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顶部
admin 16管理员

此人很懒,什么也没有留下

  • 突出贡献

    长期对论坛的繁荣而不断努力,或多次提出建设性意见
  • 荣誉管理

    曾经为论坛做出突出贡献目前已离职的版主
  • 发帖34902
  • 主题12445
  • 粉丝52
  • 关注0
大家都在看
相关推荐
开启左侧

《宫记·晏然传》荔箫 [完结]

[复制链接]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8 12:39:38
☆、228

  自元汲说是静妃害死了淑元皇后之后,这事一直密查着,谁也不知情,我亦没有多去问。直至二月初,两名宫女入殿向我肃然一福,道:“娘娘,奴婢是宫正司的人。奉旨带娘娘身边的典侍女官红药去问话。”
  红药执着茶壶正为我添水的手陡然一顿,热茶洒了一桌子。她面色发白地望着我,眼底死寂一片:“娘娘……”
  我淡看了一眼案上的茶水,轻笑道:“你去吧,这里让别人收拾就是了。宫正司的规矩你清楚,但凡你说了实话,她们不会难为你。”我说着抬眼看向那二人,曼声道,“两位女官奉旨办事,本宫不该置喙。但也请两位女官记得本宫今时今日在宫中的地位,本宫身边的人,你们可以带去问话,但不可以擅自动她。”
  二人神色一冷,随即欠身道:“诺,奴婢谨记。”
  红药跟着她们离开,我一声叹息又沉又缓。璃蕊上前一福,神色颇有些忐忑,不安地问我:“娘娘,您那样说了……她们就不会动刑了么?毕竟宫正司……”
  “她们若敢,本宫就让宫正、司正都换人。”我眼中不禁划过凌厉,“有这句话在,她们至少是要请陛下的旨的。”
  .
  我产期将至,最近出门愈发少了。是以第二日,宏晅特意来了晳妍宫,为红药的事。
  “宫正司的人说你不让她们动红药。”他随意地侧坐在榻边问我,“她对你很重要?”
  我点点头:“是,她跟了臣妾很多年了。”说着蹙起眉头,“臣妾昨日叮嘱她了,去了宫正司问到什么,照实说就是了。怎么还要动刑么?”
  他静默了一会儿,缓言道:“她有个兄长,从前在长秋宫做事,叫沈立。是他亲自下毒害死的淑元皇后。”他抬眼看一看我,“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陛下……”我撑着身子坐起来,抿唇思量了片刻,仍是道,“求陛下饶红药一命……她从前在荷莳宫够苦的了,若她并未直接牵涉此事……”
  “好了。”他抬手制止了我的话,轻一笑说,“朕就是来问一下你的意思。你既有意要保她,朕自会把这事从她身上避开。”
  我心中一松,颌首道:“谢陛下。”我思忖片刻,抬头问他,“淑元皇后的死……当真跟静妃有关么?”
  他一点头:“是。待宫正司那边审完了,朕自会去告知母后,断不能再留她了。”
  我垂眸想了一想,轻叹着摇头,劝道:“臣妾觉得……陛下还是暂且忍下。毕竟太后……”
  她的病反反复复,经受不得这样的打击了。
  我又一叹,续道:“陛下,如是太后为此出了意外,陛下定会后悔一辈子。”
  .
  当日下午红药就回到了晳妍宫来,毫发无损。入了殿即向我一拜,语中犹有些惊魂未定之意:“谢娘娘……”
  “快起来。”我微微一笑,“本宫身子不方便,别让本宫去扶你。”
  她应了声“诺”,站起身抚着胸口道:“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定然没命了。”
  “怎会?”我嗔笑道,“眼瞧着再过两个月就要出宫的人了,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奴婢好怕牵连到娘娘身上……”她明眸中有些许劫后余生的喜悦,“往往审完了宫人就是搜宫……这次还是关乎淑元皇后的事。那些香饵还在奴婢房里放着,如是莫名其妙转成了娘娘下的毒,岂不是说不清了……”
  我听言“嗤”地一笑:“吓傻了不是?便是要搜宫,也是搜静妃的荷莳宫。”顿了一顿又道,“那些个香饵本宫让璃蕊拿去收着了,不过这丫头大大咧咧的,还是你拿回来稳妥。”
  她刚俯身应了“诺”,璃蕊便进了殿,满目好奇地问我:“那些香饵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娘娘让奴婢小心收着,又不让奴婢动。”
  我觑她一眼,笑道:“哪来这么多话,让你办的事你好好办就是了。莫不是要出宫了,连心都飞了?”
  “不是!”她蹙眉道,“奴婢觉得那必是上好的香,娘娘何必藏着不用?”
  这话听来奇怪,陌离分明告诉我,那香鲜有人知。我端详着她,问道:“你怎知那是上好的香?”
  “因为……”她茫然地看着我,回道,“因为帝太后也在用啊……”
  我蓦地惊住。滞了良久,才又开口:“你说什么?”
  “帝太后用的就是那香啊……”她道,“奴婢昨日打开那帕子偷偷闻了一闻,一闻就闻出来了,从前在长宁宫就是这股味道……后来好像又不用了。”
  静妃她竟然……帝太后待她那样的好!
  我的心惊之意久久难消,凝滞须臾,方淡淡向她道:“璃蕊,你记着,方才的话再不可对旁人说起。若不然,你出不了宫了。”
  .
  静妃居然要害帝太后……我在惊讶中许久回不过神来。她到底为何?
  离思香。连用数日,神思飞离,魂飞魄散……她为夺后位要取淑元皇后的性命也就罢了。帝太后若死了,于她有什么好处?
  我倏尔想起陌离的话……那香会令人久病不愈,但若半途停下,却还能调养过来。
  是了……她根本不想让帝太后死。帝太后这样的年纪了,只要觉得自己身体不济,就难免会去想后事。于她而言,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为静妃铺好后路。
  她竟用这样的法子逼帝太后为她复位……
  纵使未有杀心,也已是蛇蝎心肠。
  .
  月底的一日清晨,正倚在榻上读着书的我忽觉腹中一阵搐痛。这个感觉几年前曾经有过,扬声急唤来宫人,宫人又去传太医、医女和产婆。
  待他们到时我已痛得眼前一阵阵发白,耳听着宫中陷入嘈杂,每个人都忙碌着。再过不久,各宫嫔妃就会齐聚到外头,等着这个孩子的降生,等着我的生死。
  我毫无顾忌地嘶喊出声,紧攥住沈循的衣袖狠然道:“大人,你务必保本宫母子平安。若不成……若不成就替本宫求陛下……让陛下把他交给顺充华……”
  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这我太清楚了。如是撑不过去,是我无力改变的,只好先交代好后事。
  沈循扶住我,语气冷静地道:“娘娘别乱想,娘娘胎像一向稳固,必不会出事。臣在外面候着,如有什么岔子臣会指点医女。”
  他说着扶我躺好,有宫女进了殿来,向他福道:“大人,帝太后和琳仪夫人来了。”
  我心念一动,蓦地反握住了他的手腕,低低道:“大人。”
  他神色微凛,随即会意,等着我的话,我轻言道:“有劳大人告诉太后和六宫嫔妃本宫母子平安,只私下告诉宜贵姬……本宫难产,大抵只能留下一个。”
  “娘娘……”他微有惊意,许是不知我为何反而会向自己的妹妹隐瞒实情。
  我要知道,她究竟是谁的人。
  .
  只短短片刻之后,有并不曾见过的宦官进来躬身肃然道:“帝太后说了,务必保皇裔平安。”
  我的心倏然冷了下去。
  我回看向那宦官,艰难地喘着气冷涔涔道:“有劳大人即刻去禀陛下,若本宫撑不过这一关,帝姬和这个孩子……都交予顺充华……”
  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几乎痛得我窒了息。依稀想起几年前,兄长在旁边护着我,朵颀在外急得乱喊……当时我就在想,如若是在宫中生孩子,那个身为夫君的人必是不在的,在外候着的六宫嫔妃更不会在意我的死活——若说在意,也是更希望我死了吧。
  自寝殿门口突然传来一叠声的惊呼,带着无尽的错愕,让我的神思清醒了几分。侧耳听着,是有宦官说:“陛下,产房血气重……”
  然后就又听不清了,直到一只手握在了我的手上,带着温热的暖意:“晏然……”
  我蓦地挣了眼。
  再怎么样的惊愕也敌不过现在无穷无尽的剧痛,我知道自己喊得撕心裂肺却控制不住,似乎早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似乎还有很多力气。
  “陛下!”我借着喊叫的力气唤出了声,“陛下照顾好阿眉……”
  “别胡说!”他握着我的手一紧,口气厉然,转而向候在两道帘子之外的几位太医喝道,“如是难产,你们把昭训给朕保住!”
  殿里顿时一阵安静,连我也惊得再喊不出声,呼吸不平地挣扎着:“陛下……皇裔……”
  他铁青着脸,无比坚定地凝视着我,半晌才启唇吐出五个字:“朕要你活着。”
  我在一阵阵剧痛中很快就再度失去清醒。只觉得我必要这个孩子活着,我宁可自己死也要他活着……如是迫不得已之下活得只能是我,那我就不能让这迫不得已发生……
  我要和孩子一起活着……
  委实比生阿眉时要痛得多了,痛得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往下掐着,掐到一半倏尔意识到手里握着的是什么,又陡然放开。他反握着我的手一滞,见我松劲口气蓦地慌了:“晏然……晏然你撑住……”
  “我没事……”我挣开他抓在了被子上,听到产婆在旁劝道:“陛下放心……娘娘还好,就是孩子大了些,故而生得艰难。”
  我觉得已经过了很久了,这场剧痛却还没有结束的迹象,终听产婆在旁边道:“娘娘挺住……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
  “陛下……”我死咬着嘴唇,几乎就要哭出来,“好痛……”
  他手足无措。
  “陛下。”宦官的声音传来,沉沉道,“帝太后和静妃娘娘到。”
  静妃……
  我在疼痛中大睁了双眼望过去,见静妃正搀扶着帝太后进来。帝太后看一看我,沉缓道:“皇帝,昭训难产,还是皇裔为重。”
  他没有回头,握过我的手,丝毫不理我因为疼痛而不受控制、紧紧往下掐着的指甲,下颌轻蹭着我的手,似有一声轻笑,声音四平八稳:“母后,晏然必须活着。儿臣的嫔妃和孩子,儿臣说了算。”
  “陛下。”静妃垂眸冷漠道,“虎毒不食子,您的决定无异于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1、本次将扣除2个太妃糖,重复下载附件将多次扣费。

2、太妃糖可通过签到、发帖或回帖等方式获取【点此查看具体积分规则】,也可通过充值棒棒糖进行兑换。

3、成为书斋VIP会员免费下载藏书阁内所有书籍。【点此开通VIP】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8 12:39:50
☆、229

