
    李未央微笑如常:“母亲别担心,我既然将二哥藏在了别院,就不会让人轻易将他捉住,至于纳兰雪——”她看了陈冰冰一眼道:“我知道二嫂你在想什么,你不过就是怀疑一切都是纳兰雪透露出去的,不是么?”
    陈冰冰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很轻的颤抖,轻得连她自己都不曾知晓,她缓缓地坐在了椅子上,徐徐道:“不错,我怀疑的人就是纳兰雪,她被你二哥抛弃,心怀怨恨,意图报复,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说到底,若是你不带她去那别院,断然不会发生这事!”
    李未央笑了笑,神情之中有一丝让陈冰冰看不懂的嘲讽。
    陈冰冰不禁问道:“小妹,你不相信我吗?”
    李未央垂下了眼睛,轻轻笑了笑:“二嫂不必多心,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陈冰冰皱起了眉头,她不知道李未央这样的眼神意味这什么,可她直觉意识到了不对。跟李未央相处的这些日子里,陈冰冰也知道,对方面上冷淡,背后却是无情,眼睛里一颗沙子也不揉,越是温柔的时候,手段越是厉害,她也不想得罪对方,可她无法理解,李未央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纳兰雪,以至于完全不顾她的颜面。越是这样想,她越是相信了福儿的话,觉得纳兰雪是别有用心,否则为什么连李未央都要哄得团团转呢?
    旁边的郭澄叹息一声道:“好在二哥没事,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吧。”
    陈冰冰却断然拒绝:“不,这件事情,一定和纳兰雪有关!不然为什么她刚去看完你们二哥,立刻就出事了呢?说不准是她心怀怨恨,向别人通风报信!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啊,你们为什么什么如此的相信她?都疯了不成吗?”
    陈冰冰口口声声都是质问,已经完全不复往日温柔娇俏的模样。
    众人都吃惊地看着她,尤其是郭夫人,什么样的原因,竟让陈冰冰变得如此咄咄逼人,后退一万步讲,纵然纳兰雪真的出卖了郭衍,他们又能说什么呢?是他们对不起别人在先,别人心怀怨恨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就在这时候,门外的婢女走了进来,看情景,躬身走到郭夫人身旁,低声禀报了几句,郭夫人面色平静地向众人道:“我有事,去去就来。”郭夫人向李未央招了招手,她心头一动,立刻上前扶着郭夫人,母女两人就要一同出去。
    陈冰冰脸色一变,目光顿时变得冷凝,她看着郭夫人,突然起身挡在了她的面前道:“母亲,你究竟是站在谁那边?”她这句话分明就是质问,她就是要让郭夫人做出一个选择,要不就是她陈冰冰,要不就是纳兰雪!她决不允许郭夫人对纳兰雪有丝毫的善意。
    郭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媳,一时站住了脚步,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陈留公主开口道:“冰冰,你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陈冰冰一愣,随即看向了祖母,陈留公主向她招了招手。陈冰冰有些疑惑,可终究还是向陈留公主走了过去。郭夫人和李未央这才能够脱身离开大厅。陈冰冰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心头不禁焦急起来。
    陈留公主却在此时拉住了她的手,陈冰冰心头一跳,看向公主。鱿 鱼 发 书。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郭家的媳妇,这一点,你母亲知道,你妹妹知道,你那夫君心里也清楚,他们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放心吧。”陈留公主神色平缓,字字惊心,显然早已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座上其余各人,却都是神情各异。
    陈冰冰咬住了贝齿,她当然知道郭家人信守承诺,既然已经迎娶了她,就不会做丝毫的改变,更何况木已成舟,又能改变什么呢?但是她总觉得纳兰雪是一个祸胎,决不能让她这样继续的祸害郭家,祸害她和郭衍。陈冰冰这样想着,目光之中流露除了一丝冷芒,而旁边的丫头福儿却是低下了头,掩住了眸子里的阴沉之色。
    此时的大厅上,齐国公一直沉思不已,郭澄和郭敦都是心思沉重,就连陈留公主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谁也没有机会注意到,那丫头福儿的神色。
    凉亭之中,纳兰雪已经向郭夫人盈盈拜倒,并且将手中的玉镯子还给了郭夫人。郭夫人一愣:“我已经说过,你若是不愿成为郭家的儿媳妇也没有关系,从今往后我会将你当成女儿来看待,以后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嫁出去,当然,这一切都要合乎你自己的心意,我是绝对不会勉强的。”
    纳兰雪微微一笑,眼睛里也不禁含了一丝泪光,这位郭夫人神情温柔,典雅端庄,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颗善良的心,明明知道自己的到来会给郭家带来无尽的风波,可她还是接纳了自己,果然当年郭衍所说的没有错,他的家人都会愿意接纳她。可纳兰雪还要摇了摇头,轻轻地将玉镯子退给了郭夫人,语气坚决:“夫人,多谢你对于纳兰雪的关怀,可惜我不习惯大都的繁华,今日就要启程回去了。”
    郭夫人关切:“你家乡不是没有亲人了吗,你回去找谁呢?”
    纳兰雪微微一笑道:“虽然没有亲人,还有祖宅在,我回去守着父母的坟地,尽一尽孝道……郭夫人不必为我担心,我常年一个人在外,早已经习惯了漂泊的生活,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郭夫人看着纳兰雪,心里头闪过一丝难受,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纳兰雪和自己的女儿郭嘉有一点相似,不单是言谈举止,就连处事的方式都是那么的决绝,不给自己留下丝毫的后路。以前就是因为自己失去过郭嘉,让她在外漂泊这么多年,所以对纳兰雪也有几分心疼,此刻见到对方不顾挽留执意离去,她叹了一口气:“若是你非要走,我也不拦着,但是你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你回来找我,我都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纳兰雪看着郭夫人,不禁又开口道:“我听郭小姐说起,夫人除了头痛之外,每逢下雨的天气还会全身酸痛,我这里有一个偏方,只要你感到身上骨节疼痛的时候,用袋子装上盐巴,在水中煮上半个时辰,然后用这些盐袋敷身上的关节,疼痛就会有所化解。”
    这法子倒是奇妙,郭夫人笑道:“我知道了,多谢你记挂着。”其实郭夫人得的并不是什么大毛病,若是纳兰雪在,过个一年半载,一定会调理好的,但是纳兰雪不能在大都停留那么久了。她只是看着李未央道:“郭小姐,城中雾善药堂还有一位廖大夫,他的医术也是十分高明,尤其擅长治疗头疼之症,在他手上治愈过的病人不计其数。我不在的时候,郭小姐可以请他为郭夫人治疗,我想慢慢调养的话,一年半载夫人总会痊愈的。”
    郭夫人整个人一僵,心里不禁更加的难受,这样的一个姑娘,模样文雅大方,性格更是温柔,会看病,尤其难得的是善解人意。她唏嘘着,可惜自己家中没有这样的福气,没有办法将她留下,纵然知道陈冰冰有许多不及纳兰雪之处,但她毕竟是郭家的儿媳份,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
    纳兰雪看到悲伤的神情袭上了郭夫人的面庞,她心头酸楚,面上却微微笑道:“夫人不用伤感,若是有缘,将来总有一天会见面的。”
    郭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使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常,她点了点头道:“好,希望有这一天吧。”话还没有说完,便闻到一阵香气袭来,随后环佩叮当的声音,众人向身后望去,却见到陈冰冰满脸笑容地走过来:“怎么?纳兰姑娘要离开大都吗?”
    这时候见到陈冰冰,实在是出乎意料的。李未央轻轻皱起眉头,连陈留公主的劝阻都拦不住二嫂……
    陈冰冰看见纳兰雪,心头压抑下去的嫉妒和愤恨,再一次的翻腾上来,她并不想与她为难,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情自己也有许多理亏之处。只不过,正如福儿所说,若郭夫人真的让纳兰雪进了门,郭衍还会再看自己一眼吗?想到这两年来,郭衍在对她好的同时,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陈冰冰微笑道:“既然纳兰姑娘要走,也应该让我们为你饯行才是。”
    这句话说出来,就连郭夫人都吃了一惊,她看着自己的儿媳,眼神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陈冰冰情真意切地道:“我知道从前做错了很多的事情,所以这一回是诚心诚意的要向纳兰姑娘道歉,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冰释前嫌的机会。”
    纳兰雪望进了陈冰冰的眼睛,只见到那美丽的眼睛之中带了一丝恳求,她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未央不赞同地看了纳兰雪一眼,反正都要离去,何必再和陈冰冰纠缠呢?纳兰雪的心肠比之自己实在是软了太多,有时候,反倒让她生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错觉。
    所谓的饯行,并非是说说而已,陈冰冰特意命人做了精致小菜点心,安排了酒水,亲自为纳兰雪送行。陈冰冰主动捧起桌上的酒杯道:“这一杯酒,算是我祝纳兰姑娘一路顺风。”
    纳兰雪微微一笑道:“二少夫人,我是从不饮酒的。”
    陈冰冰倒也并不勉强,她转头吩咐福儿道:“替纳兰姑娘倒一杯茶。”
    福儿笑盈盈地从旁边倒了一杯茶来,恭敬地递到了纳兰雪面前。那茶水颜色碧绿,茶汁鲜嫩,散发着异香。李未央看了一眼,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微笑道:“二嫂这杯茶看起来非同凡品,不知是什么茶叶?”
    陈冰冰笑容如初,眼神温和:“嘉儿果然好眼力,这茶叶叫汨罗,是云舟山上独有的一种茶,长在最高峰上,一年也不过寥寥数株,后来成了贡品,每年得到不过两三斤。陛下今年全赏赐给了贵妃娘娘,她又送给了我。这茶之所以如此珍贵,除了味道奇香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采摘十分不易,需得二十名精壮的采茶人没日没夜,花上足足八天的功夫,才能爬上峰顶采摘下来,还要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山下,若是不信,你可以瞧瞧。”陈冰冰举起了那茶杯,天青色的茶杯称着她纤细的手指,越发显得晶莹剔透,很是美丽。
    李未央看了一眼,微笑道:“果然是好茶,可惜二嫂从未拿出来,可见是藏私了。”
    陈冰冰只是笑:“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已经为你留了不少,待会儿全都送过去给你。这一杯茶,是特意送给纳兰姑娘的。”说着,她已经向纳兰雪敬道:“纳兰姑娘此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再见面,希望喝了这杯茶之后,咱们之间的恩怨能够一笔勾销,再次见面亦是朋友。”
    这话说得十分蹊跷,一对情敌什么时候能够做朋友呢?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其中一人已经放弃了,现在纳兰雪要离开大都,就是说明不会与陈冰冰争夺正妻之位,所以陈冰冰表现得很是大方,要替纳兰雪饯行。郭夫人心头不禁放松了些许,如果她们两个人真的能够到此为止,这件事情就算是解决了吧。所以她看到这一幕,并没有开口阻止。
    纳兰雪看了一眼这茶杯,就势举起了茶,淡淡笑道:“如此,就多谢了。”说着她正预备将那茶水喝下去。电光火石之间,李未央却觉得那福儿神色有异,她心头一震,灵光一闪的念头像一条可怕的毒蛇,瞬间缠绕在她心上,迫使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劈手夺过了纳兰雪的茶杯。一时众人面色都是变了,只奇怪地看着李未央。
    纳兰雪同样转过头,一双漂亮而清澈的眼睛,就那样赤诚而忧心地看着李未央。李未央恍若未觉,似笑非笑道:“如此的好茶,让我先喝一杯吧。”说着,她仿佛就要将那茶水凑到自己的唇边。
    福儿大惊,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这奇怪的情景一下子看在陈冰冰的眼中,她似乎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极为迅速地拦住了李未央的手。然后她转头目光极为冰冷地瞪了一眼福儿,神情中带了一丝极端的异样!
    到了这个地步,李未央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陈冰冰心头痛苦至极,坐在对面的未央从来就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有时候你觉得她明明什么都没说,那双眼睛却在顾盼之间,好像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此刻那黑白分明的眼睛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冷静,让她在瞬间有被看透的的错觉,于是,不禁变成惊弓之鸟。
    李未央神色欣然,仿若什么都不知道:“二嫂,这茶这么好,纳兰姑娘不懂茶道,实在不该浪费了,让我喝了吧。”
    可是陈冰冰看着她,眼神极端复杂纠结,始终执着的捉住李未央的手,不允许她将这茶喝下去。
    李未央看着对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福儿咳嗽了一声,陈冰冰一下子惊醒过来,她夺过李未央手中的茶杯,连声道:“这茶水已经凉了,不能再喝!”说着,她不等别人开口,忽然一扬手,将那茶水向地上一泼,随即转过头来,微笑中带着不安,“我都已经说了,我特意为妹妹留下了好茶叶,何必这么心急!”
    那一抹笑容,却是带着掩饰的慌乱!
    李未央原本端着茶杯的那只手在半空中就停住了,维持着动作,良久才缓缓放下,她笑了笑:“是啊,纳兰姑娘已经要离开大都,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二嫂又何必如此焦心呢?”
    郭夫人完全愣住,她不是蠢笨的人,只是万万想不到,一向温柔和善的儿媳妇竟然会作出这种事!刚才若是——
    陈冰冰没有开口说话,目光也没有看任何人,终究只是垂下了头去,口中淡淡地道:“是啊,那我就祝纳兰姑娘一路平安了。”
    福儿在一旁十分的焦虑,不时地看向李未央和纳兰雪的神情。她悄悄地在下面推了推自家的少夫人,陈冰冰却仿佛变成了一桩木头人,根本就没有抬眼瞧她。
    福儿在焦虑之余,想要做出更多的动作来让陈冰冰警醒,可是就在此刻,她注意到了一道寒冷的目光正看向自己。她猛地抬头,正好看到在李未央身后的赵月,对方目光冷淡,眼带寒光,笔直地向自己看了过来。福儿心头一跳,连忙低下头去,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再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了。
    赵月早已经注意到了这个丫头,福儿是跟着陈冰冰一起从陈家嫁过来的,寻常大户人家的小姐身边婢女自然是陪嫁的,若是运气好生下一男半女,抬个妾室做一做,也算是飞上枝头了。只不过这福儿进入郭家两年,见到郭衍丝毫没有将她收房的意思,就连她百般动作,郭衍也是视而不见,日子久了,她就没有那份心思,一心一意的服侍陈冰冰。从前赵月还觉得她是个安分的丫头,可是今天看到她撺掇着陈冰冰,对她不由起了三分警惕。
    既然陈冰冰不再多说什么,纳兰雪便起身,向众人告辞道:“我该走了,这些日子以来给各位惹了不少麻烦,请见谅,此去一别无期,请各自珍重。”说着,她已经快步向外走去。
    李未央看到这情景,向赵月使了个眼色。赵月立刻明白过来,恭敬地退了下去。李未央的意思很明显,她让赵月安排人手,好好保护纳兰雪,不要再出现上次那件事。
    纳兰雪走了之后,郭夫人的面色沉了下来,她冷冷地盯着陈冰冰道:“冰冰,刚才那杯茶水之中你放了什么!”
    陈冰冰心头一跳,不能为自己辩解,眼泪不禁滚滚而落。
    郭夫人看到这种情形,正要说什么,李未央却突然将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之上。郭夫人看向李未央,却见到她向自己摇了摇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郭夫人心头很是无奈:“冰冰,你先下去吧。”
    陈冰冰行了一个礼,这才带着丫头福儿退了下去。
    郭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真是冤孽。”刚才的情形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刚才若不是李未央拦下了那一杯茶,恐怕纳兰雪离开大都没多久,就会中毒身亡了。到时候,陈冰冰大可以推说纳兰雪是在路上染了疾病而死,谁也不会随便的怀疑到她身上去。事实上,有一个事实李未央不能理解。对于陈冰冰来说,她的一切都托付在了男人的身上,如果纳兰雪一日不死,郭衍就一日惦记着她,所以她总是对纳兰雪耿耿于怀,不能放手。
    陈冰冰回到自己的院子,劈手就给了福儿一个耳光:“我都说了不必你多事,谁让你这么做的!”
    福儿失声哭泣道:“奴婢都是为了少夫人你着想啊!”
    陈冰冰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扶着额头,几乎说不出话来,自己的婢女下毒,跟自己下毒又有什么区别?!现在,她根本是没办法辩解了。
    “滚!你立刻就滚!”她强行提起精神,呵斥道。
    “不,奴婢不能走,奴婢若是走了,再也没人会为夫人你着想了!奴婢宁愿死,也绝对不离开夫人!”福儿一边说,就往旁边的柱子上撞,陈冰冰一时吃惊到了极点,连忙拦住了她:“你真是要气死我,罢了,退下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福儿悄悄擦了眼泪,又观察着陈冰冰茫然无措的神情,帘子落下的时候,恰好掩住了福儿唇畔的一丝冷笑。
    李未央原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陈冰冰被她当众拆穿,一定会有所收敛,可是纳兰雪下午的时候却突然被人送回了郭府,这一次,她的伤势要比上一回更加的严重,整个人早已是昏迷不醒,气息奄奄了。
    李未央见到这种情景,不由动了真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暗中派了不少人秘密的保护,以防止裴家的人动手,这一路本来应该十分的平安,可是在中途却出了一点差错。纳兰姑娘不肯接受小姐的保护,她说和郭家的关系已经彻底断绝了,不想再和郭家人有任何牵扯,所以咱们的护卫只能由明转暗,暗地里保护她。本来这也是十分妥当的策略,不会引起裴家人的怀疑,也可以引蛇出洞。可是纳兰姑娘走到城郊的时候,却突然见到一个孩子落水,即将被淹死,于是她想也不想的便跳下河去救人,没有想到刚刚把人救上来,却莫名其妙的冲上来一伙衙差,还有一个哭闹不休的妇人,说纳兰姑娘意图拐带自己的孩子,因为孩子不从,就将她的孩子推下了水,并说是她亲眼所见!就这样,那些衙差当场锁走了人,护卫们若是对付寻常的刺客还好,但是这样的情况却不能明目张胆的救人。于是他们火速派人去回来送信,可是还没有等信送到,那华县的官员却认定了纳兰姑娘的罪名,吩咐如狼似虎的衙差将她打得奄奄一息,都是往死里下手,若非旭王殿下的人及时赶到,已经没命在了!”
    李未央清丽面容上抑制不住地涌起怒色,她猛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冷声道:“欺人太甚!”
    陈冰冰向来是个单纯的人,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么多毒辣的计策?又为什么非要将纳兰雪置诸死地不可?!背后一定有人在暗地里运作一切!
    赵月从未见过李未央露出这样的神情,一时极为惊讶和惶恐。
    李未央心血如沸,五内如煎,一股愤怒哽在喉间,几乎要喷薄出来。握紧了拳,合上眼,用尽全部气力,将那一腔恼怒强咽下去。她一直是同情纳兰雪的,只因她也有过同样的遭遇,所以感同身受。过去她从来不怜悯别人,但人都是有弱点的,她每次看到纳兰雪都会想到自己,所以就不由自主的想要帮助她。说到底,她不是在帮助纳兰雪,而是帮助过去的自己。但同时她也知道,情感是一回事,理智是另一回事。在纳兰雪和陈冰冰之间,利益关系迫使她一直站在陈冰冰一边,正因为如此,她才要竭力压抑这样的情绪。
    她一边强烈的自我否定着,一边意图让自己冷静的处理此事,以至于明知道陈冰冰咄咄逼人,非要杀了纳兰雪不可,也不对陈冰冰采取丝毫的举动。那是因为对方是她的二嫂,从理智上来讲,她必须维护郭家和陈家的联盟。更重要的是,她由始至终都知道,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地里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或者,对方就是将纳兰雪推到了她的面前,故意要诱她一步步地抛弃冷静,豁出去站在纳兰雪一边,替她主持公道,这才能达到对方彻底离间郭陈两家的目的!可以说,对方已经找到了李未央平静冰冷表现下的弱点,并且善加利用,逼着她明知道这样做会损害利益,也必须顺从本心,按照对方的棋路走,这样的高手,实在是叫人心惊胆战!
    所以,李未央一直在和对方战斗,和自己的心战斗,坚决不肯按照对方铺好的路走,等到李未央惊觉自己这样的坚持,反倒让纳兰雪一步步的走入了死地,她的心头,涌现出来的是极大的恼怒和滔天的怒火。
    匆匆赶到了客房,这才发现,屋子里的纳兰雪身上满是斑驳的血迹。赵月轻声地道:“纳兰姑娘上一次受到的伤还没有痊愈,这一回又将她旧伤打裂了,刚才大夫说情形很险,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李未央面色一变,随即冷声道:“你去将母亲和几位哥哥全都请来吧。”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到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进了屋子,不是郭衍又是谁呢?郭衍慌乱之中却被椅子绊倒,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衣裳都被勾破了,他顾不上擦伤和疼痛,一下子扑到在纳兰雪的床边上,整个人筛糠一样颤抖不止,那神情极为震撼。
    李未央轻轻地别过了眼睛,除了身上的伤口之外,那些如狼似虎的衙差,竟然用铁钳在纳兰雪柔嫩的脸颊之上作恶,以至于她那一张容貌变得极为可怖,多么温柔可人的一张脸啊,竟然变得血迹斑斑,形容可怕。李未央不知道这样的伤口能不能再痊愈,现在早已不是考虑容貌的问题,纳兰雪伤成这个样子,能把命保住就不错了。她没有想到陈冰冰竟然会做到这个地步,将对方伤到如此不说,竟然还毁了她的容貌,这样的伤口多么的可怕,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就是毁了纳兰雪的一生,纳兰雪明明已经想要放弃一切,就此离开大都,陈冰冰为什么不肯放手呢?
    裴后太聪明了,她准确地算准了每一个人的心,不动声色,手不沾血,便已经让他们互相厮杀,鲜血淋漓、伤痕累累……而李未央再如何聪明,也没办法控制陈冰冰的嫉妒,纳兰雪的倔强,更加无法要求郭衍转过去爱陈冰冰。
    郭衍紧紧地握着纳兰雪的手,像是看不到她的容貌已经毁了,他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到了纳兰雪的面上。可是这也没有办法,让躺在床上的人清醒过来、
    看着眼前这个人佝偻一团,浑身都是血迹斑斑,李未央的五张六腑霎时紧紧揪在一起,仿佛看到的不是纳兰雪,而是当初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自己。
    “都是我的错。”郭衍的声音像是随风斜飘的雨丝,凌乱而悲凉,“我以为只有赶她走,她才能得到最后的解脱,却没想到会将她逼到这种地步。”
    李未央没有回答,她只觉得郭衍的忏悔来得太晚,一时之间,整个屋子里都是一片死寂。
    等到郭夫人和其他人赶来,见到这一幕,面上都是无比的惊讶,郭夫人看着李未央,面上无比震撼:“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未央摇了摇头,她现在不想说话,也不想跟别人解释,更不想再看到这一幕,因为看到纳兰雪,总是让她想到那些斑驳的伤口,所以她别过脸去,正要出去,却没有想到迎面陈冰冰也已经快步地走了进来。她一见到他们,立刻劈头盖脸地问:“你们不是说纳兰雪不是已经离开了吗?她怎么又回来了?”她一连串的说着,神情癫狂,看起来像是一个疯子,而丝毫没有过去那种美丽温柔、活泼俏皮的模样。
    李未央目光冰冷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却站住了脚步。不止是李未央,其他人都是用这样的眼光看着陈冰冰,像看陌生人一样。
    陈冰冰一时仓皇:“你们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向来最喜欢陈冰冰,与她关系最好的长嫂江氏情不自禁地开口:“冰冰,你怎么变成如今这样的模样,纳兰姑娘说过了要离开这里,不会再威胁你的地位,你为何还要下这样的毒手?”
    陈冰冰震惊地看着对方,“你说什么?”
    李未央指着床上奄奄一息的纳兰雪,惊异于自己,竟能这样平静冷淡地一字一字说着:“你没看见吗?她浑身是斑斑的血痕,那漂亮的脸也已经毁了,纵然你和她是情敌,也不必做到如此的地步,难道你要二哥恨你一辈子吗?”
    陈冰冰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看着李未央,丝毫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的模样。
    郭夫人叹了一口气,再也忍不住心头痛彻心扉的失望:“冰冰啊,这一回你是真的做错了,不管我怎么劝你,为什么你都不肯放下执念呢?让这件事情圆满的解决不好吗?非要做到这个地步,让大家都怪你,你才高兴吗?原本纳兰雪就是郭衍的未婚妻,是你硬生生的将衍儿夺走了,不错,这件事情,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罪,可是纳兰雪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下这么狠的手呢?”
    陈冰冰看着众人的嘴巴张张合合,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一样,失声道:“你们疯了吗?为什么要口口声声指责我?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郭澄早已得到了消息,看到这一幕,更不愿再信任她,眼前的女子已经太让人失望了,他冷冷地道:“二嫂,今天纳兰雪离开大都,谁知半路上却出了岔子,那些如狼似虎的衙差将她捉了去,根本不容分辨,将她毒打了一顿,小妹派去的护卫不敢和官府起冲突,等我们发觉不对的时候,纳兰姑娘全身的伤口都已经崩裂,而她的面容也已经毁了,这难道不是你做的吗?除了你之外,谁会这么恨她呢?”
    陈冰冰摇了摇头,恐怖的感觉游走全身,看见郭家每一个人冰冷的眼神,她骇得浑身发抖,竟然觉得一种莫名奇妙的气恼冲上心头,变得不受控制的歇斯底里:“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就在这时候,床边的郭衍已经转过了头来,他缓缓站起身,蹭的一下子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向陈冰冰走了过去。
    李未央第一个反应过来,一下子拦在了他的面前,声沉如冰:“二哥,你要做什么!”
    郭衍摇了摇头,看着李未央,神色平静:“我没有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妹妹,请你让开!”
    陈冰冰不敢置信,此刻无论她如何辩解都没办法替自己解释,她的双眼直而空洞地看着男人冰冷的眼睛,整个世界死一般地沉寂。
    李未央摇了摇头,不肯离开,不管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郭家人都不肯伤害陈冰冰,她不希望郭衍在一时冲动之下做出终身悔恨的事。
    齐国公最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作出的决定,没有人能够阻拦,齐国公突然开口:“嘉儿!你二哥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先让开吧。”
    李未央的步子还没有移动,郭衍已经越过她向前走过去,那冰寒的剑尖指着陈冰冰,郭衍慢慢地道:“我早已想向你说明一切,只不过你的父母亲不允许我这么做,在他们的面前,我的感情微不足道。家族联姻在即,我只能放弃纳兰雪,我的确对不起你,可这个世界上我最对不起的人是她,从前我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忘记她,好好对待你。可是今天你让我的愧疚变得永无止境,你让我没有办法再去爱你!”说着他竟然蹲下了身,将那剑反折过来,将剑柄递给了陈冰冰。
    郭衍开口道:“这把剑如今就在你的手上,你杀了我吧。”
    陈冰冰震惊地看着自己的丈夫,郭衍睁着血红的眼睛,他向来是冷漠的,却也是相敬如宾,温文尔雅,可如今,他的神情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狠劲,毫不留情。这才是真正的郭衍,她竟然从未了解过自己的丈夫!
    郭衍神色异常平静,此刻他对陈冰冰并没有怨恨,因为他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缘故,如果陈冰冰没有因为爱上自己,自然不会非要哭闹着嫁入郭家,也不会发生后来的惨剧,所有的惨剧都是他一个人而起,他已经去过信,向纳兰雪说明婚约作罢,却没有详细解释原因,只希望对方将他当作负心薄幸的人,彻底痛恨遗忘,但他没想到,她性子如此骄傲倔强,竟然一路追到了这里。现在,他必须还给纳兰雪一个公道。
    “你杀了我,你我之间就此了结,这不过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与郭、陈两家没有丝毫的关系,更同纳兰雪没有任何关系。”
    陈冰冰用剑指着自己的丈夫,她的双手在剧烈的颤抖,以至于她双手都没办法握牢剑尖。
    李未央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第一次感受到了郭衍的决绝。
    郭衍扭着她发抖的手,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将陈冰冰的剑尖指向自己的胸膛,仿佛诱哄一般道:“你只要刺进去就解脱了,你不需要再恨我,也不需要再恨任何人,你可以做回原先的冰冰。”
    原先的冰冰?陈冰冰看着郭衍,浑身颤抖,嘴唇翕动,破碎的声带发出无声的嘶喊,她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之中有说不尽的仓惶:“原先的我?原先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郭衍神色异常冷静:“原先的你,单纯,善良,天真,你那么努力的希望我爱上你,那么努力的想要做郭家的儿媳妇,那么努力的照顾我的父母亲,我很感激你,也忘不了这一点,只不过,今生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再做夫妻了。”
    陈冰冰想不到郭衍会说出这样的话,神情几乎木然。
    郭衍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这件事情不怪任何人,我才是罪魁祸首,所以只要你杀了我,我就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陈冰冰一个劲地摇头,眼泪也不停地流着,泪水中的绝望和痛楚,无声的嘶喊和抗拒,震撼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她或许变得恶毒自私,或许无情丑陋,但只有一点在场每一个人都没办法否认,她太爱郭衍,以至于为他可以放弃一切,哪怕是原本的自己。
    郭澄立刻就要上去,却被齐国公按住了肩膀,齐国公向他摇了摇头,郭衍的事情,必须他自己解决,郭家的人不能再插手他的人生了,这是自己对于这个儿子最后能做的事!
    李未央看着这一幕,不由望向虚空中,冥冥之中有一双眼睛,带着冷笑看着眼前的一幕,李未央深知这里的一切,正中对方下怀,不,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她刚要走上前阻止,却猛然看见郭衍微微一笑,手下一个用力,陈冰冰惊呼一声,那一把长剑突然穿透了郭衍的身躯。
    “二哥!”郭澄和郭敦失声喊道。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他们谁都不肯相信陈冰冰真的动手,事实上那把剑根本不是陈冰冰用的力,而是郭衍,他竟然用一只手紧紧的握紧了剑锋,将那锋利剑尖一下子刺入了身体,他看着陈冰冰,微笑道:“咱们之间再也无所亏欠了吧。”说着,他整个人向后仰下去。
    陈冰冰此刻已经完全都不会反应了,她像是一个木偶人一样,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她不知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来指责她,又为什么她的夫君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只是愣愣地看着,几乎说不出一个字。
    众人连忙奔了上去,郭夫人失声痛哭道:“衍儿!”
    屋子里一片兵荒马乱。
    可就是这时候,李未央站在原地,她的目光不是看向血泊中的郭衍,也不是看着完全呆滞的陈冰冰,她的眼神落在了人群最后的福儿身上,那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瞬间变成一片苍茫的原野,深不见底……
    福儿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去,不知为什么,她竟以为眼前的女子看穿了一切,可,这怎么会呢?这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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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有时候我在想,陈冰冰如果是女主,你们就不会这么讨厌她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26 15:49:26
    242 大闹一场
   
    郭夫人守在儿子的旁边,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了他的脸上,李未央只是沉默地在一旁看着,心头有点后悔,如果当初元烈那一株人参留下,可能郭衍不会有生命危险。虽然她也知道对于目前的郭衍来说,人参是无济于事的,可总还是聊胜于无。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有人禀报道:“夫人,陈家送了百年赤芝来。”
    郭夫人愣了一下,随即看向了李未央。李未央静默片刻,才轻声地道:“拿进来吧。”
    婢女应了一声,随后便将一个红色的锦匣,着两个人毕恭毕敬地抬了进来。李未央瞧了一眼,向郭夫人道:“母亲,二嫂送来的这一棵百年赤芝十分罕见,我曾听人说过上了百年的赤芝和千年人参一般是可以续命的。”随即她问那丫头道:“二嫂有没有说过,这东西是给谁的?”
    婢女恭敬回答道:“禀小姐,陈家的人放下灵芝就走了,没有说起到底要送给谁。”
    郭衍那一日的所作所为,已经和陈冰冰断绝了关系,她此刻送了这灵芝来,是对纳兰雪致歉,还是对郭衍念念不舍呢?这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郭夫人看了一眼床上的儿子,叹了一口气道:“那么依嘉儿你看,这件事情能怎么办呢?咱们能不能相信她?”
    李未央淡淡一笑:“二嫂有时候会犯糊涂,但也是人之常情,这灵芝是送来救命的,咱们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当然要让病人服下。”
    郭夫人轻轻皱起了眉头:“大夫已经说了,衍儿的伤他没有什么法子,不过是拖得了一日算一日,就算是有了这灵芝也是没办法救命的,你将灵芝入药让纳兰姑娘服下吧。”
    李未央看着郭夫人,眸子里有一丝吃惊,不由开口:“母亲,那二哥他……”
    郭夫人摇了摇头,眼眸里是难得的坚持:“灵芝对于你二哥没有多大的用处,可是对于纳兰姑娘却是可以救命的,所以我才会让你将灵芝喂给她。若你二哥现在还保持清醒,他也会这样做的,这是我们欠人家的,我不能让衍儿不甘心,为了这欠人的性命而耿耿于怀,嘉儿,你说我做的对吗?”
    李未央看着郭夫人,却见到她美丽的面容之上满是忧愁,而眼睫也沾上了泪珠,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母亲说得是,女儿这就按你说的办。”说着她吩咐身边的赵月将这灵芝送去给纳兰雪。
    陈家的百年灵芝只有一株,而且效果显著,第三天的早晨,纳兰雪竟然就情醒了。李未央去看望她,纳兰雪倚在床上,声音微弱:“我又给郭家添麻烦了,是不是?”
    李未央笑了,只不过这笑容之中,却有几分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眼下这件事情,她总觉得很是古怪,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手在推动整件事情的发展。不只是纳兰雪,郭衍,自己,还有郭家的每一个人,仿佛都在那人的算计之中。看着眼前面容憔悴的纳兰雪,李未央不愿意多说什么,声音轻柔:“母亲已经有了关照下来,吩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纳兰姑娘,等你痊愈之后,再送你回去。”
    纳兰雪摇了摇头道:“是我自己太过任性了,一离开大都就发生这么多事情,可见那裴家人是不肯轻易的放过我。若是我早听郭小姐的劝告,继续留在大都,可能……”说着,她的手已经附抚上了自己的面颊。
    李未央看到这一幕,便知道纳兰雪是早已知道自己面容被毁了的,便出言安慰道:“纳兰姑娘自己就是一位名医,定然知道伤疤想要痊愈得要一年半载的,说不定过些日子纳兰姑娘的容貌……”
    纳兰雪失笑道:“相貌这种东西,我向来就不在意,所谓女为悦己者容,现在我还有什么人要去愉悦呢?”她这样说着,神情之中有说不出的落寞。
    李未央心头一动,看着她道:“纳兰姑娘,你对治疗剑伤可有心得吗?”
    纳兰雪眼神之中露出了疑惑,道:“不知道郭小姐所说的剑伤是伤在哪里?”
    李未央咬了咬牙,他们请来的大夫都说郭衍没救了,只不过是拖得了一日算一日,而他胸口的剑已经拔了出来,但伤口已经溃烂,若不及时诊治,只怕郭衍就要英年早逝了。李未央对郭衍没有什么感情,反倒有几分不满,但她不愿意眼看着郭衍和纳兰雪一对有情人就这样天人永隔,她沉思片刻开口道:“纳兰姑娘,你现在生着病,等过两日我再与你说。”希望郭衍还能继续拖两日吧。
    李未央这样想着,便站了起来,纳兰雪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李未央一震:“纳兰姑娘,你还有什么需要吗?”
    纳兰雪定定地看着李未央,她那双眼眸十分的清澈,几乎要望到李未央的心里去。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李未央不禁苦笑道:“你真是冰雪聪明,受伤的人就是我的二哥,而且这剑伤还在胸口,所有的人都说他命不久矣。纳兰姑娘,你是不是想要去见他最后一面?”
    纳兰雪的面色刷的一下变了,紧紧地攥着她的手道:“带我去见他。”
    李未央为难地看着纳兰雪,纳兰雪连忙道:“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不过是因为一时撑不过去才会昏迷不醒,有了灵芝足可以替我调理好身子,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你放心,先让我去看一看郭衍。”
    李未央点了点头,然后吩咐旁边的婢女替她穿上衣裳,这才吩咐人扶着纳兰雪向郭衍的房间走去。纳兰雪每走一步身体都在摇晃,脸色十分的苍白,额头上也有豆大的汗珠溢出,可她还是一言不发,咬紧牙关,死死地抓着婢女的手,一步一步向前挪着。
    李未央看到她这样,心头不禁感慨,什么样的感情,才会让人罔顾一身的伤痛?昨日大夫还说纳兰雪姑娘最少要有一个月才能下床,可是眨眼之间,纳兰雪已经能够站起来,这是需要极大的意志力的。
    因为郭衍伤重不治,郭家的其他人都在外室坐着,他们都在静静等待着,可谁都没有想到纳兰雪会出现在这里。见到她的时候,众人的面色都是一变,陈留公主喃喃地道:“纳兰姑娘,你这是……”经过了那天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真相,更知道这纳兰雪就是曾经被郭衍抛弃的未婚妻。
    齐国公面色一动,他看着纳兰雪道:“纳兰姑娘,你是来见衍儿最后一面的吗?”