  我被阵阵刻骨剧痛折磨得无力去看他的神色,只觉他仿佛要起身,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他,即被他反手一握。继而听到他沉沉的语声:“母后,皇裔为重这话儿臣听了很多年,唯这次不行。”
  “她到底只是个嫔妃!”帝太后沉沉一叹,语气有些发急,“马上又是采择家人子的时候,还会有新宫嫔入宫的。”
  “但都不是她。”他决然道。顿了一顿,又说,“她原可以出宫嫁人的,是儿臣强要了她,怎能为一个孩子要了她的命。”他短暂一瞬的沉默,继道,“儿臣会在这儿陪她,直到孩子生下来。母后若定要太医用药催生、不顾她的死活的话……”他有一声轻笑,“待她下了葬,儿臣就禅位,给她守陵去。”
  “你……”帝太后语中一滞,不可置信地道,“你是大燕的皇帝,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儿臣已有四个皇子,这皇位可以有别人来坐。”他的回答四平八稳,“但晏然的命,拿什么也换不来。”说罢沉沉一缓气,“恭送母后。”
  我几乎后悔散出去难产的消息,竟就让他这样和帝太后起了争执,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
  .
  他的手再没松开,剧痛在我身上循环往复,撕扯我的神思,只手掌心里的那一捧温度始终分明,带着无比坚定的情绪陪着我。
  我要活下来。
  如上次一样,直痛得犯了迷糊,意识全然不清了,终于听到一声尖锐的啼哭。
  全身瞬间脱了力。
  “晏然……”他的手抚上我的额头,撩开我被汗水粘在额上的头发,温声笑说了一句,“好样的。”
  我疲惫得睁不开眼,好不容易睁开了,又重重地垂了下来,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再也不生孩子了……”
  “什么?”他凑过来,能感觉到他的气息离我很近,“没听清……”
  “再也不生孩子了……”我说,“好痛,现在好累。”
  耳边传来他的一声笑,继而听到宫女说:“恭喜陛下,是个小皇子。”
  生完阿眉的时候,我尚有力气看一看她,现在却是累得委实半分余力也没有,听他吩咐说把孩子交给乳母也没劲开口,只听他又对我说:“你好好睡一觉吧……”
  “嗯……”我其实早已是在半梦半醒间徘徊了。
  .
  说不清睡了多久,好像一下子醒了过来,瞬间就无比清醒。我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了他。他侧倚在榻边,手支着额头,也阖目歇着。但这样的姿势,他决计没睡着。我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像就是想这么看下去。
  翻了个身,他就睁了眼,看着我一笑:“怎么大半夜就醒了?”
  “……睡够了。”我道,说着问他,“孩子呢?”
  “乳母哄着睡了。”他伸手在我脸颊上一撩,“你明日再看吧,今晚就好好歇着。”
  我点点头,向他蹭了过去,缩在他怀里不言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他低头看了看我:“怎么了?”
  我思忖片刻,喃喃道:“帝太后定然生气了……”
  他的手在我背上轻一拍,哑笑道:“疼成那样,朕还以为你定然记不住这事。”他微一顿,笑意敛去,说,“你别想这事了,朕会去和母后解释清楚,你好好坐你的月子。”
  “坐月子……”我心里一阵痛苦,“要更胖了。”
  他淡睨着我问:“你生阿眉的时候没坐月子?”
  “坐了……”我呢喃道,“不过那会儿本就没有这么胖。”
  “嘁。”他一声轻笑,“非要那么瘦干什么?又没旁人看你,不就朕看看?”
  “……”我一阵无奈,俄而道,“才不是,臣妾自己看着都别扭。”
  .
  这是他头一回因为一个嫔妃生子而免朝,留在晳妍宫陪了我一整天,孩子起名叫元洵。
  郑褚拿着他挥笔写下的名字去晓谕六宫,他坐回我榻边长舒了一口气:“这回可以开始着手封后了。”
  “陛下……”我刚开口即被他一挡,笑道,“朕知道,慢慢来,不给你惹麻烦。”
  是以那日,他循例晋了我一级。从一品妃,封号为敏。
  “这封号臣妾喜欢。”我微微一笑,“敏妃,嗯,挺好听的。陛下若真封了臣妾为后,也把这字留着吧。”
  “……”他沉吟一阵,淡淡道,“皇后哪有封号?那都是……谥号。”
  “……”我坐起身淡然回看,“那就提前知会礼部一声,这谥号给臣妾留着。”
  他严肃点头:“没人跟你抢。”
  我满意地躺了回去。
  从一品敏妃,我自此位列四妃、与静妃并驾齐驱了。
  .
  出了月子后,他与我一起带着元洵去见了帝太后。帝太后神色平静地道了一声“免礼”。他扶着我起身,帝太后凝视了我须臾,轻一叹道:“敏妃身子无恙就好。”
  “谢太后。”我屈膝一福,淡看了一眼侍立在旁的静妃,默然不语。
  “从前朝臣们时常不忿你专宠敏妃。”太后缓缓道,“如今她也有了皇子,你如是想立她为后,也不必再耽搁了。”
  我不自觉地去打量静妃的神色,静妃只低垂着眼眸不吭声。宏晅笑觑了我一眼,向帝太后揖道:“儿臣心中有数。”
  “新家人子也都该在来锦都的路上了。”帝太后看向我,“这次便由敏妃做主吧。来日做了皇后,这些也都得你操劳着。”
  我刚福身道了句“诺”,却听他道:“儿臣觉得……就不必让敏妃操劳了,也不必让家人子们一路颠簸进宫。让尚仪局的女官去选几个出挑的,带进宫给各位太妃看看。若有满意的,赐下去给各位亲王、郡王为妾;剩下的,让她们各自回家便是。”
  他说得很是轻描淡写,说得我我们都是一愕。帝太后滞了须臾,才道:“皇帝的意思是……连新宫嫔也不选了?”
  “是。”他颌首道,“选进来也是搁着,还不如就让她们各自许嫁去。”
  “你仍要独宠她一个?”帝太后瞟了我一眼,又审视着他。
  他吁了口气,负手道:“若不然呢?难不成母后觉得儿臣独宠她只是为了让她生个皇子?”他衔笑坦然说,“已有五个皇子,日后要挑一个作储君不是难事。至于儿臣的后宫……有她就足矣了,不必再封新宫嫔。”
  帝太后沉然不言。对于他因我而起的种种“无理”要求,帝太后终是妥协地愈发多了。
  .
  从长宁宫退出来,他与我走在宫道上,感受着一道道初春的清风。他牵着我的手,走得不急不缓,明明已走了很久却没有半分累意。
  经过湖泊时,我凝神片刻,不由自主地笑叹道:“真想一辈子就这么走下去。”
  他倏然转过头,凝睇我半晌,终于笑了出来:“那就这么走下去。”
  我笑了一笑:“其实……陛下不必违了一直以来的规矩,宫嫔选就选吧,臣妾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莫说陛下是九五之尊,就是王公贵族,哪有不纳妾的?”
  “九五之尊。”他一声轻笑,随手去拽下湖边垂柳的叶子,然后有些孩子气地一下下在手中撕碎,闲闲道,“你知道么?你生产那天……朕起初只觉得,只要你能活着就好,朕可以不在乎那个孩子。很多女人生完孩子都会落下病,朕想着你若留了什么病也无妨,宫里总能照顾好你一辈子。”他扫了我一眼,又抬手揪了片叶子,继续刚才的动作。
  “后来听你叫得越来越痛苦,朕心里也跟着疼。才猛地明白,朕不仅是要你活着,还要你活得舒服。”他一壁说着一壁抻了第三片叶子下来,“若说生子时的痛苦是必须经历的、朕无法替你避开,就替你避开其他的事情……新宫嫔入宫,你再大度心里也还是不舒服,何必委屈自己?”他向我晃了晃手里扯下来的第四片叶子,倒是还未撕碎,“就跟这被虫蛀过的叶子似的,日后揪下来倒是个办法,但若能根本不让它长,不是免去了很多不痛快?”
  我伸手从他手里把那片柳叶拿过来,仔细一看,上面还真有个虫眼,弄得周围一圈都泛了黄,不觉笑道:“这都能看见?陛下好眼力。”
  “……”他有些不快,“跟你说正事呢。”
  “知道了……”这回换我撕那片叶子,撕裂间,些许汁液留在手上,有些涩涩的,我低低道,“以后不提了还不行……”
  谁知他竟伸手在我额上抚了一抚,哄小孩似的眯眼笑道:“乖。”
  “……”我一瞪他,低头把握在手里的碎叶子扔在地上,没好气道,“臣妾要去看看芷寒,陛下您回成舒殿吧。”
  他不甘心地搂住我:“陪你同去吧……”
  “不要。”我白他一眼,丝毫不留情面地淡泊道,“姐妹间有体己的话要说,陛下您在就说不出了……要不臣妾找个女史在旁边记录着,聊完了给你呈上去?”
  耳闻身后的宫人们一声憋不住的笑,他回眸眼带威胁地淡瞥了一眼让众人都噤了声。他干咳了一声又看向我道:“去吧,晚上来成舒殿用膳。女史……就不必了。”
  我满意地点了头,侧过身朝他端然一福:“谢陛下,臣妾告退。”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8 12:40:01
☆、230