    纳兰雪咬牙:“齐国公,我是一个大夫,若是有最后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的,请让我见一见他。”
    齐国公和郭夫人对视了一眼,郭夫人眼眸中流露出恳求之色,齐国公才点了点头:“你去吧,不过你现在的身体也很不好,要多加小心,不要强撑着。”
    纳兰雪便由丫鬟搀扶着进了内屋。郭夫人看着李未央,不禁责怪道:“傻孩子,我知道你心急衍儿的伤势,可是纳兰姑娘自己都是重病人——若是有个万一,咱们的苦心就白费了。”
    李未央叹息一声道:“母亲,若是二哥还有救,纳兰雪自然会尽到最后一丝努力,若是没救了,她也希望能够见到二哥最后一面。若是咱们一直隐瞒着她,秘密将她送回故乡,将来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难保不怨恨咱们过于狠心了。”
    郭夫人听完这一番话,眼泪不禁打湿了衣襟。齐国公搂住了郭夫人的肩膀,柔声道:“夫人不要难过,这也是衍儿的命数。”其实齐国公心里最为难受的,就是当年没有坚拒陈家的婚事,虽然他也知道若是拒绝了陈家的求婚,郭家会面临极为恶劣的境地,但是现在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二儿子就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齐国公也不禁悔恨莫及。
    郭夫人再也忍不住,扑倒在齐国公的怀中,大声地哭了起来。
    陈留公主也是眼泪滚滚而下,江氏连忙递上了帕子,柔声地劝慰道:“祖母,你的身子也不好,不要过于悲伤,说不定二弟还有救的。”陈留公主充满希冀的看着那一道房门。此刻众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那道门,生怕纳兰雪走出来,告诉大家的是一个坏消息。
    半柱香之后,纳兰雪才被人搀扶出来,她看着众人,目光却是轻缓的,开口道:“郭衍还是有救的,只不过一定要按照我说的方子去做。”
    众人一听这话,眼中都迸发出惊喜,尤其是郭夫人,更是双手合十,连声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说着她走上去,握住纳兰雪的手道:“纳兰姑娘,多谢你了。”
    纳兰雪淡淡一笑,面色极度苍白,可是那神情之中却是有着安慰的。
    李未央看在眼中,不禁也松了一口气。郭夫人若是刚才自私自利,拿着灵芝去救郭衍,恐怕一个都活不下来……如今这样,反倒是她善有善报。事实证明,李未央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郭衍伤势过重,绝非纳兰雪说的那么轻松就没事。接下来的整整两个月,郭衍都躺在床上,经常高烧不退,胸前缠着厚重的纱布,为了防止他忍受不了胸口的疼痛,纳兰雪还把他的双手缚在了床头上,以防他抓伤自己,加重伤势。如今纳兰雪自己还是个病人,所以她必须咬紧牙关,利用全部的意志保持清醒,为郭衍进行种种的诊断和救治,此刻她没有崩溃的权力,只能用尽全部的心力去救活郭衍,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郭衍活下去。
    在这段治疗的过程当中,李未央眼睁睁看着纳兰雪明明自己都要倒下去,可却始终都不眠不休地陪侍在郭衍的旁边,甚至包揽了一切看护的工作。这样的工作十分艰难,郭衍虽然一直昏迷,可却挣扎得很厉害,以至于纳兰雪在喂药和敷药的时候,经常被他打翻了药碗。
    李未央从始至终看着这一切,心头不禁感慨,纳兰雪的身体她很清楚,除了满身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之外,她脸上的伤口更是不能见风,可是她偏偏为了郭衍,没日没夜在这里照顾着,仅仅是因为她是一个大夫吗?李未央摇了摇头,若是仅仅为了如此,纳兰雪的脸上不会有那种强制压抑的狂乱,何况她做到的远已超过一个大夫该做的范围。
    在昏迷之中的人,往往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每次到了喂药的时候,郭衍挣扎的特别厉害,众人束手无策,却见到纳兰雪一言不发的端过碗来,一口一口的含入自己的口中,再一口一口对入郭衍的嘴里,她那样专心致志,甚至是近乎虔诚,不但震慑了所有的人,甚至连郭衍都渐渐的安静下来。这个屋子里,不仅有陈留公主,有郭夫人,有齐国公,还有郭家其他的公子们,可是纳兰雪却像是全然不在意。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却依旧一口一口将那一碗又一碗苦涩的药汁喂入他的咽喉。
    李未央读懂了她的心意,她一直苦苦压抑着对郭衍的深情,苦苦控制着对郭衍的爱,若是换了自己,恐怕早已经将郭衍恨到了骨子里。可是纳兰雪却依旧爱着他,甚至于,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不肯放弃。但是在众人的面前,纳兰雪从来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情绪,仿佛对待郭衍她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大夫。郭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她快步走了出去。然后郭家的其他人也都一个一个静静退了出去,将这间屋子留给了这对苦命的情侣。
    李未央走到了郭夫人的身边,声音十分温和:“母亲,不要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
    郭夫人失声大哭起来,不光是郭夫人,就连一直默默看着一切发生的阿丽公主,都忍不住哽咽着道:“纳兰姑娘太可怜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么好的女孩子。”
    李未央看了一眼阿丽公主,神情复杂:“公主,纳兰雪的确是一个好姑娘,她的遭遇也很让人同情,但是……”
    郭澄叹了一口气道:“但是她和二哥没有缘分。”
    阿丽公主猛地抬起头,驳斥道:“为什么?二少夫人不是已经离开了郭家了吗?而且二少爷已经和她断的干干净净了,将来他不能迎娶纳兰雪吗?”
    郭夫人听着她天真的话,面带忧虑地摇了摇头,“阿丽啊,你真是个傻孩子,这世家之间的婚姻哪有说断就断的,不光你傻,衍儿那孩子也是傻。虽然他用这一条命还了陈冰冰的情,可是郭陈两家的事情可以这么简单的结束吗?”
    陈留公主不断地叹息着,她旁边的江氏也是面上带了无穷的惋惜。阿丽公主左看右看,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既然陈冰冰已经回去,就是和郭衍断绝了来往。这桩婚事应该就此作罢了,为什么他们还要这样说呢?
    郭敦一拳头打在了梁柱上,神情痛苦。齐国公则一直一言不发,静静坐着,老僧入定一般,对他们的话语毫无反应。
    就在此时,却听见外面有人禀报道:“国公爷,陈家来人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齐国公叹了一口气道:“我去看看吧。”他还没有走到门口,郭夫人却突然道:“不!这件事情是郭家的事,我们都应该去听一听,看要怎样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齐国公一愣,随即看向自己的妻子,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见她神情坚定,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郑重地道:“好,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解决吧。”
    客厅之内,陈家的人也是面若寒霜,陈玄华看着自己的父亲陈灵,不禁开口道:“父亲,这件事情恐怕没有表面上看去的那么简单。”
    陈灵如今位列礼部尚书,正二品的官员,平时为人十分的冷静自持,可是事情牵扯到了自己的嫡女陈冰冰,他不得不亲自来一趟。他看了自己身边的儿子一眼,却是做了一个手势,淡淡地道:“你不必多言,看齐国公如何解释此事吧。”陈夫人则一直在旁边擦着眼泪,勉强压抑着心头的愤恨。
    郭家的人到了,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陈寒轩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了上去,目光冷厉如刀,神情也是极为愤怒:“你们究竟对我大姐做了什么?”
    齐国公面色就是一愣,旁边的郭敦已经冷冷接口道:“做了什么?应该是你大姐对我家做了什么才对!”
    他这句话说完,齐国公却眉眼冷漠,声音严厉:“还不住口!长辈都在这里,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这句话,不仅是在斥责郭敦也是在含沙射影陈寒轩的无礼在先。
    陈灵当然听明白了,他一挥手道:“寒轩,回来坐着!”陈寒轩咬牙,他的右手已经不能用了,所以一直是用左剑。正因如此,他始终认为自己犯下的错已经偿还过了,再也不欠他们郭家什么,才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在这里和郭家人理论。听见自己的父亲一声冷哼,他面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神色,却强制压抑着,退后了三步。
    齐国公看着陈家的人,语气有几分冰冷,他慢慢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就照实说吧。”
    陈夫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她看着对方,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出了什么事?你们还有脸问这样的话!我将一个好端端的女儿交给你们郭家,可你们又是如何对待她的?那一日她回去之后,整个人都是痴痴呆呆,问她什么也不肯说!我要带着她来郭家理论,她却是死活不肯!不久前竟然还悄悄的取了那在库房之中存放了百年的灵芝,我派人一打听才知道,她竟然是送来了郭府!这一连串奇怪的事情已经叫我们心中起了疑,她昨天晚上竟然又突然上吊了!”
    齐国公一听,顿时脸色变得很难看,脱口道:“现在呢?如何了?”
    陈夫人伤痛地摇摇头:“好在丫头及时发现,她被人救了下来,如今却是整个人陷入昏迷中,呓语不断,却不知道在说什么。”
    李未央叹了一口气,还好,陈冰冰还活着。
    郭夫人听到这句话,一脸的惊骇,张口想问什么,却说不出话了,久久才干涩并困难地迸出一句道:“所以,今天你们是来兴师问罪的?”
    陈夫人咬牙道:“是,我们是来讨一个说法!她一直反复叫着郭衍的名字,她一直想要做你们郭家的好儿媳妇,为什么你们要这样的对待她?不给我们一个说法,今天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郭夫人的心被巨大的痛苦狠抽了一下,心中所有的愤怒,忧心,煎熬,彷徨等种种情绪都有了发泄的对象,她大声地道:“你们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们,当初这们亲事不是你们逼着迫着,才成功的吗?”
    陈夫人没想到对方半点歉疚的意思没有,反倒追究起旧事来,不禁勃然大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未央走上前去,轻轻地托住了郭夫人的胳膊,柔声道:“母亲,不要动怒,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也好。”
    可是陈夫人却是大怒,声音如珠玉一般滚滚而出:“你们郭家都是凶手,是你们将我的女儿害成这样,竟然还有脸来责问我?”旁边的陈灵连忙拉住了她,低声道:“夫人,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你为何如此的激动?”陈夫人平时是一个镇定温柔的贵夫人,可是此刻她已经顾不得许多,想到女儿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她的心头就是无比的痛苦。
    她扭头,劈头盖脸地对着陈尚书就是大声的地怪责:“都是你!我都说了郭家这门亲事不能结的,你却偏偏帮着女儿非要嫁进来。现在你看,这些人是多么的冷酷,多么的无情!他们竟然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咱们好生生的女儿就要让他们这样糟蹋吗?亏你还是朝中重臣,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么被人糟践吗?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陈灵拿着撒泼的夫人无奈,一个眼神示意,陈玄华这才如梦初醒地走了上来,很费了一番功夫,到底是把陈夫人架离了陈灵身边,而陈夫人还在那儿失声地哭着:“你们郭家不给我一个交代,我是绝不会轻易离开的!”
    这番话提醒了郭夫人和陈冰冰之间种种前所未有的冲突,郭夫人的心一酸,想到至今起不来床的儿子,当下驳斥道:“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女儿而起的!天下的男人何其多,你女儿偏偏要喜欢我的儿子,他早已经有了未婚妻,可你们却用郭陈两家的联盟来威胁,非要将女儿嫁进来。到底谁才是罪魁祸首?谁才是仗势欺人?谁才是不分青红皂白,扑上来就咬人的疯狗?”这些刻薄话是郭夫人决计不会在平日里说的,连李未央都震惊地看着她,更别提别人了。
    郭夫人的涵养一直很好,哪怕陈夫人在这里当众撒泼,她也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来,李未央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郭夫人这些天以来对纳兰雪的内疚累积到了极点,像纳兰雪这样的姑娘,若是不够漂亮,不够善良,不够善解人意,不够隐忍……郭夫人是不会这样的难受的。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很好的儿媳妇,接着又差点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如今这陈夫人还上门来,咄咄逼人的指责,说到底,这桩婚事难道不是陈家逼着郭家去结的吗?两家人都有错,可是陈夫人今日所为,却把所有的过错推到了郭家身上,实在是过于苛刻了。
    陈夫人像是不敢置信,她看着郭夫人,瞪着她,意识到对方是根本不想挽回这桩婚事,陈夫人眼中突然出现一丝惊慌,好半响她才低低的,暗哑的,几乎有些害怕地迸出一句,“你,你疯了不成?”
    郭夫人冷笑了一声,突然走近了,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从头到尾,我们郭家做过什么对不起陈家的事吗?我没有,衍儿没有,郭家每一个人都没有对不起你的女儿,可是她呢?她今天落到这个下场,你有没有问过她,究竟做了什么?难道都是我郭家的不是,她没有半点的过错吗?这些日子以来,我对她百般容忍!当年正是你们用这交情作为胁迫,硬生生逼着我的儿子,抛弃了他心爱的女子,毁了婚姻之盟,做了一个背信弃义的人,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新婚不久,就离开大都去镇守边疆,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现在你们还口口声声的来指责我,到底是谁不可理喻,我们郭家吗?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陈夫人张口结舌地看着她,再看看四周鸦雀无声的众人,不禁哑然,很快又歇斯底里起来:“陈灵,玄华,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竟然任她这样黑白颠倒,嚣张跋扈的来批评我们陈家!”
    郭夫人闻声,只是静默地看着她道:“因为我们两家造成的悲剧,就近在眼前。”
    陈夫人震撼了一下,企图集中起全部的力气反驳对方的控诉:“你说什么失去了一个儿子?他好端端的在边境呆着,可我的女儿已经躺着爬不起来,说不准就要……”她望着对方,那个死字在嘴边说不出来,终究咬紧了牙,颤声道:“这婚事难道不是你们郭家也答应的吗?”
    郭夫人冷冷地一笑:“是啊,所以咱们两家都是有罪的,我们拆散了一对有情人,所以如今遭受的一切,都是我们咎由自取,罪有因得。真正该说对不起的,郭家只对不起纳兰姑娘一个人而已。”
    陈夫人一下子坐到在了椅子上,几乎是震惊地看着郭夫人:“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小贱人,就这样抹杀了咱们两家多年的情谊?”
    郭夫人面色煞白,声音一下子更加冰冷:“陈夫人,请你的嘴巴放干净点,不要玷污了陈家百年的清誉!”
    陈夫人咬牙道:“难道不是吗?那位纳兰姑娘又是什么东西?她有什么跟我女儿相比?”
    李未央听到,心头冷笑,陈家人也许高贵,看不起纳兰雪的出身寻常,以至于他们觉得郭衍本就应当属于陈冰冰的,纳兰雪就是该死,所以她失去自己的姻缘失去自己的生命都是咎由自取,而与陈冰冰无关,这样的逻辑真是够强盗的,但是陈夫人却说得这样的义正言辞,这样的毫不犹豫。
    齐国公开口道:“陈尚书,这件事情我暂时没有心情来和你讨论。至于你的女儿……”他看着陈灵,略带歉意地道:“这桩婚事,怕是要就此作罢了,我会让衍儿写一封和离书,亲自送到陈家。”
    陈夫人听到这一句话,所有的剑拔弩张都化为崩溃,脆弱的泪水止不住的流淌下来,她大声地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狠心?我的女儿哪里不好?竟然要和离?”
    其实陈冰冰这样的所作所为,就算是郭家要休了她,也没有什么不对,但是齐国公不愿意将事情闹得太僵,也不愿意让陈冰冰无路可走,若是和离,凭借陈家的权势,她将来还能再寻一门好的亲事嫁了,也不至于耽误她的终身。
    陈尚书目光冰冷地看着齐国公,刚才他的夫人如何叫闹,他都没有阻止,想来心头也是支持的,虽然那位纳兰姑娘身世也是十分的可怜,感情经历更是坎坷,可是家族就是家族,利益就是利益,郭陈两家的联盟,不光关系这郭家,也关系着整个朝政,他绝不希望仅仅因为一个乡间女子,就这样让两大家族的联盟土崩瓦解。
    他慢慢地道:“郭兄,我希望你能够慎重的考虑此事,若你真的这么做,是不是能够挽回过去的一切呢?你郭家一生清白,这一次的事情,只是不幸的意外,难道你希望两个家族就这样破裂,让人有机可趁,这就是你要的吗?”
    这话说的冷静,却让一屋子的人都怔住了。
    齐国公叹了一口气,正在这个时候,陈夫人心头涌现出千万个念头,她突然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郭夫人面前,怔怔地望着她,接着悔恨唾弃起来:“亲家,都是我的错,不要因为我的失礼而随便的说出和离两个字,冰冰是多么的爱郭衍啊。这件事情我们都是看在眼里,这两年来她不知道做了多少的努力,从前她不喜欢勉强自己,我们总是宠着她,爱着她,护着她,可是嫁到了郭家,一举一动都在讨郭衍的欢心,讨你们郭家每一个人的喜欢。前些日子她还回来对我们说,要为郭家收养的小少爷,请一个习武的师父,甚至要让他的弟弟寒轩亲自教导,她这样的一番苦心,难道你们都视而不见吗?她是认真的想要做一个好儿媳妇,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体谅她吗?难道那个纳兰雪真的就这么好,让你们都看不见我女儿的好处吗?”
    李未央叹了一口气,此刻的陈夫人,已经不是刚才那个剑拔弩张上门问罪的贵夫人,她只是一个泣不成声的母亲,这样的一幕不是让人不动容的,纵然她铁石心肠也会有所感动,。只不过今天发生的一切,陈冰冰都是有责任的,若说在婚前她不知道一切,还能够说自己是无辜的,可是她现在明明已经知晓,还对纳兰雪下这样的毒手,真是做得太过分。若非如此。郭衍根本就不会做出与她决裂的事,更别提他情愿压伤自己的性命,也要和她断绝了关系。
    郭夫人是了解自己的儿子的,从郭衍做出那个举动开始,她就明白,他是不预备再和陈冰冰破镜重圆了。想到纳兰雪……郭夫人看着陈夫人,摇了摇头道:“抱歉了,夫人,这件事情恐怕是难以挽回了。”
    陈寒轩勃然变色,怒声地道:“你们郭家人,真是都疯了!你们知不知道这样有什么后果?”
    李未央瞧了陈寒轩一眼,第一次开口道:“陈公子,这里都是长辈,没有你说话的地方,请你保持缄默为好,尤其上次那件事情,咱们还有账没有算清楚呢。”
    陈寒轩眼皮一跳,他看着李未央,声音冷凝:“你说什么,我不是已经……”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却听到李未央冷笑了一声道:“是啊,你已经不再使用你的右臂了,可是你现在还有左手剑,那我五哥呢,他也像你一样吗?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举起刀剑了,你要如何的偿还他?”
    旁边的陈玄华面颊微微抽搐着,压抑着内心潮水般的激越情绪,望了李未央一眼,也不禁黯然:“我知道这件事情都是寒轩的不对,是他太过于疏忽大意,以至于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再加上他又是个十分倔强的孩子,根本就不懂得怎么向人道歉,所以,我上次才带他登门,希望能化解你们心中的怨恨和不平,可是我没有想到,仅仅是因为这些怨恨,你们就将一切怪责在我长姐的身上。”
    李未央摇了摇头,语气平淡道:“二嫂所做的一切,她自己心里明白,郭家人可曾因为陈寒轩的事情,迁怒于她?若是真的如此,早在刚刚出事的时候,她已经没办法在郭家立足了,可是我们一直对她一如既往,从不曾有半点对不起他她的。关于她自尽的原因,你们可以回去问一问二嫂,看她究竟对纳兰姑娘做了什么,对二哥做了什么,对郭家又做了什么。”
    听李未央这几句话说的古怪,陈灵的面色就是一变,他疑惑地看了一眼陈夫人,而陈夫人也同样是不解,李未央为什么会这么说呢?陈夫人上前一步道:“郭小姐,请你把话说清楚。”
    这样冥顽不灵,李未央眸子里一丝厌恶快速闪过,剩余便是宁静:“很多事情没有办法说清,你们只要知道,郭家人并没有半点对不起二嫂的,而她上吊并不是因为我们逼迫他,也不是因为二哥要与她和离,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内心感到了愧疚。一个人若是没有做错事,她又何必愧疚呢,或许问二嫂问不出来,你们大可以问一问她身边的那个丫头福儿,看她究竟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竟然会教唆二嫂去做一些无法换回的事。”
    李未央早已怀疑了福儿,可陈冰冰从头到尾都护着福儿,以至于到了这个地步,李未央倒是很想知道,陈家人究竟会如何处理。
    众人听到这里,忽然都是心中一跳,陈尚书和齐国公对视了一眼,随即,陈灵开口道:“好,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的,郭小姐,若是今天你有半句谎言……”
    李未央竖起三指,冷声道:“若是我郭嘉今天有半句谎言,黄天厚土在上,叫我万箭穿心,永世不得超生。”
    郭夫人听到这一句,连忙跺脚道:“你这个傻丫头,为什么要发这么毒辣的誓言。”
    李未央慢条斯理道:“若非如此,尚书大人怎么会相信我呢。”
    陈灵咬了咬牙,不再多言,吩咐身边的人道:“咱们回去,把事情问清楚了。”说着,他已经快步地走了出去,陈夫人擦了眼泪也匆匆跟了上去。陈玄华满面寒霜,陈寒轩则冷哼一声,也都一前一后离去。
    齐国公看着陈家人离去的背影,却是摇了摇头道:“郭陈两家的联盟,算是彻底完了。”
    陈留公主望了自己儿子一眼,也不禁黯然,叹息了一口道:“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当初没有坚持自己的立场,硬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以至于如今,这一场怨恨已经越结越深了,咱们都是衍儿的亲人,可是却没有办法帮他,甚至只能看着年轻人流淌血泪,付出自己的性命,实在是惭愧啊!”
    众人对望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懊悔与歉疚,郭夫人更是心如刀割:“这件事就到此为主吧,我不会再让陈冰冰进门的,我们两家的事情,应该由长辈们去解决,至于他们的感情就交由他们自己,我只希望今后能够不要再发生后悔的事,也不至于蓦然回首,物是人非,悔恨莫及!”
    郭夫人这样说着,齐国公已经明白了郭夫人的心思,他叹了一口气,走到郭夫人身边道:“夫人,这一切都不怪你,只怪世事弄人。”
    李未央见郭夫人泪眼朦胧,不禁摇了摇头,面上的神情却更加的复杂了。
    在纳兰雪精心的照顾下,郭衍终于能够睁开眼睛,发出声音,虽然他开始的时候说出来的声音,都是那么破碎,暗哑,但是他终究还是活过来了。而且,逐渐的能够勉强开始行走,虽然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吃力。最终,他能拆开纱布了,胸前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一点一点的痊愈。
    而纳兰雪的身体也康复了,可是她的脸却留下了一副可怖的烙印,尤其是左脸之上,有两道扭曲的疤痕,终其一身,疤痕将如影随形,时时刻刻提醒她,她的容颜已毁。
    如今郭家人已经能够诚实地面对纳兰雪,郭夫人向她再三保证,陈冰冰不会再成为她和郭衍之间的障碍,只要纳兰雪有心,她就可以留在郭衍的身边。可是纳兰雪却不是这么想的,纵然郭衍依旧对她一往情深,可是她却已经自惭形秽,如何能够一如往昔从容的对待他,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她赫然意识到,自己的这张脸,已经毁了。所以她情愿保留过去的那一段美好的回忆,对待郭衍的态度,也是十分的冷淡,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朋友。
    晌午,旭王元烈轻轻地走进了小院之中,两个婢女正坐在走廊尽头的台阶上,小声的说话,见他出现,都是一惊,赵月瞧见,立刻做了一个手势,那两个婢女悄悄笑着,却是同时垂下了头去。元烈已经掀了帘子,走了进去。
    在这光影里,一个女子坐在床边,长长的黑发像瀑布一样散着,她闭着眼睛,仿佛是在倾听窗外的箫声。元烈走过去,脚步很轻,午后的阳光照在李未央的面上,使得睫毛和鼻梁上落下了淡淡的光影,她的面容显得平静而柔和,让人不禁就是心中一动。
    元烈坐在她的旁边,静静凝望着她,眼中变得十分的柔软,李未央突然转过了眸子,看见了元烈,点漆眸子有了沁人心脾的暖意:“我让你去查的事情,你都查清楚了吗?”
    元烈看着李未央,清冷眉梢松了一分:“是的,我都查清楚了。这份密报上面记载了你需要的一切,可是你真的确定自己想看吗?”
    李未央看着他,神情顿时僵住了,阳光如雾,照的李未央的容色十分的清冷,五官更是明亮,只不过此刻,她的眉梢眼角却蕴藏着道不完的复杂之色。
    元烈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眸子越发动人心魄,竟有一丝妖娆,只他看着李未央的时候心中多了些怜惜,还没有说话,已经手臂一伸,将她紧紧的抱住。
    那坚毅如铁般的手臂,轻轻拢在她的肩头,便能感觉他温暖的呼吸落在她的发际,李未央享受着这份关怀和温暖,喃喃地道:“为什么确定我不想看呢?”
    元烈挑起了眉头,唇从她的发间擦过,有着清冽的滚烫,道:“没有什么,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李未央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
    “在我来说,我情愿你能够单纯的活着,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疲惫伤神,让我为你撑起这一片天空,使得你不再孤单,不再难过,不再需要算计,好不好?”
    李未央望着他,微微一笑道:“可是很多时候,我不喜欢躲在别人的背后,我需要的东西,要亲自去拿,去夺。”
    元烈不再回答,他静静地望着她的面容,很多时候他都是如此认真地看着对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护眼前这个人,让她开心,让她放松,让她舒缓,让她不再担忧,不再孤单。他轻声地道:“所以我还是将这密报带来了,看不看,决定权在你手里。”说着他已经将一张薄薄的信笺,塞进了李未央的手中。
    李未央攥紧了那张信笺,却是轻轻的一叹。元烈的面容因为背光的缘故看不清晰,只是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十分的深邃而明亮,收敛起平日的笑容之后,反而呈现出一种迷离的色彩,他轻声地道:“你听这箫声,多么的美。”
    李未央微微垂眸,须臾才抬眼,眼眸宁静无波:“那是二哥在吹箫。”
    元烈看着李未央的神色,心头一动道:“看来他真的很喜欢纳兰雪。”
    李未央点了点头道:“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有情人终成眷,他们被拆散了这么久,本来可以在一起的,可惜,纳兰姑娘的面容是永远都不可能恢复了,可这根刺也留在了二哥的心里。”
    元烈微笑道:“若是换了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带着她远走高飞。”
    在外人眼中,他是个一身喜怒无常,手握重权的王爷,可在她面前,他只是一个会在她面前磨蹭的男人。李未央笑了,摇了摇头,道:“郭衍永远也不能做出背弃家族的事情,纵然他知道对不起纳兰雪,可到直到如今他也没有向纳兰雪表明什么,甚至于没有提出与她破镜重圆。这就是郭衍,郭家的二公子,你可以觉得他懦弱,可是我却不得不敬佩他,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这样,压抑自己的感情的。”
    压抑自己的感情,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不能保护,这简直就不是男人。元烈冷笑一声,却将李未央抱得更紧,失笑道:“所以他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咱们不要学他,该好好筹备婚礼了。”
    ------题外话------
    我要把女主嫁出去了,嗯,握拳。
    觉得这几章节憋屈的孩纸,可以过两天来看就反攻了╭(╯3╰)╮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26 15:49:40
   243 愿者上钩
   
    李未央正在院子里看书,荷叶进来禀报道:“小姐,阿丽公主到了。”她的话音还没落,李未央就瞧见一个火红的人影闪了进来,顿时带进来一阵绚烂的阳光。
    阿丽公主兴冲冲地走了进来,道:“嘉儿,你看今天阳光多么好,咱们一道出去玩吧。”
    李未央手中捧着书卷,看了阿丽公主一眼,倒是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只是微微一笑道:“你想去哪里玩儿呢?这大都之中,恐怕还没有你阿丽公主没有玩到的地方吧。”
    阿丽公主想了想,其实李未央说的不错,这些日子以来,她把大都玩了一个遍,能吃的,能喝的,还有喜庆的地方,她全都去过了,实在没有东西再玩了,她便又将这些地方去了第二遍,第三遍。
    李未央实在是纳闷,真不知道这阿丽公主是哪里来这么大的兴趣。阿丽同样也没有办法理解,李未央怎么从早到晚都是一副宁静的模样,就静静的坐在那里看书,要是换成她,让她一整天的坐着,哪怕是半个时辰,她也会抓耳挠腮受不了的。此刻,她一把将李未央拉起来,道:“我发现郭家园子后面有一个湖泊,风景很是漂亮,比花园子里的那一个还要大三分!”
    李未央笑了笑:“那是长青湖,和护城河相连,自然要比花园中的赏景湖大得多了,你第一天发现吗?”
    阿丽公主猛点头,难掩兴奋:“我是第一天发现,从前可没注意到这个,今天天气这么好,最适合垂钓了,咱们一块儿去吧。”
    李未央若有所思,面上就多了点促狭:“为何不让四哥陪你去呢?”
    阿丽两颊一红,猛地一跺脚,“你们就是成天拿我寻开心,我都说过了,跟你们家四公子没什么的,为什么总是拿我取笑?难不成我住在你家里,就要给你做嫂子吗,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改天我就回草原去,省得你们胡思乱想!”
    李未央瞧她神色似乎有些羞赧,便只是淡笑:“我们什么时候拿你取笑了?我只是问了一句四哥怎么不去,瞧你说的这一大堆的话,又是干什么呢?”
    阿丽公主的脸色更红了,她嘟囔着道:“谁说你家四哥不去了,就是他撺掇我去钓鱼的,对了,你们家其他公子也要去呢。”
    李未央听到这句话,便点了点头,对赵月道:“你去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出发。”
    赵月应声道:“是,小姐。”
    刚刚出了院门,李未央就瞧见了郭澄和郭敦带着各自的心腹随从,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就在他们走近的时候,李未央的笑容却突然顿在了脸上,因为她突然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面色虽然还有些苍白,可是却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那正是郭家的二公子郭衍,李未央眸子一凝,随即便很不赞同地看了郭敦一眼。
    郭敦委屈道:“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二哥在屋子里闷了这么久,总要出去走一走,不然真的要发霉了,这也是向父母亲禀报了的,只出了那小院子,咱们也不是去外面,就在后头的湖边,周围都是咱们郭家的护卫,又能出什么事呢?”后面的湖泊同样是属于郭家所有,通常是外人不能进的,这样说来,郭衍倒也不能说是违规,可是李未央总觉得不太谨慎。她摇了摇头道:“二哥,你的身体真的康复了吗?湖边的风大,我怕你受不住。”
    郭衍微微一笑道:“多谢小妹的关心,只不过就如四弟所说,我在屋子里待得实在太久,就想出去走走,你不要怪他。”
    想也知道郭衍性子谨慎,必定是郭敦强求。李未央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们都要去,那么纳兰姑娘呢?”
    郭衍和其他人都是一愣,阿丽公主却跳了起来,她高声地道:“对,叫着纳兰姑娘一起去,人多才热闹呢。”她这样说着,已经一溜烟跑着没影儿了。
    郭衍皱了皱眉头,才道:“小妹,你不要将我再跟她扯在一起,这是不可能的。”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二哥不必多想。”
    郭衍叹了口气,他没有回答李未央,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虽然他和纳兰雪之间有很深刻的感情,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们之间还能走到一起去吗?虽然他和陈冰冰划清了界限,可是无论怎么样,他都无法忘记陈冰冰是和他成过亲,拜过堂的结发妻子,覆水难收而已。
    李未央自然是知道了他心中的想法,却只是淡淡的:“人总要为自己活着,不能一味的活在过去,更不能活在愧疚之中,郭家欠陈家的已经还清了,陈家的咄咄逼人,郭家一直在忍耐,难道真的要等到二哥和纳兰雪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两家这才算完事吗?”
    郭衍听李未央所言,并非真的只是在说他和纳兰雪,还牵扯到了陈家,似乎别有他意,一时有些怔愣。这个妹妹的心思,总是叫人看不清,明明平易近人,眼底却总是带着疏离,根本不好亲近。哪怕是他这个兄长,对她都有三分说不出的敬畏。小小年纪,也不知道为何如此老成……
    就在这时候,他们已经看到纳兰雪硬生生地被阿丽公主拉来,纳兰雪的面上虽然是笑脸,却也有一丝不自在。
    李未央主动开口:“纳兰姑娘,这么好的天气不要在屋子里待着了,跟我们走吧。只是去郭家后面的湖泊,不用出门的。”
    纳兰雪点了点头,随即微微一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阿丽公主昨天被郭敦一撺掇,整个晚上什么事情也没做,就到处的在花园里挖蚯蚓,如今她指着自己挖来满满一罐子肥肥的蚯蚓,对着李未央道:“你瞧,我待会儿一定能够钓一条大鱼!”
    李未央笑了笑,没有说话,命人将钓鱼所需的物件带齐,直奔那湖泊。不多时便到了湖边,微风轻轻的拂过,阳光也很是煦暖,李未央只感觉到一阵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还带了几分湿润的花朵香气,叫人心旷神怡。不远处,突然听到有一道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钓鱼这样好玩的事情,怎么能够缺了我呢?”
    李未央转过头来,对上的却是元烈俊美的笑脸,随即她看向了郭澄,郭澄笑道:“旭王殿下今日一大早便赶过来了,说是要带小妹出门踏青,我转念一想,既然要踏青,不妨和我们一起钓鱼吧。”
    话说的是很好听,还不是准备把旭王元烈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郭敦看了郭澄一眼,心中暗道这个三哥还真是狡猾。
    虽然郭家人如今已经默许了李未央和元烈两人的相处,可这并不意味着元烈能做出逾矩之举,除非三媒六娉,八抬大轿来迎娶自己的女儿,否则他们决不允许旭王元烈有丝毫不规矩的行为,所以才要把他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李未央看透了对方的心思,却是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元烈上一次提出操办婚事,可她却觉得没必要太过着急,尤其如今多事之秋,只怕他们想要顺风顺水,背后那人也不会坐视,既然如此,不如将仇敌连根拔起,再提其他的事情。
    元烈望着她面上闪过轻松的神情,将一只鱼竿递给了她,笑道:“从前你钓过鱼吗?我怎么不知道?”
    李未央淡淡一笑,过去在她生活贫困时候,缺衣少穿不说,就连肚子都填不饱,不能央求别人,便只有自己想办法了。好在乡间有一条小溪,溪中有很多的螃蟹,只要把那些溪里的石头翻开,总是能够抓到一些吃的。
    只不过这些话她没有向别人说起过,再次想起的时候,心头那种酸楚和委屈已经淡去了,回想起来的反倒是一种怀念,若是她没有离开乡间,也不会牵扯出那么多的仇恨。人的心就那么大,容纳了仇恨,就再也没有办法欣赏美好的事物了。
    他们这边正在说话,阿丽公主已经兴高采烈地钓起鱼来,她把鱼竿甩进了水里,随即大声道:“嘉儿,我们来比一比,看谁钓的鱼多!”
    李未央却是笑了,旁边的赵月搬过一把藤椅,在上面铺上一层软垫,然后奉上香茶,李未央轻轻地捧着茶杯,才将钓线投入了水中,那副悠然的模样,看得阿丽公主十分来气,她恼怒道:“嘉儿,你这是来钓鱼的,还是晒太阳?”她觉得对方压根没把自己的战帖当一回事嘛!
    李未央感受到阳光抚在自己脸上的轻柔触感,神情难得舒缓:“既是钓鱼也是来晒太阳,你不觉得今日的阳光十分和煦吗?”
    今天确实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可是阿丽公主实在看不出,这和往日有什么区别,她瞪了李未央一眼道:“你看着吧,我待会一定会钓很大的鱼!”她这么说着,旁边的郭敦已经哈哈大笑道:“阿丽公主,你钓线已经放进去了,可是你忘了放鱼饵了。”
    阿丽一愣,随即拔了出来,这才发现,那钓线头上空空如也,果然自己忘了放蚯蚓上去,她恼怒地一跺脚,随即赶紧挂上了蚯蚓,这才又将钓线投入水中。
    纳兰雪和郭衍却坐在一旁,静静笑看着众人钓鱼。
    阿丽公主全神贯注地看着湖面,不久就见到水泡微冒,掉线一沉,她立即开心地道:“嘉儿,嘉儿,你看,我钓着了!”