  芷寒。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觉察出了什么,这一个月来她都不曾来看过我——诚然,芷容与怡然也没来过,却是因为芷容安着胎、怡然则谴人来带了话,说怕扰我休息,待我出了月子再来。
  立于霁颜宫门口,我许久都没有勇气踏进这道宫门。直到有宫娥进宫,朝我一福见了礼,又犹豫着问我:“敏妃娘娘,您……不进来么?”
  我哑声一笑,跨过门槛。
  芷寒所住的汋合殿我回宫后来过数次,唯独这次,我走得格外的慢,下意识地想要晚一刻到那里。
  是以当汋合殿呈现在我眼前时,我禁不住地足下一顿。
  该见的,还是要见的。我吩咐宫人都在外面候着,自己提步进去。芷寒就在正殿里坐着,坐得端端正正,就好像在等我。
  我四下看了一看,问她:“元沂呢?”
  “我知道长姐今日要来。”她颌首一笑,“所以让元沂找皇长子去了。长姐请坐。”
  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隔着漆案,我细细端详着这张与我有几分像的面容。她也同样看着我,过了须臾,她轻声一笑:“还未恭贺长姐喜得皇子、晋封妃位。”她说着垂下了眼帘,徐徐道,“后位也不远了吧?”
  我信手拎了她搁在案上的茶壶,往两只杯中斟了茶,推了一杯给她,待她抿了一口后亦喝了一口,淡笑道:“是,陛下会替本宫铺好这条路的。”
  “那就先恭喜长姐了。”她笑意迷离,我淡睇她一眼:“急什么,我册封的时候你再贺不迟。”
  “长姐应该不想在晨省时见到我把?”她唇畔划过一缕恰到好处的笑意,“我知道,静妃曾说……这后宫到底不是长姐说了算的;如今终是长姐说了算的了……”她又一笑,“长姐会好好待元沂,不管我做过什么,对不对?”
  “这个自然。”我笑意浅淡地凝视着她,一字字道,“那本就是我的儿子。”
  她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你为什么要害我?”我直言问她道,“你说过你不想争圣宠,而我……也从来没想过把元沂从你身边带走。”
  “长姐……”她幽幽一叹,回看着我说,“当初……是你对我说,你离开后我必须要争宠,为了元沂。我听了你的话,去争了,陛下却不肯要我。”她说着笑声凄然,“他若当真待我不好也就罢了,偏生还对我关怀备至……我知道他是为了长姐、为了元沂。但在我知道我无论如何争不到的时候,我的心已经回不来了……长姐知道一颗心慢慢不由己的感受么?我一次次地告诉自己,他只是我的姐夫、我进宫是为了陪长姐,可是我越来越忍不住……我忍不住地去想,如若他念着长姐的那些话可以有一句是对我说的……”
  她说着阖上眼睛,两行清泪从她面颊上滑落下来,划过她的笑容,“后来我觉得……就这样也好,哪怕他的那些话、他的关心都不是为我,而是为了我的姐姐……但在后宫里,还是只有我能见到那样的他——不是帝王,是一个因为无力护住心爱之人而悔恨不已的丈夫。”她睁开双眼,长长的羽睫上犹挂着泪珠,她逼出一声厉笑,“可长姐你回来了……我从此连见他一面都难。因为长姐回来后他再不需要跟我回忆长姐从前的事,偶尔一见说的话也少了……”
  我静静听完,语中犹是克制不住的狠意:“就为这个……你就想要我的命?”
  “不!我从来不想长姐死!”她含着泪狠狠咬住下唇道,“陛下爱的本就是长姐,我知道就算长姐死了我也得不到他的宠爱!”
  “那你为什么告诉静妃我难产!”我冷笑质问,“你明明知道静妃会想着法子怂恿帝太后取我性命……皇裔为重就是最简单的法子!”
  “我只是怕长姐生下皇子……”她面色惨白地无力道,“元沂……他是我最后的依靠了。可陛下待他比待其他皇子好,不过是因为长姐曾带过他……如若长姐有了自己的皇子,元沂他……”
  我哭笑不得地凝睇着她,少顷一声哑笑:“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反复思量着她的话,无奈地摇头,“再者,就算没了元洵……日后皇子间的一争,你以为静妃会放过你么?”
  她一愣。
  “你以为你一直以来的依靠是元沂。”我轻笑着看着她,“元沂才多大……我若死于难产,陛下迟早会召幸其他宫嫔、还会有其他孩子,你凭着这个孩子能干什么?”我又摇了摇头,淡看向她,“你的依靠从来就不是一个皇子,是我。六宫嫔妃都有宠辱兴衰——就算你当时争得了圣宠也一样。目下只有我与陛下有旁人比不得的情分,所以只有我能独宠、长宠……其实你方才也说了陛下为何待元沂那样好……”我低眉一笑,“可你居然还觉得你的依靠是元沂。”
  她怔怔望了我许久,我神色不改地冷冷道:“你别怪长姐拿难产的事试探你,若论做戏,你还排不上号。”我垂眸看向那茶盏,夹在两指间缓缓转着,悠悠道,“你就庆幸元洵没死吧,他若死了,我定然会把元沂夺回来。”
  她苦声一笑,问我:“长姐何时开始疑的我?”
  我笑而舒了口气,道:“坦白说,从你进宫起我就疑过你,后来觉得你确实无心去争才打消了疑虑——听你方才所言,倒也确是冤枉了你。至于近来……是你要我把红药发落去旧宫那次。还是陛下提了个醒,让我惊觉如若当时红药有个三长两短,头一个逃不过嫌疑的就是我。”
  她缓然点头,微屏了息,笑说:“我输了。长姐想如何,悉听尊便。”
  “我能如何?”我轻然一笑,“两个孩子要我照顾着,许多事我都无暇顾及,就连登后位我都不曾操心过,全凭陛下做主。至于你么……”我思忖了一瞬续道,“如是真想明白了、日后又不介意来给我晨省昏定,你就好好作你的贵姬、好好照顾着元沂;若不然,自己找三尺白绫了断了好了,我不想日后跟自己的亲妹妹去争——何况你也清楚你争不过我。”
  她眉目间一闪而过的错愕,不相信地睇了睇我:“长姐能不怪我?”
  “本是想除你的。”淡笑道,“但你既然是为了元沂,也算个理由。若从此想明白了不再做糊涂事便是,也省得我日后奈何桥上不能跟父亲交代。”
  “那……”她僵了一僵,欠身道,“多谢长姐……”
  “别再犯傻。”我苦声一叹,蹙眉劝道,“元沂这孩子孝顺、你虽未承宠却也是正经册封的贵姬,无论他日后是帝是王,你至少也是个太妃。何必今日做傻事自家姐妹斗起来,毁了自己的前程不说,还让旁人看笑话。”
  “是……”她垂首喃喃道,“是我思虑不周。”
  我思量须臾,语声微颤地又说:“你若当真爱慕陛下,我可以……”
  “不!”她断然喝住,望着我诚恳道,“长姐不要为我求那些。之前本就是我动了不改动的心思,陛下心里本就没有我,长姐何必为我强求?即便求得了也没什么意思,还让陛下和长姐平白添了隔阂。”
  我默然以对。她沉声一叹,苦笑说:“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我知道自己出不了宫——我也不想走。长姐和陛下好好作夫妻就是,我安安心心地把元沂带大。”她抬了抬眼眸,蕴起温柔的笑意,又说,“长姐别总跟陛下闹脾气,陛下到底是一国之君……能这样待长姐已很不易,长姐大概也知道宫里有多少人羡慕着。长姐和陛下好好相处……我远远看着也高兴。”
  她是心里真的有宏晅。但就如她说的,我不能去为她求什么,那也是我的夫君……是肯为我空置六宫、一心一意待我好的人。我去求他宠谁都是伤他,我不能这样做。
  “芷寒……”我终于向她伸出了手,她犹豫了一瞬,含泪笑着将手放在我手中。我紧握着她的手,笑意有些许复杂,“这一世,你我都有自己改变不得的处境、无法重做的选择。你要知道,我已经受过太多次反目,我不希望有一天要和你争个你死我活。”
  “我知道……”她垂首喃喃道,“我不会再错一次了……我也怕……奈何桥上不能跟父亲交代……”
  我一声低笑。思索片刻,又道:“还有一事……”
  她微怔:“长姐请说。”
  “把你布置在月薇宫的人撤出来。”我肃然道,“稚子无辜,元汲也还是个孩子,你不能把他卷入宫中斗争。元汲已跟琳仪夫人说了在月薇宫听到了宫人的话……琳仪夫人头一个想到的是静妃,但她一直防着静妃,静妃难有机会在她宫中安插眼线。”我轻一哂,“她盛怒之下许未多想,我亦是回了晳妍宫后才觉得不会是静妃——她早晚会想到的,别让她查到你身上。”
  “月薇宫?眼线?”芷寒错愕不已地望着我,茫然摇头道,“长姐误会了……我没做过那样的事……”
  我的神情陡然滞住。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8 12:40:11
☆、231

  芷寒的神色不似说谎,尽管她曾害过我、我现在亦非完全信她,却觉在此事上她未说谎。而若她未说谎……便意味着这宫中还有一个意欲一争的人,也许只是皇长子,也许也会针对我。
  我回到晳妍宫久久思索,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已近傍晚,云溪进来福身道:“娘娘,快到晚膳的时候了,娘娘可去成舒殿?”
  我这才想起,宏晅要我晚上一起去用膳。我摇了摇头:“教人去成舒殿回个话吧,就说本宫今日累了,懒得动。”
  “诺。”她福身退下。
  如若不是芷寒、不是静妃,会是谁呢……我苦思无果,长长一叹。
  睡在摇篮里的元洵醒过来,哭了两声,乳母樊娘去抱他。我起身过去接过,缓了缓神,浅笑道:“本宫自己来哄他吧,你去歇着便是。”
  樊娘远没有梨娘性子直爽,犹犹豫豫地松开手,道:“陛下怕娘娘累着……还是……”
  “没事。”我颌首道,“到底是本宫的孩子,累一点算什么?”
  她便也不再多劝,退去侧殿歇息。
  .
  过了会儿,阿眉走进来,笑吟吟地扒在我旁边看元洵,笑问我她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小。我想了想,说:“你小时候比他还要小一些呢,所以母妃生你的时候没有那么痛。”
  “哦……”她点点头,伸手碰了碰元洵的脸颊,“好软……”
  我微微一笑,问她:“你这是从哪儿回来?”
  “从父皇那儿。”她歪头说。我道:“都快到晚膳的时候了,父皇没留你在成舒殿用膳?”
  “本来是要在成舒殿用膳的。”她认真地看着我道,“不过父皇说母妃心情不好,让我回来陪母妃……他说他还有事,晚一些再来……”
  “谁说母妃心情不好?”我一愣,不觉看向云溪,云溪连忙福道:“奴婢没说……奴婢是照娘娘的吩咐说的。”
  我便又看向阿眉,问她:“谁和你父皇说母妃心情不好?”
  “没人说呀。”她摇一摇头,“云溪姑姑禀完之后,父皇想了一想,自己说母妃心情不好。”
  她望着我眨一眨眼:“父皇说对了么?”
  “……”我觑她一眼,吩咐云溪道,“传膳吧。”
  餐桌上,阿眉还是带着满脸的好奇和思索打量着我,然后很是笃定地道:“恩!母妃就是心情不好!”
  “别听你父皇瞎说!”我嗔怪地往她碗里搁了片丝瓜,她却好像没听见,继续问我:“父皇怎么知道母妃心情不好?成舒殿和晳妍宫离得那……么远。”
  这孩子……
  我只好搁下筷子,板着脸道:“你再胡说,母妃生气了。”
  她胆怯地低头吐了吐舌头:“阿眉乖乖吃饭……”
  这丫头愈发地古灵精怪,有时简直不知该怎么说她。她吃了两口,又道:“对啦!”
  我一挑眉:“什么?”
  她睨着我的神色哑了一哑:“那个……今天……大哥哥和大姐姐吵架了!”
  元汲和永定?我一怔:“为何?”
  “因为大姐姐说,父皇要让母妃作皇后,大哥哥就不是嫡子了;大哥哥就不高兴了,说大姐姐胡说,父皇才没有那个意思……大姐姐听大哥哥说她胡说,也不高兴了,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阿眉的声音甜甜软软的,却说得我心里倏然乱了。关于立后继而废除元汲嫡子身份的传言本不该有,从前过继到了淑元皇后膝下,自然永远都是嫡子,没有平白再改的理由。但就是这样不该存在的传言,已经是掀起了。
  头一次是说静妃,这次是我。
  上次是直接让元汲听见,这次却是传到了别的孩子耳朵里。
  一时摸不准散步这样流言的人图的是什么,但却深知这流言头一个害到的就是元汲。他已没了淑元皇后的庇佑,又要无端承受这样的压力。于一个十二岁失去母亲的孩子而言,这实在残忍得可以。
  我定了一定神,追问阿眉:“那后来呢?”
  “后来顺母妃不让大姐姐胡说啊……大姐姐也向大哥哥认错了。”她伸了伸舌头,“不过……我看大哥哥还是心情不好,回月薇宫的时候都不让人跟着、也不让人劝,宫人们都只能远远随着。”
  她说罢不解地问我:“为什么母妃作了皇后,大哥哥就不是嫡子了?”
  “没有这样的事。”我严肃地告诉她,“无论谁作了皇后,你大哥哥永远是嫡子。你要记得这个,不能跟着别人乱传,更不能跟你大哥哥瞎说,明白么?”
  “哦。”她点点头,又问,“什么是嫡子?”
  “……”我淡淡抬了抬眼,“就是你大哥哥。”
  .
  我知道每每有皇子诞生,宫中定会有一阵不平静。却没想到,在元洵出生后的短短两个月内,晳妍宫竟就会出现命案。
  元洵的乳母樊娘死了。清晨时被宫人发现死在房里,是自缢。宏晅不免要问我原因,我摇头叹道:“不知道。陛下清楚的……臣妾从来不苛待宫人,更不会逼得她自尽。”
  宏晅沉默。
  璃蕊红着眼睛进来告诉我说:“樊娘可疼五殿下了……昨晚奴婢去瞧了一眼,她还哼着歌哄殿下睡觉呢,怎么就……”
  但凡自尽的,总是有什么扛不住的事。我觉得樊娘的性子懦了些,却从未看出有什么别的异样,更无从得知究竟是什么事逼得她自尽。
  宫正司的人搜遍了她的房间也没有结果,我与宏晅也只得作罢,为其厚葬。
  虽则元洵无事,但我总觉得这事与他是脱不开关系的,是以格外紧张起来,再不让他离开我的寝殿。
  宏晅恐他日夜哭闹影响我休息,我只摇头说:“从前元沂就是臣妾日日带在身边的,阿眉亦是,不怕再来一次。”
  他沉吟半晌,冷声吩咐道:“传旨下去,晳妍宫从六品以下宫人全部撤换,直接从御前调来。此事查明之前,任何嫔妃、宫人无旨不得踏足晳妍宫。”
  从六品以下,那就是除了几个在近前服侍的以外的全部宫人。
  至于无旨不得踏足晳妍宫……我抬头哑笑:“怎么听着跟禁足似的?”
  他挑挑眉头:“禁足是把你禁在里头,这是把她们禁在外头。”
  .
  尚仪局为王公贵族挑出来的家人子很快进了宫——虽则不是选为天子宫嫔,但还是要带个各位太妃看看的。而既然进了宫,宫中嫔妃总要一尽地主之谊,琳仪夫人下旨在月薇宫设宴,我听了后哭丧着脸回头看宏晅:“还胖着……怎么去赴宴?”
  他走近两步捏了捏我的脸,很认真地道:“瘦了不少了,行了。”说着又双手往我腰上一握:“你看,腰都差不多减回去了。”
  我犹是一叹,他笑道:“朕也是要同去的,谁敢说你胖,下旨废了。”
  “……”我抬眸瞧了瞧他,“甚善,臣妾就狐假虎威一番。”
  .
  行至柔云殿门口,当那一声“陛下驾到、敏妃娘娘驾到、齐眉帝姬驾到”响起时,我分明地觉出殿中有一瞬寂静。
  两边依次下拜、口到万安的嫔妃和家人子皆恭敬不已,我与他一起径直走进去,福身向琳仪夫人见了礼,快落座的时候终于憋不住地一声……”
  他一眼扫过来,低问我:“笑什么?”
  “臣妾想起上午说起狐假虎威……”我忍笑道,“这才是真正的狐假虎威,这么大的礼分明是给陛下行的。”
  .
  开了宴,一屋子的燕语莺声,不停地有人上前来敬酒,我自有孕以来一连十个月低酒未沾,猛地这么一喝,不过两三杯便有了微微醉意。又有家人子上前敬酒,低低福身,曼声道:“臣女恭贺敏妃娘娘喜得贵子。”
  我刚执起酒盅便被他挡了下来,弄得那家人子一愣,他笑道:“敏妃不胜酒力,就不要让她再喝了。”
  那家人子怔了一怔,却没有告退的意思,反倒笑意更浓了几分:“那不如陛下代饮了就是?”
  我神色一凛。
  看她容貌也算出众,只怕此番本是奔着册为宫嫔来的。一朝停了选就算是没了这个希望,但如今既然有机会面圣,倒也怪不得她还想争一把。
  我凝神一思,施施然执了酒盅往径自宏晅杯中倒了一半,笑向他道:“来者是客,便请陛下代饮一半。”遂举杯向那家人子,款款道,“本宫祝你找个好夫家,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遂仰首饮尽了杯中酒,宏晅亦同我一并饮下。她也举杯饮了,却又衔笑道:“喝酒哪有喝一半的?敏妃娘娘不胜酒力也还罢了,陛下也不胜酒力么?”
  语中冒险添了两分大不敬,这是有意要出风头惹他注意。宫中嫔妃早熟悉这些,都知她什么意思,殿里不觉一冷,等着宏晅的反应。
  连我也觉得他必会喝这杯酒,不管他看没看出她的目的,若当众责她未免显得小气。
  可他还偏就不吃这一套,悠悠然靠在靠背上,叉臂慵懒且随意地道了句:“是,朕还就是不胜酒力了。”
  “……”那家人子没想到是这么一句,不知再该如何接话。殿中显有数人露了忍笑的神情,便听得一女声清清冷冷道:“不长眼,在敏妃娘娘跟前行这种狐媚之事,简直自讨没趣。”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8 12:40:21
☆、232