    李未央微微一笑,随即就见到阿丽公主拔起了钓线,可是众人瞧见那钓起来的东西,却同时哈哈大笑起来,这并不是阿丽公主一心期盼的鱼,而是不知道什么人丢进湖中的靴子,又破又旧,还卷了边儿。阿丽公主看到这一幕,顿时恼羞成怒,将那只靴子抛在了湖水中,大声道:“这次不算,再重来!”
    这时候,李未央的钓线一沉,李未央并不着急,等那钓线再沉几分,猛地抬手,竟然吊起来一尾四尺来长的鲤鱼。她笑着将鱼竿递给了元烈,元烈将鲤鱼从吊钩上取下,放入竹篓之中,李未央靠在那椅子上,任由那钓竿再次垂入水中。
    阿丽公主越发的气愤,转头对郭敦道:“你瞧你妹妹,运气多好,在那里晒太阳都能钓到鱼!太气人了!这鱼怎么这么不长眼睛!”
    郭敦却是大笑道:“所谓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你是没有这运势了。”
    阿丽公主哼了一声,踹了郭敦一脚。郭敦没有站稳,一下子摔倒了地上,他也不在意,爬了起来,嘿嘿笑了两声。
    李未央看着像是在钓鱼,目光却是不时落在了纳兰雪和郭衍的身上,神情似笑非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元烈看到这种情形,轻声笑道:“你在想什么?”
    李未央看着对方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之下,眼前男子更加的俊美过人,然而看惯了美色的李未央,并不觉得有什么,她只是微微一笑道:“你不觉得他们两人十分的匹配吗?”
    元烈的目光也投向了不远处的凉亭,随即他摇了摇头道:“你对纳兰雪这样的关心,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李未央看着纳兰雪素白的面孔上那两道疤痕,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看到她,就仿佛看到自己一样。”
    元烈蹙眉道:“我可没有看出来,她和你有半点的相像。”
    李未央只是悠然而叹:“是啊,她究竟哪里和我相像呢?也许是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脾气吧。”
    元烈想到这里,不禁回忆起,那一日请纳兰雪看诊却被她狠狠斥责的事情,也不由笑道:“是啊,若是这样说——倒还真有三分相似。”
    李未央并不多言,就在这时候,阿丽公主哇啦哇啦地叫了起来:“怎么总是这种破东西!”她一边懊恼的叫着,一边将勾起的破瓷碗丢在一边,可是她的坏运气并没有就此终结,钓起来的大多数都是一些破损的瓷碗碎瓶。她将那些东西扔了出去,气哼哼的又将鱼钩甩进了水里,怒声道:“若是这回再没有鱼儿上钩,我就把这湖水翻过来!”
    郭敦在一旁哈哈大笑,郭澄看在眼里,也不禁面带微笑,而其他人旁边的鱼篓早已经装满了,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阿丽公主什么都钓不到,钓起来的东西还这么稀奇古怪。
    这时候,纳兰雪主动走了过来,她将阿丽公主丢在一旁的瓷碗,一一的排放好,随即用竹篓取了一些水,依次在碗中倒水,然后听着那声音再酌情将多余的水倒进去。
    李未央看在眼中,心头一动,难道纳兰雪现在做的是……
    果然,纳兰雪以水调音,将那一排高低不平的瓷碗瓷瓶矫正了乐音,便以树枝敲击起来。说也奇怪,那瓷碗敲出来的声音,婉转清凉,幽凉宁静,越过湖面在空气中回响。与此同时,纳兰雪的歌声也轻轻传开来:“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夜饮长坡醒复醉,归来相对无言。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她的声音如同山泉一般纯净,李未央和众人听在耳中,各自都沉默了下来。
    纳兰雪的眼神很是安静,叫人很难读懂她眼波之中流动着的韵味,包含了怎样的意思。阿丽公主完全听不懂这唱词的意思,她深深地望着纳兰雪,突然合上了眼睛,细细的品味着,脸上也露出了陶醉的神情。树上的鸟儿轻轻应和,清风徐来,在水面上荡漾起微微的波澜,粼粼的波光一直吹送到岸边,纳兰雪的容颜看起来是那样的宁静平和,在这样的风光里,她就像是一株含苞待放的荷花,唇边带着淡淡的微笑。
    “她唱的真好听。”阿丽公主感慨道,“虽然我听不懂这歌词,可是我却觉得,不由自主心情就会跟着高低起伏。”
    李未央却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是啊,她唱的真的很好听,更难得的是这曲中从刚开始的幽怨到最后的释然。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她的意思不是很明显了吗?”
    元烈看着李未央,显然也听懂了其中之意:“她这是在向郭衍,或者是向所有人表明自己的心思。果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姑娘,有些话,不必说出来大家都能听懂。”
    阿丽公主是唯一听不懂那唱词的人,此刻竟欢快地站了起来,她丢下了鱼竿,灿烂一笑道:“纳兰姑娘的曲子这么美,我来跳舞给大家看!”说着,她突然脱掉了鞋子,褪去了袜子,挽起了裙摆,露出了一双白生生的脚丫,那莹白如玉的脚踏在了草地上,丝毫也没有顾忌水洼里的泥巴,紧接着她突然的旋转起来,那火红的衣裙飘扬,舞姿动态变化多样,腾踏跳跃旋转,简直是热情奔放。
    郭敦静静地看着在阳光下跳舞的阿丽公主,那娴熟优美的舞姿,一举一动的热情,随即他微笑了起来。阿丽公主这样的行为是极端失礼的,但在这里的人,没有丝毫提醒她的意思。这世上纯然天真,开朗奔放的灵魂已经越来越少了,阿丽公主是一个,而且是绝无仅有的一个,郭敦很珍稀她这样的天真和无邪,尽管知道作为一个小姐在众人面前脱了鞋袜跳舞,十分的不合礼数,他也不想阻止。
    李未央瞧见郭敦神情,不禁若有所思,或许郭敦就是因为看遍了那些矫揉造作的名门千金,所以才会对阿丽公主这样天真的姑娘如此心仪吧。转过头来,她看了一眼元烈,可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沉静温柔的纳兰雪身上,也没有去看那热情奔放的阿丽公主,他一双眼睛直视着自己,眼底流露出的是从不压抑的深情。
    他们自幼在一起,她自然知道元烈的秉性。表面任性妄为,嚣张跋扈,可心中所爱,哪怕平山填海,也要达成心愿。更何况,又有那样一个父皇,于情之一字上,总比别人多了许多执拗与痴狂。李未央失笑道:“她们一个在唱歌,一个在跳舞,你怎么只看着我呢?”
    元烈只是微笑:“再美好的风景在我眼中也没有你来得美。”这话若是别人说起来,只是讨好与恭维,可是元烈说来却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执着,以至于李未央这样铁石心肠的人,面色也微微一红。
    阿丽公主是和着纳兰雪的曲拍跳舞,而纳兰雪也跟着阿丽的舞蹈调整了自己的节奏,两人竟然将这曲子的节拍很古怪地糅合到了一起,却不让人有违和之感。郭澄走到了郭衍的身边,笑道:“二哥,我明白为什么你会爱上纳兰姑娘了,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
    郭衍抬起了眼睛,看着自己的三弟,笑容有几分苍凉:“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若我不是郭衍,我才有资格说这喜欢二字。这件事情,我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明知此生非我有,何必图惹情丝呢?”
    纳兰雪离得不远,听到这句话,便走了神,一出疏忽,曲音微微变调,她随即大惊,仓促收尾,那颤巍巍的余音,惊了自己,也惊了李未央。纳兰雪一震,却看到李未央举目向自己望来,那曲目之中含着探寻与关切,却是淡漠入水,轻轻拂过她的心头。
    在场的众人,没有人发现这一幕,虽然阿丽公主也随之停了下来,可是她并没有觉出其中的变化,纳兰雪深知李未央听出了曲子的谬误,难道对方也是精通音律之人吗?她站起了身,走向李未央,可是却难以掩饰这一瞬间的不安,李未央懂得纳兰雪心头的难处,便微微一笑,向她温和笑道:“纳兰姑娘,相聚时日无多,所有烦心的事暂且抛开吧,我今日也学了一子新曲,便借瓷碗一用。”
    纳兰雪心中感慨李未央的细致,便是顺着她的话说道:“好,我仔细听着。”她转头望向不远处的郭衍,自己曲中微微变调,郭衍却并没有察觉,纳兰雪心中并非不遗憾的。
    李未央仿若未觉察出她的心思,神色寻常:“纳兰姑娘精通音律,便是这小小瓷碗也能敲得如此美妙,而我只不过是粗通,望你不要笑话,姑且一听吧。”
    纳兰雪正在沉思,却听见那叮叮当当的乐曲已然奏响。
    在曲声之中,天上突然飘起了雨丝,那细雨如丝如绸的飘洒下来,以至于湖面上激起了无数的涟漪,偶尔会有鱼儿跃出水面,追逐着涟漪,跳跃个不休。这细细的雨丝并不大,赵月想要撑起伞却被李未央回绝了,于是这雨丝几乎像一层烟雾一般笼罩在李未央的身上,将她与这个世界,有了片刻的隔绝。李未央似乎只是随意的敲击着,却是形成了动听欢快的曲子,修长洁净的手指轻轻握着树枝,看起来那么的波澜不兴。
    纳兰雪静静地注视着对方,她知道,自己的那一惊,曲音就停了,若是其他人发现,终究会觉得疑惑。李未央现在接着她奏下去,就是一种解围。在她的印象里,李未央一直是美丽而恬淡,甚至是有几分冷漠无情的。今日对方却突然开口,是因为早已窥知了自己心中的落寞了悲伤,这叫她不由得感激。
    凡是心情寂寞的女子,心思总会格外的细腻,纳兰雪体味到了李未央身上的和善和怜悯,心中便是一痛。在场的众人之中唯独李未央这么一个交情泛泛的豪门千金却像是读懂了自己的心思,而与自己有过婚姻之盟的郭衍,竟然也不曾看穿她内心的伤痛,被她释然的外表所迷惑,可见这世事难料,知己终究难寻。
    这时候,郭敦忍不住,也跑过去和阿丽公主一起跳舞,却被她打了一下,随即两人笑闹着跑开了,在湖边追逐嬉戏,看起来倒像是两个顽童一般,是那么的开心,喜悦。李未央看在眼中微微一笑,随即停了手中的动作,站起身来看着纳兰雪道:“纳兰姑娘可愿意陪我走一走?”
    元烈会意,他眉一舒嘴一扬,竟是轻笑着走到凉亭之中,吩咐侍从取来了美酒佳肴,对着郭澄和郭衍道:“二位,如此美景又有佳人相伴,不妨畅饮一番。”
    郭澄看到这一幕,心头微微疑惑,他心道旭王元烈怎么跑到这里来坐着,转头一看,却看到李未央和纳兰雪向湖边走去,知道李未央必定有话要对纳兰雪说,他这才醒悟过来,微笑道:“好,殿下请。”
    纳兰雪身上穿着一袭素淡的湖蓝色袍子,衣裳浮着莲花的凹纹,发饰也十分的简单,只有一株玉簪子,以及几朵小巧的银箔珠花压住了她的发丝。李未央看着她,在郭府的这些日子,郭家人不知道为纳兰雪准备了多少的礼物,其中也包括成箱子的绫罗绸缎,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劝说,纳兰雪是碰也没碰,不只是衣物,还有那些首饰郭夫人也送了不少,可是纳兰雪却从未佩戴过。
    李未央过去曾经觉得纳兰雪是不是在回避着什么,可是细看又觉得她恰到好处,毕竟若是纳兰雪接受了郭家人的馈赠,反倒让人瞧低了她。
    李未央本来不太爱说话,她微微抿着唇反而显得高贵而矜持。纳兰雪只觉得近日对方沉浸的微笑之中,泛出一丝甜蜜。可能这一点,连李未央都没有察觉到,每次当元烈陪伴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的笑容总是有些与众不同的,显得格外美丽。哪怕再冷酷淡漠的女子,被人喜爱的时候也是美丽的。纳兰雪看在眼中,却也说不出心头究竟是羡慕,还是落寞。
    此刻,李未央侧身伫立在她身边,阳光柔和的泄在她轮廓分明的脸上,那一张素白的面上淡淡的施着脂粉,反倒有一种浅浅的桃花似的红,那目光幽幽的,直望进纳兰雪的心里。
    纳兰雪扬起脸,率先开口道:“没有想到,这里竟然也有太阳雨。”
    李未央笑道:“是啊,这场景倒是难得一见。”明明是晴朗的天空,太阳朗朗却有细小的雨丝落在人的身上,使得整个环境更加清雅动人,随即李未央看着纳兰雪,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又止住了话头。
    两人并不急着折回去,只是漫无目的地在湖边走着。那边的阿丽公主,已经唱起了草原上悠扬的民歌,她的神情看起来是那么的欢快,那么的高兴。纳兰雪不禁侧目,于是轻声开口道:“阿丽公主真是开心,我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心思单纯的姑娘。”
    李未央微微笑起来,声音冷静:“就在不久前,她的父亲刚刚去世,而她唯一的亲哥哥也被贬到了最偏僻的草场,一辈子牧马为生,你说,换了别人岂不是会心中难受,怀着怨恨?”
    纳兰雪心头一跳,看着李未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从表面上还真是瞧不出来,阿丽公主竟然有这样的遭遇。”
    李未央看向对方,长久的沉默,最后才一字字道:“纳兰姑娘,每一个人在面对过去的时候,总要做出选择,有的人充满了仇恨,一心想要报复。”她说到这里,停了停,明显是想到了自己,“有的人将这些仇怨都忘了,一心一意,快乐的过活,恰如阿丽公主。很难说清楚到底哪一种才是正确的,不过是看个人的选择罢了。”
    她一双眸子近在咫尺,似映着这淡淡水光,脸色三分柔软中却带着七分的冷沉。
    纳兰雪一震,眼底有些涩,却丝毫不想流泪:“郭小姐,你是一个十分幸运的人。”
    李未央认真望着她,并不意外她突然转了话题:“为什么这么说呢?”
    纳兰雪心头一痛,直截了当道:“因为你心爱的人一直陪在你身边,他不曾变心,不曾远离,也不曾背弃你。”
    李未央笑了笑,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元烈身上,转瞬却已经收回:“你怎知道,我不是历尽千帆才找到这么一个人的呢?”
    李未央的声音轻且低,可这一字字却如重锤一般落在纳兰雪心上:“是啊,人们都说在风雨之后总能见到彩虹,若是执着的继续寻找下去,说不定我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可是我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李未央双眼明润的望着她,突然叹道:“纳兰姑娘,你如果有什么顾虑,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希望,对方能将一切心里话主动说出来!这是她所能给的,唯一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机会!
    “我没有顾虑。”纳兰雪低下头去,目中仿佛要滴出眼泪了,这一瞬间只觉得世事无常。若是她和郭衍没有发生这样的变故,嫁入了郭家,一定会和眼前的这个姑娘成为最好的朋友,不管如何压抑心中的渴望,她不得不承认,李未央和她十分的投缘,不管她说什么,对方很快的就能够反应过来,及时的给予回应,这便是连热恋中的情人都做不到的。
    知己,这两个字往往是人们拼命寻求的,可她却不得不就此舍弃。
    李未央叹息了一声,那半截话,终究是完全的咽了下去,只化作喉间的惋惜。很多事情,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那边的阿丽公主已经跑了过来,她大声地道:“你们在那里干什么呢?我刚才已经钓上一尾鱼了,咱们烤鱼吃吧!”
    看她这么兴高采烈的模样,纳兰雪云淡风轻地笑了。她这样的笑容看起来极美,纵然脸上带着瑕疵,可是李未央觉得,这一幕会印在她心中,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之中,一直会记得。
    日子就在这样的平静之中渐渐的流逝。纳兰雪和郭衍两人时常坐在一起,只不过众人瞧来只觉得他们更像是朋友,却不像是恋人,不管是纳兰雪还是郭衍,谁都没有再破镜重圆的意思。两人经常只是静静的坐着,说上几句话。可是郭夫人看在眼中却是情不自禁的落下泪,多次对李未央说:“纳兰姑娘真的很可怜。我希望她能永远的留在郭家,让衍儿好好照顾她。”
    的确,纳兰雪容颜已毁,她手上也早没了可以证明郭家人有婚约的证据,郭家人本可以不用对她负责,可是,郭夫人心头那份愧疚,却是除不去的。午夜梦回之间,她总是会后悔当初没有替郭衍坚持到底,迎娶这个纳兰姑娘进门。
    在郭夫人的眼里,儿子的幸福终究要比家族的利益更重要。可是不管她如何说,李未央却并不放在心上,这让一直认为女儿很喜欢纳兰雪的郭夫人心头纳闷,可她知道女儿是个有主意的,绝不会听从人的摆布,虽然心头越发疑虑,却没有表现出来。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六月十三,是陈留公主的大寿,郭家要大宴宾客。按照往日的规矩,他们在郭府之中连开了几十席,邀请了各大豪门世家,还有京中的达官贵人。一大早,便有无数豪华马车在巷子口排了队,一辆辆里头都坐着一等功勋世家的贵客们,李未央微笑着站在门口,一身浅绿的衣衫,再配上那白玉一般精致细腻的面孔,笑意盈盈的眸子,只觉得看起来端丽明媚,气质十分的高贵。
    众人看着她,只觉得她的眸子比满园的鲜花还要明亮,比天边的晚霞还要妩媚,倒忘了关于这位郭家小姐的那些传言。
    李未央向来跟这些名门打交道惯了的,若是她愿意,可以很轻易地让人喜欢她,若非如此,当年她也不会那么轻易获得太后和李老夫人的喜爱。以如今郭家在朝中的局势,有些过于锋芒毕露,若是她还想从前那样高兴就理,不高兴就不理,众人就要怀疑他们郭府过于骄傲自大了,所以她站在郭夫人的身边,始终面带微笑,笑容和煦,就像是一道亮丽的风景,一直吸引着众人的注意。
    人们依着相熟的互相坐下了,人群之中便有人悄然地议论道:“你们有没有听说陛下在朝上下了旨意,要严查郭衍的事?”
    旁边连忙有人做了个手势,低声斥责道:“你怎么能现在说这些,若是被郭家人听见……”
    那人干笑了一声道:“这里都是咱们自己人,何必怕他听见!更何况郭衍如今已经逃了,不知道陛下是怎么看着郭家,所谓烈火烹油,盛极而衰,也不过如此了。”
    却有听了这话的人冷笑一声道:“说你不会看,还真是不会看!你没瞧见今天陈留公主大宴宾客,不要说亲王们、朝中的显贵……甚至连宫中的陛下都送来了寿礼。那礼物一直从中堂摆放到门口,这意味着什么,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小心祸从口出!”
    众人在这里议论纷纷,郭家人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始终面带笑容,不对郭衍的下落做任何回应,所有来访的客人都意图打听郭衍的去处,也意图打听郭家对此事会如何处置,可是郭家人闭口不谈,却让他们毫无办法。
    阿丽公主素来是个喜欢热闹的个性,可是她在人群之中却不免听到有人说郭家的事情,她不喜欢那些在背后议论长短的家伙,却因为在郭家呆的日子不短,在人前也学会了不少规矩,不便当众翻脸。她看了几眼,发现郭家人都在忙,不由将桌上的点心一笼并作两笼,咬住筷子,从座位上退了出去。
    旁边的江宁侯夫人瞧见,不由冷笑一声道:“你瞧,这郭家也太没规矩了,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个野丫头。”
    立刻就有人提醒她道:“那里是什么野丫头,这是草原上的阿丽公主。”
    江宁侯夫人却是个心高气傲的妇人,早已看不惯郭家高高在上,她继续笑道:“这郭夫人也太没规矩了,选儿媳怎么会选到草原上去,那些姑娘可以个个都是不知道规矩为何物的,娶回家来,不是整天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她这么说着,众人都心照不宣地窃笑起来。
    而阿丽公主听到这里,已经不想再理会他们,她换了个僻静的转头将点心放在膝盖上。看着前方的戏台,一边喝酒一边吃点心,不时随着台上的花旦轻声学着唱两句,倒也悠然自得。阳光之下,她亮丽的眼眸泛着光彩,称着白玉般的脸庞十分的娇俏,郭敦就在此时来到她的身边,轻轻坐下。阿丽瞪了他一眼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快离我远一点,不然那些人又要说我想嫁到郭家做儿媳妇了。”
    郭敦看着她,难得没有打趣道:“嫁给我又有什么不好吗?”
    阿丽公主嘴巴里咬着烧麦,转头专心的看戏。郭敦正要凑到她耳边说话,阿丽公主察觉到了,用力的转头,郭敦被她一下子被她撞到了鼻子,不由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本来这就是一条长板凳,他这里一站,阿丽公主那里失衡,一下子整个人摔了下去。阿丽公主惊呼一声,不由闭上眼睛,哀叹自己倒霉。这哀叹之间,突然腰间一紧,竟然被郭敦拎到了衣裳,又重新坐到了凳子上。
    阿丽公主面色一红,不由转过脸去,哼了一声,不再多言了。
    郭敦只是笑嘻嘻的,随即向着那边的李未央眨了眨眼睛,他心道嘉儿教他的这招死缠烂打,还真是很有效果,连阿丽公主这么厚脸皮的姑娘,也不禁脸红。
    正在这时候,却突然听见外头有人禀报道:“太子殿下到。”
    所有的人都将目光转向了太子,只见太子一身华服,身边带着太子妃和卢妃二人。在他身后不远处就是那裴家的大公子裴弼,他们面上都是带着微笑,一行人从容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李未央瞧见这一幕,却是轻轻一笑,向郭夫人道:“母亲,太子殿下到了。”
    郭夫人双眸微微眯起,看了太子身边的裴弼,冷哼一声道:“看到那样的人,我心里就倒胃口。”
    李未央微笑,拍了拍郭夫人的手道:“场面上总是要过得去的,母亲,咱们去向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打招呼吧。”
    郭夫人当然知道这一点,只不过她性子直,看不惯太子和裴弼两人狼狈为奸。听到女儿这样说,便点点头道:“走吧。”说着便换了一张笑脸,从容地迎了上去。
    太子妃看着李未央,目光之中倒有一丝惊艳道:“没想到郭小姐这样一打扮,倒像是天上的仙女似的,标致极了,往日里真是没注意到。”
    卢妃也在上上下下看着李未央,笑容颇有深意道:“难怪卢缜回去之后,就向父亲闹起来,说是不要娶寿春公主,反而看中了郭家小姐。”听她这话说的,郭夫人脸色一沉道:“卢家是世族勋贵,规矩极大,小女顽劣,只怕是不敢高攀。”
    卢妃听到这里,面色却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淡淡含笑,若有所思。旁边的太子妃却是笑容满面,开口道:“卢缜不行,那我们家世运呢?”
    听到太子妃提到崔世运,卢妃心中便嘶啦一下蹿起了火,面色也变得不太好看了,她嗔了一眼太子妃道:“怎么?姐姐连弟媳妇的人选都要来跟我争吗?”
    太子妃微微一笑道:“这叫什么跟你争呢?不过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罢了。”
    李未央心头冷冷一笑,太子妃和卢妃的争斗如今是如火如荼,刚才太子妃无意识地瞪了卢妃腹部一眼,那眼神可是十分的狠辣,显然崔家和卢家也开始了激烈的争夺碰撞。从寿春公主开始,到如今卢妃怀了身孕……现在到了郭家,他们两个人还不忘争夺彼此的婚姻盟约,实在是叫人觉得荒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们两人的态度倒也说明了太子如今的变化。自从上一次裴徽出事之后,太子就像是改变了策略,对郭家十分的友好,甚至提出了联姻,这实在是让人心里发毛。
    郭夫人看到这一幕,不禁微微叹息,她始终觉得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有点心神不宁,眼皮直跳,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可是今日是公主寿宴,宾客云集,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呢?她不由自主便联想到了二儿子郭衍的身上。越是这种场合,越是容易出事,所以他们事先十分谨慎小心的,把郭衍藏在了保卫最为严密的苍竹苑,还留下了密道借以应急,绝对不会有人闯进去打扰,可是,明明已经做了妥善的安排,郭夫人还是觉得很不安。她看着旁边李未央言笑晏晏的样子,想要说什么,终究是将心头的忧虑咽了下去,希望不过是自己杞人忧天罢了。
    李未央面对太子妃和卢妃的笑脸一如往常,可心中却是在冷笑,对方的网已经全面张开,而自己一直耐心等待,今天也该收线了,看看钓起来的都是些什么肮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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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渣妹们说陈冰冰、纳兰雪、郭衍之间是感情戏,居然还有孩子追问为什么不处置福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渣妹真好骗,好单纯,从头到尾都是挖陷阱,裴后挖,裴弼挖,李未央也在挖,现在要拉钩了→_→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26 15:50:23
    244 大肆搜捕
   
    郭家一派花团锦簇,人声鼎沸,而这时候晋王的马车正在向郭家驶去,他刚刚从宫中出来,要前去郭家为陈留公主祝寿。晋王没有坐轿,只是带着人骑马缓缓而行,两旁有十余名护卫左右随从。他身边的这些护卫都是一流的高手,晋王出门一般都随侍在身边。
    可是,就在距离郭府还有三十米的距离,旁边的巷中突然有一道黑影急射而出,一剑刺向了晋王,这一剑速度极快,恍若流星一般,一闪而过。晋王本来毫无防备,差一点就要中剑,说来却也是一个巧合,就在这一剑凌空刺过来的时候,晋王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向旁边的护卫吩咐道:“郭家马上就要到了,把本王准备的礼物好好清点一下。”就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转身的一剎那,刺客已经飞身而来,两相凑巧,他及时避开,却也觉得一阵剧痛,那原本就要刺穿他喉咙的长剑,一下子穿透了他的左肩。
    旁边的护卫一把将晋王扯下马来,另外的人瞬间都拔出了刀剑,向刺客围去,可是那个刺客武功极高,一击不中,立刻在护卫没有形成合围之势事前,瞬间冲出了包围圈,转眼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旁边的护卫大声道:“快,先入郭府,通知齐国公!”
    晋王是在齐国公门府遇刺的,这件事情当然要先告知主人,晋王还没有吩咐不要小题大做,整个人就已经晕了过去,护卫们顿时也是心头焦虑,赶紧将晋王送进不远的郭府。
    郭府正是人来人往,宾客云集,哪里能瞒得住半点消息。很快,晋王殿下遇刺的消息,就在郭府之中传开了。齐国公见到受伤的晋王,连忙吩咐人将他送到客房休养,并且立即派人去请太医为晋王殿下诊治,转过头来也是面如寒霜,这贼人也过于胆大了,在齐国公门府面前竟敢对晋王下手!
    静王元英神色也是十分震惊:“是呀,不过就是二三十米的距离,这杀手的确是胆大包天,不知道是什么人派出来的?”他这样说着,心头也是惊疑不定,晋王性情温和,与世无争,通常与朝政和纠纷并无什么瓜葛,这一次只不过是来给陈留公主祝寿,又有谁会无缘无故针对他呢,还特意挑选在齐国公府门前,这不是很奇怪吗?
    太子神情也是十分义愤填膺,冷笑了一声:“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彻查到底,给晋王一个交代!”说着他转头向禁军统领周凤鸣道:“敬请周大人奏请陛下知晓,并尽快出动禁军,保护大都之中的重要衙门和府邸,然后下令紧闭城门,负责大街小巷的盘查,在没有捉拿到刺客之前宣布大都戒严,所有百姓必须呆在家中不许外出,如有违反军令者,杀无赦!”
    齐国公看到这种局面,微微蹙起眉头,不由开口道:“太子殿下,这样是不是太惊扰百姓?”
    太子神情冰冷道:“皇弟无缘无故遇刺,我总要为他讨一个公道,更何况这刺客神出鬼没,又在齐国公府门前公然动手,居然还能逃脱,其中一定有很大的阴谋,若不能将他捉住,岂不有更多人遇害吗?”
    齐国公面色凝重地看了太子一眼,不知道对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元英微微一笑道:“殿下,那依您看,要如何解决此事呢?”
    太子淡淡一笑道:“既然刺客是在这一带出没,首当其冲就是要让禁军好好在这一带重点搜查,周大人你说是不是?”
    禁军统领周凤鸣听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城亭侯周贞一眼,见他闭目点头,才连忙躬身道:“太子殿下说的是,下官这就禀报陛下,并且立刻派人去搜查!”说着,他便急勿勿地带着人离去了。
    秦王元宏向来与晋王十分亲近,感情也最为要好,听到这里,却是忧心忡忡,关怀的神情溢于言表。他站起身道:“我去看看三弟。”
    太子十分关切地点了点头:“我与你一同去看三弟。”说着,他也站了起来。太子一站起来,其他人当然也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要去看望已经受伤的晋王殿下元永。
    看到这种局面,齐国公忙安抚道:“各位别都心急,晋王殿下需要静养,众位若是都去看望,恐怕不妥。这样,等太医诊治完毕,我会向晋王殿下表达各位的善意,还请大家不要心急,先坐下吧。”
    众人对视了一眼,只觉得齐国公说的很有道理,这一群人闹哄哄的赶到客房去,多有叨扰不说,还防碍了太医瞧病。太子闻言和秦王对视了一眼,含笑道:“既然如此,那二弟先去看看三弟吧,若是有什么问题,随时向我禀报就是。”
    秦王躬身应了一声,随即起身,向客房的方向而去。
    此时女眷之中也议论纷纷,太子妃轻声地道:“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大白天的还遇刺,又是在齐国公府门前,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卢妃叹息道:“是呀,这贼人委实太过厉害了,听说晋王身边可都是一些武功高强的护卫,他们竟然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让对方逃脱了,可见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王小姐点头道:“好在晋王福大命大,这才没有送了性命,否则,他是为了郭府而来,岂不是……”
    也有不怀好意的人吃吃笑了起来:“你真是替别人担忧,他是来参加郭府的盛宴,这要是出了什么纰漏,也是郭府担着,跟咱们又有什么相干!”
    这样的议论纷纷传到了李未央的耳中,她的神情却是十分的平淡,没有丝毫的变化。阿丽公主轻声地道:“嘉儿,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李未央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冷淡:“阿丽公主是想问我,晋王殿下是为什么遇刺吗?”
    阿丽公主自然点了点头道:“晋王遇刺的地点距离齐国公府实在是靠的太近了,简直就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一样!”
    阿丽公主是个十分单纯的人,如果连她都这么想,那么对方的举动就过于明显,为什么要在郭府门前刺杀晋王呢,这不是很奇怪吗?更何况晋王元永是一个十分和善而且与世无争的人,不管是太子还是静王元英拉拢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毫无缘由去刺杀他呢,这背后之人到底是什么目的,的确是让人很费思量。
    李未央心头快速的转着念头,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眼睛分外黑沉,对阿丽公主道:“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横竖殿下没有受到什么大的伤害,若非如此,太子也不会坐的这么安稳,依我看,咱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旁边的郭夫人却不像李未央这么乐观,今天这场宴会,陈家是一个人也没有来,这件事情在众人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看在太子眼里,却是目中含笑,若有所思。
    郭夫人心头难过,忍不住对旁边的长媳江氏叹息道:“郭陈两家是彻底的完了。”
    江氏不敢应声,只是垂了头,没有说话。
    李未央听见郭夫人溢出口中的叹息,却只是淡淡道:“母亲,这也是早晚的事情,您何必为此忧心忡忡。”
    江氏叹息一声:“不怪母亲生气难过,二弟妹终究是胡涂,非要闹到这个地步,导致两家联盟受到了损伤,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江氏是一个传统的妇人,虽然与夫君青梅竹马、伉俪情深,但传统观念却也是根深蒂固。在她看来为丈夫纳妾并没有什么不对,若非自己的夫君坚决反对,她早已将自己的婢女给他收了房,所心她对于陈冰冰的举动,十分的不理解。纳兰雪为先,陈冰冰只不过是个后来者,人家不来为难你就很好了,你还要去杀人家,这怎么都是说不通的。
    李未央摇了摇头,感情一事没有谁对谁错,若是自已放在陈冰冰的位置上,说不定也会下很手,不过就是怕夫君被人抢走罢了。若不是陈冰冰爱郭衍太深,她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坏的是陈家人是非不分,恩怨不明,先是用儿女的婚事做为要挟,事败之后又将所有的罪责怪在别人的头上,这样的一家人护短之心太重,反而是害了自己的儿女,只不过这些话她不会当众说出来的。她只是轻声地安慰郭夫人道:“母亲,很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再忧虑也没办法改变它的结局,慢慢等着,说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春呢!”
    她这样说着,神情却是十分的温和。郭夫人看在眼里,只能是点了点头道:“如今我也不求旁的,只求你的哥哥们平安的过日子就好了,”
    她这样说着,李未央已经明白的过来,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却听见有婢女来禀报:“夫人,二少夫人的婢女求进后院去,说是少夫人走的匆忙,东西都落在了郭家。”
    郭夫人听到这里,挥了挥手道:“随她去吧,不管带什么走,都不必理会。”
    李未央听在耳中,唇畔却是划过一丝淡淡的微笑,鱼儿终于上钩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高声道:“圣旨到!”众人纷纷站了起来,齐国公和陈留公主率先迎了上去,其他人也跟着他而去,齐齐跪倒在地。那宣旨的太监朗声将圣旨读了一遍,无非是赞颂陈留公主的恭顺贤良,并且赏赐了无数贵重的珍宝,读完了圣旨,齐国公立刻招呼那宣旨的太监去正厅中喝茶,太子和静王也一同前去正厅。
    宫里刚才已经送了寿礼,陛下如今又加了砝码,可见对郭家的恩旨不变了。花园里的气氛一时之间更加活跃起来,众人看着齐国公府众人的眼神也十分热情,若说刚才他们还对郭衍一事心存芥蒂,现在一个一个却都是上赶的巴结,毕竟皇帝的姿态已经放出来了,人家压根就没有追究郭衍的意思,更没有牵连到郭府,既然如此,那齐国公府还是赫赫有名的一等公爵之家。
    花园内人们正在觥筹交错,却突然听见不远处的正厅里传来一声厉喝:“小畜生,真是不懂事,这成何体统,还不快滚出去!”
    花园里的众人都吓了一跳,因为正厅与花园距离不远,所以这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随即就看见四少爷郭敦快步走了出来,脸上还是十分气愤的模样,华服上洒了一身的酒渍。众人立刻明白过来,这郭敦显然是因为刚才酒杯没有拿稳,想要去敬那宣旨太监,反倒洒了自己一身。
    众人不禁笑着郭敦胡涂,李未央却察觉到了什么,她快步地走了上去高声道:“四哥,你这是怎么回事,竟然洒了一身酒?”随即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郭敦同样高声回答她道:“唉呀,我怎么知道呀,手一抖,酒全都洒了,罢了!我现在这就去换一身衣服吧!”他这样说道,却压低声音跟李未央耳语道:“父亲进大厅前突然说太子神情不对,让你快点想法子通知后院的二哥尽快离去!”
    李未央心头掠过一丝明悟,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随即面上却沉了下来,转头对随从道:“你们都杵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扶四少爷去更衣!”她这样说着,身边的随从连忙跟上,搀扶着郭敦去了。花园里有小花厅,自然可以让郭敦处理干净。
    李未央神色从容地回到席上,微笑着向众人道:“四哥是一时喝多了,才会在宣旨的公公面前失礼,父亲一时心急,斥责了几句他罢了,众位不必放在心上,尽情饮宴吧!”
    齐国公、太子以及那宣旨的太监,此刻都在正厅中说话,厅中还不时传来欢声笑语,显然他们几人相谈甚欢,众人也没有多想,全以为郭敦是闯了祸被赶了出来。可是李未央却向旁边的赵月使了一个眼色,赵月会意,迅速地转身离去。
    刚刚出了花园的门,便有一把长剑横了过来,赵月一怔,随即看见一个年轻的军官板着面孔,拦在她的面前,他身上的盔甲在阳光之下闪着耀眼的光芒,长剑也是闪着寒光。
    赵月心道小姐说的果然不错,真有人在这里候着,她心头冷笑,面上却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持剑站在花园门口?这可是堂堂的齐国公府,竟然敢在这里动刀动枪,不要命了吗?!”
    那人声音冰冷,无丝毫感情:“属下奉了太子的命令,在花园把守,任何人不得进出!”