  我循着看过去,却是瑞贵嫔。她一袭杏色花枝交领襦裙,端坐于顺充华身旁。,一双儿女坐在一边,微颌着首,冷意淡淡的。
  那家人子被她斥得一愣,滞了良久讪讪向我们一福:“臣女告退。”
  宏晅清浅一笑,不多理会。
  不知为何,我看着瑞贵嫔这样的神色,心里忽地不安起来,只觉她话里有话,又说不清疑在哪里。
  “怎么了?”宏晅一握我的手关切道,我摇了摇头:“没事。”
  他微蹙眉头说:“脸色不好。”
  我抬手揉了揉额头,只笑答说:“许是喝多了。”
  .
  我要继续查樊娘的死因,虽不知从何查起也要继续。我回殿后思量了许久,终于有了决定,叫来林晋吩咐道:“你去给本宫查樊娘和瑞贵嫔有交集没有,但凡有,无论大小一律来禀给本宫。”
  也许担心得太多了,但既然存了疑,总还是查一查的好。
  林晋一揖,随即却是一怔,道:“娘娘……这个不用查,樊娘和瑞贵嫔是同乡,同年参的采选,瑞贵嫔中选了,樊娘入宫后早早地就被筛了出去,没能殿选,这才自己嫁了人的。”
  竟有这样一遭?我听得直感后怕:“竟有这样的事,怎么早没听说过?”
  林晋笑道:“估计娘娘当时没上心……臣是因为当时只有这一个姓樊的,翻名册的时候留了个心,后来又同她聊过几句,才有这么个印象。”
  “她给元洵作了乳母之后,也时常去见瑞贵嫔么?”我问他。
  他应说:“是不是‘时常’说不准,但臣见过一次。”
  我缓缓点了点头,面色骤然冷了下来:“你带人给本宫到鹭夕宫搜宫去。”
  他一愣:“搜宫?”
  “是,搜宫。”我冷笑道,“大张旗鼓地给本宫搜,本宫就是要让六宫都看着。”
  我并不确定樊娘的死与她有关,但既有起疑、白日里她的话又确有不善,倒不如先做些什么以示警告,顺带着震慑六宫。
  再者,先前和静妃粉饰太平太久,这样的事我实在已经做得厌了。区区一个瑞贵嫔,还犯不着我那样委屈自己。
  林晋再无二话地带人去了。这大约是我这些年来做得最“飞扬跋扈”的一件事,因为死的人是元洵的乳母,逼死她的人八成就是冲着元洵去的。无论是要把这个人震住还是要把她逼出来,我都没有时间像从前那样去忍。
  我不能拿元洵的安危去忍。
  我坐在案边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沏好一盏阳羡茶,又静下心来一口口缓缓品完,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方抬眸淡泊一笑:“摆驾鹭夕宫。”
  时间确是刚好。我到宫门口的时候,正见林晋带去的一众宦官几步一个地静静侍立着,端然是已经搜完的样子。我含着轻缓的笑意移步进去,直奔主殿,瑞贵嫔和几个随居的低位宫嫔都在,静默地向我一福身后,瑞贵嫔有几分厉色道:“敏妃娘娘好大的阵仗。”
  我淡看了一眼被她护在身边的两个孩子,涔涔一笑:“贵嫔不用这样紧张,本宫不想害你的孩子,本宫只想知道是谁想害本宫的孩子。”
  “敏妃娘娘还没执掌凤印!”她怒然道,“娘娘别忘了,臣妾也是一宫之主,娘娘此番搜宫,是有陛下的圣旨还是有太后和琳仪夫人的圣旨!”
  “都没有。”我轻声一笑,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缓缓踱着步子,道,“贵嫔若是不满,现在去成舒殿告本宫一状好了。贵嫔娘娘你也是一宫主位,要去面圣本宫无权拦你。”
  “恃宠而骄……”她切齿道,缓了口气又言,“臣妾从未得罪过娘娘,娘娘为何疑到臣妾身上!”
  “刚死的樊娘是你的同乡,本宫不疑你疑谁?”我说着淡笑一声看向林晋,“找到什么了?”
  “娘娘您看。”林晋呈上一物,是件小小的交领衫,他躬身道,“臣查过了,针脚是樊娘的。”
  我复又看向瑞贵嫔,她神色一凛,驳道:“那是元汌的,樊娘一个乳母,臣妾托她给皇子做件小衫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我手上反反复复翻弄着那些小衫,闲闲又道,“不过这件衫子……四殿下现在也穿不了了吧?瞧着不过是两三岁时候的东西,贵嫔妹妹你和樊娘还真是一直熟得很呢。”
  话虽已至此,我心中却仍是不确信是她的。只是不想输在气势上,我理直气壮了,才可能逼得她露出马脚。
  熟料她一把将那件小衫从我手里夺了去,冷冷道:“娘娘未免管得太宽了。”
  “管得太宽?”我轻然笑道,“本宫还没正经管你。你买通月薇宫宫人让皇长子觉得陛下立了新后他就不再是嫡子的事,本宫没管;又四下散播类似的话,弄得永定帝姬也这么想的事,本宫也没管。”我一步步逼近她,眼中微蕴着笑意,就好像我真的确定这一切都是她做的、甚至有证据证明都是她做的一样。
  她身子一栗,垂眸淡淡道:“臣妾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那些都和本宫没关系。”我施施然坐下,维持着微笑凝睇着她,“本宫只想知道,你为什么逼死樊娘。”
  她眸光一震,我始终端详着她,对她的怀疑在她的神色变化间愈来愈深。
  “是她知道了你什么了不得的事,还是不愿意替你害元洵?”我浅笑着猜测着各样的可能,“不过倒是奇了,本宫没想到你会和静妃联手。本宫一直以为你看得比她透,又为什么去找这个根本就已无力翻身的人?”
  她沉默不言,直到此时,我才确信了那个人就是她。
  .
  过了须臾,她才冷冰冰地抬了头,有几分挑衅意味地道:“是,是臣妾逼死了樊娘。因为她不肯动元洵,臣妾就告诉她,她既已知道了我的想法,要么去做这件事,要么自我了断。如她敢拉臣妾下水,臣妾说不准会对她的家人做什么。”她笑意浅浅的却有些鬼魅,“自臣妾进宫之后,当地的官员们可都可这劲儿地巴结着臣妾的娘家呢。”
  我凝神冷视着她,她笑而又道:“不怕告诉娘娘。因为臣妾知道娘娘什么证据也没有,您动不了臣妾。”
  我无声一叹,只问她说:“你为什么害本宫?”
  “娘娘多虑了,臣妾针对的从来就不是您。”她说着扬音一笑,“臣妾不过是想让几个皇子斗起来。至于元洵么……他还太小,臣妾不能指望着他犯错不是?”
  我心觉讶然,思虑了半晌冷笑道:“瑞贵嫔真是雄心壮志。也不看看皇四子才多大、有没有登基为帝的大才。”
  “怎么时至今日娘娘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不屑地笑道,“娘娘您自己不就已然证明了,在宫里才德都不是要紧的,得圣心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她要挑唆几个皇子反目、惹得宏晅不快,若真成了,相较之下唯一一个“懂事”的孩子便只能是她的皇四子了。
  “贵嫔深藏不露啊。”我淡看着她,她抿笑注目于我,悠悠道:“野心是被逼出来的。臣妾起初也想好好作个嫔妃、元汌日后能封作一地之王便是了。”她悠哉哉地在我身旁坐下,又说,“可耐不住娘娘您独宠啊……您连这样的事都做到了,臣妾不过想把一个皇子扶上储君的位子,有什么不行?”
  .
  与瑞贵嫔为敌远比和芷寒反目让我更有惧意。就算真与芷寒反目,我也不过是心冷而已——反正也已冷过不止一次,我不怕再有一次;可瑞贵嫔就不同了,她有一双儿女在侧,又和静妃一样多年来隐忍不发,端得让六宫都觉得她贤德。
  不……她比静妃藏得深多了。
  静妃现在至少也乱了阵脚,做了许许多多明显的错事,让宏晅对她生了厌恶;而瑞贵嫔……若不是她白日里说的那句话让我生了些许疑惑、樊娘的事又直接牵涉到了她身上,我大概连疑都不会疑她。
  我开始细细回想关于她的种种。她入宫那年,皇太后还在世,就是皇太后在殿选时做主把她留下的。后来关于沐氏的事……沐氏一时得宠,新宫嫔们恨到了极致,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我们有心就帮上一帮、无心就袖手旁观着,直到沐氏死。
  现在想来……当年参与其中的方氏姐妹已死、齐玉桐失宠已久,苏燕回随侍太后故而有个婕妤的位份……
  偶尔想起这事,我总觉得说不准是她们当年闹得太明显,以至于连宏晅都看得明明白白,所以才是这样的结果。
  偏偏这个景氏没事,还承宠、有孕、生下一对龙凤胎,一路晋到了贵嫔的位子。其实我当时是知道她也牵涉其中的,却也不曾多注意过她,何况宏晅。
  她是当真藏得好深。
  还是我疏忽了。回宫之前,我问怡然当时宫中有谁得宠,怡然特意点出的只有两个人——芷寒和瑞贵嫔。芷寒未真正承宠,那么就只有瑞贵嫔了。
  想来她一直是有自己的手段的,却瞒过了那么多双眼睛,还瞒了那么久。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8 12:40:32
☆、233