    赵月面色一变,随即快速地道:“太子的命令?太子殿下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命令?”
    那军士冷笑一声,却并不回答。赵月又问了一句,对方那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不要再胡言乱语,要想活命就回到你的宴席上去,否则不要怪我剑下无情!”
    赵月仿若受了惊吓一般,倒退了三步,转身打量了一眼这军士,随即又看向他身后那一排的士兵,眼睛珠子一转,脚下一顿,已是快速转身回到了李未央身边。李未央见她去而复返,不禁低声道:“怎么回事?”
    赵月在她的耳边悄然道:“小姐猜得不错,太子殿下果然命令人将这花园重重守住,奴婢不能硬闯出去。”依照赵月的武功若是想要闯出花园,自然不难,可是如果她这么做了,就等于和太子的人起了正面的冲突。李未央很明白,太子在这个时候派人守在园子门口定然是要有所行动了,而齐国公显然也有所警觉,才会吩咐郭敦出来向李未央示警。只不过,齐国公觉悟的稍微晚了一步,李未央淡淡一笑,神色从容,吩咐赵月道:“既然不让你出去,那就闹点事情出来,让所有人都瞧见太子的所作所为,不就行了吗?然后,一切按照原计划行事。”
    赵月听到这里,立刻明白过来,她微微一笑道:“是,奴婢这就去办。”说着她再一次转身离去。那军士这一回照样的在门口拦着,却突然听见赵月扯起嗓子叫了起来:“哎呀,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动手动脚?”
    众人听到这一嗓子,齐齐向花园门口看来。那军士面上一白,随即怒声道:“你在胡说什么?”
    赵月一副花容失色的模样,奔向了花园之中,那军士连忙要拔剑拦住她,可是赵月的身手岂是他能拦得住的?转瞬之间她衣袂翩飞,跌落花园之中,然后扑倒在李未央的脚下道:“小姐,你瞧!”
    李未央看着她,冷声道:“你这贱婢,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礼,没有瞧见这么多的贵客在饮宴吗?”
    说到这里,太子、齐国公和静王已经送了那宣旨的太监出来,所有人都是一愣,太子的脸色立刻有点不悦。
    赵月用袖子掩面,仿佛受了委屈:“小姐,奴婢奉了命令去取您特意准备的寿礼来给众人欣赏,谁知就被这军士拦住了,他动手动脚的不说,还说是太子殿下命令他在花园中守着,不允许任何人出入!不由分说,您瞧,他竟然还向奴婢动手。”说着赵月一翻手腕,露出手背之上的抓痕。按照那军士的武功,当然伤不了她,这是她故意留下的“证据。”
    李未央闻言轻轻蹙眉,随即看向太子道:“殿下,您怎么可以纵奴行凶呢?”
    太子冷冷看了一眼那追进来的军士,那人立刻跪倒在地,“请太子殿下恕罪,属下办事不利。”
    太子挥了挥手,道:“罢了,退下去吧。”
    齐国公看到这一幕,心头已经证明了刚才那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禁皱眉道:“太子殿下,您今日是来饮宴的,为什么要带这么多的士兵前来,又为什么要封住花园不让人出入,这是什么道理?”
    太子微微一笑,刚才不过是个试探,若非你们心中有鬼,何必如此恐惧不安呢?他心中越发肯定郭衍就藏在郭家,打定了主意要搜查,面上从容地道:“齐国公不必惊慌,实在是我刚才得了别人的奏报,说到刺客闯入了齐国公府中。”他这样一说,众人都愣住了,尤其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们个个花容失色,立刻有人追问道:“太子殿下,那刺客真的就在这府中吗?”
    太子点点头,一脸担忧:“自然,正是因为有人瞧见那刺客翻进了齐国公的院墙,所以我才命了这么多的护卫守在花园门口,不让陌生人进出。”
    李未央淡淡一笑道:“哦?这么说太子殿下命人站在门口,是为了保护在场的诸位了?”
    太子面上笑了笑,不动声色道:“自然如此,毕竟这是陈留公主的寿宴,我既想抓住刺客,又不想惊扰了诸位,所以才会让那么多人守在花园门口,一来防范刺客,二来,也是想要寻找机会捉住他。”
    李未央眸光如冰似雪:“既然太子这样说了,那不知可否将我的四哥还回来呢?”刚才李未央已经得到消息,郭敦意图从花园后门离开,却被太子拘禁起来,果然可以说是准备周密,不允许他们将消息传递出去。
    众人一听,面上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刚才四公子急匆匆的退了出去,不是去旁边的厢房换衣服吗?见众人目光都看过来,太子就是一笑道:“四公子刚才是喝多了,我才吩咐人将他扶了下去,并无他意,若是郭小姐不信,大可以现在就去厢房看一看四公子是不是在那里呼呼大睡呢?”
    李未央才不相信这个说辞,郭敦根本没有喝醉,他只是借着这个机会去后院报信,但是这个话当然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李未央还没有说话,只听见郭澄微微一笑道:“太子一番好意,郭家心领了,只不过若是真有刺客,自然有我们府上的护卫将他捉拿,太子是客人,就不劳您费心了。”
    太子叹息道:“这一次受伤的人是我的皇弟,我怎么能够袖手旁观,三公子不必与我客气。”
    李未央瞧见这个场面,知道太子是打定主意要搜查,不过,她等的也就是对方踏入局内,当即看了一眼齐国公,随后沉声道:“殿下意欲何为呢?”
    太子面上似是十分为难:“既然刺客出现在郭府,当然是将郭府整个搜查一遍,只不过陈留公主的寿宴,我实在不忍心破坏啊。”他这样说着,旁边立刻有人道:“太子殿下,捉拿刺客也是为了众人的安全,若是让他留在郭家反倒是伤害了陈留公主,不如就在郭家搜查一番,永除后患!”他这么一说,立刻就有不少人站起来响应,说起来也很容易理解,这毕竟是别人的家,搜查了也没有什么大事,若那刺客真的在郭府,他们才会有危险。
    齐国公心中一紧,他已经知道太子是为什么来了,也猜到晋王殿下遇刺和这刺客藏匿在郭府之中的联系:“这么说来,太子殿下是要带人搜查我齐国公府了,若我说不可以呢?”
    太子常侍阮萧山淡淡一笑道:“齐国公总没有窝藏刺客的理由吧?难道你与他有什么勾结不成?啊,难怪这刺客先是在你齐国公府门前意图行刺,然后又躲进府中,真是没有想到……”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郭澄当即截断道:“请你谨言慎行,我齐国公府断然不会与那刺客有什么勾结!”
    太子大声道:“如此甚好,不如就请三公子向大家证明一下,郭家与此事无关吧!”
    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了郭家人的脸上,那神情之中有着怀疑,恐慌,以及不可揣测的恶意,这样的眼神,不禁让人如坐针毡。
    陈留公主缓缓地站了起来,她已经明白了一切,此刻不禁轻声叹息,若是郭家坚持不让人搜查,就是向人昭告这一次晋王的刺杀与他们有关系。可若是让他搜查,就相当于将郭衍平白的送给了对方。郭衍如今还是钦犯的身份,郭家窝藏了他,这比窝藏刺客还要严重得多,太子打的果然是个好算盘!陈留公主正要开口阻扰,就听到李未央语声缓慢地道:“既然太子殿下这么忧心大家的安全,那就不妨好好的检查一番,也好安了众人的心。”
    太子听了这句话,目光之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有想到李未央完全不在意,随即他盯着对方,几乎以为李未央设下了什么圈套,可转念一想,郭衍如今可就在郭府,这李未央的所作所为只怕是要让自己心生疑窦,以至于不敢随便搜查,他把心一横,冷声道:“既然郭小姐已经同意了,那就开始搜查吧!”
    事实上,早在太子和郭家人说话的功夫,他的那些士兵已经向后院冲了过去,前后院之间负责看守大门的护卫坚守着,绝不肯轻易让出位置,为首的军官一声令下,那些士兵便拔出了寒光闪闪的长剑朝那些守院的护卫身上比划了两下,两方人立马缠斗在了一起,吓得无数婢女妈妈惊呼连连,还不断有人晕倒过去。太子毕竟早有准备,就在那些士兵冲过了第一道防线之后,便开始肆无忌惮进入郭家的后院好一通搜查。这些人不管不顾,见到人就搜查,还闯入院子里四处寻找着什么,甚至连仆从们的居所都不放过。
    一个蓝衣的婢女早已在后院等候已久,见状快步走到了为首的军士面前低声地道:“军爷,我知道你们要找的刺客在哪里。”
    那军官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目光凝起,眼前的这个婢女正是郭家二少夫人陈冰冰身边的福儿,原本她应该随着陈冰冰一起回娘家,可是今日她却借口回来为陈氏收拾东西,从后门进了郭府。旁边有婢女和妈妈们看到福儿竟然要为那些士兵带路,面色都变了,谁都想不到这福儿竟然会做出如此背叛主家的事。
    福儿并不理会其他人对她的怒目而视,一路领着士兵往后院的小院子走去,那是一处隐蔽的小院子,左右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前后只有三间屋子,看起来十分的简朴。早有士兵大声呵斥道:“你这丫头,怎么乱带路,这地方我们明明已经搜查过了。”
    福儿冷笑一声,走到假山之后,早有准备一般转动了一下岩壁的凸起,随即一块巨大的假山从旁滑了开来,福儿示意来两名士兵,将这两块假山石头往左右用力一推,让缝隙变得更宽广一些,就见到原本假山所在的地方露出了一块石板。福儿又在地上摸索了片刻,上一回她只是远远瞧见,并不十分肯定,如今找起地方来还有几分费劲,足足花了一刻钟的功夫才找到关键所在,轻轻一击,青砖竟然突然分开为两截,露出了一截长长的地道,那地道十分的光滑,建有重重台阶,足足有数百级,隐隐可见其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方。
    福儿得意地一笑道:“只要穿过这条地道,便是刺客的所在!”
    在院子里面看到这一切的婢女和妈妈们,面色都是十分的惊慌不安,她们没有想到,福儿会出卖郭家的主人,更没有想道这里竟然真的有一条地道!这下祸事可是闯大了!福儿指着这地道,大声道:“你们还不进去?干站着等什么?”
    那军官面上露出一丝冷笑,便一挥手让十名士兵鱼贯而入,一路进了那地道之中,就在这时候,众人只瞧见郭家的主人和其他的宾客们都赶到了这里。
    太子见状,微微一笑道:“想不到郭府竟然还有如此隐秘的所在。”
    李未央看到那地道已经被人发现,面上却并没有露出太子期待的惊慌之色,不过笑容恬淡:“瞧太子这话说的,谁家没有地道呢?”
    太子冷笑道:“是啊,哪家都有地道,却并不是谁家都能藏着刺客的。”他的话音刚落,从地道之中陡然传来一声尖叫,太子面色一变,急忙道:“出了什么事?”
    众人都向那地道瞧去,却见到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士兵灰头土脸地爬了上来,哭丧着脸道:“太子殿下,这地道里有机关,刚才我的人一进去就踩到了机关,掉进了坑中,把腿都摔断了!”
    太子哪里想听这些,厉声道:“我问的是里面有没有抓到刺客?”
    那士兵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声音颤抖道:“太子殿下,里面什么都没有!”
    太子脸色突然就变了,而那福儿却一下子脸色煞白,失声道:“不,这不可能,怎么会什么也没有?”
    李未央却是轻轻一哂道:“是啊,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这里面储藏着可是冬天留下来的冰块,专门用在夏日里镇西瓜的,难道你们没有瞧见吗?”声音不大,周遭听见这话的几个人,都是心头一凛。
    众人不知所以,闻言不禁失笑,原来这地道里面竟然是一个地窖,里面藏着的是去年的陈冰,凡是大户人家总有这样的地方,这没有什么奇怪的。李未央又道:“哦,除了冰,还有四十坛酸辣白菜。太子殿下想要尝一尝吗?”
    太子心头怒火熊熊燃烧,差点没被李未央不阴不阳的几句话气得背过气去,目光阴冷地盯着士兵道:“真的什么也没有?”
    那士兵连连叩头道:“是,殿下,已经查看过,真的什么也没有。”
    李未央目光冷淡地瞧了福儿一眼:“怎么?太子殿下是想要查找刺客吗?可惜这是我郭家的地道,却不知道这丫头竟然带人到这里来,她是二嫂身边的丫头,前些日子闯了祸被关了起来,刚刚放出来,一时疯了也是有可能的,可怜你们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相信她,哎,真是可惜,白费了功夫。”
    她这么一番话说出来,太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一个眼色过去,那领头的军士大喝一声:“这贱人分明是故意蒙骗咱们,实在该死!”说完,毫不犹豫上去,手起刀落,福儿尖叫一声就要躲开,赵月动作很快,及时一挡,打偏了一点剑尖。正因这一偏,福儿被这一剑砍中了肩膀,倒在地上喘息了半天,兀自睁大眼睛,哀嚎不已。军士还要上去补刀子,却被赵月阻拦了,李未央微笑看着痛苦不堪的福儿,道:“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杀人灭口么?”
    太子心头更加恼怒,几乎恨不能把李未央一剑杀了,可惜在这种情况下他必须隐忍自己的情绪,只是冷声地道:“其他人呢?”
    为首的军士道:“回禀太子,属下兵分四路已经去查看了,一会儿就有消息传来。”
    太子冷哼了一声,他们的计划不会泄露,一定是郭衍预先得到消息隐藏了起来,可郭府四周他也都派人围得水泄不通,根本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他就不信会什么都找不出来!
    很快,负责搜查前院的人匆匆而来,跪倒在地上:“太子殿下,属下已经仔细的搜查过,未见刺客踪影。”一路、两路、三路这么说,最后连第四路检查的人都回来了,面上都是十分的难看,显然是什么都没有查到。
    太子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他咬牙道:“你们可真的查清楚了?的确没有刺客?也没有其他东西?”他在说其他东西的时候咬住了重音,李未央冷冷一笑,面无表情地看着。
    士兵们都低下了头,不要说是仔细,他们连郭家整个地皮都翻了起来,那些个犄角旮旯的地道都一个不落的找到了,可惜,不要说郭衍的人影,就连一根鸡毛也没有找到。
    齐国公心头微松,冷冷地道:“太子殿下,你带着这些人闯进我家内院,又无中生有的编造罪名,说我家藏匿刺客,殿下啊殿下,你这是意欲陷害忠良!现在什么也没有查到,我倒是要问你一问,带着些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太子面色一变,随即笑道:“国公爷莫要恼怒,我这也是想要为皇帝捉住凶手,有人密报说亲眼瞧见那刺客翻墙进来,我是怕惊扰了诸位才派人搜查。”
    齐国公冷笑:“太子殿下真会说笑,若是那刺客真的进来,又怎么会找不到,若是殿下想要捏造什么莫须有的罪名,不妨现在就和我上殿去面君,也好在陛下面前证明我的清白!”
    太子心头恼恨到了极点,面上却是极为懊恼,连声道:“不敢不敢,齐国公莫要怪罪,是我一时太过心急了。”事实上为了找到郭衍,太子的这些士兵可以说十分的卖力,哪怕是假山的缝隙都已经一一检查过了,而齐国公的书房更是按照太子事先的吩咐,整个搜查了一遍,确实什么也没找到。
    齐国公笑容更加冰冷道:“对了,我夫人的卧房,女儿的闺房,还有我母亲的院子,恐怕还没有搜查仔细吧,要不要我带着大家去好好看一看,把那些藏在卧室里的地道都给你们翻出来,让你们好好瞧一瞧,可好吗?”
    他这样说着,太子知道事情不妙,恭敬道:“齐国公不要生气,我这也是情急之下没有办法。”
    齐国公嘲讽地笑了两声:“我们郭府历来忠于陛下,家中的地道是很多,但是都是用来存放一些没有用的东西,谁家没有呢?太子殿下若是以为我们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刺客,不妨将郭家的屋子都给拆了,好好检查一遍,免得将来有什么遗漏!”
    “哈哈,”太子干笑两声,“国公爷真会说笑。”
    齐国公沉下了脸,打断了他:“谁在说笑!今天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才会让你们搜查,可却什么都没有搜出来!我堂堂国公府成了什么人都可以搜的地方!殿下,搜也已经搜了,难道你还真的要掀了郭家的房子,在这里放一把火吗?”
    这就是在说太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意图杀人放火了,这罪名太子可承受不起。他连忙笑了笑,神色十分勉强道:“是我行事不周,改日必将登门道歉,请国公爷和郭小姐见谅。”说着,他吩咐领头的军士道:“还不撤下?”
    军士犹犹豫豫的,仿佛不想听太子的话,他凑到太子的耳边,低声说道:“都到了这一步,若是搜不出人恐怕传出去不好听。郭家的地道都是一个套一个,依属下看,不妨从这条地道挖进去,说不准还是别有洞天的。又或者对方刚逃不久,不妨将这方圆十里都搜查一遍,定能找到刺客,让他没处可躲。”
    郭澄见到这位军士,神色阴冷:“唐将军,若是我没有记错,你是禁卫副统领之一,职责是拱卫京师,却没想到你成了太子殿下的私人护卫,他一声领下,你就丢弃了皇家的使命,带人到我郭府里来胡作非为了?”
    那唐尧听了这句话,脸色顿时一变道:“三公子不要胡言乱语,我不过是奉命来搜查而已。”
    郭澄似笑非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劝在场各位大人也好好管教一下身边的仆从,免得一不小心,这唐将军就会捉了你们的子侄硬说是犯人,然后治你们一个伙同谋逆的罪名!”
    唐尧一惊,他没有想到这郭家的人嘴巴竟然如此的厉害,以至于他完全没有立足之地,他想到这里立刻后退了一步,闪到了城亭侯周贞的身后。
    齐国公却不准备就这样轻松的放过他,他语气淡漠道:“城亭侯,我倒想好好问问你是怎么管理这十万禁卫的!怎么让你的副统领到我郭家来随随便便的搜查,又或者,唐将军是受了你的命令,特意跟随在太子身边的吗?”
    他这么一说,连城亭侯周贞的冷汗都流了下来,他手上有十万禁卫,负责拱卫大都,守护皇室,唐尧是禁军的四位副统领之一,自然要听从周贞的号令,只不过这一回,唐尧奉太子之命搜查郭府,其实城亭侯是默许的,因为他早已觉得郭家声势太大,如今又没了陈家在一旁帮衬,是时候来分一杯羹。但这些话终究不好放在台面上讲,若是被陛下知道,必定疑心他和太子有什么勾结,不,甚至可能怀疑到秦王殿下的头上,这么一来,本来只是想要坐山观虎斗,就被一起拖下水了。城亭侯立刻瞪了唐尧一眼,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还不跪下向国公爷请罪!”
    唐尧立刻跪倒在地,把头埋得低低的,心头第一次涌上惶恐。
    太子脸上已经是极度难堪,今日这样空手而归,父皇知道一定大发雷霆,再加上在城中搜查扰民,恐怕他回宫后会有苦头吃……心头掠过皇帝那一张阴沉莫辨的脸孔,太子心头一阵战栗,勉强道:“既然刺客不在郭府,那我这就告辞了。齐国公也不要恼怒,今日是我们失礼了,改日一定向你赔罪!”
    齐国公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太子一眼,太子面上难看,狼狈地带着人离去了。众人看到这一幕,面上都有些讪讪的,尤其是刚才那些撺掇太子搜查齐国公府的人,更是灰溜溜地也一同离开。
    齐国公回头看了李未央一眼,却见她对自己微微一笑,神情十分的平静,齐国公一直捏着的心,这才松了一口气。等到郭府将所有的贵客都送走了,齐国公连忙问道:“你二哥在哪里?”
    李未央眼神清澈:“就在刚才,我已经将二哥转移到了别处,父亲你且放心吧。”
    齐国公听到这话,却很快又觉得奇怪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太子要搜查国公府的呢?”
    李未央微微一笑,平静地道:“我从很早开始就防这一日了,等到晋王殿下遇刺,太子吩咐禁军封锁大都,我就知道太子一定想要搜查整个齐国公府。”其实,应该是更早之前……
    齐国公点了点头道:“那你二哥现在?”
    李未央转头向赵月吩咐了两句,赵月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进入地道之中,不过小半个时辰,竟然和郭衍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齐国公面上一变道:“刚刚那个士兵不是已经搜查了地道了吗?”
    李未央只是轻声回答:“这就要多亏了旭王殿下了,他在我们郭府不知道挖了多少层,一道门套一道门,就跟迷宫一样,莫说是那些士兵把房子拆了,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未必能把二哥找到。”唐尧所谓的继续挖掘,若是没有人指引,也绝对找不到郭衍。
    郭夫人上前仔仔细细地看着郭衍,眼中涌出了泪花,“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刚刚被人放出来的郭敦快步走过来,他一把提起跌坐在地上的福儿道:“你为什么要帮着外人来害我二哥?”
    福儿整个人瑟瑟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郭澄连忙道:“郭敦,你先放开她。”
    郭敦恼怒地一把将福儿摔在地上,福儿的骨头都快被摔碎了,只能硬生生地忍着不哭出声来。郭夫人摇了摇头道:“真没有想到,冰冰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衍儿毕竟与她夫妻一场,竟然丝毫不顾旧情,让这个丫头来害自己的丈夫!”
    李未央叹息了一声,却是开口说道:“母亲认为是二嫂做的吗?”
    郭夫人一愣,随即猛地转头看向李未央道:“嘉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未央的目光落在了郭衍的身上,她轻声道:“二哥,你觉得二嫂是害你的罪魁祸首吗?”
    郭衍面色沉寂,他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福儿。
    郭夫人听到这话,越发的奇怪了,她上前一步,定定地看着李未央道:“难道这件事情还另有别情?嘉儿,这里都是自家人,你为何不将一切的实情说出来。”
    众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未央,却突然有人朗声道:“她不愿意说,便让我来说吧。”转过头来,便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斜倚在假山之上,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熠熠闪光,异常俊美的面容顿时叫在场的众人都黯然失色了,正是旭王元烈。
    ------题外话------
    大家问我,挖坑埋死谁,接下去看会知道的,这条线稍微长点,一个个解决掉。
    PS:给个提示,太子来郭府,真正要找的不仅仅是郭衍哟\(^o^)/~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26 15:50:36
    245 殊死一搏
   
    李未央的目光在元烈的面上扫了一眼,语气却十分平静:“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应该请二嫂来,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齐国公看着李未央,只觉得她那一双清亮的眸子里似乎流露出一丝极端复杂的神色,他蹙起了眉头,眼前这件事分明是很清晰了,为什么嘉儿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呢。他犹豫了片刻,出于信任,点头道:“既然嘉儿这么说,那咱们就请陈家人来,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
    李未央不再开口,郭夫人的目光愈发的疑惑,可是,无论她如何询问,李未央都没有透露一个字。
    一个时辰之后,陈灵、陈夫人以及陈冰冰一同到了郭府。婢女送上了茶,随即便全都退了下去。齐国公看着陈灵,开口道:“尚书大人,这一回请你来可知道是为了何事吗?”
    陈灵面上掠过一丝惊疑,难道郭家是为了追究这一次陈留公主大寿,他们没有来祝寿的过错吗?可是,郭陈两家如今已是彻底的交恶,他们陈家不来,郭家又有什么理由置喙?心里虽然是这么想,可是看到旁边面色苍白的女儿,陈灵咽下了这口气,脸上勉强带了一丝笑容道:“郭兄,今日我是另有要事,才……”
    齐国公摆了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灵疑惑地和陈夫人对视了一眼,这才开口道:“那么郭兄所指的到底是什么?”
    特意把陈家人请到这里来……心高气傲的齐国公难道要对陈家人低头吗?就算如此,他也该只请陈灵一人,为什么要把其他人一起叫来?陈灵心头更加觉得奇怪,可是他在齐国公的脸上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他顿了顿,继续问道:“还是为了郭衍和冰冰的事情……”话没有说完,陈冰冰却心头一跳,猛地抬起了头来。
    齐国公叹了一口气道:“把人带上来吧。”立刻有护卫将一名女子扭送了上来,那女子跌倒在地上,却是一言不发,面色惨白的模样。陈夫人一下子认出了此人,不禁失声道:“福儿,你怎么会在这里!”福儿低下头,却是不敢去瞧陈夫人,肩膀上还是血流如注,狼狈不堪。
    陈冰冰最为吃惊,看了一眼自己的贴身婢女福儿,又看了一眼齐国公,神情之中流露出一丝惊疑。
    齐国公冷声道:“我想这个婢女你们应该是认识的,不需要我介绍了吧。”
    陈灵当然知道,这福儿是陈家当年给陈冰冰陪嫁的心腹婢女之一,从小在冰冰的身边长大,如今又为什么会是这副姿态出现在郭府呢?陈夫人不禁沉下脸,呵斥道:“贱婢,难怪从今天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你到这里干什么来了!”
    李未央目光冰凉,声音却十分柔和,叫人听不出她的半点心思,道:“陈夫人不必动怒,今天在公主的寿宴之上发生了一件事,陈夫人想必还不知道吧。”
    陈家人的面色更加疑惑,显然还不知道郭府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郭夫人神情难得阴沉不定,道:“今天本来是公主的寿宴,可是晋王殿下却突然遇刺,又有人说起那刺客逃进了郭府,为此太子招来禁军将整个郭府搜查了一遍。”
    陈灵心头一惊,向齐国公道:“此事当真么?”
    齐国公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止如此,就在太子搜查刺客的时候,这丫头突然跑了出来,告诉那些禁军说我们郭家窝藏了郭衍在府中,并且还亲自为他们带路,一路找到了地道,指正我郭家窝藏钦犯之罪!”
    陈灵额角青筋暴露,突突地跳着,他迅速转头,盯着福儿厉声道:“贱婢,你真的做了这种事!”
    福儿突然失声痛哭,伏倒在地哀戚道:“奴婢也是为了二少夫人着想,少夫人自从回到陈家中,整日里都无法安枕,天天是以泪洗面,奴婢实在是气不过……”
    陈冰冰猛地站了起来,脸色惨白地给了福儿一个耳光,直打得她半边脸都偏了过去,难得疾言厉色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难道我让你去陷害自己的夫君么!”
    福儿咬牙,却是一言不发。
    郭夫人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对陈冰冰也产生了一丝难以压抑的怀疑,冷声道:“冰冰,你为何还要惺惺作态!这婢女分明就是听了你的吩咐才来指正郭衍,我实在想不到,你竟然恨郭家恨到这个地步!窝藏钦犯——亏你说得出口!这钦犯可是你的丈夫!你的心肠,当真就如此的狠毒,非要我们全都命丧于此,你才高兴,你才解恨么!”
    郭夫人一字字一句句如同刀锋一般,戳得陈冰冰心头溅血,她泪如泉涌,不敢置信道:“母亲,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这两年来我何曾有半点不尽心力?是,我是怨恨纳兰雪,我是不希望再见到她,可是郭衍是我的夫君,我为什么要害他,郭家是我的夫家,我又为什么要害你们,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毕竟我还没有离开郭家,我还是郭家的一份子,不是吗?”
    郭夫人冷笑一声道:“是啊,我也相信你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若不是因为有你的指示,福儿何至于会做出这样的事,她一个区区的婢女,怎么有这种胆子!”
    郭夫人这一席话说出来,陈家人的脸色都是十分难看。陈灵对着福儿恶狠狠道:“你老实交代,可是你家少夫人吩咐你这么做!”
    福儿只是大声痛哭,却是坚决不肯再说什么,一副委屈的模样。众人见她这样,不免都怀疑福儿碍于众人都在场,不敢背弃自己的主子,所以才一力承担下来。现在受到逼问,她又不禁害怕起来,才会一言不发。郭澄上前一步,目光如炬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你不肯交代一切,今天你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大厅!”
    福儿浑身一抖,牙齿开始打颤,目光惊恐地看着郭澄道:“三……三少爷,奴婢……奴婢……”她的话没有说完,郭澄已经厉声道:“你还不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福儿像是终于忍受不住,一下子整个人都崩溃了一般,大声道:“是!是少夫人指使奴婢这么做的,奴婢是没有法子呀!”
    陈冰冰听了这一句话,猛地跌坐在了椅子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福儿,失声道:“你……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何时要你去害我的夫君!”她仿佛独自站在黑暗中,这个世界如此的寒冷,叫她几乎承受不了。
    福儿却是哀哭不止,头在地上叩地砰砰作响,泣道:“少夫人,奴婢不想背叛你,可是奴婢也怕死!你从前那么喜欢二少爷,如今就更加的恨他,得不到他也不肯让纳兰雪取代了你的位置,所以你才会这么做!”说着,她转过头,额前已经是鲜血淋漓,不断地哀求道:“老爷,夫人!奴婢真的是无可奈何,奴婢也曾好好的劝说过二少夫人,可是她根本就不肯听从奴婢的劝告,奴婢是什么身份,又怎么能阻挠主子的决定呢,所以,奴婢拼着一死,也只好替主子跑这一趟了!”
    李未央看着福儿唱做俱佳的表现,却是淡淡一笑道:“哦?事情果真如你所说吗?”
    福儿看着李未央,只觉得那冷眸之中透出了一丝寒光,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随即鼓起勇气道:“小姐,奴婢绝不敢说半句谎言,这一切的确是二少夫人吩咐奴婢所为呀!”
    陈灵气得浑身发抖,他转过身去,狠狠给了陈冰冰一个耳光:“不要脸的东西!”
    陈夫人心疼地搂过完全失神的陈冰冰,怒斥道:“你这是干什么,糊涂了吗!”
    陈尚书冷笑一声道:“夫妻之间的纠纷,本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她却闹到这个地步,简直是贻笑大方!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现在还敢指责我!当初若非是你一力支持她,她又何至于在家里哭闹不休,绝食三日,非要嫁到郭家不可!嫁过来之后,不好好做人家的儿媳妇,却总是追究过去的事情,这也就罢了,不思悔改,竟然还命自己的婢女来陷害人家,难道真的要闹得夫妻离散,家破人亡,她才开心吗!这样的蠢东西,怎么会是陈家的女儿!”
    陈灵字字如雪,酷寒如刀,陈冰冰看着向来疼爱自己的父亲一副疾言厉色的模样,却是完全的呆住了,她实在是想不到事情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在指责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呢?她顾不得和陈灵解释什么,一下子扑到福儿的身上,死死抓住她的衣袖道:“这么多年来我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我何时吩咐你做这样的事情!”
    福儿被她摇晃得脸色越发苍白,似是十分惊恐道:“二少夫人,奴婢一心为您,现在您可不能对我见死不救啊!”
    陈冰冰不懂福儿为何将这一切的罪过都推在了她的身上,她从来没有吩咐过对方去陷害郭衍,更加不曾让她在陈留公主大寿的时候回到郭家。她真的十分震惊,究竟是什么人给了福儿好处,竟然能让她如此反过来陷害自己。电光火石之间,过去的一切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凄厉道:“福儿,你早就背叛了我!现在,你是和外人联合起来陷害我!”
    郭家的其他人却是并不相信陈冰冰的表现,其实也不怪他们,郭夫人已经给了陈冰冰太多的机会,一次,一次,又一次,偏偏陈冰冰都让她失望了,以至于这一回她再也没办法相信这个儿媳妇。不错,过去的陈冰冰的确天真美丽,温柔善良,又十分的活泼,很是讨人喜欢。可是自从纳兰雪出现,陈冰冰就已经变了,她完全不像是以前那么的善良,为了驱逐纳兰雪,她做了很多的错事,以至于所有的人都开始讨厌她,希望郭家与陈家的这桩婚事从来都没有成真过。事到如今,郭夫人已经不再相信陈冰冰的任何一个字了,陈冰冰丢下了福儿,扑倒在了郭夫人的脚下:“母亲,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她的眼中满是悲伤,眼泪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打湿了她的衣襟,神情也是无比的痛苦,她想喊什么,可是嗓子已经哑了,怎么也喊不出来:“过去我的确做错了事,可是这一回,真的不是我!母亲,你相信我!”
    郭夫人垂下了眼睛,看也不看她一眼。陈冰冰转过头,又抓住了陈留公主的衣摆,绝望地道:“祖母,看在冰冰这么久来服侍您的份上,为我说一句话吧!”
    陈留公主无奈地看着她,陈冰冰年轻的脸上竟也透出苍凉之色,一只手向着她伸出来,满是祈求……陈留公主摇了摇头,终究只是开口道:“冰冰啊,你太让祖母失望了。我以为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却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郭家若是倒了,你陈家又岂能长久呢,中了别人的挑拨离间之计,你可真是个傻孩子!”
    陈留公主这么说着,已经是一副绝对不肯相信陈冰冰的模样。陈冰冰无奈,转眼瞧见江氏站在一旁,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膝行过去,死死地攥紧了江氏的裙摆道:“大嫂,我是无辜的,你相信我!”
    江氏怔怔地看了许久,嘴角忽然有一丝怜悯。不管陈冰冰做错了什么事情,江氏觉得自己都能够原谅她,因为同样是女子,她可以体谅对方那种心情。没有一个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夫君心中思念着他人。但这一次她真的做得太过分了,以至于如今祖母和母亲都不肯再原谅她,她又如何说自己相信对方呢。所以她一言不发,只是轻轻地挥开了陈冰冰的手。
    陈冰冰没了支撑,一下子跌倒在地。她的目光在郭家每一个人的面上扫过,原先直冲头顶的悲愤此时都消退下去,比方才更深却更平静的一种绝望慢慢笼罩了她,因为没有一个人出声,没有一个人看她,没有一个人说相信她。此刻她已经是孤立无援,绝望到了极点,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听见有脚步声在耳畔响起,猛地抬起头来,却看见了一个最不可能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李未央将陈冰冰从地上扶了起来,柔声道:“二嫂,我相信你。”
    陈冰冰看着李未央,她万万想不到,此刻站出来为自己说话的人竟然是一直维护着纳兰雪的小姑子。为什么,李未央不是十分同情纳兰雪吗,现在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开口帮助自己呢。陈冰冰看着李未央,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李未央深深地看了一眼陈冰冰道:“二嫂,你先站起来,坐到一边去。”
    陈冰冰抓住了李未央的手道:“你真的相信我吗?”她的眼中充满了绝望,李未央此刻就已经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李未央点了点头,神色平静道:“是,二嫂,我相信你。”
    陈夫人赶紧过来将陈冰冰搀扶到了一边,看着李未央的神色之中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一丝感激。她没有想到在郭家居然还有人能为自己的女儿说话,说实话,到了现在连她也不敢确定陈冰冰是否真的无辜了。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对郭衍那是十分的痴情,人若是用情到了极处,做出什么样的傻事,都是不奇怪的。
    郭夫人看着李未央道:“嘉儿,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李未央轻轻地一叹:“母亲,我相信二嫂虽然糊涂,但却不会做出今天这样的事情。”
    郭澄不禁开口道:“可是,铁证如山!”
    李未央摇了摇头道:“三哥,我说相信二嫂,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深爱着二哥。”纳兰雪是情敌,所以陈冰冰才会动了除掉她的心思。可是郭衍呢,陈冰冰心心念念的要嫁给他,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以绝食相逼。可见她对郭衍爱得极深,嫁进来两年,陈冰冰做尽了一切,只为了让郭衍开心,为了让郭家的每一个人接纳她。这样的一个人,你可以怀疑她心思毒辣,也可以怀疑她不择手段,更可以怀疑她不是一个好人,但你绝不能怀疑她对郭衍的一片真心,这才是李未央相信她最重要的理由。所以,李未央看着众人,目光冷淡道:“就凭着二嫂对二哥的那一份真情,我相信今天这件事情与她无关。”
    众人听到这里,神色都产生了极大的变化,郭夫人摇了摇头道:“不,嘉儿,你只是猜测而已,你二嫂做的糊涂事也不止这一桩了,这福儿可是她的婢女,除了她之外,还有谁能教唆这丫头做出这种事来呢。”
    李未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啊,究竟是谁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非要将郭家置于死地不可呢。”
    郭夫人听了这句奇怪的话,只是看着李未央,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纯黑瞳子,不知道她究竟想要说什么。
    李未央却没有回答众人的疑问,她只是看着门外,静静地道:“二哥,我想你应该知道一切,对不对。”
    门外,果然见到郭衍缓步走了进来。
    陈家的人见到了郭衍,面色都是一变,尤其是陈冰冰,她盯着郭衍,泪如雨下,几乎是已然痴了。郭衍看了陈冰冰一眼,目光最终却是落在了李未央的身上,神色极为凝肃:“是,我知道今天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元烈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在李未央阻止他说出一切之后,他目睹着眼前发生的经过,突然就悠然叹了一口气,却瞧见李未央微微一笑:“二哥,你愿意把一切都说出来么?”