  帝太后的病情始终反复着,不知是不是因她年事已高,那熏香带来的损害难以调养回来。她开始有意地多召见我,起初我尚有几分忐忑,宏晅也时常寻个由头就同来,可经了几次,发现她再也没有刁难过我。
  这个时候,静妃多是在旁边的,一味的谦恭孝顺。我三番五次想告诉帝太后,静妃曾在她所用的熏香中动过手脚,可到底还是生生忍下。于她而言,这样的事也许还是永远不知道为好。
  不管她曾在后宫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
  .
  终有一日,她喝完药后对我说:“哀家觉得身子愈发不济了,皇帝既有意让你为后,你就先把这凤印掌起来。”
  我蓦地一愣:“可是琳仪夫人……”
  “这就是琳仪夫人先提的。”她循循笑着,一阵轻咳,“日后你执掌凤印,她协理便是。”
  我思虑再三,还是垂首道:“太后,这实在不妥。再怎么样……目下也该是夫人执掌凤印、臣妾协理。陛下若已册封臣妾为后,臣妾必定当仁不让,但现在……六宫还是该以夫人为尊的。”
  她思量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也好。你与琳仪夫人商量着吧,只是她觉得你这些年都没管过六宫的事,先行历练着为好。”
  彼时静妃就坐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着我们的交谈。她插不上话,帝太后也不会希望她在这样的事上多插话。
  安寂须臾,帝太后忽有一声哑笑,遂看向我,细细打量着我说:“人老了,就爱想想从前的事情……哀家记得头次见你的时候,你才七岁,皇帝也还是太子。你跟着他进宫来问安,好像什么都怕、又好像什么都不怕。”她的笑意浓了些许,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宠溺,“吃点心还粘了一嘴的糯米粉。”
  我红了脸,低头不语,她沉叹一声,又道:“那时候……哀家是真没想到,你有一天会成了哀家的儿媳。”她缓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哀家能不能撑到你册封。罢了,从前总觉得你配不上这位子,但大长公主说得对,皇帝喜欢才是最要紧的。这样的事啊……大长公主看得比哀家要透。”她说着,笑容沉静了几分,“经了这么多事,哀家不知道你还能信大长公主多少、又信琳仪夫人多少。但哀家可以告诉你,她们是不会害你的。哀家和云清皇后只见过几面,但自入宫以来和大长公主就是相熟的。她在感情上是个看得开的人,她女儿亦是——来日你登上这后位,若需要个帮手助你坐稳,琳仪夫人是可以信得过的。”
  我肃穆一福,应道:“诺,臣妾谨记。”
  “宫里都说你走的是云清皇后的路子。云清,天清晏然无云……不知算不算得一种缘分。但不管怎么说,哀家希望你把这后位坐稳了。”她说得很是诚恳,我神情中有禁不住的错愕划过,她抿笑道,“哀家是想,若哀家不在了,有你伴在皇帝身边,他就不会太伤心。”
  .
  那天我从长宁宫退出来,站在殿前空地上,心中百感交集。我一直觉得帝太后的病情并没有那么糟糕,可听她如此交代后事……她该是清楚自己的情况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许她至今仍不在意我的死活,却不得不去想想宏晅的日后。至亲离世,对谁而言都是刻骨之痛,哪怕他是九五之尊;偏生又是任何人都要经历的,哪怕他是九五之尊……
  “想不到,连姑母也认可了你。”静妃行到我身边轻缓地笑着,“你配么?”
  我想着熏香的事,禁不住地回以冷笑:“比你配。”
  .
  我去了成舒殿,将帝太后所言一字不落地说给宏晅听。他听了之后沉默许久未言,眉宇间有抑制不住的痛苦。
  他与我都知道,帝太后只怕时日不长了。
  于是就这样安静了一个下午,他也没有去理会那些似乎总看不完的奏折,就各自静默地坐着。我在思索这十八年来与帝太后的相处,我想他只会想得更多。
  直到夕阳西下,他在宫人掌了灯后似是拉回了神思,长长地一声叹息。
  “母后她……”他无力地靠在靠背上,“其实太医早已跟朕说过,母后也许撑不过今年。”
  今年?!我听了这样的答案,犹有一惊:“竟这么重么……”
  他点点头,哑声苦笑说:“是。所谓回天乏术……朕本不想让母后知道,原来她自己竟是清楚的。”
  .
  第二天,我去拜见了琳仪夫人,同她说了帝太后的病情。她同样地静默了许久,俄而长叹道:“本宫心里有数,所以才劝着你太后让你早掌凤印。你前些日子行事太急躁了些,无故带人去搜瑞贵嫔的宫……你知不知道六宫私底下怎么议论的?与其这样,还不如早把凤印拿起来,也算得名正言顺。”
  “臣妾不是无故去搜。”我紧蹙着眉摇了摇头,思量了片刻终是告诉她,“安插在娘娘宫中的宫人,就是瑞贵嫔。”
  “什么?”她惊住,“这是真的?”
  “臣妾怎敢骗夫人。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她要让几个皇子争起来,让陛下对他们生厌,独她的皇四子独善其身。”我轻哂一声,续道,“不仅如此,樊娘也是她逼死的。她想让樊娘帮她害死元洵,樊娘不答应,她就容不得她了。”
  琳仪夫人凝神细思着,少顷冷笑说:“又是个心思狠毒的。”
  若不是狠到极致,如何会对襁褓中的婴孩下手。
  .
  帝太后的病情很快急转直下,宏晅对此从起初的悲痛不已变成了逐渐平静。也好,那一天总会来的,自是平静接受为宜。
  有的时候,他会在殿后的凉亭里静静地坐一会儿,可以静到连神色也不动。随侍的宫人都远远候着,谁也不愿扰了他这一份安静,我也一样。
  在此之后,他常会直接起身去长宁宫,在殿中掩下所有悲伤之意,如常从容地陪帝太后说话。
  在凉亭里的时候,他大概是在给自己这份勇气吧……
  这样的情景我看着总很难受,是以同去了几次他就不让我再同去,淡淡对我说:“你要和朕一起尽孝无妨,但你在殿里头强颜欢笑、回了晳妍宫就茶饭不思,自己的身子也受不住。”
  我衔笑摇一摇头:“无妨……太后那日说希望臣妾能和从前的云清皇后一样,云清皇后对太后就很是孝顺呢。”
  他的眸色蓦地一沉。
  良久,他轻轻道:“别再拿云清皇后自比……朕不希望你和她一样。”
  我一怔,问他为何。他揽过我倚在他肩头,温和道:“民间宫中,都道仁宗和云清皇后是一璧,母后亦是这样认为。那是因为……有些故事,他们并不知道。”他颌首看了看我,又说,“告诉你无妨。”
  他起身带我去了藏书阁,从最靠里的一个架子上拿了给带锁的盒子下来,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卷书。好像很旧了,封皮已经损毁,只能依稀看到“手札”两个字。
  “手札?”我不解道,“谁的手札?”
  “锁香楼手札。”他轻地一笑,“那是个朝廷一直想除而不能的地方,他们手握异术又行踪不定,只知有这么些人在,却始终查不到他们在何处。”他指了指盒子里那本书,“这是偶尔寻得的,因与锁香楼有关,故而只帝王能看,母后也不知道。”
  我闻言便不敢动那书了,他笑道:“你看就是了,别说出去就好。云清皇后的故事。”
  我这才拿起来,书中笔记字字娟秀,似是出自女子之手。我一字字读完,一颗心在故事的变化中从甜蜜到惊讶再到悲悯。放下那书时,我一声叹息间道尽怅然:“十五年未见……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故事?”
  他点头:“是。”
  我哑笑:“就因为那么一个误会……”
  他默然。我又道:“所以对云清皇后而言,她宁可忘了这一切。”
  他抬眼看着我:“所以朕不希望我们以后会这样。”
  “当然不会……”我笑而道,“臣妾是个认准了‘人生得意须尽欢’的人。”
  他一声笑:“就算你像云清皇后那样要求和朕老死不相往来,朕也不会和仁宗一样答应你的。”
  他说着从我手里将那本书从我手里抽了出来,放回盒中锁好,交给宦官放回原处。在宦官退出去后,他双手搭在我肩上定定地注视我良久,缓缓道:“晏然,朕近来因为母后的病……心里有些乱,你别在意。静妃的事上,暂且委屈了你,但朕早晚会办。”
  我点头一笑:“臣妾知道。陛下觉得臣妾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么?”顿了一顿,抬眼问他,“陛下给臣妾看那个,是不是怕宫中传得多了,臣妾就真和云清皇后走得路越来越像……直到有一天,因为一点小误会和陛下老死不相往来?”
  他面上有些慌乱和尴尬,目光避开片刻,承认道:“是。”
  我悠悠打量着他,托着下巴轻松一喟:“陛下近来很是患得患失么。”
  他无声苦笑:“心知母后时日不长……就愈发忍不住地去想若是心爱之人也离开了可如何是好。”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8 12:40:42
☆、234