    郭衍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早也应该做一个了断了。”他这句话说完,便吩咐人道:“去将纳兰姑娘请来。”
    郭夫人听了,面色顿时变了:“衍儿,你这是做什么?”让陈冰冰和纳兰雪坐在一块儿么,这简直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想象的事情,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这两个人如今已经是势同水火了。郭夫人这么想着,刚要阻止郭衍,却见到他向自己摇了摇头。
    郭衍神色凝重,认真道:“母亲,如今的局势,我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希望你不要阻止。”
    郭夫人神色愕然,随即便沉默了。郭家的每一个人,都静静的等待着。此刻在这大厅之中,是一片的死寂,就连那福儿也是瑟缩在那里,一个字都不敢说了。不多时,便听见轻轻的脚步声,纳兰雪出现在大厅门口,她满身白衣,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她只是向厅中的众位长辈从容行礼,随后她便看向郭衍道:“找我来有什么事么。”
    郭衍深深地望着她,目光之中是说不出的复杂,他开口道:“是,我今日有话要说,你坐下吧。”
    纳兰雪坐到了一边,却是离陈家人远远的,神色十分的平静,让人丝毫也瞧不出那一双静谧的眸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人都到齐了,元烈的目光在众人面上环视了一圈,却是轻轻一笑,看来这一场戏,今天终于演到了最高潮。
    在众人的沉默之中,郭衍终于道:“那一年,我在战场上受了伤,又和自己的副将失散了。不得已,只能乔装打扮,化妆成普通的士兵,想要找一户人家养伤,后来收留我的,就是纳兰雪。在那三个月之中,我逐渐喜欢上了她,并且向她表白,原以为她不会喜欢我这么一个刀口舔血的人,可是最终她的回答却让我欣喜若狂。短短的相处,我们就已经私定了终生,这件事情,后来被纳兰家发现了,让我意外的是,纳兰老爷并没有责怪我,他默许了我和纳兰雪的婚事,只不过特意嘱咐我,不可以负了她的女儿。为了让纳兰家放心,我写了一纸婚书,保证一年之后,将会来迎娶纳兰雪,后来因为战事紧急,我就匆匆回到了军营之中。这件事情十分的隐秘,除了写信报给父母亲知晓外,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但是后来因为母亲生病,所以我急忙赶回了大都,也就是在那时候我才知道,冰冰非要闹着嫁给我的事情。”
    当郭衍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神情已经带了一丝说不清的自嘲:“当时我闹得很凶,死活也不肯迎娶冰冰。有一天晚上我独自一人意图想要离开郭家,去寻找纳兰雪,可是就在那一天却是被母亲发现了。我以为她会责怪我,甚至告诉父亲,可她只是替我整理了行装,又塞给我银票,告诉我以后要好好的对待纳兰姑娘,不要辜负她,不管在何处生活,都不要再回到大都来。等我策马走出了二百里,到了天亮的时候,我才猛地惊醒,不能就这样离开大都,母亲可以放我走,是得到了父亲的默许,他们是出于一片爱子之心,同样的,我对郭家也负有责任,我不能那么自私,我必须为他们着想。我爱纳兰雪,可是我也爱郭家的每一个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亲人,因为我而受到责难。所以,我给纳兰雪写了一封信,告诉她,我已经不能再娶她了。而后我就回到大都,迎娶了冰冰,后来发生的事情,其实你们都已经知道了。”
    陈冰冰看着郭衍,那神色之中似乎有说不清的痛楚。
    纳兰雪神色平静,她可以理解郭衍当时的心情,也可以想象他做出这个决定是多么的艰难。可是,她依旧不能原谅他。正因为这份不原谅,才促使他们走到了今天,如今,已经再也回不了头了。
    李未央看着郭衍,忽而笑了,她五官十分的美丽,鲜少有尖锐的表情,可是此刻唇角轻轻一扬,却是笑得异常冷酷。在那冷酷的笑容之中,薄唇扯出优美的弧度,一字字尽是冰凉:“二哥,害你的人是谁?”
    郭衍的脸一下子变了颜色,他垂下了眸子,一言不发。
    “二哥,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我猜你就知道了一切,可是,你却什么都不肯说,是因为你对这个人十分的愧疚。你——早就猜到是谁吧。”
    郭衍叹了一口气,他几乎不能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妹妹,其实,他知道的并不多,是直到今天,他才敢确定心中的猜测。
    李未央缓缓地走了过去,长长的裙摆在地面上划过,她平视着对方,冷声地道:“二哥,我希望你将一切都说出来,将你心头的怀疑说出来!”
    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李未央,就连郭衍也不禁颤动了一下。
    郭夫人充满疑惑地看着李未央,她根本不明白李未央为什么突然这样逼问郭衍,她开口道:“嘉儿,你究竟和你二哥说什么,为什么我都不明白呢?”
    李未央转过了头,她的声音变得极为冰冷,甚至隐隐压抑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愤怒,她开口道:“能够让二哥如此愧疚的人,能够让他明知道一切却不肯说出来的人,这大厅上,还有第二个么!”
    众人的目光全部唰地一下落在了纳兰雪的身上,纳兰雪并没有被李未央的气势吓到,她只是微微一笑道:“郭小姐的意思,是在怀疑我吗。”
    郭夫人吃了一惊,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地道:“嘉儿,你这怀疑是不是也太匪夷所思了。”
    李未央却没有看向其他人,她只是盯着纳兰雪:“纳兰雪,每一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可是当一切的真相被拆穿的时候,至少要有承认的勇气。怎么,你敢做却不敢当吗。我刚才所说的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心里最清楚了!”
    她轻轻的一句话,却令得纳兰雪呼吸一窒,随后静了下来。纳兰雪望着李未央,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笑意,只是那笑容却是说不出的淡漠。很久之后,她才开口道:“你果然是个很聪明的女子,世上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好,那我想看看你究竟知道了些什么,说吧,将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李未央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是以为自己很聪明,所以我才相信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欺骗我,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错了,从一开始你遇到我,为我治病,就已经是一个圈套了。不,或许还更早一些,从太医在我的药中动了手脚,到我的病情加重,到你遇到我,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戏,是么。”
    郭夫人完全震惊地看着李未央,就在不久之前,李未央和纳兰雪感情还是十分的要好,如同至交好友一般,可是现在李未央口口声声的指责,让郭夫人根本就没办法反应过来。随即,她的表情一瞬间就变成了愤怒:“纳兰姑娘,嘉儿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纳兰雪轻轻地一叹:“郭小姐错了。”
    李未央扬眉:“我错了,哪里错了。”
    纳兰雪只是平和微笑道:“事实上早在草原之行前,我就已经注意到了你。”
    她这样轻轻的一句话,将整个大厅的气氛变得十分的阴沉肃杀。
    李未央的眼底闪过一丝异色,然后慢慢地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
    纳兰雪静静地望着她,脸上从始至终是带着笑意的。
    李未央又继续说下去,她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的镇定,但此刻缩在袖里的手指也在不受控制的握紧了,声音宛如缠绕在地底多年的种子,挣扎着终于浮出了地面:“你替我治病,然后寻来郭家,明明知道二哥已经娶了妻子,却还是转身就走,故意引起我对你的好奇,诱我追踪而去。然后,还安排了与裴徽的相识,故意和他联合起来演了一场戏,让我以为裴徽意图利用你来打击二哥,打击郭家。接着,我信以为真地去收买你、安抚你,你接受了我的好意,又在我面前撕毁了婚书,自然是为了博取我的信任。可笑,我竟然相信了你,还送给你一座药堂,这样,你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大都。”
    就在李未央说话的时候,外头却突然轰隆隆的一声,突然响起了雷声,惊动了所有人,紧接着雨水轰然而下,像是要倾倒所有的愤恨一般。整个大厅都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词穷声哑,唯一一个说话的人,则是满腔恼怒。
    这时候李未央只觉得心头十分的愤怒,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可以欺骗她!从来没有!可是偏偏她却相信了纳兰雪,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还能保持这样的平静,平静得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她的声音越发冷凝:“为了取信于我,你确实花费了一番心机,甚至不惜让那裴徽来陪你演戏,好一出苦肉计呀,使得我主动将你留在眼皮子底下监视。然后,便是五哥的受伤,甚至连那逍遥散都在你们的预料之中,你们的计划一步一步地推动着我,让我鬼使神差地去请了你,一点点地主动去靠近你。这心思的把握,分分寸寸丝毫不差,如此缜密,实在是叫我叹服!”
    郭夫人完全愣住,她看着纳兰雪,实在想不到这一切竟然都是一个阴谋,一个陷阱,而且这纳兰姑娘,根本不像是这样心急叵测的人啊!然而,李未央要说的不止如此。
    “等你为我五哥治好了病,我自然会对你感激涕零,原本的三分好感,也变成了八分。这时候,你再故意设计陈寒轩上门挑衅,让我二嫂知道一切,依照陈冰冰的性格,她会做出什么来,其实早就已经很明显了。你让这个丫头——”说着,李未央的手指指向了旁边一直不做声却面色惨白的福儿,道:“你让这个丫头在二嫂的身边不断的挑拨离间,疏远二嫂和郭家之间的关系,把我们每一个人都变成她的敌人!然后便可以诱使二嫂对你动手!我早该想到这一点,二嫂只是驱逐你出京,她并没有想要你的性命,如果她真的想杀你,凭借陈家的财力,哪怕有我护卫的保护,你也未必能逃出生天,更何况还那么巧合,居然让你遇见了元烈!一次一次逃脱!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的事情呢!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如何才能安排的如此天衣无缝,不露痕迹!”
    纳兰雪淡淡地一笑:“不是天衣无缝,不露痕迹,而是刚开始,你就对我产生了同情,所以你相信我,不是么。”
    李未央想要冷笑,可惜唇角还没有扬起,就变成发不出声音的一记叹息:“是,接下来就是你受了重伤,让我对你的同情一下子攀到了巅峰,与此同时,我也就更加的怨怪二嫂,不能原谅她。站在我的角度,我本可以不参加这样的事情,可是人都有怜悯之心,都有义愤之心,或许,你正是挑动了我那一颗心的人,以至于我完全站到了你这边,甚至一叶障目,看不到二嫂的痛苦和挣扎。再然后,就发生了二哥的事,他被人构陷,说是他杀了主帅,又带着十万人意图叛逃。是你们逼着他回到大都,又一步步地逼着他藏回郭家。”
    “哦,对了,上次那一件事,在别院里你刚刚见完了二哥,随即便有人搜查了那座别院,这事情做得太过明显,二嫂当然会怀疑你,误以为是你所为。你正可以反过来利用我的多疑,利用郭家对你的善意,将一切推到二嫂的身上,说她是因为嫉妒,才会诬陷于你。这样一来,我们对于二嫂的耐心也就消失殆尽了。等到二哥发现一切,知道你的委屈你的无奈你的痛苦,他当然不可能再和二嫂继续这段婚姻,等到二嫂离开,就是你动手的最好机会,我说得对么?”
    李未央一字一字,而那福儿却像是被勾起了什么恐怖的记忆一般浑身颤抖着,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
    纳兰雪轻轻地一笑,就在这时候,只听见轰隆隆的一声,电闪雷鸣的瞬间,闪电几乎照破了窗纸,仿佛连每一个人的心也跟着裂开了一般。倾盆大雨哗哗而下,只听见纳兰雪的声音极为沙哑,每个字都是从齿缝里逼出去的一般:“你说得不错,可是,你有证据么。”
    李未央笑了,笑容里是比纳兰雪更为镇定的冷漠:“其实早在太子搜查了郭府却是一无所获之后,你不就应该知道事情早已败露了么,又何必问我证据呢。”
    齐国公开口道:“嘉儿,你到底有什么证据?”
    李未央看向旭王元烈,元烈微微一笑,从袖中甩出了一封书信,“啪”的一下落在齐国公面前的桌子上。齐国公抽出了书信,仔仔细细地看完,面色却是一下子变得极为苍白,他看着元烈,声音有一丝颤抖道:“这……这是何物?”
    元烈只是一笑,眼神冰冷道:“这封书信本该在齐国公的书房被太子的禁军搜出来,好在我及时下手,悄悄地藏起了书信,以至于他们一无所获,你说,若是被太子发现了这封书信,郭家会如何呢?”
    郭衍咬着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不看任何人,也不想听见任何的声音,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尊石像一般。
    齐国公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郭夫人充满疑惑地上前看了一眼那信纸的内容,陈留公主连忙道:“究竟是什么?”
    郭夫人的声音也在颤抖,道:“是国公爷和赫赫国君之间来往的密信,还有印信……”
    陈留公主手中的茶杯一下子摔裂在地上,声音整个都在打颤,不敢置信:“你们说的是什么,怎么可能!”
    陈灵却是明白了一切,他目光冷凝地看向了纳兰雪,冷冷道:“看来,是这位纳兰姑娘将这封书信放在了齐国公府的书房,意图诬陷国公爷和赫赫有勾结。”这样就能解释郭衍为什么要谋杀主帅,甚至带兵叛逃了,这等于是昭告了天下,齐国公府有叛国之嫌!
    这句话说完,大厅之中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极端的凝重,每一个人都用极端陌生的眼神看着纳兰雪。尤其是郭夫人,她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地步,所以,她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身体摇摇欲坠。
    只听见李未央轻声道:“若要藏这封书信,这个人必须在郭府,若要知道二哥藏在地道里,这个人也必须在郭府!往日里书房守卫森严,寻常人很难得手。而事发之时,太子带着人来搜查刺客,所有的郭家人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去保护二哥,绝不会想到有人会趁乱在书房藏下这封书信,以至于给了纳兰雪可乘之机。她正是趁着这个机会,将书信藏在了书房,意图让禁军找到!我们所有人的心思都在二哥身上,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举动,这就是最大的漏洞。我之所以不怀疑二嫂,是因为她并没有机会这样做,因为她早在数日之前就离开了郭府,试问她如何藏下这封书信呢!能够这么做的人,只有纳兰姑娘一个了!”
    李未央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是冰寒到了极点。此时窗外的风雨像没有明天一般的肆虐着,豆大的雨点敲打着窗户纸,让人觉得下一刻那风雨就会破窗而入。这个夜晚,整个大厅陷入一片死寂,空气变得彻骨的冰寒,所有的人都久久不言。
    突然的,纳兰雪笑了起来,笑声悠然,接着一点点变成了自嘲,冷笑,最后是放声大笑,所有人都向她望了过去,只见到纳兰雪笑得几乎都坐不住了。
    ------题外话------
    纳兰姑娘不是来报仇的,你们猜错了,还有,我很喜欢纳兰雪,目前为止所有人物里,我最喜欢的就是她了,你们这些渣渣,不会明白我的忧桑,不理你们╭(╯^╰)╮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26 15:50:49
    246 冷酷到底
   
    众人瞧见纳兰雪笑成这个样子,面上都是无比的惊讶。尤其是陈夫人,她怒视着眼前的女子,想到自己女儿所受的一切苦楚都是她在背后捣鬼,不禁心头更加愤恨,怒声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悔改,简直是狂妄至极!”
    纳兰雪根本连看也不看她,只是径自盯着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早在我来之前,就知道嘉儿你十分的聪明。”她这时候已经不再称呼她为郭小姐,而是像从前一般称呼她为嘉儿。
    这两个字让李未央轻轻地一震,目光笔直地看向了纳兰雪。
    纳兰雪明知道一切都已经败露,可是她却丝毫也不慌乱,依旧神色镇定,目光轻盈,淡淡地道:“你说的没有错,一切都是我计划好的,从在青州的时候开始我就是蓄意接近你。”
    李未央摇了摇头道:“不!这计策高明就高明在——不是你来接近我,每一次都是我主动找上你的,不是吗?”
    纳兰雪盯着李未央如同寒冰一般的眸子,默默出了会儿神,然后幽然一叹道:“不错,我所做的一切正是为了诱使你找上我、相信我,一步一步地走入我的陷阱。”最终,她看着李未央,扬唇一笑道:“好在,你没有让我失望。”
    李未央的神情瞬间变得异常冰冷。
    这时候,窗外的雨声愈发大了,重重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纳兰雪已经站起了身,脸上的伤疤为她的笑容添上了一丝莫名的古怪。
    “现在,既然你们什么都知道了,又预备如何处置我呢?”她的话回响在静谧的大厅之中,恰好天空一记雷霆闪过,照得她的脸竟然显露出一丝异常的凄厉。
    李未央下意识地上前走了一步,近似于固执地道:“我想知道为什么!纳兰雪,我对你不薄,所以我有权利知道,为什么?”
    纳兰雪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她笑了笑,勉强道:“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你还这么执着呢。知道为什么又有什么用处?”
    李未央却很坚持,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纳兰雪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因为这个人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温柔,哪怕别人欺到她头上,她都一样要坚持那些愚蠢的理念到底。李未央从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唯一的一次信赖,换来的却是赤裸裸的背叛。所以,她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迫切的想要知道原因。
    纳兰雪看着固执得完全不像是原本模样的李未央,眼底闪过一丝怜悯,声音也一下子变得坚定起来:“好,你想知道为什么,那我就告诉你。我犯了错,违背了父母亲的意愿,他们将我赶出了家门。”
    郭澄听到这里望着对方,不敢置信道:“你不是说是你主动离开了家,要去寻找二哥的吗?”
    郭衍这时候也看着纳兰雪,却是眸光如雪,一言不发。
    纳兰雪微微一笑道:“不,不是我主动离开的,是我的父亲赶我离去。因为我太不争气,有辱家门,也是因为我死活也不肯同意他们另外为我定下的亲事,所以,我离开了纳兰家,到处漂泊。足足有半年的时间,我都没有回家。半年之后,我还是没有找到郭衍,却已经觉得十分疲惫了。我想应该回家去一趟,父母亲纵然对我还有怨恨,想必在岁月中也被冲淡了许多,我想念我的母亲,我以为等我回去的时候,她一定会原谅我。可是,当我到了家门口,却见到纳兰家的大门紧锁,上面的红漆剥落殆尽,连墙角都已经结满了蛛丝,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而家中老仆领着我去见的是灵牌。后来我才知道,在我离开纳兰家两个月之后,不知是谁传了错误消息回来,说我已经在外面殒命了。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先行病去了,父亲接连丧女丧妻,年岁又大了,痛极伤了身体,一个月后,也就追随母亲而去。”
    众人吃惊地听着这些话,完全都愣住了。
    “可怜,他们两个人临了,连送终的人都没有。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若非我执意要等候郭衍,若非我誓死遵从我们的诺言,若非我离开家到处去寻找他,我的父母也不会活生生的被我气死。慈爱的母亲到最后都没有见我一面,而我的父亲最终只留下了屈辱和悔恨。”
    这样说着,纳兰雪却一滴眼泪也没有落。这两年来,她已经不再流泪,那些记忆闪电般的在头脑中闪过,那样的屈辱,那样的背叛,那样的痛苦。等到她得到郭衍的消息,才发现对方根本已经娶妻,早已经忘记了对她的誓言,她怎么能够原谅他呢?不,纵然她原谅了郭衍,她也不可能原谅自己。
    李未央直直地凝望着纳兰雪的眼睛,轻轻道:“这就是你的原因吗,为了替你的父母报仇,为了替你自己报仇?”
    纳兰雪发出一声嗤笑道:“是啊,难道我不能为自己报仇吗。”
    这个理由很充分,李未央深知纳兰雪完全应该为自己讨这个公道,毕竟,她的身上背负着两条人命。
    在此时,纳兰雪已经继续说下去:“不光是我的父母,还有纳兰家族其他的人。”
    郭衍心头一跳,他猛地看向纳兰雪,失声道:“你是说……”
    纳兰雪却不看他,只是淡淡道:“我在家乡又停留了两个月,原本想要守着父母的坟墓就此终老,为他们守灵,也为我自己赎罪。可是就在这时候,却有一伙叛军闯进了我的家乡,将纳兰一族整整两百零八口诛灭殆尽,妇孺孩子,一个都没有放过,唯独上山采药的我,逃过一劫。后来我才知道,是当年我救了你的行为被那叛军的首领知晓,他是专门找我纳兰一家报复的。因为你诛杀了他的三个兄弟,所以他要用纳兰一族来抵命。”
    纳兰雪的目光落在郭衍的身上,一字字道:“我为什么不能报仇?郭衍,当年你答应我的话,做到了那一条?两年,我在外面整整流浪了两年,缺衣少食,受尽了屈辱,是谁让我变成那样的,又是谁答应我的一切,都全部推翻了?好,既然是我做错了事情,我可以承担后果,因为我信错了人!可是,我的父母有什么罪过,我纳兰一族又有什么样的罪过,为什么要别人替我承担这苦难!郭衍,我最痛恨自己的就是当年救了你,也因为这样,我所受过的苦难,我要一点一点的讨回来!你欠我的,你一生一世都亏欠我!”
    众人望向纳兰雪,就只是震惊地看着。郭夫人没有想到,在纳兰雪行为的背后,竟然还藏着这么多的恨意。父母的逝世,家族的覆灭,对纳兰雪而言是多么大的打击,她一个弱女子,四处寻找郭衍却求而不得。等她得到郭衍的消息,却是他已经为了家族利益,迎娶了陈冰冰。她怎么能够不恨呢,换了任何人,只怕都不会原谅郭衍的。
    郭衍忍不住苦笑,低声道:“这就是你要报仇的原因,我都明白了。”
    纳兰雪却勃然叱道:“不,你不明白!因为我太过痛苦,因为太过沉重,明明一切都是我的过错,为什么要惩罚我的父母和亲人,你告诉我,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你,又为什么要让我救你,甚至还让我们相识相爱,以至于出了那一纸荒唐的婚书!”
    郭衍仿佛被她最后一句话给击中了,他的心头痛苦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冰冰缓缓站了起来,她咬牙道:“纳兰雪,夺你丈夫的人是我!要恨,你就冲着我来好了,一切都是我的过错,跟郭家没有关系!是我逼着郭家,让他们娶我进门的!”
    陈夫人一听,顿时着急了,她连声道:“女儿,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当初这件事情,根本你就不知情啊!”
    纳兰雪冷笑:“是啊,陈小姐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是最无辜的,也是最开心的,这两年来你高高兴兴的做着郭家的二少夫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本该是属于我的!你不过是鸠占鹊巢,夺走了别人的幸福,夺走了别人的爱人!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和我争论谁对谁错呢!”
    陈冰冰望着纳兰雪,她知道对方说的没错,自己一个字也没有办法反驳。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太离谱!若她当时不那么爱这个人,不做出那么愚蠢的举动,如今的郭衍和纳兰雪一定会是一对美满的夫妻,因为郭衍真心爱着纳兰雪,而纳兰雪又是如此的美丽,聪明绝顶。没有陈冰冰,纳兰雪就是名正言顺的郭家二少夫人,可是多了她一个人,这局面整个就不同了。
    陈夫人却是全然站在了陈冰冰的一边,她对着纳兰雪道:“纵然你有怨,你有恨,又什么要将一切冤枉在我女儿的身上,她并没有想要谋杀你,不是吗?”
    纳兰雪微微一笑道:“她心地不够狠毒,曾经想要杀我,可却总是下不了手,既然如此,我就借她的手博得郭家人对我的好感,完成这一场戏,又有什么不对?”
    陈夫人看着对方,心头不禁骇然,这个叫纳兰雪的女子,太过的聪明,太过的狡猾,以至于自己的女儿莫名其妙就上了对方的当,变成了牵线的木偶,在对方手上任由她揉搓。最可恨的却显然是那跪坐在地上的福儿,她背弃了自己的主子。陈夫人火从心起,三步并作两步,转瞬间已经到了福儿的面前,狠狠给了对方一巴掌:“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女儿有哪里对不起你的,你为何要这样的背叛她,跟外人勾结起来!”
    福儿的眼睛一下子红了起来,紧紧揪住胸前的衣襟,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她没有想到事情会落到这个地步。原本她以为,只要郭家被搜查出了谋反的证据,一切都会迎刃而解,谁也不会追究她的责任,而她想要的荣华富贵也就唾手可得了。可是她没有想到,最终竟然是这么一个结局,她下意识地向后爬了两步,就在这时候却突然啐了一口黑血出来,然后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陈夫人吓了一跳,李未央上前一步,厉声道:“赵月,看看是怎么回事。”
    赵月上前探了探福儿的鼻息,这才回过头来面色凝重道:“小姐,她已经死了。”
    众人面上都掠过一丝震惊,李未央缓缓道:“是中毒吗?”
    赵月郑重地点了点头:“不错,是中毒,而且看样子是服下多时,根本就没救了。”
    李未央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杀人灭口了,她冷冷一笑,转过头看着纳兰雪,衷心佩服:“你下手真是干净利落,不留把柄。”
    纳兰雪笑了笑道:“从她答应背叛自己的主子开始,就应该知道她想要的荣华富贵没有一样能到手,唯一付出的只是她愚蠢的性命!”
    李未央看着纳兰雪,她深知收买福儿的绝不是眼前的人,而是另有其人,只不过福儿的死早已在纳兰雪的意料之中罢了。或者说,从最开始郭家人的每一个反应,纳兰雪都已经猜到了。她甚至精准的测算出下一步要怎么做,如何调整才能进一步获得郭家每一个人的好感和信赖,在这一步一步的谋划之中,她已经取代了陈冰冰,成为郭家人心中最理想的儿媳妇。
    福儿在明,根本就是用来吸引李未央注意的一个活靶子,而眼前的纳兰雪,才是那人手上最重要的棋子。
    李未央终于笑了笑,声音冰冷道:“纳兰雪,我很佩服你,真的,为了取信于我,你不惜身受重伤,甚至于毁掉自己的容貌,这样的决心和毅力,绝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够做到的。”
    纳兰雪只是笑,笑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她的声音有一丝迷离,又有些说不出的怅惘,道:“嘉儿,你是不是很恨我?”
    李未央望着她,毫不容情道:“是!从前我有多么的喜欢你,多么的信赖你,现在就有多么的厌恶你!这一点,早在你决定背叛郭家之前,就应该知道了不是吗?”
    纳兰雪微微一笑,是啊,她其实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当她跪在父母的灵位之前,看着沙漏流淌,岁月消隐,最终还是知道自己错了。什么都不再顾虑,什么都可以放弃,一心一意想要找到郭衍,从此与他远走天涯,再不回来。可是转瞬之间,她已经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族人,失去了所有的屏障。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当年是多么的天真和愚蠢,个人的力量,怎么能够抵得过家族呢,她不是输给了陈冰冰,她是输给了郭衍,输给了郭衍所在意的郭家,输给了这里的每一个人。
    郭衍望着纳兰雪,眼里是压抑的痛苦。他义无反顾地背叛了纳兰雪,背叛了自己的诺言,在家族和纳兰雪之间,他毅然而然地选择了前者,告诉自己说他可以爱陈冰冰,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可以像寻常人一样,对自己的妻子保持忠诚。可是他发现,这只是在不断的压抑自己,而后,一如既往爱着纳兰雪,他没有办法和陈冰冰所谓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但是,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向纳兰雪说明一切的立场。
    李未央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人,所谓的联盟,所谓的互相帮助,背后真相是那样的赤裸和丑陋,陈家人硬生生的逼着郭家迎娶了陈冰冰,可是结果呢,陈冰冰在哭,纳兰雪在笑,郭衍只是沉默。
    在李未央的眼中,这三个人都已经被毁灭了人生全部的幸福。
    陈夫人看到这一幕,纵然她再如何狭隘自私,也不忍心继续指责纳兰雪,对方失去的远比冰冰要多。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头,陈冰冰下一刻就抬臂抱住了她,将头埋入她的怀中哭得泣不成声,那泪水顺着衣料很快的扩散下来,几乎将陈夫人的胸前都打湿了。
    纳兰雪冷冷地看着陈冰冰,看着她痛苦,突然挑眉一笑,笑得满是恶意:“很痛苦吧,很难受吧,哭吧,尽情的哭吧!反正,你的人生也只能到这里了,我就是来报仇的,怎么样?我就是要郭衍死,你又能如何?我就是要让整个郭家为我纳兰一族陪葬。现在,你们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可是你们并不能更改这件事情的结局,虽然太子这一次仓促离去,可是郭衍的罪名却是无论如何都洗脱不掉!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出来指证他,你们郭家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办法维护百年的名声,注定了,郭家要毁在我的手上!”
    此刻,在纳兰雪那一张苍白的面孔之上,眉眼显得更加深黑,那去除不掉的伤疤,在她的脸上拼凑出一种极致的美丽,那美丽,动人心弦,却也冰寒彻骨。
    元烈看着这一幕,却是叹息了一声,他静静走上前去,握住了李未央的手,轻声道:“不要难过。”
    只是这四个字,李未央的身体却是抖动了一下。外面大雨倾盆,大厅之内李未央肌肤如玉,面色凝重,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美得不是令人心动,而是令人心悸。
    元烈几乎能够体会李未央这样的心情,因为她是那么的相信纳兰雪,甚至于将她当做好友。过去,在孙沿君丧命的时候李未央也曾很愤怒,但那种愤怒并不是因为背叛,对于李未央这样一个多疑的人来说,她很少信赖什么人,也很少喜欢什么人,这一次,她是主动的亲近纳兰雪,相信她,帮助她,甚至在不知不觉之中,将她看做人生的知己。这也许是因为纳兰雪和李未央的性情之中有几分相似,让李未央逐渐放下了心防。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元烈和郭家的人以外,再没有人能够打动李未央了,可是纳兰雪竟是如此的不珍惜,硬生生的伤了未央的心。
    所有伤害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轻易放过!元烈目光阴冷地盯着纳兰雪,他的心中已经开始转动着所有恶毒的念头,想要将眼前的女子送入地狱。
    陈冰冰的心中茫然一片,终究止住了哭泣,因为她知道在场的众人之中,她是最没有资格哭的那一个,因为一切的苦楚都是她带来的,而对于情敌的嫉妒,使得她忘记了自己善良的本性,忘记了对于郭衍的爱。真的喜欢一个人,应该是成全而不是占有,她早已经忘记了这句话,变得充满了妒忌,变得无比可怕和丑陋。如今,她已经没有办法再面对自己,也没有办法面对眼前的两个人了。
    纳兰雪突然看向了李未央,她定定一笑,道:“嘉儿,在这件事情上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但是,我对不住你,因为骗了你。从一开始,我就是有预谋的在接近郭家,接近你,让你一步步的把我当成你的朋友。我知道,这样很伤你的心,我娘曾经说过,让别人流泪的人,终有一天自己也会流泪的。她说得不错,看到你难过,我也很不高兴,甚至于到了现在没有报复成功的快感,一丝一毫都没有。”
    李未央看她神情非常奇特,心中惊疑不定,上前一步道:“纳兰雪……”
    纳兰雪转过头去,低声道:“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你,可能,我是你人生之中最坏的一个朋友了吧。也许你会后悔,希望从来也没有认识过我,但在我的心底,你永远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知己。”
    李未央自觉心硬如铁,可是听到这样的话,心也不由自主颤动了一下,她刚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纳兰雪已经向郭衍笑了笑,开口道:“郭衍,你可不可以过来。”
    郭衍看着纳兰雪,下意识得站了起来,旁边的郭澄却一把拦住了他:“二哥,不要过去,谁知道这个女人还要做什么!”
    在郭澄的心中,纳兰雪是一个骗子,她欺骗了他们郭家的每一个人,而他此时也对对方充满了怨恨。尽管他也知道,纳兰雪是因为有苦衷才会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可是,他还是没有办法原谅一个对他们撒谎的人,一个背叛了郭家的人!
    李未央却隐隐觉得纳兰雪的面色有些不对,她立刻向郭衍道:“三哥,这是他们之间的事!”还没有说完,郭衍早已经挣开了郭澄,走到纳兰雪的身边,却在五步开外停住了。
    纳兰雪微笑着看他,慢慢地坐到了椅子上,笑道:“郭衍,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郭衍看着对方,心头一颤,只听见纳兰雪已经继续说了下去:“按照老规矩,既然已经有了婚书,我就是你的妻子,你可不可以亲我一下。”
    郭衍看着她,面上极为震惊,他没有想到在此时此刻,对方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陈冰冰别过了脸去,而陈夫人已经去了怜悯,不由自主地恼怒起来:“简直是不知羞耻!”
    郭衍没有动作,他几乎望着这个女子,忘记了一切的反应。纳兰雪的脸上没有露出失望,嘴角却渐渐露出一丝笑意:“很好,如今你也一样恨我了。”
    李未央皱起眉头,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觉得,纳兰雪此举仿佛就只是为了验证郭衍是否憎恨她一般……
    纳兰雪不看任何人,只是自言自语道:“我身为纳兰家的女儿,不知道孝顺父母,忤逆不孝、恣意妄为;我身为你的未婚妻,不知道原谅,满怀仇恨,意图报复;我身为一个大夫,却在情敌的饮食之中下药,逼得她神志恍惚,心神不宁;我身为一个朋友,却居心不良,手段狠辣,全是欺骗……我早已将父母教导给我的东西,那些我原本都拥有的东西都丢掉了……原本的纳兰雪早已经死了,难怪,你再也没有办法爱我了。”
    她这样说着,却是温柔一笑:“像我这样的人,有何面目苟活于人世呢?”
    郭衍还没有意识到不对,却见纳兰雪已从袖子里拔出短剑,嫣然一笑,那笑容是如此的灿烂,仿佛一朵鲜花盛开。随后,匕首一闪,鲜血迸流,她已经将匕首送入自己胸膛,郭衍只来得及冲过去,将她的身躯抱在怀里,慌张地用手挡住流淌出的鲜血,可是血如泉涌,哪里阻拦得住。
    郭衍悲声地叫道:“雪儿,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纳兰雪的眉梢眼角带着一丝笑意,仿佛一朵盛开的鲜花,顷刻之间便已经枯萎了。
    郭衍看到这一幕,心头仿佛痛得要裂开一般,头顶轰轰作响,眼前一片昏黑,似乎自己的灵魂也在一瞬间脱离了窍壳,没了思想,甚至也没了感情,哭都哭不出来,可是他怀抱之中的纳兰雪却是再也没有了气息。郭澄和郭敦冲了上来,想要查看纳兰雪的气息,可是人却被郭衍紧紧的抱住,死活也不肯松手。郭澄大声的劝说着他,可是郭衍却听不见,他抱住纳兰雪,再也不看任何人,衣襟上的鲜血和那双充满绝望悲愤的眼睛,使得郭家的每一个人都沉默了。
    李未央根本没有想到纳兰雪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因为她知道对方是那么的聪明,一个聪明人往往是眷恋生命的,纳兰雪明明知道郭家人不可能会杀她,尤其在听说了纳兰家族发生的一切之后,没有人会要她的性命,纵然她做错了很多的事情。
    可是,纳兰雪还是死了。她没有办法面对自己,郭衍脑海中闪过他们相识相念的一幕幕。
    “我叫纳兰雪,出生那一天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所以父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为什么要走,我不怕任何的连累,你现在是病人,就该听我的!”
    “好,你走吧,我等着你来迎娶我,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等着!”
    这些话,这些场景,一幕一幕的在郭衍的脑海之中闪过。郭衍已经明白了一切,纳兰雪本该是他的新娘,如今却已经没有了呼吸躺在他的怀里,全都是自己的错,是他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子,早在他决定抛弃纳兰雪的时候,就注定纳兰雪死在自己的手里。
    元烈不禁摇了摇头,纳兰雪实在是太聪明了,聪明到让人觉得心里发寒,她和李未央似乎有着同样的决绝,她若是活着,郭衍有可能怨恨她,为她所做的一切感到心寒,甚至有可能毁掉过去美好的记忆和爱情,可是她死了,死得恰到好处。在元烈看来,这是纳兰雪报复郭衍的一种手段,她将这样的死亡,变成了郭衍心头的一根刺,一根永远梗在他和陈冰冰之间的刺。死亡,才是另外一种永恒。
    李未央却一动不动,没有人比她更能够体会纳兰雪的心情,当整个世界在面前轰然坍塌之后,对方心底的那种绝望和凄凉,就是她活着的动力。深爱的人早已成为陌路,而纳兰雪也背叛了自己的原则,就像她说的,纳兰雪早已经死了,死在她被郭衍离弃的那一天。真正没有办法面对一切的,其实是纳兰雪,她最不能面对的,就是如今的自己。
    郭衍突然抱起了纳兰雪,再也不看任何人,踉踉跄跄地向外走去。
    郭澄想要上前拦住他,可是齐国公却是轻轻一叹道:“随他去吧。”
    郭衍抱着纳兰雪离开,李未央不由自主地跟在他的身后。走出大厅的时候,李未央回头看了一眼,陈冰冰木然地坐在地上,毫无反应,像是对外界的一切,都已经失去了兴趣。郭衍一步一步走到了自己的卧室,随后他将纳兰雪放在了床上,起身四处翻找着,却不知道究竟要找什么。
    李未央看着他,面上流露出一丝惊讶,道:“二哥,你究竟要找什么?”
    郭衍头也不抬,只是继续找着。李未央上前一步,仔细一瞧,却发现郭衍手中拿的都是红色的绸缎、帕子,她心头一跳,猛地反应过来:“你要找红绸么?”
    郭衍回过头来,面目平静地道:“是,我要找红绸,雪儿说过,她是我的妻子,可是我却没有能够和她成亲,这都是我的错,现在,我应该补偿她一个婚礼。”
    李未央看到郭衍的神情,觉得他实在是很不对劲,她轻声对赵月道:“你照二少爷吩咐的去做,并且封锁这个院子,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赵月点头应了一声,随即快步离去。
    纳兰雪被平放在床上,脸色死灰。郭衍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取了一把玉梳,低头为她认真的整理发丝,虽然是白天,可是看到这样的情形,还是让人觉得十分的诡异。李未央不由蹙眉:“二哥……”
    郭衍没有抬头,这时候,郭夫人和郭澄等人也已经赶到了,郭夫人忍着泪道:“衍儿,你这是怎么了?纳兰姑娘已经死了,你该让她入土为安。”
    郭衍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微笑:“母亲,你来了。”
    郭夫人见他眼神有些异样,又上前走了几步,意图靠近他道:“衍儿……”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却突然听见郭衍一声厉喝:“站住!”
    “衍儿,你究竟怎么了?”
    郭衍将纳兰雪的尸体抱得紧紧的,一脸戒备:“你们不要靠近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没有安好心思,我不会让你们伤害雪儿的!”
    郭夫人柔声道:“衍儿,纳兰姑娘已经故去了。”
    “胡说!”郭衍大声道,竟将床上的枕头一把丢在了地上:“她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
    李未央和众人都吃惊地看着对方,郭衍的神情实在是太过不正常了。
    就在这时候,郭衍的手落在了纳兰雪的脸上,他喃喃自语道:“好冷啊。”然后他突然握住纳兰雪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试图替她暖和起来。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动作。却听见郭衍低声问道:“雪儿,你是不是渴了?”随后他抬起头,对着他们道:“快,替我倒一杯茶来。”
    所有人都是静静的望着他,眼神之中带了一丝恐惧。只有郭夫人走到旁边,倒了一杯水,主动递到了郭衍的面前。郭衍劈手夺过,微笑道:“雪儿,我喂你喝茶。”他喂纳兰雪的动作有模有样,只是人已经死了,哪里能喝水呢,那茶水尽数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他手忙脚乱,用自己的袖子替纳兰雪擦干净,异常温柔地劝慰道:“雪儿,你怎么不喝呢,是不是不渴?”
    元烈看着李未央,低声道:“未央,恐怕你二哥需要请大夫来看看。”
    郭夫人心头痛极,这一对冤家,当真要痴缠下去,至死方休么。
    李未央摇了摇头,如今郭家面临无数的麻烦事,郭衍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特别是纳兰雪的死,若是让人知道郭衍现在就在郭府中,真的是一场轩然大波了。她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没有郭衍,她的下一步计划没法进行。
    郭衍却仿佛感觉到了纳兰雪的寒冷,他打了个哆嗦,用旁边的锦被将纳兰雪捂得严严实实的。
    其后的三天,不管郭家人怎么劝说,郭衍都是死活不肯放开纳兰雪的尸体。
    李未央的耐性到第三天的傍晚已经到了极限,当机立断道:“吩咐人在二哥每天喝的水中下一点迷药。”
    郭夫人看着李未央吃惊道:“嘉儿,你这是……”
    李未央目光冰冷:“他要疯,咱们却不能陪他一起疯,如今人已经死了三天,尸体一定要尽快的下葬,否则会腐烂的。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纳兰雪死后都不能安宁吗?”
    郭夫人叹息了一声,如今她已经说不出对纳兰雪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这个姑娘害得郭家落到如今的地步,可是她却没有办法恨她一丝一毫。细想起来,纳兰雪其实有无数的机会杀了自己和李未央,可她没有这么做,身为一个大夫,她尽心尽力的为她们治病。
    李未央声音是从未有过的阴冷:“总有一天,我会向那幕后的人讨回一切的!”
    按照李未央所说,郭家人将郭衍迷倒了,再将纳兰雪的尸体下葬,可是郭衍醒来头一件事就是找纳兰雪,等他到处都找不到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发疯一样,见人就问,问不到就打。当郭澄上去阻拦他,他甚至拔出了佩剑对着郭澄一通乱砍。郭澄这才知道自己的兄长是真的被逼疯了。他和郭敦一人一边,强行的制住了郭衍。郭夫人失声大哭,不知所措,而李未央却是压着怒火,快步上前,猛地给了郭衍一个耳光,那一道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院子里,所有人都呆住了。
    李未央厉声道:“纳兰雪就是被你害死的!现在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疯疯癫癫的,害得全家人都为你担心!”
    郭夫人急忙拉住李未央道:“嘉儿,你不要再怪他了。”
    李未央冷笑一声,眼中带着无尽的怒火道:“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纳兰雪为什么要说她是来报仇的!”
    郭衍整个人都怔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未央,而郭家的其他人也都看着她,不知道她究竟在说什么。
    李未央看着郭衍,一字字道:“她这么说,是为了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憎恨她,再也不要记得她,难道二哥你还不明白吗。她不是来报仇的,她是被人硬生生逼着来的,什么叛军首领诛杀纳兰一家,这根本就只是一个谎言,纳兰家的人全都是死在了裴皇后的手上!不,这一切已经很明显了,裴后就是要用纳兰全族人的性命,逼着纳兰雪来做尽这一切,可明白了吗!”
    元烈获得纳兰一族销声匿迹的消息,李未央就已经开始怀疑了,直到那一日看到纳兰雪压抑的痛苦之色,李未央才明白过来。
    郭衍震惊地看着李未央,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原本眸中的狂乱之色慢慢的消失了,眼神恢复了清明,旁边的郭澄和郭导这才松开了他。郭衍望向李未央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李未央声音如同三九寒冬:“再说多少遍都是一样的,这幕后之人就是裴皇后!难道你爱纳兰雪这么久,却根本不了解她的性格吗?在我怀疑试探之后,她本可以停止一切的,可她却没有,若非是有重要的原因,她何至于冒着被发现的风险!”
    纳兰雪外表温柔冷静,实则重情重义,为了纳兰族人,她甘为棋子,献祭自身,犹如地狱烈火焚尽一切,哪怕深爱郭衍,照样冷静狠心步步为营,一颦一笑之间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
    李未央冷心冷肺,疑心极重,却唯独对她不忍,最初起于天涯沦落同病相怜,同是满腔怨愤却无处施展,后来也未尝不是因为看见了对方性格中那份同样的固执,无比相似的顽强,乃至最后的厮杀,一样痛快淋漓。
    若是换了别人,李未央早已毫不犹豫将敌人送上修罗路,偏偏是纳兰雪。当她发现了对方的企图,却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反而用足了试探费下了无数心机,虽然步步试探,却不免欲假还真。
    在与李未央相处的日子里,纳兰雪每每在她面前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这才引起了她的怀疑。而这时李未央才明白,其实纳兰雪早就想说出一切,可惜,纳兰全族人的性命都在裴皇后的手中,她不得不这么做,不得不欺骗自己。这个计划没有成功,纳兰雪已经知道全族必定死在裴后的手上。
    生命就是博演技,可惜纳兰雪不是无情人,她没办法将这场残酷的戏贯彻始终,只能以绚烂却惨淡的方式退场,可这场戏,她李未央,却非要演到底不可!
    ------题外话------
    我最心爱的女配死了,我很忧桑,你们这些渣妹,良知都变成筛筛了啊,不是我想让郭衍清醒过来,反击剧情他还有点用,让渣男发挥点余热吧……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26 15:51:03
    247 手眼通天
   
    纳兰雪死了,但是郭家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并没有解决,郭衍身上的罪名没有洗脱,而那赵祥和更是一口咬定亲眼见到郭衍杀了他的父亲赵宗,一同做证的还有几位与赵家素来十分亲近的将领,再加上郭衍在押赴入京的途中突然失踪,随同的官员和衙差都被诛杀,因此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在杀了赵宗之后,意图谋逆不成才会想方设法逃脱惩罚。按照惯例,皇帝发了告示,捉拿钦犯郭衍。令郭家处境更为艰难的是,如今陈家骤然离去,使得郭家在朝中变得形单影孤,其它各大世家也素来觉得郭家声势太大对他们并无好处,不落井下石已经很好。到了这个地步,郭家想要打开局面,可谓千年万难。
    书房之内,香炉中的烟袅袅升起,淡淡的檀香缭绕,齐国公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郭澄沉吟片刻,开口道:“父亲,五弟已经去了整整一个月,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只言片语传回来,会不会……”
    郭澄的担心不无道理,郭导毕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武功卓越的贵公子,不管在他身边安插了多少个护卫,终究还是不能放心。若是他成功吸引敌人的注意,或许能够掩饰元烈秘密的调查,但这并不能保证郭导的人身安全。
    齐国公对这个儿子的安危自然也是十分关心的,从郭导离开大都的那一个晚上开始,齐国公就一直没能睡好觉,可是在郭夫人的面前他还要表现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毕竟也上了年纪,再不如年轻人一般果敢决绝。他所希望的更多是整个家族的平安和子女的兴旺,现在一个儿子已经烙上了叛逆的名声,另外一个儿子又千里迢迢远赴边境去寻找证据,若是此事真是裴后所为,她又如何会留下证据给郭导去查呢?再加上那赵家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他们在军队之中的势力根深蒂固,一个不小心郭导就可能会万劫不复!
    齐国公想到这里,面色更加沉重,他略有些心烦地站了起来,背着手,在书房里踱了几步,随后转过头,看向李未央道:“嘉儿,你怎么看?”
    李未央抬起眼睛,眼眸深深:“父亲不必过于忧虑,我猜这两日五哥就要有消息到了。”
    齐国公眉头一挑,显然十分惊讶:“为什么?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确定吗?”
    李未央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道:“请父亲相信我。”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却是郭衍那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桌面上,坚硬如红木,竟然也被他砸了个凹槽下去,手背鲜血淋漓不说,原本放在桌面上的茶杯更是一下子跌落在地上,只看见那茶盖滴溜溜地一直滚到了李未央的脚底下。她将对方的恼恨看在眼中,却只是微微一笑道:“二哥不必过于紧张。”
    郭衍咬牙:“我不是紧张,我是心痛!五弟为我付出的太多了,我亏欠他的也太多,要怎么才能偿还?要是此行他有什么不测,我要怎样向母亲交代……”
    他的话说了一半,李未央却抬手止住了,难得劝慰道:“二哥,我知道因为纳兰姑娘的事情你十分自责,可是此事其实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你不必放在心上。”
    郭衍摇了摇头,目中流露出深沉的痛苦:“怎么会和我没有关系?若不是因为我,她何至于被裴后威逼?又何至于到处流浪,最后还是为我丢了性命!”
    李未央却只是面容淡漠,语调轻浅:“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责任,从纳兰姑娘答应裴后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猜到了这最后的结局,也早已经为此做出了准备,旁人又何必替她难过呢?”
    郭衍看着李未央,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李未央很多看法都与他们不同,甚至于对于纳兰雪,她始终也是抱持着一种理解与宽容的态度,他隐约觉得,李未央和纳兰雪的个性有三分相似之处,都有一种死硬到底的脾气。
    门外突然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郭敦一蹙眉,主动站起身自去开门,打开一瞧,却是李未央的贴身婢女赵月。
    李未央瞧见是她,面上掠过一丝了然,道:“怎么啦?”
    赵月顾不上向众人行礼,便将一封信函交到了李未央的手中道:“小姐,您等的消息到了。”
    李未央心头一跳,旋即将手中的信封拆了开来。
    旁边的郭敦克制不住狂喜,立刻道:“是五弟的来信吗?”
    李未央没有回答他,她只是一目十行的将那封信看完了,面色却是一变。郭衍一下子站了起来,声音含了一丝颤抖:“嘉儿,是不是五弟他出了什么事?”
    李未央轻轻舒出一口气,镇定地道:“不,五哥他一切平安,这封信是他写回来的。”这一点,她的确是没有说谎。
    郭敦连忙凑上去想要看李未央手里的信函,她却将信封上的字亮出来给郭敦,随即反而将信纸一抖,迅速地折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袖笼之中。郭敦看到信封上的字迹龙飞凤舞,的确是郭导无疑,这才稍微放松,转头却看见李未央笑容满面地道:“五哥是告诉我们,他已找到了证据,足可以证明二哥是无辜的。”
    众人一听,面上都露出了巨大惊喜之色,尤其是齐国公,他素来沉稳,竟也忍不住兴奋地道:“真的吗?导儿到底是怎么说的?”
    李未央笑了笑,神色郑重地道:“五哥在信里面说他到了那边之后,好不容易才查访到一个证人,并且找到了一本账册,证明赵宗因为贪没了五十万两军资,所以才要除掉二哥!”
    郭衍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震惊地看着李未央道:“你说什么?五十万两?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是呀,赵宗以为二哥你发现了一切,所以他才要除掉你,却不知道你根本一无所知。”
    郭衍的心头迅速闪过一丝疑虑,脑海之中瞬间浮起了当初的一幕,有一天晚上他因为有重要的军报要向赵宗汇报,不待通传就急匆匆步入了对方的营帐,当时赵宗正在和赵祥和秘密地说着什么,一见他进来,顿时面色大变。现在想来,恐怕的确与此事有关。郭衍恍然大悟地道:“原来这就是他要将我置之死地的原因!可若真是如此,赵宗又是怎么死的呢?”
    李未央笑容和煦,声音里飘过一丝冷漠:“二哥,赵宗的死只不过是替罪羊而已,那五十万两是陛下拨给大军的军资,赵宗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就敢贪没呢?这背后当然有人在指点他,可是反过来,那人却不想将此事透露出去,便除掉了赵宗,先下手为强罢了。赵宗一死,此事自然死无对证,唯一有可能将事情泄露出去的便是二哥你了。”
    书房中众人的神情越听越是难看,齐国公已发现了李未央的言外之意,能够让赵宗去贪没银两的,除了裴后便是太子,齐国公却有自己的看法,沉吟道:“不,也许这场戏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针对郭家而布下的局!”
    李未央眸中掠过一丝冷意,点了点头:“的确,这五十万两想必裴后还不放在眼里,她让赵宗这样做,真正的目的就在于布局,纵然二哥没有发现此事,他们也会找其它的法子除掉郭家的!”赵宗也不过是被裴后利用罢了,裴后的目的不在于军饷,而在于构陷郭家。
    齐国公缓缓坐了下来,良久没有开口,终究舒出一口气,一字字地道:“这裴皇后可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从前裴后不对郭家出手,不过是时机不对,如今她一出手,却步步都是将郭家置诸死地,手段真可谓毒辣到了极点。
    裴后若非如此老谋深算,也不会坐稳皇后宝座这么多年,李未央淡淡道:“这是自然的,裴后知道什么时候动手,又该怎样动手,我们实在是防不胜防。”
    众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丝不安,郭敦连忙问道:“五弟什么时候带着证据回来?”
    李未央笑了笑,认真地回答道:“五哥在信中说了,他会一路保护着那个证人和账册入京,大概还要五日就能到达大都。”
    齐国公盘算了一下,突然开口道:“再过五日就是中秋节了,你确定那时候郭导能及时赶回来吗?”
    李未央自然明白齐国公的意思,面上只是微笑:“中秋节陛下必定举办大宴,按照惯例,凡三品以上官员皆可携带家中眷属参加,若是五哥能够及时将证据带回来,咱们就应该在朝堂之上公布于众,让那赵家的阴谋无可遁形,也可以牵出萝卜带出泥,反咬裴后一口!”最后一句话,李未央说得字字森寒。
    郭澄长久拎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不由抚掌大笑道:“好!好!真是太好了!”
    郭衍却是神色平静,但他的心中也是十分的激动,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冤屈马上可以洗脱了。
    等到郭家的儿子们相继离去了,李未央却是落到了最后。目送着其他人走远,她却转头向着齐国公道:“父亲,嘉儿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这时候郭澄、郭衍、郭敦三个人已经走的远了,若是往常他们会察觉李未央的不对劲,但是现在因为过于高兴,他们竟然没有看出她的神色异样。
    齐国公看着李未央去而复返,不禁心头一跳:“嘉儿,莫非你是……?”
    李未央并未言语,只是快速地从袖中展开刚才的那封信,递给齐国公道:“父亲,请你仔细将这封信看一看!”
    齐国公一愣,随即接过了信展开,仔仔细细、从上到下、一目十行的看完。脸色一下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猛地抬起头:“嘉儿,导儿明明说……可你刚才又——”
    李未央神色平静地道:“就在刚才我突然想到这个法子,不知道父亲以为如何?”
    齐国公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却听见她一字字地道:“既然五哥能够带回证据,二哥洗脱冤屈也就指日可待,咱们不妨将五哥找到证据一事大肆渲染一翻,让对方心有警惕,不敢胡作非为,父亲以为如何呢?”
    齐国公只见女儿一双清亮的眼睛目光灼灼,自有深意,他毕竟也为官多年,老谋深算,突然就明白过来,脸上瞬间露出了笑意道:“好!就依嘉儿你所言!你放心,一切我都会提前布置好的!”
    李未央微微一笑,目中却是无比森寒:“但愿此次能够马到成功!”
    中秋节,宫中大宴。
    郭夫人打扮好了之后,来到了李未央的院子,神色中有一丝忧虑道:“嘉儿,你说你五哥今天能赶回来吗?”
    李未央只是对着镜中人微微一笑,笑容十分的沉静,她开口道:“母亲不必担心,五哥既然说了今天能够赶到,他就一定会及时的赶回来,只要在戍时能够入宫,这就没有什么问题,更何况……”她话未说完,已经主动站起身来,走到郭夫人身旁,继续道:“更何况咱们家都是吉人天相,五哥当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都能逢凶化吉,二哥这一次定然无妨的,母亲不必过分担心。”
    郭夫人叹了一口气,替李未央将鬓上的翡翠琉璃宝簪扶正了,轻声道:“但愿如此吧!”
    李未央笑容更加的温和,却是眉心舒展,没有多解释什么。
    家中众人除了郭衍不能参加此次的宴会之外,其余人等都要去宫中赴宴,马车一路驶向皇宫,十六名护卫紧随着马车驶过坊间,然后左转驶上滨湖桥,桥北即是宫城的外门,按照规制,三品以上官员的车驾可以驶入外门,到了秀水门前才需要舍了马车,步入内宫,朝见皇帝。很快车儿就进入了外门,前面再行驶很久才能到达秀水门,中途却突然被人拦住。
    赵月掀起了车帘,就听见一个人在前面满脸怒色的呵斥,眼前的人现任金武将军,在此次宴会中被分配来守卫外门,他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就是裴皇后的表侄,他的名字叫裴忠。虽然不是裴家嫡系,却也是正经裴家子弟,向来受到非常待遇,所以骄傲非凡。
    裴忠一大早就在外门前巡查,等到看见郭家的马车驶入了外门,车的颜色鲜艳而且豪华,两侧的护卫也威武端整,马车驶过他身畔并未减速,径直就往秀水门驶去,裴弼冷笑一声,上前阻拦,口中怒道:“什么人如此无礼?竟然将马车行驶的这么快,简直是胆大包天!”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劈头已经挨了一鞭子那张俊朗的左脸顿时开了花,他捂着脸,怒声道:“谁那么大胆子,竟然敢打我?”
    话音刚落,就看见面前那匹雪白的马上是一个极端俊美的男子,那黑色绣金丝的披风在夜色中熠熠闪着光彩。那人神情似笑非笑,斜睨着他,修长的手轻轻掂了掂长鞭,鞭尾上更是缀满了宝石,看起来嚣张跋扈之极。刚要勃然大怒,在看清对方的脸后,裴忠心头就是一惊,连忙跪倒在地上道:“未将参见旭王殿下!”
    旭王元烈冷哼一声道:“宫中什么时侯改了规矩,凡三品以上官员和家眷可以将马车一直行驶到秀水门前,郭小姐急着进皇宫去参加宴会,将马车行驶的快一些又有什么不对?难道你要让其他人都等她吗?”
    裴忠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他心里却是有一股无名火起,心道自己毕竟是裴后的侄子,虽然只是表侄,可是现如今到底是裴家的天下,这旭王元烈如此喧哗,丝毫也不避讳,甚至还打伤了自己,实在是过分到了极点!更何况这一次他是打定主意要给郭家人三分难堪的,岂可就这样退却——可是还没等他反驳,旭王“啪”的一下,又给他右脸开了花:“小小六品官,竟敢挡在车驾跟前,要是再不让开,小心我一剑砍了你的脑袋!”
    旭王元烈话说的十分嚣张,而且跋扈,但他这话说出来却不知为什么天生就像是他能说的,尤其那张俊美的容貌更将宫中的绚烂烛海都给比了下去,引来旁边不少马车侧目。裴忠的心头一跳,再也不敢耽搁,甚至来不及擦一把脸上的血,连声道:“郭小姐请!旭王殿下请!”说着他带着人也退到了一边。
    元烈冷冷地一笑,对着郭家的车夫道:“还不快走!”
    李未央在车驾之中不禁微微一笑,元烈可比以前更加嚣张了,他这样做分明是给裴皇后脸色看,只不过,他是亲王之尊,一个小小的看门狗也敢阻拦,的确要打脸,还得狠狠地打!
    为了参加夜宴,李未央穿了一袭淡粉色的衫子,罩了一件绿色烟罗轻纱半袖,系一条盈盈婀娜的轻碧罗裙,头上是郭夫人亲自为她挽的飞云髻,看起来风流而且别致,并没有戴什么特别贵重的首饰,只不过一枚青翠明丽的祖母绿簪子,便使得她眼角眉梢凭添了一丝典雅,再加上那一副淡淡的神情,等到她从碧水之畔缓缓而过的时候,便引来无数人的注目。
    李未央对旁边的眼光恍若不觉,只是静静陪伴在郭夫人的身边,而郭家的男子则去了男宾席,一路走来,李未央只见到花园中雕栏玉砌,已有无数名门千金三五成群,言笑晏晏,欢声笑语隔了水声不断的传来。余光突然触摸到一抹淡紫色的浮影,目光微转,正好对上了那双充满怨恨的眸子。眨眼之间,一身紫衣的裴宝儿已经换上另外一副神情,笑意款款,眉目灼灼,转头与旁边的王小姐说话,整个人仿佛明月夜下的一株海棠,乍一看,惊鸿一瞥,美则美已,但叫人觉得难以高攀。
    这时候,皇帝和众位妃子已经就坐了,远远便能瞧见一身华服、盛装含笑的郭惠妃。郭惠妃朝李未央轻轻点头示意,李未央淡淡回以一笑,却听见皇帝举杯道:“今日中秋佳节,各位开怀畅饮便是,不醉无归!”他这几句话说的倒象祝酒词,旁边人立刻起身响应,共同祝陛下:“安康长寿,祝越西盛世太平!”
    皇帝目光逡巡了一圈,却突然回头问道:“丽妃呢?”
    裴后面上只是淡淡的:“她说今日有惊喜给陛下,陛下就请好好观看就是了。”
    李未央瞧了众位后妃一眼,裴皇后绝色雍容,郭惠妃端庄大气、周淑妃娇媚妩媚、陈贵妃高贵无双,唯独不见那传说中最受宠爱的葛丽妃。李未央对着葛丽妃有着几分好奇,她一直想要知道葛丽妃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够让皇帝对她刮目相看。要知道这么多年以来,皇帝渐渐已经不去后宫了,可是这葛丽妃竟然还能够这么随意的出入陛下的书房……这个女子实在是不容小觑。
    李未央正在想着,却见到对面不远处投来一道注目的眼神,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好与裴弼的眼神撞到了一处,裴弼举杯,遥遥相视。
    李未央心头闪过一丝杀机,却是面上带笑,不以为意。
    就在此时,众人突然听见一曲玉笛之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仿佛在辽阔的天际,人的遐想在不停的游转反复,紧接着只听到琵琶、羌鼓、丝竹之声依次传来,这吹弹之声听起来十分动人,而且演绎出了一种虚无飘渺的意境。再加上因为编排巧妙,琵琶、古琴、笛音,相辅相成,十分美妙,仿佛是从夜空之中传来的天籁之声,浑厚而又细腻,绕于人的耳旁久久挥之不去,有一种飘飘欲仙的韵味。
    场上稍寂片刻,就见身着彩衣的少女依次而出,仔细一瞧竟有九十四人之多,其中,最中间的一个女子身披红色纱衣,摇曳着长袖,被簇拥着走了出来。场面上加这白红衣舞者共有九十五人,集合了九五之尊之意,就见到这红纱女子在众位舞女的簇拥之下,进进退退、曲转盘旋、环绕妩媚。明明舞蹈者众,又都穿着十分艳丽的衣裳,可其他九十四人却无论如何也及不上居中一名女子的舞姿。远远望去,红纱女子身姿轻盈旋转,恍惚红云飘舞,集齐前进,那纤纤素手,似柳丝一样娇美和柔软,红色的衣裙飘飘飞起,仿佛一团魅惑人心的火焰,飘浮在夜空之中。
    李未央瞧了一眼,只觉得那女子美目流盼,有说不尽的娇美之态,舞袖翻飞,更是道不明的万种风情,再加上那华丽繁复的舞曲,更叫人心头动容。在场的文武百官和女眷们都看呆了,直觉这个女子舞姿魅惑,可神态却是无比的高贵,分明是广寒宫的仙子下凡嘛!
    李未央面上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微笑,只听见旁边的郭夫人道:“这就是葛丽妃了。”
    李未央肯定了心头猜测,更加仔细地向那往葛丽妃望去,在那如纱如雾的飘渺仙境之中,玉笛声声悠扬婉转,令人几乎怀疑此为瑶台或是群玉山头,那一朵红云,徜徉在仙境瑶池,显得那样的夺目,那样娇贵,叫人没有办法转移眼睛,原来这就是葛丽妃,那般受到皇帝的宠爱的妃子!
    歌舞之中,无人注意到旭王元烈仿佛酒醉,悄然离席。
    等到葛丽妃停了舞,盈盈地走到皇帝面前,躬身行了礼,皇帝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道:“爱妃的舞蹈果然是出众!”
    葛丽妃微笑浮现了在面庞之上:“陛下谬赞了,臣妾愧不敢当,不过博君一笑尔!”她身为皇帝的宠妃,竟然能够放下身段,在中秋佳宴上献舞,一则见其受宠,二则见其豁达。
    皇帝哈哈一笑,难得眉目舒展,大声道:“来人!赐爱妃明珠百斛!”
    这句话说出来,葛丽妃顿时面上带了笑容,谢了恩这才坐回了自己位子上。旁边的周淑妃一双黑溜溜的眸子看住了她:“难怪妹妹这么长时间来都避而不见,原来是独自偷偷地编排歌舞,要在今日大放异彩呀!”
    她说的话便是和气,也让人觉得芒刺在背,葛丽妃淡笑不语。
    周淑妃见她不答,却并不收敛,只是继续道:“妹妹肯下这番功夫,难怪独邀圣宠!”这话中无限讽刺,葛丽妃眉心终究一动,只是微微一笑道:“臣妾愚钝,淑妃娘娘谬赞了!”
    淑妃勾起唇畔,掩住眸子里的轻蔑,轻描淡写地道:“只不过这等微末小计,也敢拿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献丑,实在是贻笑大方!”
    葛丽妃不觉微微变色,周淑妃心中得意,小心翼翼将笑容抿于矜持的双唇之间,淡淡地道:“妹妹毕竟身居妃位,下一次这等伶人做的事,还是不要再为这了。”
    葛丽妃挣了挣,唇角缓缓拉出一丝弧度道:“歌舞之道是臣妾排遣寂寞的好法子,姐姐不妨试一试,毕竟你清闲的日子可比臣妾多多了……”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下来,笑容中别有意味,“慧妃娘娘您说是不是?”
    郭惠妃隐约察觉到对方这番话有些不同寻常,分明是在讽刺周淑妃不得圣宠,却又故意拉上自己一起。看到周淑妃面色一变,郭惠妃的眸子转了过来,看住葛丽妃依然微笑,不轻不重地道:“丽妃妹妹这一曲舞跳的很好,陛下也很喜欢,以后若是有机会不妨将这一身绝学传给宫中的人,以便她们都能分些陛下的宠爱。”
    葛丽妃终于笑了,一字一顿地道:“这可不是人人都能学来的。”
    郭惠妃笑道:“是呀,妹妹美若天仙,世间都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美人,旁人自然学不到。”
    周淑妃听了这话,复又冷笑了一声,神色淡淡地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相像罢了。”
    葛丽妃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恨,却是压住怒火道:“淑妃,请你谨言慎行!”
    周淑妃压低了声音道:“难道不是吗?我虽然没有机会看到当年那一位栖霞公主,但听闻她舞姿绝俗、品貌出众,是一位绝代佳人。当初世上人人都说,栖霞公主的车驾偶然经过街道,她无意掀起车帘对外面人一笑,竟能将人活生生迷死,这样的美貌,丽妃妹妹怕是及不上吧!”
    葛丽妃的脸色变得苍白,她心中杂念丛生,慌乱的、尖锐的、痛苦的,一时之间全都涌了上来。心中刻骨的记恨着周淑妃,却猛地转过头看了一眼皇帝的方向,皇帝却只是低头饮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并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分明没有注意到这边。转瞬之间,她便已经明白了过来,皇帝对自己耳鬓厮磨,宠爱非凡,也不过是将自己当成那人的影子呀!这么多年来,不是都很明白了吗?
    她的心头隐隐作痛,将所有的愤恨和不安压在心底,只淡淡一笑道:“过去的事情,陛下已经说过,若是谁敢私下里议论,格杀勿论!难道淑妃姐姐想要尝一尝这滋味吗?”
    周淑妃冷笑一声,别过了脸去:“只要妹妹看的开,我又能多说什么呢?不过是多事罢了!”说完这一句话,周淑妃的神色瞬间又平静如水,那话语之间的锋利只是藏在悠然的自嘲之中。
    郭惠妃见她们二人针锋相对,不由叹了口气,这宫中的日子就在这样的讽刺之中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其实谁也不能奈何谁,又是何必呢?不过口舌之争罢了,徒让别人笑话!但是不争不斗,活着也是白活,更加寂寞。这时她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裴皇后,她依然微笑如初,没有丝毫的变化,压根不曾将妃子们的争执看在眼里。
    郭惠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凄凉却另有一番思绪,帝王的之家本是如此!后宫这么多年来有无数的美人,可是真正能够经过岁月的沉淀,留在陛下身边成为妃子的也不过寥寥数人。周淑妃算一个、葛丽妃算一个、陈贵妃再算一个,剩下的就是自己了。而所有人之中,始终屹立不倒的只有裴后一人而已,裴皇后少年入宫,这数十年来必有一番不足为人道的辛酸,只是如今的她掌握生杀大权、掌握家国之事,在那绝顶的美貌之中,岁月又赋予她另一种端庄宁和的气度。不管何时望过去,皇后的目光始终淡漠而矜持,仿佛含着笑意,可谁也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这时候,陈贵妃若有似无的眼神飘了过来,郭惠妃低下了头去,避过了陈贵妃探寻的眼神,郭、陈两家的交恶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虽然大家不知道郭衍就藏在郭府,可是人人却知道那陈家的女儿已经离开了郭家,再也不肯回去。不明真相的人们都认为郭衍的事情发生之后,陈家的女儿见风使舵,转了方向,立刻回到了娘家,意图要与郭家彻底断绝了关系。对于这件事情,陈家没有人站出来解释,反倒任由这谣言越传越厉害,以至于有些人看陈贵妃的神情,都带了那么点异样。
    郭惠妃心头是知道一切的,她和陈贵妃不过是有口难言罢了。凡是聪明的人不会执着一朝一夕的得失,郭、陈两家将来到底会如何,这要看时间来决定。
    此时,轻轻的微风拂来了满身馥郁的花香,李未央低头捧着酒杯,沉静的面容波澜不起,发上那一根祖母绿的发簪垂着长长的水晶流苏,轻轻摇晃之间,将那一张素白的面孔衬得越发温柔美丽。不管谁和李未央说话,她都能得体的回礼应答,始终带着和煦的笑容,即非稚气又非老成,叫人觉得说不尽的喜欢。而郭夫人也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的变化,众人瞧在眼中,对郭衍一事便有了不同的计较。
    然而,郭夫人的心头却是焦虑的,尤其宴会进行了一半,她还没见到郭导的身影,不由暗中焦急道:“嘉儿,你五哥真的能及时赶来吗?这宴会再过一个时辰可就要结束了呀!”
    李未央微笑道:“五哥办事素来妥帖,我想他此刻已经到了宫门口了吧!”
    对面的裴弼看见李未央母女的耳语,唇边划过一丝冷笑:李未央啊李未央,你真以为一切都在你的筹谋之中吗?只怕你等的郭导,再也没有办法将那证据送到陛下的面前了!
    此时的皇宫外门口,郭导行色匆匆,快马加鞭,从宫门外急驰而入,裴忠心道果然来了,立刻高声道:“来者何人?还不下马!”
    郭导远远地扬起手中的令牌道:“陛下金牌在此,可在宫中畅通无阻,不必下马!”他说着反倒策马扬鞭,立向宫中急驰而去。这一面金牌是陛下赐给旭王元烈的,天底下仅有一面,裴忠当然是认识的,只不过他此刻向旁边的副将使了个眼色,边上顿时涌出上百来名士兵,将郭导的骏马团团围住。
    裴忠厉声道:“大胆狂徒,敢在宫门前撒野,还不将他拿下!”
    郭导冷声道:“我有金牌在手,有急事要面见陛下,你们怎么敢向我动手!”
    裴忠目光阴冷,向一旁黑暗处等待已久的人道:“赵将军,这人说有急事要见陛下,你怎么看?”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年青而身材魁梧的男子,身上穿着一副软甲,颧骨很高,一双眼睛泛着青灰色,他嘿嘿冷笑道:“郭导你不要白费力气,这证据你是没有办法送到陛下跟前了!”
    一眼认出这个人正是赵宗的儿子赵祥和,郭导一扬眉,大声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想杀人灭口吗?这可是宫门口,你们当真如此大胆!”
    赵祥和哈哈大笑道:“不要以为你出身郭府,我们就不敢对你如何!要知道如今宫中正在饮宴,你单人独骑想要闯入宫中,自然会被军士拦下,再加上你拒不肯接受盘查,在争执之中被人误杀,这不是十分正常的事吗?要怪就怪你过于鲁莽,以至于泄露了行踪!”说着,他厉声道:“还不快给我将他斩于马下!这等逆贼难道还让他闯进去破坏陛下的盛宴吗?”
    上百名士兵立刻手持兵刃扑了过去,只听见夜空之中亮起寒光闪闪,带来一片肃杀之气,郭导握紧了手中的金牌,目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芒。说时迟那时快,众人突然听见宫外传来马蹄奔腾的声音,裴忠吃了一惊,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到数百骑的黑甲骑兵已经将宫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人皆是杀气隐隐,气度沉凝,更是带着一股冲天的杀气。裴忠怒声道:“何人在这里集结兵士?”
    只见一个一身华服的高贵男子神色傲慢,高坐骏马之上,策马从后面出现在禁军之前,与眼前的黑甲骑兵并作一处,而这张脸裴忠是无论如何不会忘记的,他冷声道:“旭王殿下,您本该在里头参加宴会,这又是在做什么?”
    元烈的目光扫射他们一番,脸色十分平静,沉声道:“有人向我密报,说裴忠与赵祥和有不轨之心,意图谋逆,其余人等皆是陛下禁军,焉能助纣为虐,若是心无反意,便需退到一边,若是拒不后退着,全部射杀!”
    不过片刻,军令已然传下,只听见雷鸣一般的喊声,副将立刻将旭王令高声重复三遍,在场数百禁军人人听得清楚,不由人人变色。旭王如此一说,人群中已经有人惊惶失措,眼看局势就要难以控制。裴忠冷冷一笑,长声道:“旭王,你在这里造谣生事,并且集结军士作乱,分明是要造反!竟然还敢妖言惑众!来人,还不快将他们拿下!”