  生死之事,也许总要比想象中来得更加措手不及。不过五六日后,帝太后忽然昏迷,太医忙碌了三四个时辰她仍未醒。
  六宫都知道这预示着什么,长宁宫外,一众穿得颇显清素的宫嫔们跪在地上低低哭着,呜呜咽咽之声连成一片。
  宏晅一直在殿里守着,琳仪夫人、静妃与我亦是,除此之外,几个有子女的宫嫔也在旁静默候着。
  如若太后醒来,她大约会想看看孩子。
  我端详着静妃的神色,她始终只是淡淡的,有几许悲伤,但寻不到丝毫的心虚。我也已懒得再在心中感慨她的狠毒了。
  其间她给宏晅奉过一次茶,宏晅淡淡地接过喝了一口,一个字也未同她说。不过这也确实不能说明什么,再这三四个时辰里,他除了问太医话以外,基本跟谁都没说过话。
  .
  过了一会儿,宫人进来掌了灯;又过一会儿,我看了看窗外,天已全黑。
  “晏然。”他轻唤了我一声,看着我道,“你身子弱……先回去歇着吧,如是母后醒了,朕叫人去请你。”
  我摇头缓笑道:“没关系,还未觉得累。”说着朝殿外看了看,侧耳倾听那一片呜咽之声,向他道:“陛下倒不如叫她们先回去,这么哭伤身也就罢了,太后醒来听了也要心烦。”
  他点点头,吩咐郑褚去传旨。
  片刻后,殿外安静了,殿中也恢复了安静。
  .
  又过了两刻,榻上的帝太后轻咳了一声,几人面上都是一喜。
  “母后?”他连忙坐近了些,帝太后睁开眼睛凝视了他很久,抬手搁在他肩上,微微笑着:“母后要不行了,母后自己心里清楚。有几件事……先同你们交代一下。”她说着目光转过来,颌了颌首,:“来得也算齐全。”
  我与柔婕妤一起扶着她坐起身,她吩咐邱尚宫去取东西。邱尚宫回来时,手中捧着几只长盒子,恭恭敬敬地交予她。
  那是盛放旨意的盒子。
  她的手在那几只盒子上摩挲了一番,一声轻笑:“先帝在时,哀家和皇太后一起打理他的后宫那么多年……如今临死了,还要先把你的后宫打理好。”
  她说着取出一个丝帛卷轴看了一看,淡笑道:“嗯,顺充华这孩子不错,永定也懂事,晋她作昭仪吧。”她说罢看向顺充华,顺充华一惊,急忙上前拜谢。她又叮嘱道:“皇帝有言在先,昭训位列九嫔之前。现在昭训晋了敏妃,你这个昭仪就还是九嫔之首,但若有一日皇帝再册位昭训,你要按圣旨以她为尊。”
  顺昭仪恭谨一拜:“诺,臣妾谨记。”
  她说着就随意将那丝帛卷好,一边收回盒中,道:“也不必再找人宣旨了,都是自家人,意思到了便是。”宏晅哑声一笑,她又取出了另一卷,打开看了一看,说:“柔婕妤侍奉了哀家这么久,良充仪在抚养皇三子前亦是日日在哀家跟前。婕妤晋修仪,充仪晋淑容,也算得哀家最后谢谢她们了。”
  二人连忙叩首道了谢。
  她取出了第三卷,打开看了看,面上笑意便敛去了,她的目光扫过来:“敏妃。”
  “太后……”我连忙敛身下拜,“谨听太后吩咐。”
  下一句话却不是同我说的了,她向宏晅道:“你要册她作皇后,又不愿行事太急,那就先封夫人。以哀家的遗旨办,也省得你再找理由了。”她说着把那卷轴递给他,又笑续道,“加赐的封号哀家没替你拟,你想好了添上就是。”
  宏晅应了一声“诺”,她向我道:“你起来吧。”
  “谢太后……”我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只道出了这一句。
  她看着我,目光很是慈祥温和,她对我说:“哀家还是那句话,哀家希望你能把后位坐稳。皇帝真心喜欢你,哀家也愿你们日后真能过得好,就如你给你女儿起的名字。”
  齐眉,举案齐眉。
  我生了些哽咽之意,低眉深深一福:“诺……臣妾定不负太后嘱托。”
  她点了点头,沉沉一叹,又道:“还有一件事……”她说着神色间有些许犹豫,握了一握宏晅的手,“哀家也不知该不该说出来要求你。你若能照办,便照办;若实在为难,便当哀家没说过好了。”
  宏晅忙道:“母后请说,儿臣在所不辞。”
  她缓了一缓气息,又思量了片刻,遂向我们道:“你们都想退下吧。”
  我们便都依言静默告退。不管是什么事,她最后想与儿子多说说话,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后来的事……便是听说他们一直聊到了将近子时。后来帝太后说话说得已很累、很艰难,却仍不愿休息。长宁宫的宫人说他们说了很多很多,大概说尽了宏晅这些年来的一点一滴。也谈到了她的孙儿孙女们,她对几个孩子都是喜爱的,把每个女孩都挨个说了一遍,但谈及皇子时却有许多避讳,说得不偏不倚,无论如何听不出她更疼谁——她是有分寸的,生怕因为自己临死前的一句话影响了日后的立储之事。
  然后,宫里敲响了丧钟。
  .
  帝太后死了,皇帝的生母、大燕帝国最高贵的女人死了……我心中一种道不出的悲戚,她对我曾苛刻过,弄得我一度心生惧意;但大多时候,她对我还是好的,就如她那次提起的,我头回进宫见她是晏家刚落罪不久时,我七岁。在那么多年里她对我都是宽容的,不管我是太子侍婢还是御前尚仪……那个时候她总还是拿我当个小孩子看,犯了怎样的错也不曾苛责过我。郑褚他们私底下都曾调侃过“夫人和殿下一个样子,晏然犯了怎样的错,都是一句‘年纪小,这点事算什么,日后注意便是’就过去了。”
  至于后来的种种,也怪不得她。废妃回宫,连朝臣都忍不得、一度嚷嚷着要清君侧,她又怎么忍得了自己的儿子身边有个‘妖妃’?
  可她到底还是接受了我。诚然,更多是为了宏晅,但她到底为我铺上了通往后位的一步。
  .
  我踏着夜间的寒凉往长宁宫行去,她去了,我作为她未来的儿媳也好、还是一个普通的晚辈也罢,总要再去磕个头才是。
  可我在长宁宫前见到了刚从殿中出来的宏晅,他面色阴阴沉沉的,见了我一抬眼,不由分说地便拉过我:“陪朕走走。”
  我思量片刻,没有推辞。
  又是这些日子来见惯的安静,前面打到的宦官手中的宫灯映出了一片明亮,我们被笼在这一片明亮中缓缓走着,走了很久很久,他长长地一叹。
  “陛下……”我犹豫着劝他,“帝太后已逝,陛下节哀顺变……”
  他侧首看了看我,又静默了一会儿,对我说:“晏然……有件事……就是母后最后对朕说的那件事。”
  “什么事?”我不解地望着他,他低头喟道:“母后说要朕善待静妃,无论她从前犯过什么错,朕不能废她。”
  我心中大震:“可是淑元皇后……”
  “母后说的就是那事。”他面无表情道,“母后说……静妃告诉她了。她说她也知道她本该废了静妃,但那毕竟是她的侄女。”他轻一嗤笑,复看向我,“朕只能答应。”
  “是……”我垂首静默道。尽管她说了,他若是办不到便当没听过,但那是他母亲最后的遗愿,他如何能不答应?
  “不过朕也知道静妃的野心,不会再给她争后位的机会。”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握住我的手,“朕不废她,却要断了她的后路。朕要前朝后宫都知道她干过什么,不废她只是因为遵了母后遗旨。”
  .
  相较于帝太后的遗旨,他的最后那一番话令我更加心惊。让前朝后宫都知道她干过什么……他是要把淑元皇后的死因公诸于世!
  不过想也知道,在帝太后丧期结束之前,他是做不得这件事的,他不能让帝太后在天之灵感到不安。
  我在天明时才得以再折回长宁宫叩首,在宫门口遇到了瑞贵嫔,她笑意淡淡地对我说:“恭喜夫人。”
  我挑眉道:“现在可不是该说恭喜的时候。”
  “不该说恭喜么?”她轻轻一哂,“夫人有了这个位子,才更容易斗倒静妃。”她一壁说着一壁走近我,幽幽续道,“帝太后待夫人这么好,夫人您不想替帝太后报仇么?”
  “报仇?”我侧眸看她,只觉那熏香的事她应是不知道。她维持着微笑,徐徐又道:“静妃娘娘跟臣妾说了,帝太后认可了您当皇后,于她而言,太后就没用了。”
  我惊住:“你是说……”
  她一笑,福了一福便要告退,只留给我一句:“娘娘难道不觉得……就算帝太后病情始终反反复复,这一番走得也还是太快了么?”
  她施施然转身离去,我疾步过去拦住她,审视了她一瞬,冷声笑道:“你竟不是静妃的人?”
  她抬眸回看着我,悠然道:“她登不上后位,于臣妾而言她就没用了。夫人您是想和臣妾联手除她呢、还是想一个人对付我们两个呢?”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8 12:40:54
☆、235