    人群中立刻有十余名死忠于裴忠的副将要冲上去,元烈冷笑一声,轻轻一挥手,身后黑甲骑兵便是放出数道长箭,箭影仿佛流光一般,射入人群,将那十余名军士全部钉在地上,全场震慑,禁军们饶是见多识广,控制严密,竟然也用惊惶的目光看向全副武装的旭王军队。
    郭导微微一笑,递上金牌,高声道:“陛下金牌在此,旭王奉陛下命令捉拿赵祥和,然裴忠图谋不轨,意图庇护贼人,若是将你们当成叛逆,殿下早已下令围剿,如今旭王体念你们都是受人蒙蔽,只要服从军令退下,王爷绝不追究!”
    陛下的金牌在,等于陛下亲临,所有人必须遵命行事,禁军见状不由自主纷纷后退,裴忠这才不禁慌了。元烈一个眼神,身后的赵楠便带领数名骑兵飞离元烈身后,以老鹰扑鸡之式,上前便将裴忠长剑打落在地,随后不等他和赵祥和二人挣扎,已将他们臂膀反扭在身后,跪压了在地上。
    裴忠和赵祥和眼见突然大祸降临,皆是面色大变,赵祥和最为窝囊,他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地道:“殿下,我一直忠心体国,何来谋逆之说,我只是来参加宴会,又听闻这里有人闯宫,才会赶到这里,想要护驾而已,所谓谋逆实乃天大的冤枉,请殿下明查!”
    元烈一双眸子异常冷漠,脸上也没有喜怒之色,不耐烦地一挥手,立刻有人将裴忠和赵祥和都绑了起来。裴忠心知情况不妙,向旁边使了个眼色,他的副将立刻悄悄地后退,刚要逃出去报信,只看见凌厉的刀光在月下倏忽一闪,那副将的脑袋顿时落在了地上,哀嚎声同时止息!血污溅满了战士的衣袍!
    元烈冷声道:“赵楠,你速带三百骑包围赵府,将赵氏一党捉拿,就地审讯,弄清楚他们所有的党羽,如有违抗,格杀勿论!”说着,他掉转马头,向秀水门方向而去,宫门甬道之上铺满青砖,他的马飞奔急驰而过,马掌磕在上面,发出响亮的声音,身后五十余名骑兵也同时追随他而去,本来相对静谧的宫内,顿时回响起巨大的声音。
    骏马疾风如狂,瞬间掠过台阁殿堂,一路如风。
    此刻,早已有人将一切通报皇帝知晓,可他知道了也不过淡淡一笑,道:“由他去吧!”随后便神色如常地继续饮宴,恍若未闻。
    元烈并不是向花园的方向而去,而是直接带领五十骑直奔今晚值夜的所在。按照越西皇氏的惯例,每天晚上都会有一官员在宫中值夜,这一名官员将会负责传达陛下的旨意。因为元烈手中持着金牌,一路畅通无阻。门房先是见到来人都是卸甲明刃,先是惊呆,继而又见领头之人是旭王元烈,连忙跪扶下拜。
    而元烈目不斜视,急步向主堂行去,刚到半途,就看见那赵拓在批阅函件,赵拓听见脚步声,猛地抬起头来,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旭王身边数十名如狼似虎的骑兵扑了过来。元烈吩咐士兵将他团团围住,然后微笑道:“赵大人,陛下有请!”
    赵拓厉声道:“旭王,你竟然纵人在宫中行凶!”
    元烈目光雪亮,只是冷笑道:“是行凶还是除奸,待会儿赵大人就知道了!”
    赵拓是赵宗的亲弟弟,时任兵部员外郎,他用力地甩掉了士兵来捉自己的手,沉声道:“滚开,我自己会走!”话音之中透出往日的威言。元烈心道你还不知死期将至,面上笑容却越发从容道:“也罢,就给赵大人一些面子,让他自己走吧,你们在身后跟着,谅他也插翅难飞!”
    赵拓冷哼一声道:“旭王殿下,虽然你得到陛下宠爱,可是前面的路是黑的,我劝你不要太过得意,如今郭家早已是如履薄冰,十分危险,你要识时务就该另投明主,也免得给郭家人陪葬!”
    元烈微笑道:“赵大人不必替我担心,只怕你再也难以见到明天的日头!还是好好想着该如何脱身,方为正途!”
    赵拓的脸上露出得意道:“哼!我倒想知道你有什么本事,能够替郭家翻案!”
    元烈微微一笑道:“是吗?那就请你拭目以待了!”
    赵拓见他面上带笑,眸中隐隐流露出恣意狂态,不由心头一惊,暗道:难道对方真的抓住了赵家的什么把柄吗?不!这绝不可能!那证人已死,证据也被他们暗中摧毁了!哪怕郭家手眼通天,也不能让死人生出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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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荐北藤亲的新文《无良师傅腹黑魔女》,轻松萌点高的宠文,话说,如果我的文也照着诙谐风格起名字,是不是应该叫狠毒庶女大杀四方,很诙谐吧……(⊙o⊙)…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26 15:51:23
   248 赵氏覆灭
   
    花园之中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言笑晏晏的模样,众人谁也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样。客人们一边饮酒,一边观看歌舞,不多时,只见到一轮圆月东升,宫女们纷纷摆出月饼,柚子,石榴,芋头,核桃,花生,西瓜等果品,送到了众位王公大臣及千金贵妇的桌前。人们看着眼前皓月当空的美景,再分食供月的果品,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
    阿丽公主好奇地道:“今天究竟是什么节日,为什么还要特地大摆筵席来庆祝呢?”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公主来自草原,对于我们越西的习俗还不是很清楚,今日是中秋佳节,农历八月十五,仅次于春节的第二大传统节日,因为是秋季的第二个月,又称仲秋。中秋时候,月亮十分圆满,象征团圆,所以,我们又总是叫它团圆节。”
    阿丽公主听得连连点头,又问道:“那你们祭拜的是哪一位天神呢?”
    李未央看着那一轮圆月,神色恬淡地道:“祭拜的是月神,大部分的地方都是遥向青空拜月,也有些人家是拜木雕的月神像,更多的则是张挂木刻的月亮纸,公主半个月前曾经和四哥一起去看过拜月亭和望月楼,那就是过去拜月的古迹。还有至于距离大都三十里开外的一座月坛,则是为皇家祭月专门修造,你从草原到这里来,一路上也曾是看到过的。”
    阿丽公主听完,不禁若有所悟道:“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
    李未央淡淡一笑,阿丽公主就像是好奇宝宝一般,什么都要刨根究底。
    就在此时,突然听见花园门口有人朗声道:“陛下,元烈有要事启奏!”
    众人都是一惊,歌舞方歇,皇帝抬起眼皮,看了急匆匆走过来的元烈一眼,面上似笑非笑道:“刚才还在到处找你,你却是跑到了何处,又有什么事要禀报?”
    元烈十分郑重的神情,开口道:“回禀陛下,微臣刚刚是去讨捕朝中逆贼!”
    皇帝面上含了一丝疑惑,眼眸深处却划过一丝冷芒:“逆贼,哪里来的逆贼?”
    元烈朗声道:“逆贼赵拓、赵祥和、裴忠等人,擅自在朝中结党,欲图拦截忠良,谋逆祸乱国家,所以微臣已经抢先一步,将他们全部抓起来了!”
    裴皇后目光一凝,裴忠是裴家的旁支当中很受器重的一个年轻人,她将对方调到禁军之中,对方也不负众望,一步一步的爬到了如今的位置。可是,元烈说拿人就拿人,竟然丝毫也没有顾忌自己的面子。她瞳子极亮,仿佛燃烧的火焰,一字字道:“不知裴忠是如何得罪了旭王,以至于你连通报都没有,直接就抓人了呢?”
    元烈笑容温和而目光森冷道:“回禀娘娘,今日齐国公的儿子郭导携着重要的证据想要面君,可偏偏那裴忠和赵祥和二人竟然勾结起来,意图在宫门口拦截郭导,抢夺他身上的证据,被我发现后还想要杀人灭口,请陛下明鉴!”
    皇帝脸色微微地变了,道:“哦?是什么样的证据?”
    元烈笑容如常,大声道:“请陛下允许郭导上殿。”
    皇帝大手一挥道:“准奏。”
    一时之间,席上众人都是议论纷纷,神色各异。太子目光阴沉,心中暗叫不好。不一会儿,众人就见到郭导神色匆匆走到了御前,恭身跪地行礼道:“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淡淡瞥了他一眼,眸色之中没有丝毫的异样,口气也很平淡:“你手中是什么证据?”
    郭导大声地道:“回禀陛下,是一本账册!”
    众人听到这里,面上都露出了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账册,能够让赵祥和居然和裴忠联合起来要在宫门口拦截郭导?
    太子面沉如水道:“众人都是在一定的时辰统一入宫,郭导,你为什么例外?现在这个时辰,裴忠阻拦你也是理所当然的。”
    郭导冷哼一声道:“殿下,事有轻重缓急,若郭导没有天大的事,断然不敢打断陛下的盛宴!可纵然旭王殿下借给我一面陛下御赐的金牌,裴大人和那赵祥和二人却还是坚决不肯放我进宫!不但如此,他们一上来就要抢夺我怀中的这一本账册!”
    太子听到这里,冷笑一声道:“旭王,不知道你刚才是如何追捕逆贼的,又是哪里来的护卫!不论是谁,进入宫中必须卸甲,难道说你还带了人埋伏在宫门外头不成吗?你这是意欲何为!”
    元烈微笑道:“我是奉旨讨逆,太子难道不知道吗。”
    太子面色疑惑,问道:“奉陛下的旨意?陛下什么时候有旨意让你讨捕逆贼了?”
    皇帝淡淡一笑,心道这个小子出了事情还要自己来兜着,分明是笃定了他不会袖手旁观,他一挥手道:“算了,是朕给了他旨意,今夜可以带三百护卫,在宫门口随时待命。他出动他们是经过朕的允许,太子不必顾虑。”
    太子听到这里,脸色极为难看,他根本就已经看出了皇帝的意思,分明是故意袒护着旭王元烈。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不管出了什么事,父皇对元烈都毫不犹豫的偏袒!像自己明明是他亲生的儿子,却从来也得不到他的好脸色!太子咬牙,紧紧闭上嘴巴,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酒杯。
    李未央微微一笑,元烈这个人就是会耍赖,对自己如此,对他父皇也是如此,只会蹬鼻子上脸,叫你无可奈何。他分明是吃准了皇帝不会问他的罪,才会在宫中如此肆无忌惮。这样也好,事情闹得越大,赵家人越是没有办法收场。
    元烈用锋利的眼神环顾四周,最终看着皇帝道:“陛下,难道您不想看一看是什么样的账册,以至于赵家人非要抢夺不可吗?”
    皇帝的目光看着元烈,随后又落到郭导的身上,无可无不可地吩咐身边太监道:“呈上来。”
    郭导毕恭毕敬的将一直护在怀中的账册放到了托盘之上,太监一路捧着托盘,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之下奉给了皇帝。
    裴皇后的眉目微微带了一丝冷芒,可神情还是那般的镇定,丝毫也不为所动,旁边太子的面色却已经没有那般镇定了,握住酒杯的指节也是隐隐发白。
    皇帝取过账册,太子的心也随之就是一动,同时,他心里也把裴弼骂了个狗血喷头,对方明明保证过这一次会做得十分干净利落,郭导再也不可能平安回到大都,那一本账册,更绝不会被人知晓!可究竟是怎么回事,郭导平安回来不说,现在竟然连账册也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了!
    这一本账册封面是朱红色的,赫然写着“永历二十二年”几个工整的楷体字,皇帝修长的手指在封面上轻轻地拨了拨,终于掀开了一页,然后目光陡然凝在了朱笔之上!郭导大声道:“如陛下所见,今年总共拨付赵宗的军饷是二百万两白银,可是实际作为军饷在用的仅五十万两,亏空竟然达到一百五十万两之巨!”郭导的声音响彻在整个花园,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花园中早已经没有人说话,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皇帝定定地看着郭导,开口道:“这账册——你是从何处得到?”
    郭导沉声道:“这账册是从一名叫做楚良的军师手中得到,他原先是赵宗身边最为信任的幕僚,这本账册也一直收存在他的身边,可是赵宗为人最为多疑,他担心楚良会泄露秘密,于是秘密派人将他家中一十三口全部诛杀,还要杀了楚良灭口,楚良心中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假意交出一本抄本随后自尽。赵宗以为再无后患,谁知楚良却秘密的将这一本账册留在了心腹之人的手上。他的心腹便是楚家的族弟,楚绥末。楚绥末只是赵家的一个军奴,在军中并无职位,也不引人注目,他和楚良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几个人知晓,所以他才能够平安的保存这账册,一直到赵宗身死为止。随后他见我二哥被人诬陷,旋即猜到此事必定与这本账册有关,他就带着这账册悄悄潜逃出了军营。当时赵祥和正忙于缉捕我二哥,对一个小小的军奴逃走之事并没有放在心上,当他得知原来逃走的军奴和楚良有密切关系之时却是已经晚了。”
    “后来他们的确派出了人来追杀他,只不过楚绥末谨慎小心,一路潜藏在难民之中逃到了贺州,我在贺州找到了他,才得到了这一本账册。请陛下明鉴!”
    李未央垂首看着眼前的酒杯,酒液在月光下散发出淡淡荧光,事实上,郭导这话说一半留了一半。他在信中说,那个逃跑的军奴已经被赵祥和诛杀了,而这本账册上头记载的也只是只言片语,证据并不十分的充分。当然这件事情太子和裴弼并不知晓,他们真的以为这楚绥末还是想方设法送出了账册,并且就在郭导的手中。
    郭导眼眸深沉,一字字道:“此事牵扯到朝中大臣,一个处理不好,就会使刚有起色的赫赫战场胜利化为泡影,所以这本账册必须让陛下第一个瞧见!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有陛下的照拂,赫赫边境才不至于重新陷入动荡,战火中的百姓也方能够平安,悉陛下明断!”
    他面色十分镇静,说话也很有力度,众人瞧在眼中,不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大家都知道郭家的五位公子中,郭大稳重,郭二骁勇,郭三狡诈,郭四敦厚,唯独这郭五公子,风流有之,潇洒有之,却从未听说有什么贤名。可是如今看来,着实是个人物。不但会说话,连拍马屁的功夫都是炉火纯青,第一次见到皇帝,就说出如此有水准的话,真不知道郭家是烧了什么样的香火,竟然有这样一个出众的儿子。
    皇帝良久未言,齐国公紧紧盯着他,心中想到这一出戏还是有些冒险,若是陛下执意不肯处置,那郭导可就犯了死罪。他正预备加一个砝码,却突然听见“啪”的一声,皇帝将那一本账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郭导心头就是一跳,不禁拧起了眉头,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多么的紧张,只有李未央。事实上,在郭导传回来的那一封信上,已经将一切向李未央和盘托出,他所找到的证人已经被对方暗杀,所谓的账册也不过只有三分之一,而剩下的三分之二早已经被对方纵火焚烧了。他根本没有实在的证据,今天这一局,不过是铤而走险罢了,若是皇帝不认这本账册,或是他觉得证据不够充分,不肯追问赵家人的罪过,那这件事情就等于是白忙一场。
    郭导不禁咬紧了牙关,他没有看向李未央的方向,更没有抬头,李未央却是神色如常,旁边的阿丽公主紧紧攥住了她的衣袖道:“嘉儿,现在怎么办?”
    李未央面上没有一丝的变化,慢条斯理地道:“公主不必着急,证据或者不充分,端看陛下的圣意而已。”
    皇帝的个性,李未央可以揣测一二,就目前看来,他正缺一个向赵家……不,是向裴家发作的借口!这可不就是瞌睡送枕头么!李未央的面上含着一丝清明的微笑,食指下意识地抚了抚无名指上的镶水玉琉璃扳指,动作十分轻柔。而那边的郭导虽是神情淡然,却是极力忍住心头的不安,只有李未央注意到,郭导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栗着。
    皇帝面色阴沉不定地看着众人,却是一言不发,气氛僵冷。
    就在这时候,元烈眼中闪过一丝幽光,上前一步大声道:“陛下,如今已经有了物证,而刚才那赵祥和和裴忠的举动也证明了他们意图想要谋取这证据,若是这本账册不是真的,他们何至于如此惊慌失措,要在宫门前动手呢?这正好验证了郭公子所说的话,当初郭衍也是因为发现了这本账册才会受到构陷,请陛下早下决心!”
    皇帝此时已经想明白了事情的详细,看元烈此次的行动,目标分明是要证明赵家人的罪过。他冷冷一笑道:“年轻就是好啊,有冲劲没有顾虑,什么也不想、不说、不动,就敢往宫里闯!你说是不是啊,齐国公?”
    齐国公连忙站起身来,恭身向陛下行礼道:“请陛下恕罪,小儿无知,惹怒了陛下,还请陛下宽宏大量,看在他一片忠心体国之上,原谅了他的莽撞,若真要降罪,请陛下降罪于我,是我教子无方,才使得他如此胆大妄为!”
    太子冷笑一声,如果皇帝不认这本账册,现在郭导手头又没有人证,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办法落赵家的罪过。
    谁知下一刻,皇帝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声音中丝毫不掩饰快意道:“好,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说着,他的眼睛眯起来,起初神色还算得上平静,慢慢的,眼中变得冷厉无比,他久居深宫,不喜欢上朝,可是对于权力的把握,却比任何人都要牢!其秘诀,无外乎对于每一方势力的牢牢掌控!这一个账本,只剩下原先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说并不足以证明赵宗贪墨军饷的罪过,又没有人证,自己若是偏袒赵宗,大可以当做一无所知,告郭导一个诬陷忠良的罪过。只不过,裴家的手伸的太长,已经超过了他能容忍的范围,这一根多出来的藤蔓,还是及早砍掉为好!
    皇帝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杂,既带着些赞许又带着些难以掩饰的怒气,厉声道:“真正落在军队身上的不过是五十万两,剩余的一百五十万两——”说着他重重怒喝道:“全都流进了他赵宗的腰包!一个小小统帅,天子之臣,何其贪婪,何其狂妄,简直是无法无天!”
    众臣一惊,全部起身,纷纷跪下道:“陛下息怒。”
    李未央微微一笑,及时低头,掩住了眸子里的嘲讽。果然,她所料不错,皇帝就缺这么一个处置赵家的借口,这一局固然冒险万分,但她还是赌赢了!
    皇帝的胸口剧烈起伏,脸色也是异常的难看,雷霆之怒道:“竟然敢侵吞巨额军饷,赵宗这个老东西死得好!”
    向来皇帝说话都是十分的平和雍容,众人此刻见到他说出如此粗俗的话,显然是怒到了极点,谁都不敢吭声,连头都不敢抬,哪怕是所有的女眷都离席站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所有人之中,唯独裴皇后还坐在原地,高贵从容,面上似笑非笑。
    “这个老鼠,毒虫,流氓,国之蛀虫!”皇帝大声地咒骂道,脸上的肌肉狰狞的抖动,几乎可以说得上破口大骂。所有的臣子都噤若寒蝉地匍匐在地,头垂落在地上,哪怕是太子,也是一声不吭,生怕成为皇帝发作时的牺牲品。
    皇帝看到众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厉声道:“把赵家的那些畜生都给朕压上来!”
    元烈一挥手,护卫立刻把赵拓、赵祥和以及裴忠一同押了过来。
    赵拓已到近前,身上朝服都皱在了一起,仿佛受了委屈的模样,伏地叩首道:“微臣参见陛下,陛下救命啊!旭王殿下什么不说就闯进朝房,捉了微臣要面君,微臣冤枉啊!”
    皇帝冷哼一声道:“赵拓,你知罪吗。”
    赵拓抬起头来:“臣历三朝,现在又侍陛下,只知道忠心为朝廷办事,不知道有何罪过。”
    “赵拓,好一个巧言令色的人,你协助你大哥赵宗叠施奸谋,贪墨军饷,图谋不轨,此为谋逆之罪!”
    赵拓吃了一惊,立刻又叩首:“臣现为中书令,一直按照陛下指令行事,从无逾越!再者赵宗是微臣的大哥,与我为至亲,确实常来常往,然而微臣相信大哥的人品,他是被人诬陷,什么贪墨军饷,纯粹是子虚乌有!陛下,微臣实在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偏帮郭家!微臣替大哥叫屈,替自己叫屈,替赵家叫屈啊!”
    皇帝阴冷一笑,喝令道:“把这老贼拉出去!严刑审问,一定要查出幕后主使!”
    赵拓心头这才惶恐起来,他原指望裴后开口,可半天都没等到,听皇帝口气,知道今天不能善了,立刻老泪纵横,在那里叩首不已,哀求道:“陛下,请念老臣为国忠心办事多年,饶老臣一条活命,臣愿削职为民,永不返京!”
    可是,众禁军在皇帝的指令下,上前如同捉猫一般就要捉拿他,赵拓这时候更加慌了神,他竟然不顾颜面,死死抠着地面上的青砖,指甲都断裂了也还不肯松手,大声道:“陛下,陛下,饶命啊!”
    李未央的面上划过一丝冷淡的笑意,目光却是笔直地盯着裴后,如今就是一个大好机会,只要裴后开口求情,她就能拖裴家人下水!快!快!赵大人你可要叫的更加凄惨一些才好,让裴后不得不开口,我才好进一步动手!
    裴后目光阴冷地盯着这一幕,眼睫动了动,似乎就要开口。
    关键时刻,皇帝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头,闭目仰天,喘着粗气,一下子坐在了御座之上。
    看来皇帝真是头痛症犯了,李未央紧紧皱起了眉头,他这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一发怒,就会如此的可怕。
    裴后看了皇帝一眼,目中划过一丝冷芒,却是突然坐稳了位子,毫无再开口的意思了。裴后不动,太子不动,裴家人自然不敢动,事实上,对于喜怒无常的皇帝,大家都是十分的害怕,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这时候,赵祥和和裴忠都是吓得够呛,赵祥和大声道:“陛下,微臣父亲和伯父都是冤枉的,微臣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您不要听郭导在这里胡言乱语,诬陷忠良!”
    显然,赵祥和还是不肯认罪,虽然对不能把裴后彻底拉下水感到遗憾,可到了如今,再没有留下赵家人性命的必要!纵然审问,也是什么都问不出的!元烈冷冷的一笑道:“陛下,古来不用重刑,犯人是不可能说出实情的!”
    皇帝头痛得目眦欲裂,面上越发恼恨,冷笑一声道:“把铁笼抬上来。”
    众人一听,面色都是一变。只见到太监们很快抬上来一只黑黝黝的笼子,足有一人高,顶部只有一个能容纳头颅的小口,边缘上竖有数个小木橛,此笼上粗下尖,看起来十分古怪。皇帝冷冷一笑道:“你们看这东西如何呀。”
    众人面色都是巨变,却是满场静寂,谁都不敢言语。阿丽公主问李未央道:“这是什么东西?”
    李未央轻轻蹙眉,却是摇了摇头道:“我也没有见过。”
    郭夫人面色却是微微发白,她轻声道:“这铁笼乃是陛下首创,十分的可怕。”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皇帝大手一挥,已经有禁卫将赵祥和硬生生置于笼中,将那木橛向内渐推,还未多久,只听见赵祥和厉声惨叫起来,声音凄厉的仿佛穿透云霄,带来一种毛骨悚然的战栗之感。紧接着他的头顶露出一个汤勺大小的窟窿,护卫拎来一个铁桶,竟然将一大勺滚烫的油灌进赵祥和头顶上的窟窿,转瞬之间,他的头顶开始冒起缕缕青烟,滚烫的油在里面咝咝作响,赵祥和被疼痛折磨的拼命挣扎,怎奈身体被死死压住,无法动弹。折磨到这里,皇帝一挥手,木橛又逼近三分,众人眼睁睁看着一缕白色的脑浆竟然从赵祥和的脑中迸发,穿透笼子,向天空喷射而出,那人片刻之中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
    皇帝竟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向着裴后道:“皇后觉得此笼如何呀。”
    裴皇后只是温柔微笑,矜持地说了一句:“一次两次尚可使用恐吓手段,若长此以往,其法就会不灵验,陛下将来还是要换个法子。”
    皇帝眼中戾气极重,只是勾起嘴角道:“皇后放心,我的刑法甚多,你不用多虑。”
    皇后淡淡一笑,面上却是一派平和。
    寻常刑部问案,一般都用速成之法,白日不许睡觉吃饭,晚间不许睡觉打盹,万一犯人熬不住,审讯的时候务必敲扑撼摇,不许他们入睡,用这种法子,往往只有三成的人会开口。若是对付剩余不开口的人,刑部就会用一些审讯的非常手段,铁夹,棍棒,鞭子,蜡烛,辣椒水等等东西,而这眼前的铁笼,则是目前刑罚之中最为可怕的一种。所有人看到那种脑浆迸出的场面,都会闻笼色变,很多人连看都不敢看,都会急忙招认。所以,这笼子效果奇好。
    阿丽公主看到这一幕,早已经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面上也是十分的恐惧,李未央转头看她,柔声安慰道:“公主不必害怕。”
    阿丽公主见李未央神色不变,没有丝毫的恐惧,她不禁开口道:“嘉儿,你胆子也太大了,依我看,你们这位皇帝,他真是个……”
    她的话没有说完,李未央却向他摇了摇头,示意她谨慎小心,阿丽公主面色一变,赶紧住口。在她看来,这喜怒无常的皇帝简直是一个妖魔,对于惹他不顺心的人,没有丝毫的容情。
    皇帝冷笑一声道:“如此看来,既然赵家是贪墨了军饷,那郭家的儿子必定是冤枉的了,众爱卿以为如何呢?”
    现在这种局面,谁敢说半个不字呢,于是所有人皆伏地山呼万岁,称颂皇帝的圣明。
    皇帝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十分厌倦地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说着,他已经转头离去了。
    所有华服宝带的文臣武将,并无数女眷都匍匐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皇帝的眼中,也不过就是满满的倦怠与漠视。
    李未央抬起头来的时候,只听到皇帝的嗓音里含有笑意,如同任性的人期待着恶意的游戏,随即只剩下他那一件飞扬的袍子,仿佛一对巨大不祥的羽翼,一闪而逝。
    宫中女眷也纷纷退去,裴皇后最后一个站了起来,她的面上始终是十分平静,没有丝毫的怒容。李未央真的很想知道此刻的裴皇后究竟在想些什么,可惜她知道,没有人能够猜透对方的心思。
    众人都是噤若寒蝉,目光怔然地看着皇帝退去,这一个人在他们的眼中等同于噩梦。这许多年来,皇帝不是没有作为,简直是太有作为了一些,他每一次的举动,都会让人觉得十分的干脆利落,而且惊恐。这惊恐二字,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适宜放在一个皇帝的身上,他的行为,实在是跟自己的身份过于不相称。等到皇帝皇后和诸位妃子都离去,大臣之中才炸开了锅,立刻便有人起身向齐国公恭贺道:“恭喜国公爷了,你的儿子这一回可是洗脱罪名!”
    是啊,既然有罪的是赵家父子,那郭衍自然是无罪的,现在他只需要一道赦令,便可以堂而皇之的回到大都,恐怕还会官复原职呢。
    齐国公听到这样的话,面上却没有多少惊喜之色,只是淡淡地道:“承您吉言了。”说着,便转身离去。来人讨了个没趣,转头便与人道:“你瞧这国公爷,可真是深藏不露啊,谁知道他家老五竟然还能虎口拔牙!”这样说着,一众人等都纷纷窃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之中,或多或少都流淌着那么一些酸意和畏惧。
    郭家此次作为,一是有旭王撑腰,二是得陛下支持,所以才能进行得如此顺利,当然,赵家人过于轻信也是一个方面。若非他们没有发觉郭家人是有意设了圈套引他们上钩,何至于会被当场捉住,怎么都被办法洗脱自己的罪名,真是一帮傻蛋!人们在笑的同时,也不免为郭家人这个计策暗中叫好,证据不足,那没关系,挖个坑让你自己跳进来不就人赃并获了吗,这种鬼招也不知道是谁出的……
    而这时候,李未央也起身向外走去,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哼,李未央脚步不停,微微一笑道:“裴大公子以为如何?”
    一直坐在人群中不动声色,静观局势发展的裴弼淡淡一笑道:“引蛇出洞,真是个好计策。”
    李未央点头,侧目道:“难道裴公子没有事先预料到么?”
    裴弼看着朗月,长叹一声道:“就算我已经预料到了又如何,那赵家父子究竟是刚愎自用,不肯全然听我的指挥。也是他们命中有此一劫,我也莫可奈何呀。”他这么说着,面上倒不像是有多遗憾,可李未央知道,现在裴弼的心里一定是恨毒了自己,他面上越是云淡风轻,心里越是怨气横生。
    这一出局是裴弼与裴后共同布下的,裴弼设下圈套诱骗赵宗陷害郭衍,再杀了赵宗将一切栽赃到郭衍的身上,随后启用纳兰雪这一颗暗桩,意图将整个郭家人一网打尽!这一出局,布得甚妙,环环相扣,不愧是下盲棋的高手,其中还带了一丝裴后的影子。李未央微微一笑道:“裴大公子,可知道纳兰姑娘已经殒命了吗?”
    裴弼冷冷一笑道:“不过是一颗棋子,何足挂齿。”
    此时他们已经步出了花园,月光明晃晃的扎人眼睛,李未央笑了笑,神情安然惬意道:“这世上最难算计的就是人心,纵然是棋子,一旦她有了自己的意志,也会脱离棋盘,你说对不对?”
    裴弼冷冷一笑道:“是啊,本来让她执行的计划,可不仅仅是那一封密信。”
    李未央在这一瞬间突然停住了脚步,脑海中猛的窜起了一个念头,脱口道:“你们原先还想用纳兰雪来杀我,对不对?”
    裴弼的眼中无比阴冷,嘴角却含着一丝戏谑的笑,唇角一撇道:“是啊,你猜得不错,原本我是想要让她这么做的。”
    李未央大概也能窥知一些对方的意思,一方面从外围包抄郭家,另外一方面从内部渗透,让郭家人自相残杀,自断臂膀。同时,还要让纳兰雪挑拨自己和陈冰冰以及郭家众人的关系。事实上,纳兰雪做得很好,她成功的离间了郭陈两家。若非李未央早已在郭家站稳了脚跟,只怕郭家的其他人也会因为李未央对纳兰雪的偏帮,而对她产生怨恨,这样一来,更可以疏远李未央和郭家众人的关系,让李未央在郭家众叛亲离,无所依靠。最后,只要纳兰雪在李未央的饮食之中下一点药,她还有命在吗?李未央是很谨慎小心没错,可纳兰雪毕竟医术高明,她在衣物茶水中,甚至在其它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留心,就能够对李未央动手!
    李未央嘴角衔起一丝轻笑道:“看来,我也小看了裴大公子,这一出局,布得是天衣无缝。”
    裴弼冷淡地一笑道:“再天衣无缝的计策不也被你看透了吗?今日天底下的风光,全让郭家占去了!”他眼角一缕清光掠过,李未央便听出了嘲讽之意。
    李未央目光清冷:“你们将我的心思算计得如此准确,选择的人也是恰到好处!只不过,用了这样的招数,就不可能再用第二次,我真的很想知道,裴家到底要如何扳倒郭氏!”
    裴弼微微一笑,自信道:“那就请郭小姐拭目以待吧。”
    李未央并不在意,只抬起清亮的目光与对方平静相视,裴弼最恨她这种神情,眸中掠过一点锐利的星火,随即又转头冷声道:“告辞了!”说着,已经快步地向园外走去。
    月光之下,元烈轻飘飘地走到了李未央身边,微微一笑道:“今天这件事情办得还漂亮么?”
    李未央瞋他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真是够冒险的,连我都为你捏了一把冷汗,若是刚才陛下不肯站在你的身边,你又要如何呢?”
    元烈似笑非笑,神情自若道:“我既然敢这么做,当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即便他不肯认账,我也有法子逼得他认了!”
    李未央瞧他神色自信,不禁轻轻一叹道:“我看陛下是要被你气死!”
    元烈笑道:“气死也就罢了,他那样暴烈的性子,谁也受不了!”
    这一对父子,真是谁瞧谁都不顺眼,却又彼此那般的在意,李未央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们两个这种诡异古怪的关系,细细思量起来,他们恐怕是这天底下最奇怪的一对父子了。
    回到郭家,李未央却送走了元烈,随后含笑立于门户之外并不进门,赵月在旁边等候着,一直等到郭导进了门,李未央才上前微笑道:“五哥一路辛苦。”
    郭导只将头轻轻一点,微笑道:“有旭王的掩护,我这一路走来,还算顺利。”
    李未央不再多言,事实上她早已知道,郭导在这一路上遇到无数次的暗杀,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个军奴,得到了账册,可却偏偏还是丢了证人和三分之二的证据,唯独的三分之一本账册还是他从大火之中抢救出来的,若是有一点不慎,郭导就不可能再回到大都来,他的这份拼命,足以让人动容。
    话还没有说完,郭导却仿佛心事重重道:“我已经听说了纳兰姑娘的事。”
    他一开口,李未央便收敛了笑意:“是四哥说的吗?”
    郭导露出恳切的神色道:“我初时观那纳兰雪的神情便觉得她有点奇怪,可却说不出究竟有哪里奇怪,我想嘉儿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依你这么聪明的人,本不至于被她迷惑。”
    李未央被说中心事,心头掠过一丝惋惜,口中却是实话实说:“我不是被她迷惑,而是因为我对她产生了同情和亲近之意,以至于这样的感情最终蒙蔽了我的心窍,使得我没有办法怀疑她,或者纵然我怀疑了,也会不断的劝说自己相信她有苦衷。”
    郭导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开口道:“你也是用心良苦。”他们两人之间气氛十分和谐,郭导的眼中始终有熠熠的光泽。
    李未央微微一笑,已经与他两人并肩向内走去,郭导面色白皙,五官文秀,那一双乌亮的眼睛落在李未央身上,只专注的看着她,李未央心中一动,目光依旧淡然平静。郭导心中顿有暖意,柔声道:“你和旭王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五哥还欠你一句祝福。”
    李未央一怔,可见郭导神情中带着笑意,她这才放下心来,开口道:“我只怕父母亲还不能同意我们的婚事。”
    郭导摇头道:“阻力不在父母亲的身上,只要你好,他们断然没有不同意的,只怕宫中的惠妃娘娘和静王那儿……”
    郭导说到这里,李未央却是不以为然道:“此事暂时还不必提,等到合适的时机,我自然会向父母亲禀报的,到时候,我若真是要嫁,谁也阻拦不了我!”
    郭导点了点头,李未央的性情他是很清楚的,静王从未曾入她眼中,又何足惧哉?
    在那乌发的掩映之下,隐约露出李未央脸上白玉般清冷的光泽,郭导的目光带着怜惜,轻轻的拂来。李未央的发间插着一根玉簪,衔着亮盈盈的坠子,在灯火璀璨的映衬之下,摇曳出透明而冰冷的光,不知不觉间,隔绝了他的目光。
    静默片刻,郭导突然正色道:“现在我只担心二哥他……”
    李未央想了想,以旁观者的冷静道:“如今虽然二哥已经洗脱了冤情,但如何让他在最合适的时机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才是最重要的,毕竟,在陛下的赦令到达之前,他还是一个罪臣。”
    郭导心头已经十分畅快,大声笑道:“不管如何,今天这件事情终于是大获全胜,咱们应该好好庆贺一番!走吧,现在就去见父母亲,向他们禀报这个好消息!”