  这也太扑朔。我当然是信不过瑞贵嫔的,焉知她是真的想与我联手先除静妃而不是想与静妃联手一起除我?
  宫中的气氛一片悲伤,外命妇们陆续进宫吊唁,帝太后的梓宫就设在长宁宫,接受络绎不绝的朝拜。
  怡然进宫时,我陪着她同去。叩完首从长宁宫退出来,我们在数步之外驻了足,回过头遥遥望着这座熟悉的宫殿。
  “帝太后遗言说……要陛下善待静妃。” 我长长一叹,笑意苦涩,“她说那毕竟是她的亲侄女,她还不知就是这个亲侄女亲手害了她。”
  我同怡然说了全部始末,包括瑞贵嫔告诉我的——是静妃最后又对帝太后动了手。
  缓缓走在宫道上,怡然听完静了一会儿,冷笑说:“真是可怕的心思,连至亲也下得去手。帝太后在天之灵如若明白了一切,不知要怎么悔自己这般护她。”
  我微微凝笑,狠然道:“我必让陛下废了她,不管帝太后遗旨如何。”
  至于瑞贵嫔……她的话有几分真假都不重要,她若是认为我信得过她便大错特错了。就算我信得过她,也清楚在静妃死后我与她必还有一斗,与其这样,怕是先除她容易些。
  至少她并没有太后遗旨护着。
  自我大张旗鼓的搜宫之后,我与她的矛盾就已然挑明,连掩饰的必要也没有。是以在我登上夫人位后,她在宫中的人缘就大不如前了——无论她是否有一对子女傍身,如今后宫中任何人都要掂量掂量是否得罪的起我。
  但现在我主动去鹭夕宫见了她,我告诉她,我信她,愿与她一起除静妃。
  “可臣妾信不过夫人。”她衔笑看着我说,“依夫人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要反手除臣妾太容易了。”
  我目光一凛,挑眉问她:“那你要如何?”
  她笑了笑,凝神须臾道:“不如娘娘想个办法,把皇五子暂且放到臣妾这儿来,让臣妾心安。”
  我不禁一震,凛然道:“你曾想害他。”
  “娘娘关心则乱了不是?”她微有一哂,“那是皇五子从前在晳妍宫,若是娘娘把他放到了鹭夕宫来,出了什么事,陛下头一个要怪罪的不就是臣妾么?——所以娘娘大可放心,他来了鹭夕宫只会更加安全,臣妾不会犯那样的傻。”
  我沉吟良久,叹息道:“你待本宫想一想。”
  .
  我不可能把元洵交给她。哪怕她真的不伤元洵,但孩子到了她手里,我就彻底站在了被动的一面,什么也做不了了。何况我本也不是真要和她联手除静妃,这番去拜访她,不过是因为我想知道她的意思,看能不能顺着她的想法做下去一举除之。
  她竟妄想要元洵……
  顺着这条线,我能做什么呢?
  沉思中,抬眼瞥见红药进来奉茶,不觉笑道:“都快出宫了,这些日子好好歇着就是,这些事自有别人来做。”
  她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回说:“反正这下怎么也要等到丧期过了才能出宫,夫人要奴婢闲上三个月么?再者那帮小宫女规矩也不全,交给她们不放心。”
  我笑而不言,思索了一会儿,斟酌着问她说:“若有人有心要害本宫,现在又什么都没做、只是本宫知道她的想法,要如何先除她?”
  她“咦”了一声,奇怪地说:“夫人从前不是解决过类似的事么?当年的张氏,陛下二话不说就废了她,有什么难的?”
  我摇头苦笑:“如今这人可不是张氏那么简单,她是个高位,且还有子。”
  红药一愣:“夫人是说……”
  我缓然点头,睇了她一眼:“你坐吧。”
  她落座后扶着下颌思量了一会儿,轻叹说:“夫人这样问奴婢,奴婢也没有办法。不过……奴婢觉得依陛下现在对夫人心思,当年类似的法子也不是行不通,她位份高又有子,可夫人如是把事情弄得大些呢?”她说着吐了吐舌头,“只不过夫人可别再信错了人,若再出个婉然那般的,事后将原委捅出来……”
  我面色一冷,点了点头:“本宫知道。”
  .
  她说得也许过于轻巧了些,却也并非全无道理。瑞贵嫔确是位高有子,但如今我在宏晅心目中的分量亦比当年要重了许多——当年的嫔妃们还都是有宠的,现在的六宫却已形同虚设,包括有子女的嫔妃们也再未得召幸。
  可要设计除瑞贵嫔……得闹出个多大的事?
  且还定是要一举要她的命才是上佳之策,我不能容她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后患太多。
  .
  心思越来越乱,自己也知这样只会更想不出办法。可又不能不想,只希望自己能在这样的混乱中逼出一个法子来。
  若她毒害皇子的事败露……她定然是一死,但……我不能拿阿眉和元洵设计。哪怕我担保他们都不会真的出事也不行,那是我的孩子,绝不拿他们的安危铺路是我在历经后宫倾轧后固守的最后一份良知。
  可如是不这样,又要如何才能一举除掉瑞贵嫔……
  设计她毒害别的皇裔倒是个法子,却更难行通。但凡有子女的宫嫔都素来小心谨慎,到别人宫里去动手脚几乎不可能。
  设计她自己毒害自己的孩子简直是开玩笑。
  .
  有宫娥进来福了一福,是新分来晳妍宫的人,我尚未记住她的名字,她欠身禀道:“夫人,凌合王妃明日一早入宫来拜见太后,陛下问您见不见她。”
  我还以为芷容不会来,她正安着胎,不来也情有可原。
  心念忽地一动,我回道:“当然见。煖轿你们提前给她备好,别让她费神。若是有个闪失,莫说你们担待不起,大长公主和凌合郡王也要怪本宫的。”
  她登时面容谨肃,郑重应下。
  .
  当晚,我叫来了几个信得过的宫人,包括即将出宫的诗染、红药和璃蕊。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们,几人都静默了一会儿,然后林晋道:“夫人……这太冒险了……若是被查出来……”
  “不会被查出来。”我坚定道,“若是被查出来,本宫也有法子让瑞贵嫔闭嘴、让她自己认罪,只要她自己认了罪,其他就都不重要了。”我说着低垂下眼睑,“这就要靠你了。”
  “……诺。”他沉然一揖,“只要人手够,这就不是难事。”
  我微微一笑:“晳妍宫的宫人随你调配,若还不够,持本宫旨意以协理六宫之名调宫正司的人。”
  他颌首应下。云溪蹙眉道:“可是……夫人在那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根本就盖不住。莫说旁人要传出怎样的话来,连陛下也会起疑——不管陛下会不会将两件事联系起来,于夫人总是无益的。”她思忖着又说,“能不能……来软的?”
  我也想,却一时不知如何做。如是来软的,就断不能以我的名义,过了许久,诗染轻轻问我:“夫人现在信琳仪夫人多少?”
  我不是没想过找她相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帝太后特意叮嘱我可以信得过她,我该是信她的,可……这样的事……
  “夫人也许只能信琳仪夫人了,若不然,只怕这篓子更大。”诗染垂眸道,“就算又多让琳仪夫人知道了一分底细,也好过陛下直接对夫人生疑好。”
  我斟酌良久,反复掂量着其中利弊,须臾,缓然点头道:“也好。那你速去月薇宫求见,别的不必提,只求她明日午后召见各宫皇子帝姬去见。”
  诗染恭谨福身:“诺。”
  “云溪。”我将一块腰牌交到她手里,“你连夜去见凌合王妃,务必将此事原原本本知会给她,一句也少不得。”
  云溪肃然一福:“诺,奴婢这就去办。”
  “璃蕊、红药。”我站起身,将手搭在她们手上,“明日你们随阿眉一起去月薇宫,本宫虽觉她没有机会闹到月薇宫去……但所谓狗急了还跳墙呢,你们务必把阿眉护好。”
  璃蕊和红药齐齐一福:“诺,奴婢就算自己不要命了,也一定护好帝姬。”
  我心下稳了几分,悠悠长长地缓了口气:“各自歇息去吧,明日……就劳你们在出宫前再帮本宫办这最后一件大事。”
  .
  又是一个漫漫长夜。我一遍又一遍反复思量着这个计划,确实很冒险,如此安排下却应该没有什么疏漏。至于冒险……也是我自己冒险,断不会让阿眉和元洵有什么事。
  我心知自己没有必要差璃蕊和红药护着阿眉同去,月薇宫有琳仪夫人坐着镇、又有那么多宫人,如是真出了什么不曾预料到的事,他们必会其心护好各位皇子帝姬。
  但……这样大的一个安排,我如不能守在阿眉身边,总是难以心安的,必须差自己的人去守着。
  云溪在破晓时分赶回了晳妍宫,彼时我的寝殿中仍是灯火通明,她进殿后匆匆一福,沉声道:“都说过了,凌合王妃说皆按夫人的意思去办,让夫人加小心就是……她说此事重大,夫人认真去办便是,她胎像稳固,夫人不必太顾着她误了大事。”
  “本宫断不会影响她的胎的。”我长吁道,“你也去休息吧,今天……可有的劳累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8 12:41:03
☆、236

  那日午后,琳仪夫人刚召了各位皇子帝姬去,芷容便到了。小歇了片刻,我们一起去成舒殿问安、一起上了她的煖轿。我抱着元洵,他睡得正香,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
  很快就到了成舒殿,见了礼,宏晅让我们坐。我坐到他身旁,看着他因为帝太后离世而始终黯淡的神色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样的互不吭声,这些日子来我已习以为常,芷容却有些不习惯,坐在那里显是不自在,又不好开口打扰。
  须臾,殿外混乱起来,有急促地脚步声由远及近,继而看见林晋跑进大殿,神色慌张不已地伏地一拜:“夫人……晳妍宫走水……”
  “什么?!”我倏尔一惊,宏晅亦有一愕:“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
  “臣也不知……”他叩首道,“先是小厨房起了烟,继而越烧越旺。”
  他目光一凌,急问林晋:“阿眉呢?”
  我连忙道:“方才琳仪夫人召了皇子帝姬去,阿眉现在月薇宫。”
  听上去似是在厨房做事的宫人不小心了。接下来自是一众宫人忙着救火,那火似乎烧得颇旺,过了许久才扑灭。可过了一会儿,林晋却带着两名宦官押了个人进来。
  我定睛一看,立即斥道:“谁给你的胆子这样押着一宫主位!还不快放开!”
  “夫人容禀……”林晋长揖道,“救火之时抓了两个形迹可疑的宦官,盘问之下他们承认是他们有意放的火……是鹭夕宫的人。”他一顿又道,“且那时,瑞贵嫔娘娘就在晳妍宫附近,不知在干些什么……臣想着事关重大,便先将人押了过来。”
  宏晅的神色倏尔冷厉,淡淡看着瑞贵嫔,瑞贵嫔也恰好抬眼,与他视线一触登时一栗,匆忙跪道:“陛下……臣妾冤枉……臣妾不敢做这样的事,在晳妍宫附近只是因为夫人传臣妾去……”
  “本宫传你去?”我睇着她轻有一笑,“贵嫔你编瞎话前也要好好想一想才是,当着本宫的面你也敢说。本宫既然在成舒殿伴驾,为何会传你去?”
  “你怎么会在成舒殿……”她怔了又怔,“明明只有王妃的煖轿……”
  “本宫和她是亲姐妹,同乘煖轿算什么?”我理直气壮地反问她,只觉她的怀疑实在荒谬。
  “夫人你……”她愕然抬起头,恍悟间面上死寂一片,不置信地凝视我许久,“你……你骗我?”
  “本宫哪里骗了你?”我蹙眉看着她,微笑和缓而带着深深的疑惑,“好端端的,本宫骗你干什么?再者……本宫跟你原本就连熟络也算不上,传你去晳妍宫做什么?”
  “你……你明明说……”她慌张的神色中添了些许怒意,转而向宏晅道,“陛下……臣妾没想害夫人,臣妾去晳妍宫是因为……是因为夫人说想托臣妾代为照顾皇五子几日,又有几句话要叮嘱臣妾,让臣妾务必亲自去一趟……”
  我一声觉得荒唐的轻笑,宏晅亦有一声轻笑,清冷地问她:“夫人想让你代为照顾皇五子?朕怎么不知这事?”
  她一噎,复又有些恍惚地再度看向我,我居高临下地回看着她,生硬道:“瑞贵嫔可是因为帝太后离世故而伤心得神志不清了么?本宫为何要托你照顾皇五子?本宫又没有身体不适……即便有,本宫把他交给宜贵姬不就得了?”
  她慌乱地摇着头,定了定神又说:“陛下……陛下您信臣妾……臣妾有一双儿女在,为何要害夫人……是她有心要害臣妾,她昨日刚见……”
  她声音太大,吵醒了正在我怀中熟睡的元洵。元洵胡乱蹬着,蹬乱了襁褓。我一边轻轻拍着他,一边闲闲为他整理着,瑞贵嫔的声音在看到他身上那件衫子时蓦地滞住。
  实际上,那件衫子比元洵要大了许多,那本来不是他的,是皇四子元汌的,瑞贵嫔再熟悉不过。
  出自樊娘之手,前阵子我搜宫时找到的,竟会派上这样的大用场。我浅蹙眉头,抬头凝视着她:“本宫昨日刚见过谁?你说。”
  她怎么敢说。她的一双儿女都在月薇宫里,等同于在我手里。我淡笑着深吸了一口气:“其间有什么误会,贵嫔还是早些说清楚得好。免得冤枉了你,一会儿本宫怎么和皇四子还有敬悦帝姬解释?”
  她死死盯着元洵身上那件小衫,死咬着嘴唇再说不出话来。一双儿女的安危,是她不敢赌的事。也许在她足够理智时她会觉得我决计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害她的孩子,但现在一切都在她一念之间,就如同我让璃蕊和红药务必随去月薇宫护好阿眉、以防瑞贵嫔狗急跳墙之下做出什么荒唐事一般,她也势必会担心在她全盘托出之后我会不会被逼急了而拉她的孩子殉葬。
  “你……”她喉间沁出了分明的恨意,双眸逼得通红,须臾之后似是突然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身子一软,垂首缓了许久也再没说出话来。
  “郑褚。”宏晅沉声一唤,“瑞贵嫔和鹭夕宫一众宫人,先交宫正司审。”思忖一瞬,又说,“先审宫人,贵嫔暂且关押。”
  直至被宦官带走,瑞贵嫔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而我在她离殿前,神情淡漠地告诉她:“贵嫔放心去把事情说清楚便是,皇四子和敬悦帝姬……本宫会替贵嫔照顾好。”
  为了保全皇四子和敬悦帝姬,很多话她是到死也说不得了。我只得感慨她深藏不露这么多年,一朝显了形后却倒得这样的快。
  我在她离去后不久要站起告退,宏晅一握我的手,轻道:“只怕都烧得住不得了,你还回去?”
  我默了一默,抬眉笑道:“那陛下再跟臣妾寻个住处呗?”
  他伸手指了指寝殿:“成舒殿不是挺好?还省得你天天来回跑了。”
  “……”我无言一瞬,却到底没有半分推辞,抿笑一福,“那臣妾回去看看秋才人,纵没烧到她的住处,她只怕也受了些惊吓。然后……再去月薇宫接阿眉一起来。”
  他含笑一颌首:“去吧。”
  .
  芷容同我一起行礼告退。一路上,她的面容比我还要谨肃几分,静静地垂首走着,好像在思索什么。我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问她:“想什么呢?可是觉得长姐这一计害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太狠了?”
  “不是……我知道长姐是为了自保……”她撅着嘴摇一摇头,喃喃道,“我只是觉得……原来长姐还是信不过陛下……”
  “什么?”我一愣,“为何这样说?”
  “若不然,长姐看谁不顺眼……直言告诉陛下、让陛下帮着长姐处理不就是了。”她咬着嘴唇有几分不快,“何必这样兜圈子……连着陛下一起设计。”
  我长声一叹之后却是笑了起来,无奈地摇着头道:“是不是长姐在宫中待久了已习惯于不信任了,你也就习惯于觉得长姐做什么都是出于不信任了?”
  她抬了抬眼,嗫嚅道:“阿容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我不该这样瞒着陛下。”我抿起一笑,“是,这事我确是没有告诉陛下,却不是因为我信不过他。”我顿住脚步望向她,无比笃定地第一次向旁人道出自己这般的心思,“因为我爱他。”
  “长姐你……”她不解地皱了眉头,我吟吟笑道:“阿容,瑞贵嫔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就凭我知道的那点事,就算坦言告诉陛下也根本除不掉她,只能是打草惊蛇罢了,除非我告诉他瑞贵嫔说的静妃毒害太后的事,让瑞贵嫔这个帮凶逃不得干系。”我挽起她的胳膊,一同继续向前走着,“可那件事,我亦没有什么证据——这些倒也都无妨,但……我此时让陛下知道是静妃害死了帝太后,真的好么?”
  芷容微有一怔,我叹息了一声,苦笑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些日子陛下是怎么过的,他在觉得帝太后是病故的情况下都痛苦至此,若突然让他知道帝太后是死于非命,他可承受得住么?阿容,你知道么,那些天他的样子……直让我觉得,若是给他个机会,他一定会大哭一场,可他偏生是个皇帝。”
  所以他竭力地显得不在意,只是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然后他为了不给帝太后添堵,每每去长宁宫看望她时都是如常谈笑;不仅如此,早朝也一日都不能耽搁,他亦不愿让朝臣看出他的心思。可这么憋着,我真怕他憋出病来。
  芷容默了一会儿,低低道:“可只要长姐还想除静妃……就不可能永远瞒着他。”
  “是,他早晚会知道的。”我笑了一笑,“但绝不是现在。我会等他平静一些的时候,用个合适的方式告诉他。”
  芷容一愣,犹豫着问我说:“长姐……把愈合的伤口再度撕开,可也是个残忍的做法……”
  “但是必然好过一刀把人捅死。”我叹息怅然,“其实我也怕……我怕这样瞒着他反倒会节外生枝,惹出什么解释不清的事来。但他是我的夫君啊……我不能这个时候,再在他心上补上一刀。”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0-18 12:41:14
☆、237