    “还需要你禀报吗,刚才在宴上大家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李未央知道他是要刻意营造一种轻松的气氛,便微微一笑道:“现在他们正高兴着,要将一切禀报给祖母知晓,咱们快去吧。”
    第二日,皇帝的赦令便下来了,与此同时,郭衍和齐国公一起进宫向皇帝负荆请罪,并说明当日逃走的原因是被人追杀。既然郭衍已经不是钦犯,那郭家窝藏他的罪名也就不复存在。尤其郭衍向陛下陈述当时战场上的实情,令得陛下更为震怒,竟将赵家一众官员全部革职查办,凡涉及贪墨军饷的人,一概斩首,其余人等,流放三千里。
    这样一来,皇帝不但将郭衍官复原职,而且大加赞赏,赐以重金,好好抚慰了一番。可是回来以后,李未央瞧见郭衍神色却并不见多么的欢喜,她的心中不免起了些微的顿悟。
    等到皇帝颁旨的第二日,郭衍即将返回边境之时,郭家人却突然发现,二公子失踪了。郭夫人在郭衍的房中仔细查看了一番,却见到郭衍连一件随身的衣服都没有带走,不禁落寞地道:“这个傻孩子,究竟去了哪里呢》”
    李未央叹息一声道:“若是想要知道二哥去了哪里,其实并不难。”
    郭家人一时都抬起头看着李未央,露出诧异的神情。李未央含着一丝温和的笑容,摇头叹息道:“去瞧一瞧纳兰姑娘的骨灰还在不在,若是不在,那二哥就是带着纳兰姑娘远行去了。”
    郭夫人转念一想,瞬间懂了儿子的用心,她的面容也浮上了一层明暗不定的阴影,人生如此,常常错了一次就错了今生。原本那么相爱的一对璧人,却是被迫分开,郭衍终究是愧对于纳兰雪的,所以这一次当他已经洗脱了罪名,不再会连累家族之后,就挂印而去。陪着纳兰雪的骨灰,畅游天下,再也不知所踪。
    从前,他曾经为了郭家背弃纳兰雪,如今他又为了纳兰雪永远的离开了郭家、郭夫人长叹了一口气,转而惊觉,也许这一回他的儿子是要做真正的自己,不再执迷于家族的束缚了,这对于他而言,未必不是一种幸福,纵然如此,郭夫人不自觉的泪流满面。
    当他是郭衍的时候,只能选择家族。但当他不再是郭衍了,他一定会选择纳兰雪。李未央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轻轻地揽住了郭夫人的身体,柔声道:“母亲不必担忧,你还有我们呢,是不是,五哥?”
    此时,郭导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袍,潇洒地倚在门边,嘴角上扬,呈现优雅的弧度,他微微一笑道:“母亲,你还有我们。”
    李未央温柔地看着郭夫人,心中却是闪过无数念头。可惜这一回裴后过于狡猾,不肯开口为赵家说项,否则倒霉的定然不只裴忠一人!但——赵家不过是开胃菜,现在就该拿裴家开刀了!敢用纳兰雪来算计她,就要做好付出百倍代价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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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你看你,太无情了,对所有打赏献花的孩子一概无视,都不点名表扬下,她们不爱你了
    小秦: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骗我的!
    编辑:不要无理取闹,毁三观啊!~
    小秦:……好吧,我就是懒的,>_<,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给打赏,给鲜花,给热情留言的孩纸们……
    编辑:有没有行动?
    小秦:我以身相许吧……
    编辑:呕,从今后你还是继续无视吧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4-26 15:51:39
    249 蝼蚁必死
   
    大都太子府书房,茶水已经上了很久,上好的碧螺春,只不过此时太子并没有心情品茗,反倒任由茶中的热气一点点的没了,眼睛还是笔直地盯着那浮浮沉沉的茶叶,神色阴晴不定。
    裴弼跪在一旁,只是垂着头,不言不语。太子冷哼了一声,重重的将茶盖落在了茶碗上,往日里他和裴弼兄弟相称,关系走得极近,可是此刻竟然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怒意,不管裴家是多么的显赫,但终有一条,裴家的兴盛将来还要系在太子的手里。所以,他和裴弼感情再好,一旦遇上大事,太子也是主子,裴家还是奴才。
    太子冷声道:“瞧你办的好差事,连累我在母后跟前也没了脸面!那赵宗父子可真是蠢东西,百般授意计划,却还是毁在了他们的手里!你不是说过,一切尽在掌握吗?怎么硬生生的让这赵祥和闯下了泼天的大祸,还是众目睽睽之下,到底是怎么办的事!”
    裴弼声音十分的恭敬,他压低眉眼,低声道:“回禀太子,那赵祥和原本是在我掌握之中,可是此人愚钝不堪,过于自信,才会上了李未央的当,误以为那郭家的五公子果真带了不利于他们赵家的证据进宫要告御状。一旦牵连到了赵家的利益,纵然是我再三告诫,他也不肯相信,只以为我们是诚心看他的笑话。大宴之上,我早已着人看住了他,可是派去的人却被人故意阻挠,如今瞧来早已是一场圈套。从那郭导出京开始到他回来,以至那一封报来的密信,李未央心计终究不浅!”
    太子闻言并不曾减缓了怒气,声音更加冰冷:“亏母后还那么赞赏你,说你是第一等的谋士,眼前却被一个女子耍得团团转!”在太子的眼里,李未央不过是一个闺中的女子,可正是这个女子,心思狡诈不说,还接连毁了他好几桩大事,怎么不叫他心口郁卒!他忍住气,沉声道:“从她刚回郭家开始,就不断的惹事,总是跟裴家对着干不说,眼下居然又闹到我身上来,真把我当成软柿子捏了!”
    原本今天是中秋佳节,按照惯例皇帝会给各位皇子和朝中大臣不少的赏赐。可是闹了这么一出,各家都是噤若寒蝉,就连太子也没了脸面,尤其是皇帝临走之前看太子的眼神,他每次回想起来总觉得冷飕飕的,心中不禁更加不安。事实上自从户部事发之后,他虽然没有受到皇帝的责罚,可是也能感觉到皇帝对自己总是格外冷淡,所以也就越发胆战心惊。
    好容易最近这件事终于平息下来,太子也能够腾出手来收拾郭家,却没想到反过来为对方所钳制。赵宗该死,赵祥和也不是什么聪明人,可偏偏不该是这时候死!现在所有人都怀疑这件事情和裴家有关系,裴家下了水,太子的手上又怎么能干净?太子早已开始协理政务,但是圣意难测,若是郭家再这样与他对着干,怕是他的储君之位可就又不稳当了。
    裴弼原先设计了这一出局,借着纳兰雪的手,可以将郭衍收拾掉,还能够借由谋逆一事将郭家整个端了,到时候李未央自然也会跟着倒霉,可是没有想到顷刻之间整个局势都变了。
    裴弼最是知道李未央有手段的,心中想到她必然还有后招,不由便有了三分警惕,提醒太子道:“殿下,这李未央心思叵测,最擅长阴谋狡诈之术,依我看最近这一段时日,殿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太子原本快要平息的怒火被一句话撩起来,恼怒到了极点:“你和母后一样,就会劝我隐忍!安国的仇还没报,眼看着郭家在朝中又混得风生水起,难道你就让我这么眼睁睁看着,总有一天倒叫他们扶了元英登基,我这太子连性命都要没了,到时候我看你裴家又会如何!”
    裴弼瞧了太子一眼,面色一变道:“是我一时失言,请太子息怒!”事实上这位太子多年来深受裴后教导,可谓是文武双全,机智沉稳,从各方面看都是继承大统的完美人选。可惜最近他被李未央逼得很没耐心,在顺风顺水的时候隐藏的一切缺点也都表现了出来……裴弼沉默半响,才微微皱眉道:“殿下,不管我们如何动作,若是不能动摇陛下对郭家的圣眷,终究是没办法拿他们如何的。”
    太子一怔,目光瞬间变得幽冷:“你的意思是陛下一直在护着郭家吗?”
    裴弼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阴沉:“从今日宴会之上陛下的举动看来,的确说明了这一点。他要留着郭家借以牵制裴氏,哪怕我们栽了一个谋逆的罪名到郭家人的头上,陛下也不会轻易相信。瞧他这一回对郭家人宠幸万分,否则也不会在月初就恢复了郭衍的将军之位,又赐给郭家不少的礼物。这郭衍不声不响挂印而去,御史纷纷弹劾,齐国公进宫请罪,皇帝非但不怪罪,还觉得郭家受了很大的委屈,又是一番赏赐下去……不过,殿下也不必忧心,郭家如此树大招风,实在让人厌弃,咱们不妨偃旗息鼓,且看别人收拾他们。”
    太子听了这一句话,还有几分不解,可是见裴弼一双眸子闪过阴沉之色,面上又是十分狠辣,太子脑海中一道闪电猛地划过,突然惊醒,抑郁一扫而空,不由拍案笑道:“对对!裴弼,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没错,郭家声势越大,却是烈火烹油,如今他和陈家已然决裂,又这么高调公然对付赵家,偏偏陛下还作出维护之态,已然逼着郭家犯了众怒。这么多世家都不是吃干饭的,他们要做肱骨之臣,自然会有人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裴弼看到太子笑到这般得意,便清楚知道太子是动了浑水摸鱼的意思。
    良久,太子冷静下来,脸上换了舒缓的笑意,沉吟片刻道:“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咱们不该在郭家圣眷正浓的时候上去自讨没趣,应该好好合计合计,怎么才能让有心人对郭家起意,代替我们动手!”
    裴弼躬身应了一句,随即从太子书房内退了出来,走到台阶之上。一接触到夜间深冷的空气,裴弼重重咳嗽了两声,强行压住胸口那铁腥之气,冷笑了一声道:“李未央,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你且慢慢等着瞧吧。”圣眷,什么是圣眷,最靠不住的,就是这位陛下,明面上的庇护,未尝不是有心送你们郭家入死地。他一边冷笑着,一边快速地下了台阶,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三日之后,郭惠妃突然下了一张帖子,邀请李未央入宫去品茶。事实上,惠妃娘娘自从回宫之后,已经有许久不曾做过如此的邀请了。而且这一回,不是请郭夫人,是点名指了李未央入宫,必定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与她说。李未央知道此事后,便立刻禀报郭夫人,郭夫人替她细心打点一番,仔仔细细,安排得妥帖,随即安排人手跟着李未央入宫。
    李未央在郭惠妃的门前,遇见静王元英迎面而来。他们站在彼此唯一道路两端,避无可避。李未央只是微微一笑,站在原地看着元英快步向她走来。
    “嘉儿。”元英声音十分的和缓,就如同他人一样,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不愧为朝中著名的笑面贤王。只是李未央听来,他春风得意的眉眼之间,却暗暗藏了一丝抑郁之气。事实上如今太子权势虽盛,可却也拿静王元英无可奈何,虽然齐国公不肯公然支持他,可郭家的存在本身对他而言就是一种倚仗。再加上他长袖善舞,善于笼络人心,私底下很是拉拢了一批臣子,也有很多忠于他的幕僚。如今的静王元英,应该是野心勃勃想要和太子一争长短的,那么,他的这份抑郁之气又是从何而来?
    李未央不动声色,侧身行了半礼。
    元英看着李未央,眼神里有一分恍惚,这个女子本该是他的未婚妻,若是没有旭王元烈,郭嘉自然就该是他的,他心中的不甘渐渐的涌上眼底,可惜元烈却是存在的。正因为这么一个人,不光是郭嘉婉拒,就连其他的人也不再帮着他。
    而近日里,元英又发现皇帝看着元烈的神情总是十分的复杂,那冷厉之中有一抹他从来也不敢奢望的慈爱,心头不禁对元烈更加愤恨,一直是这样,明明应该是属于他的,元烈偏偏要来抢,郭嘉如此,父皇如此!总有一天,他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元英笑容如同春风,可是他的眼底却出现了一道光芒,势在必得,虽然闪得很快,可是李未央是何等敏锐之人,她立刻就发觉了元英神情的不自然。她不禁摇头叹息,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是想要名利双收。江山,美人,什么都想要,可是却不知道舍得舍得,先舍而后得,有所舍,才能有所得,可是每一个人,都会忘记这一点。自己该说的已经说了,对于静王元英的行为,李未央没有办法控制,她早已经知道这世上什么都能控制,偏偏人心,是无论如何也控制不得的。静王的打算其实很简单,打算在争得地位之后,再来迎娶她,可惜李未央此生是绝对不会再入宫的,所以她面上只是客套的笑容,压根就不在意静王所思所想。
    元英知道眼前这个人目前是舅父舅母的心头宝,是他很需要的人,必须拉拢,而不是让她对自己产生警惕之心,所以他微笑道:“今日是母妃召你进宫的吗?”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是,惠妃娘娘说是召我来闲话家常。”元英闻言,眸光中锐芒再现,也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就侧身绕过。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都是笑容得体,举止疏离,却是向不同的方向走去,犹如两条本来就不相交的线,只是短暂交汇,随即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而去,永远都没有再度交集的时刻。
    “娘娘,郭小姐求见。”宫女柔声禀报道。
    郭惠妃闻言,便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吩咐道:“快让她进来。”
    李未央进入大厅,郭惠妃已然在等待,她的神情比前些日子来多了三分憔悴,显然在宫中过得不是很顺心。李未央想到在中秋节之时那葛丽妃的艳光四射和咄咄逼人,不禁对郭惠妃的处境有了三分明悟。如今在宫中,陈贵妃已然和郭惠妃渐行渐远,宫中之人惯会看碟下菜,知道郭陈两家在前朝不睦,自然也影响了后宫,连带着翻出许多的旧事,一时引得郭惠妃门前多了很多是非。
    郭惠妃虽然有心化解郭陈两家的恩怨,可惜郭衍已经离开大都,那陈冰冰也是终日闭门不出,听说陈夫人很是为此事找贵妃娘娘哭闹了几回,此时郭惠妃召了李未央来,多少也有商议此事的意思。她看着李未央,轻声道:“嘉儿,姑母知道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所以这一回想问问你的意思,是不是派人寻衍儿回来?”
    李未央瞧着郭惠妃,不禁摇头,郭惠妃见她神情淡漠,觉得有些奇怪。事实上郭惠妃的意思并不难理解,她久在宫中,自然知道朝中权势倾压,郭陈两家根深叶茂,来往频繁,这么些年来互相都有了些说不得的把柄在对方手里,陈家不动,郭家自然也不动。但是冤家宜解不宜结,郭惠妃总觉得郭衍和陈冰冰是一对佳偶,何至于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关于纳兰雪的事情,郭夫人曾经来过一封信,向郭惠妃仔细的解释。可是郭惠妃终究没有见过纳兰雪,没有那么切身的体会,只是觉得兄嫂这件事情办得十分糊涂,不论如何爱惜儿子,愧疚于纳兰雪,也总该考虑到两个家族之间的切身利益,何至于一下子就闹得满城风雨呢。
    现在郭衍挂印而去,不知所踪,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将他寻回来,然后想法子撮合他和陈冰冰再续鸳盟,只有这样郭陈两家才有再度联合的可能,也不至于给裴家可乘之机。最重要的是,让郭家的子弟漂泊在外,郭惠妃觉得十分不妥当,哪怕郭衍不肯再和陈冰冰在一起,也不该就这样消失无踪。
    李未央当然看懂了郭惠妃的意思,只不过她却并不赞同:“祖母原先也想派人去寻找二哥,只是却杳无音信,母亲和父亲的意思是就这样让他去吧。”
    郭惠妃不禁变色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郭家的儿子就任由他流落在外吗?”
    李未央心底亦非无动于衷,只是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既然郭衍已经一去不回,他们硬是追回来又有什么用?所以她不过语调轻缓道:“二哥志不在此,即便强行留下他在大都,他也是不可能再和陈冰冰旧梦重圆的。”
    郭惠妃听到这里,嘴唇几次张开欲言,终究道:“你们这些孩子怎么这么不听劝阻,难道都疯了不成!家族养你们这么多年,到了关键的时刻一个个都这么撂挑子,若是人人皆像你们这样,郭家还能撑得下去吗!”
    郭惠妃会说出这样的话,李未央并不奇怪,因为当年她也曾为了家族的利益离开了自己心爱的人,她能够为家族毫不犹豫地牺牲,自然也觉得郭衍作为一个男人更应当如此。说到底,人的价值观和处事方式决定了自己的命运,郭衍错过一次,他不愿意再错第二次,所以才会带着纳兰雪的骨灰离去,算是完成了自己过去对纳兰雪的誓言。可这一点郭惠妃是不能理解的,纵然她理解了,她也还是希望郭衍能够从大局出发,忘掉纳兰雪,回到陈冰冰的身边,做一个合格的郭家子弟,继续承担他的责任。在郭惠妃的眼中,痛苦是一时的,但责任是一世的,从每个人一出生开始,什么都可以放弃,但责任无论如何不可推卸,这才是为人之道。
    李未央抬起头,目视着郭惠妃道:“娘娘,父母亲都已经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会再去寻二哥回来,这件事情也到此为止,再也不必提郭陈两家的婚事了。”
    郭惠妃气得面色发白,她看着李未央,几乎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自己的理念和郭家的其他人发生了偏差,郭陈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和联盟,竟然只是因为一个乡野女子,就这么活生生的毁了,叫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那纳兰雪,更加不能体谅郭衍的糊涂和短视!在她看来,家族的荣誉远远超过个人的幸福,若非如此,当年她的牺牲,岂不是成了笑话一场,所以,她冷声道:“刚才你已经见过你表哥元英了吧?”
    李未央点头:“是,我刚才已经瞧见静王殿下从院子里出去。”
    郭惠妃目光如飞刃一般地扎进她眼底,一字字地道:“那就好,我刚才已经让他到处寻找你二哥,务必要把他找回来,还要压着他去向陈家人道歉!”
    李未央不再言语了,要是爱情和家族让她选择,郭惠妃一定选择后者,只不过她强求每个人都和她作出一样的选择这就没什么必要了,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郭衍离开了家族、放弃了自己的身份也是他的选择,哀求他回来?可笑之极。
    郭惠妃看李未央低头不语,正要再说什么,却见一个小宫女恭恭敬敬走进了来禀报道:“娘娘,陈家夫人进宫了。”
    郭惠妃一愣,随即道:“她?现在这个时辰,进宫做什么。”
    那小宫女犹豫地看了李未央一眼,郭惠妃摇了摇手道:“老实说。”
    那宫女立刻道:“是,听说那陈家的小姐想不开,绞了头发去庵中修行了。”
    郭惠妃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她不敢置信地道:“此话可当真?”
    小宫女脸上露出了惶恐之色:“是那陈夫人哭哭啼啼的向陈贵妃提起,因为贵妃娘娘宫中有人与奴婢交好,所以这消息才悄悄的传了过来,奴婢也不知道事情究竟会严重到怎么个地步,只听说已经受戒了——”
    那就再也没办法挽回了,郭惠妃脸色一下子转为苍白,她头疼地抚住了自己的额头,叹息道:“嘉儿,你可听见了吧,你瞧瞧,这闹出的都是什么事!”
    李未央面色沉静,虽然为陈冰冰惋惜,可她同样不会阻止对方的选择,不过语气平平道:“既然二嫂已经出家,证明此事再无挽回的余地,惠妃娘娘就不要再伤心难过,这是各人的缘法,强求不得。”
    郭惠妃看着李未央,欲言又止,眼底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显然对郭家人的做法是又痛心又失望,她当初那般为家族牺牲,不一样舍弃了心爱的人吗?为什么郭衍就做不到呢?既然已经舍弃了纳兰雪,就该贯彻到底,不要回头,如此这样半途而废,岂不是蠢货!
    然而李未央却深知陈冰冰伤得同样很重,她这么做不是为了让郭家人内疚,而是为了快刀斩乱麻,与郭衍彻底断了联系,这样对陈冰冰而言未必不好,将来有一天她若是想通了反倒更自在,更何况依照陈夫人的个性,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女儿在庵堂里真的待下去的,过几年等事情淡了,必定会替她择婿再嫁,总好过回到郭家触景伤情好多了。李未央语气坚定地道:“娘娘,我劝你不要再去寻找二哥,纵然你将他找回来,强行把他和二嫂绑在一起,他们两人也是过不到一起去的,一对怨偶只会让郭陈两家的关系变得更僵,反倒不如现在——”
    郭惠妃冷声道:“现在这样,你可知道陈家人在外朝也在打击郭家吗?”
    李未央慢慢地道:“郭家有一些把柄在陈家人的手中,陈家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们在外朝小打小闹,目的不过是迫着二哥回来向二嫂道歉,重归于好罢了,若是真的要有大动作,他们还没有那个胆子。”
    郭惠妃见李未央神情镇静,丝毫也不为所动,终究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我也管束不了,郭家到底要被你们折腾成什么样子,都由着你们去了。你回去以后帮我好好劝劝大嫂,让她放宽心就是。”说着,她对宫女道:“我累了,送郭小姐出去吧。”
    宫女战战兢兢地领着李未央出来,却见不到李未央脸上有半点惶恐不安的神情,不由更加疑惑。她实在是不明白,惠妃娘娘刚才明显脸色很恼怒,为什么这位郭小姐还是丝毫都不放在心上,难道她真的不担心吗?
    李未央刚刚出了郭惠妃的院子,却突然看见一个太监快步向这里走来,恭身道:“郭小姐,陛下派人来传令,说是要请您面君。”
    李未央微微蹙眉道:“陛下要见我吗?”
    那太监微笑道:“是,请郭小姐移步。”
    李未央想了想,目光微转:“我是来看望惠妃娘娘的,陛下突然召见我,我总也要和娘娘说一声。”
    那太监道:“郭小姐放心,奴才自然会去禀报惠妃娘娘。”
    李未央看着那太监神情十分镇定,心中却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预感,皇帝无缘无故召见她,这其中必定有些不妥,但在宫里还没人敢假传圣旨。她转头吩咐宫女道:“既然陛下召见,我这就得去了,你回去禀报娘娘一声。”说着,她向那宫女轻轻眨了眨眼睛,却突然低呼道:“咦,我的耳坠子怎么没了?”
    那小宫女吃了一惊,连忙躬下了身子帮她到处寻找。李未央也弯下腰,在那宫女耳畔低声地道:“你去告诉娘娘,若是半个时辰我不出来,就立刻去请旭王殿下!”
    小宫女也不傻,惯常是郭惠妃身边的心腹,连连点头道:“找到了找到了,郭小姐的耳坠子在这里!”
    李未央微微一笑,接过她手中的琉璃耳坠,心道那皇帝是个极端暴虐之人,就连元烈也捉不准他的性情,他无缘无故召见自己,可没什么好事。虽然自己并不怕死,只不过心愿未了,绝不能有什么意外。她想到这里,面上却是含笑,皇帝相召,焉能推辞?可是,总还能拖延时间。
    李未央一路随着那太监进了御书房,书房里摆的是全套的红木用具,豪华典雅,博古架上专陈文房四宝,名砚、名笔、老墨、宣纸,应有尽有。皇帝站在案前,穿一件明黄色龙袍,腰间束着全镶三色碧玉纽带,头戴一顶万丝生丝珠冠,正低头细细地看着什么。
    太监将李未央领了进去,皇帝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面色阴沉不定地赞赏道:“郭小姐写了一手的好字,结体严密而不失圆润,劲骨孕于内而超于外,庄重静美,精华内蕴,实在是难得的佳作。”
    自李未央前生被人评价为不通文墨之后,她就一直耿耿于怀,今生也勤于练习书法,如今多年过去,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书法名家,可是字体也是自成一派,极有进步,但说实话,和那些从小就精通书法的大都才女还是差得很远。她没有想到这当头会得到皇帝这样的赞赏,但这也意味着自己日常的练笔不知怎么竟然被人送到了皇帝眼皮子底下,她只是低头道:“多谢陛下赞赏,臣女不敢当。”
    皇帝却是冷笑一声,似笑非笑道:“知道朕今天召你来是什么意思么?”
    李未央见皇帝神色森然,而且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寒光,心内若有所悟,面上却一派安然,恭身道:“天威难测,臣女不敢暗自揣测陛下的心思,请陛下明示。”
    皇帝淡淡一笑道:“朕原本以为你是个秀外慧中的名门千金,这才容你在他身侧,谁知却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女子,年纪不大胆子不小,竟然还敢谄媚旭王,挑唆着他在宫中动手,以致人人震惊,满朝皆怨,简直是罪大恶极!你可认罪么?”
    李未央眼里惊诧之色一闪而过,却转瞬定了神,只举目望去。
    皇帝似乎对她的沉静感到吃惊,也盯着她。明明是一个女子,又是心机狡诈之辈,可是往日在自己的目视之下,纵然连那些朝臣们都要瑟瑟发抖,她却是神情淡然,气度雍容,完全也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女。若非李未央与旭王元烈搀和到了一起,皇帝并不想对她如何。因为李未央再聪明,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小角色,他没有必要费这样的心思。见她不答话,皇帝声音顿时寒了几分:“你不说话,是不是轻视于朕,朕再问你一遍,郭嘉,你可知罪!”
    李未央只站定了望着他身前案沿俯身道:“请陛下恕罪,只是臣女不曾挑唆过旭王,更不曾扰乱过朝政,何来满朝皆怨之说?”
    皇帝冷笑一声,神色冷若冰霜道:“好,朕不妨和你说个明白。从你到大都开始都做了些什么,还要朕一一道来吗?身为女子,不知道谨守闺阁之道,竟然挑唆着郭家和裴家的争斗,又试图勾引旭王元烈,挑唆他做下没有礼法的事情。这还不够,因为你自己的私仇,甚至教唆着元烈在宫中向那赵祥和动手!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一个狐媚女子胡来!若是还有半点的脸面,就该自我了断,难道还要朕动手么?”
    皇帝神情十分骇人,只单单望着,就觉那冷意好似要寸寸侵心,叫人无处可躲,换了旁人看到他那些惩罚人的可怕手段一定会吓得腿脚发软,但李未央却只是神色从容地道:“臣女不过是个小小女子,既不懂什么诗书,也没有特殊凭仗,郭家是臣女的亲人,臣女无以为报,只能尽力让家人平安,如果这也算得上奸诈,臣女无话可说。至于元烈,臣女倒是认得,多年以前,他是李家三子,我们交情早已有之,谈何勾引一说?”她说到这里,目视着皇帝道:“又或者从小认识,交情深厚,陛下也觉得不妥当,那天底下青梅竹马岂不是都要被陛下杀光了?”
    这是提醒她曾经对元烈有救命之恩,皇帝面色一顿,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人莫名其妙地觉得胆寒:“别在朕跟前玩花样,你就不怕朕立刻杀了你!”
    李未央微微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既然想要杀人灭口,臣女也没有办法,只是想要请陛下动手之前,请先想一想元烈,他若知道我死于你手,会如何看待陛下?”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个皇帝却非常喜欢欣赏别人在临死之前的恐惧之态,李未央对他的这种心思早已摸得一清二楚,她若此刻求饶,恐怕他立刻就会杀人,但她毫不畏惧,他反倒会顾忌三分。
    皇帝听得面色凝冷,周身戾气勃发,看向她的目光瞬间如苍鹰瞰兔,寒戾不已,终究冷冷一笑道:“原本朕也不想与你计较,可你妨碍了大事,哪怕脏了朕的手,也要替他处置掉你这样的脏东西了!”说着,他突然厉声道:“来人,用杖刑!”
    两个侍卫闻声立刻走了进来,手中拿着红漆刑杖,李未央很是明白,皇帝向来出手狠辣,这刑杖绝非寻常棍棒可比,一杖下去,可能就会要了她的性命。她心知对方绝不容情,却大声道:“陛下的心思,臣女虽然不能全然知晓,却也能猜得一二,难道陛下不想听臣女说完始末,就要动手吗?”
    这一番话语速不快,声音轻缓,却让皇帝听得神情大变,随即开口道:“不光善于耍诈,还胆大包天!居然妄自尊大说猜中了朕的心思,罢,说来听听!”
    李未央瞧他神情变幻不定,眼中更是风云诡谲,知道他必定是除了杀机之外,又有另外的意思,定眸看着他,口中不冷不热道:“陛下的心思并不难猜,是想要更换太子么?”
    这一句话说出来,整个御书房里的人神情都变了,两个护卫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一言不发。皇帝冷笑一声,挥一挥手,那两个侍卫躬身就退了下去。皇帝还没开口斥责,就听她声音落下去,又微微一笑道:“怎么,陛下愿意听臣女细说了吗?”
    皇帝呼吸微梗,半晌才复开口,漠声道:“朕也很想知道元烈倾心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妨细说一二,若是说得有理,朕说不定会饶了你的性命!”
    李未央只是微笑,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她语气淡淡地道:“陛下从来没有属意过太子继承位置,可这些年来却一直派了各色人等在元烈身边打转。难道不是想要推他上储君之位,继承大统吗?”十根手指有长短,寻常父母对待不同的子女尚有偏颇,到了皇家,这一点偏心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如大历的皇帝那般护着八皇子,生生让其他儿子斗得你死我活,最后才将八皇子拱上太子之位,越西皇帝再如何扭曲疯狂,那一片对元烈的偏爱,李未央看得何等真切。但在今天以前,她只是隐约有预感,却不能揣测得如此到位,可今天听皇帝说她坏了大事,不由自主便想到了此处关键。
    皇帝面色就是一变,这个心思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甚至裴后在看到他将元烈袭了旭王爵位后也降低了戒心。
    好一个李未央!狡猾之至!
    看起来不过平平,背后竟会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便是在朝为官数年之人,怕是也没她算计得精明。皇帝不由冷哼一声道:“你这丫头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李未央微笑,她早已注意到在元烈的身边有一些十分奇怪的人物,教授元烈的除了被刻意模糊的帝王心术,还有一些御下之道。可这些人做得并不露骨,只是若有若无,就连元烈也是心中怀疑却没有说破。可能元烈心中也很明白皇帝的真意究竟是什么,只不过他并无心帝位,所以从来都是故作不知。
    如今皇帝想要对李未央动手,分明就是觉得她碍了元烈的皇帝之位。
    李未央声音柔和道:“陛下应该知道旭王殿下并没有继承大统的意思,也不想与太子相争,卷入朝廷争斗。”
    皇帝眉头微沉,一双眸子冰样寒冽,抿紧的嘴巴似是利刃一般锋利:“由得他!那个蠢东西!”皇帝这么说着,却是突然皱起了眉头,显然是有些头痛。
    李未央见他神情越发变幻不定,似乎情绪开始失控,下意识地觉察到了不对,心头微凛,面上只是微笑道:“人家都说儿子是最像父亲的,我瞧元烈和陛下的性情有几分相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逼到了极处恐怕什么都能做出来。可是陛下劝不得,我却可以劝得!所以,您非但不应该杀我,反而应该笼络我,让我成为元烈的助力,而不是阻力!”
    巧言令色的丫头,以为他会如此上当么?皇帝盯着李未央,似笑非笑道:“除掉了一个小小的赵祥和,就飞上了天去,不知骨头有几斤几两重!身为女子,不想着相夫教子,却想玩弄权术!你还真敢抬举自己,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不成!”他冷哼一声,不知道是想起了谁,面色变得更加阴沉。事实上,他分明透过李未央的脸,看到了那个自己深恶痛绝的人,总是觉得若是留着这个女子,说不定将来就是第二个裴后!再加上郭家势力庞大,根深叶茂,若是他们做了元烈的外家,终有一天,会成为第二个裴家!人心是经不起诱惑的,有了一就会想要百,有了茅屋就想要宫殿!到时候,元烈又是深爱李未央,他会如何自处呢,恐怕会心甘情愿将皇位拱手相让!
    更何况,他心心念念逼着元烈一步步按照他的步调走,尽管元烈并不领情,可这份心思被一个小丫头看穿,他还是觉得十分的不悦,所以此刻盯着李未央,神情冰冷道:“知道的太多不是什么好事,自作聪明,更是蠢货!朕为什么要留着你!”
    李未央神色平静,虽不知皇帝眼底为何更加暴戾,却知道皇帝的杀机未退,尽量平稳了自己的语气:“正如刚才所说,我能够帮助旭王殿下。最近陛下最为头疼的是草原的归属问题——自越西立国以来,草原便一直是我朝的附属之地,他们上百年来向朝廷进岁纳贡,与越西和睦相处。虽然陛下上一回推举了五王子登上大君的位置,可是陛下心头必定是十分清楚,五王子生性懦弱,这大君的位子坐不稳。听说如今草原的七王子已经纠集了大批的人马,生出了数场争夺不说,还硬生生划去了很多肥美的土地,新任大君心中虽然不满,却拿这个骄横跋扈的七王子没有办法,所以特意向陛下上了折子,请求出兵相助,此事可是真的么?”
    皇帝看着李未央,突然听见“啪”的一声,那案上茶盅已经落地,瓷片迸碎,滚烫热茶泼溅四周一圈,他怒意勃发:“看来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元烈什么事情都不曾瞒你!”
    李未央关心政局早已不是一日两日。她要对付裴后和裴家,自然要对每一个人都心中有数,草原的动向,她早已从阿里公主的口中得知了。明知道皇帝绝对不喜欢她干涉政局,可如今这是最好的拖延时间的法子。她微微一笑道:“陛下担心的并不是七王子,而是他背后的大周势力,臣女说得可对么?”
    皇帝眼神更加的阴冷:“说下去!”
    倘是目光能够杀人,那她早已被他凌迟了千遍万遍。李未央眼底平和,声音沉寂:“若是陛下出兵,无疑会和大周正面碰上,这对于如今的越西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若是裴家乘机发难,反倒会惹出更多的麻烦!所以陛下定然已经决心和谈了。如今犯愁的就是这和谈的条件,若是陛下不弃,臣女愿意为陛下出一个主意。”她稍缓片刻,见皇帝正虽然大怒,却还是在听,才语气稍缓,“陛下,您大可以在合约之中,与那大周将草原一分为二,两国各取一半!”
    皇帝眼底寒意愈重,却只是冷笑一声道:“朕还当你是个聪明的人,却不想竟如此愚蠢,若是要将草原一分为二,朕早已经如此做了,何苦等到现在!”
    跪着的时间长了,只消一动,就觉骨头都在震颤。李未央却只是静静道:“臣女听阿丽公主提起在草原之上有一条枫沙河,是整个草原最重要的水源。枫沙河以北物产丰饶,草原肥美,可是枫沙河以南却是草原枯竭,匪盗横行。只要陛下取枫沙河以北之地,必定不会吃亏,而枫沙河以南,所谓匪盗其实只是一些活不下去的牧民,他们缺衣少穿,自然是纠缠不休,只可惜这些人力量不够,若是陛下可以暗中支持他们,提供军火和粮食,想必他们会很乐意和大周周旋的。到时候由这些擅长骑射的草原勇士打头阵,这大周根本顾不上别的,整日里只会纠缠于该如何平定镇压,陛下可以作壁上观,这不是很好吗?”
    皇帝冷冷一笑道:“你这主意倒是不错,可大周人不是傻子,他们不会轻易答应。”
    李未央摇头,淡淡一笑道:“大周当然会答应,因为他们境内河流稀少,听说多年来谋夺草原,是意图从枫沙河引水以解大周北部农林灌溉之困难。再加上今年大周境内出现大旱,粮食产量大为减少,很多地方出现囤积居奇的现象,灾民开始浮动不安。他们如今在草原上兴起纷争,最重要的目的一是为了转移大周国内的矛盾,二就是为了争取枫沙河。这一次陛下在合约之中如果提出枫沙河以北归我朝所有,枫沙河以南则让出交给大周,解了他们多年缺水的忧患,他们自然会答应的。”
    盘算人心的阴谋诡计不过是下下等的谋略,上不得大台面,所以杀掉李未央并不可惜,毕竟他早已为元烈准备了真正能够匹配他的妻子,等李未央一死,皇帝就会巧妙地将一切矛盾转移,还会很惋惜地告诉元烈一切不过是裴后假传圣旨。等到过上半年,他再让那人出现,那女子不仅是美貌远胜李未央,更重要的是她的心智和本领足可以堂堂正正地辅佐元烈登基,做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到时候,一个只懂得谋划人心、陷害栽赃的李未央又算得了什么?不过蝼蚁而已。
    可李未央却还能在关键时刻想到这一层,虽然不如理想中那人的本领,但也并非只是擅长鬼蜮伎俩的愚蠢之人,出的点子也正合皇帝原本的心思——皇帝看着李未央,神情慢慢多了一分惊讶,他坐到了椅子之上,只是陷入沉思,李未央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皇帝继续发问。
    果然,皇帝见李未央眼眸中镇定自信,嘴角还挂着笑容,就知道她一定还有后招在等着,不由盯着她道:“看来你将这条河流出让给大周,并不是为他们好,而是别有所图!”
    李未央见皇帝瞧向自己,不禁微微一笑道:“陛下,大兴水利,劳民伤财,可不是一时一年之功,恐怕要耗尽大周数年,倾尽举国之力了。”
    皇帝听到这里,心头一跳,猛地盯住了李未央,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好!果然是一个聪明的女子。”
    只可惜,不过这点小聪明,并非大智慧,到底非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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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听说你的人生最大爱好是看泰剧,果然重口味,能有点高尚爱好吗?
    小秦:其实我爷爷喜欢养猫咪,有二十多条,太爷爷喜欢养蛇,也是二十多条,祖爷爷喜欢养驴,还是二十多头……你觉得和哪个靠拢能提高品位==
    编辑:果然还是看泰剧最高尚,>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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