  晳妍宫确是烧得住不得了,其他宫室倒还好,主殿一片狼藉。是以我大大方方地搬去了成舒殿,也懒得去关心六宫对此又要说什么。
  不过帝太后丧期未过,我并未当真住到他的寝殿去,只是歇在侧殿。
  因着前晚几乎彻夜未眠,这一晚我睡得很早,迷迷糊糊地感觉他在推我,语中带笑地说:“夫人你多大了,怎么还睡得四仰八叉?让让地方。”
  “嗯……”我应了一声,翻了个身缩成一团睡到里面,一想不对,睁开眼转头看着他,“陛下,太后丧期……”
  “朕知道。”他侧躺着支着脑袋看着我,“朕就在这儿待会儿,不干别的。”
  于是我翻回身面冲着他,等着他说话,他笑了一笑:“你睡吧,朕没什么事。”
  “……”我沉吟一会儿,问他,“瑞贵嫔怎么样?”
  “暂且还关着。”他道。我想了一想,又轻问:“若真是她……敬悦和元汌如何?”
  “交给其他嫔妃。”他的答案言简意赅,一如我所认为、所希望的那样。
  “陛下……”我踌躇着,手上划弄着他袖缘上的花纹缓缓道,“臣妾不喜欢静妃,但臣妾也知道帝太后遗旨保她……可是,如是静妃当真犯了无可赦的罪……陛下如何?”
  “无可赦的罪?”他凝神看着我,“你指什么?比毒害淑元皇后更无可赦的罪么?”
  我想了一想,点头说:“算是吧。”
  “什么罪?”他又问,我笑说:“现在还没有……臣妾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他挑眉淡看着我,俄而沉沉道:“晏然,朕跟你说过,你想做什么别瞒着朕。”
  “没有……”我哑了一哑,只觉眼前这个人已太清楚我的心思,微一叹道,“臣妾什么也不想做,只是臣妾知道一些事情,这事现在告诉陛下毫无益处……所以想等一等再说。”
  他默了一会儿,亦是一叹:“好吧,你不肯说朕也不逼你。至于静妃……既有母后的遗旨在,只要不是什么当真十恶不赦的罪名,朕不会废她。”
  我点了点头。
  .
  瑞贵嫔在几日后自尽了,她果然是担心着皇四子和敬悦的。且在宫正司关押时与世隔绝的环境下,她的担忧愈演愈烈,最终扛不住自我了断了。
  可她一死,罪名便算得坐实了,加上自尽这一条,宏晅也就是看在太后丧期未过的前提下才未牵连她的家人。
  皇四子交给了顺昭仪,敬悦帝姬由柔婕妤抚养。这一道波折算是彻底过去。
  .
  帝太后丧期过后,我们几个受她遗旨晋封的宫嫔便要行受封礼,宏晅问我:“你想要个什么封号?”
  我回以一瞪:“陛下未免太懒,哪有让受封的自己想封号的?”
  是以他苦思冥想了许久,我就在旁边笑看着,一个主意也不给他出。他瞥了我一会儿,忽地神色一动,一边提笔去写一边笑说:“你看看这个字怎么样。”
  我侧头看去,他笔下苍劲有力地书下一个字:宸。
  芷宸。我哑声一笑:“这算是把本名还给臣妾了?”
  “算是吧。”他道,“本来想过直接把你的名字改回去,不过朕叫惯了……”他觑了我一眼,“能不能容朕这个私心?”
  照理不能,因为名字本是父母所赐。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习惯是一回事,晏然这两个字里,还包含了太多我与他的事。遂大大方方地点了头:“陛下把宸字当封号赐回来,臣妾便不跟陛下计较名字的事了!”
  他轻松一笑。
  .
  受封礼冗长繁复,其实自二十七世妇起,晋位都要把这仪程走上一遍。但自我回宫后,封充容时我与他都顶着各方压力、封昭训时我有着身孕、晋敏妃时正坐着月子……这实是我这三年来头一次受此礼。
  一整日折腾下来,已是累得不行,还偏要做得仪态万千。回到成舒殿后突然松了劲向后倒去,他扶住我,笑道:“委屈你了,好生歇着。”
  我翻眼看他:“夫君,臣妾再不要晋封了。”
  “嗯……”他淡然应道,“夫人你晋无可晋,不过封后大典还要劳烦夫人……”
  几乎想因此不作这个皇后。
  .
  这些日子他心情显是好了许多,不复帝太后刚去时的沉默寡言。便有年轻的宫嫔在此时活跃起来——他长久不召她们是一回事,却不意味着她们不想争。
  是以我每日在成舒殿都能听到宦官时不时来禀哪位宫嫔求见,除却几个有些资历的嫔妃带着子女来见父亲以外,他一概不见。
  终于有一天,郑褚亲自进来禀说:“陛下,静妃娘娘求见。”
  他眸色一沉,即道:“不见。”
  “这……静妃娘娘说……”郑褚犹豫说,“她说想和陛下说说帝太后的事。”
  我一声冷笑,皇三子交给良淑容了,她就只好拿帝太后来说事了。
  他沉默片刻,一叹说:“请她进来。”
  .
  静妃入了殿,从容一拜:“陛下大安。”顿了一顿,后一句话低了许多,带了些许不甘,“敏宸夫人安。”
  “有日子不见静妃姐姐了。”我笑语之中抑制不住冷意,“月薇宫晨省也见不到姐姐身影,姐姐倒是直接来了成舒殿。”
  她静默不语地跪着,宏晅一捏我的手让我噤声,淡向她道:“起来坐吧。”
  “谢陛下……”她又一拜,才在宫娥搁下的垫子上坐了。无言须臾,她道,“臣妾知道……陛下已厌极了臣妾,但姑母遗旨,要臣妾好好作这个静妃……臣妾不敢不来见陛下。”她垂下眼帘,容颜间带着几许悲戚,“也求陛下看在姑母的份上……”
  “母后让朕善待你不是逼朕如从前那般待你。”他凌厉截断她的话,冷冷道,“朕不召其他嫔妃已不是一天两天,母后是清楚朕的意思的,你不要仗着她的遗旨在这里得寸进尺。这静妃的位子你安心坐着,吃穿用度上朕不会亏待你,旁的皆不必多提。”
  “可是……”静妃抬眸欲辩,话未出口神色一黯,低低又道,“那元汜呢……”她默然说,“那是臣妾的儿子。”
  她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我:“就请陛下看在他生母死于非命的面子上……别再让他失去一次养母……”
  “良淑容把他照顾得很好。”我轻笑道,“再者,说起他生母死于非命,静妃姐姐你看本宫干什么?难不成你真连自己也骗过了、觉得是本宫杀了娆谨淑媛?”
  我转向宏晅,森冷的面容上带起继续温和的笑意,续问道:“还是你觉得……那件事本宫仍未同陛下说实情?”
  我早已同他说了。除了她毒害帝太后一事我暂未跟他提起以外,其他往事我几乎都毫无隐瞒地一口气告诉了他。
  他听罢之后一声长叹:“自你跟朕说你没有害娆谨淑媛之后,朕就一直想知道是谁有意害你。几乎猜遍了阖宫嫔妃,独没往静妃身上想。”
  我苦笑说:“她藏得太深。”
  他轻笑着在我额上一拍:“你当你藏得不深?合着那时就早已翻了脸,还非装出前阵子才不合的样子。”
  一切都告诉他之后,我感觉轻松了那么多。
  .
  静妃面有一白,滞了会儿又道:“那陛下可全然信敏宸夫人的么?她做过的狠事……可不比臣妾少。”
  “总好过她信了你那么多年却被你亲手逼入绝境。”宏晅淡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感情可言,“在大殿上当众说出这事,逼得朕就算信她没做也必须废了她给众人一个交代——这么多年了,朕竟才知道这样的好计出自你静妃之手。若不是姑母恰好病了最后又留了遗旨,朕早想问你的罪。”
  “陛下……”静妃的神色登显慌乱,“臣妾也是不得已而为……”
  宏晅气笑:“不得已而为?怎样的‘不得已’能逼得你非害娆谨淑媛又定要嫁祸给晏然?”
  静妃无言以对。
  他冷声一笑,眉宇间俱是厌恶地遥遥看着她,缓缓道:“静妃,很多话朕都已跟你明说过,真不知你为何还存着侥幸来争或是来挑拨朕与晏然。那好,朕也不怕再告诉你一次——元汜,从今往后是良淑容的孩子;晏然今日是朕的夫人、以后还会是朕的皇后,她做了怎样的事都是她与朕之间的事,不需旁人置喙半句;至于你,朕不废你已完全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你若还不安分,朕可不知自己还能遵她的遗旨多久。”
  静妃身形一颤,恍然地看一看他、又看一看我,终是伏地一拜:“臣妾告退。”
  .
  我凝神注目于她离去时的背影,虽然失落黯淡,脊背却仍挺得笔直。她不会这么轻易认输的,若会,她就不是我认识的赵庄聆了。
  从潜邸到皇宫,当年与淑元皇后一同嫁给宏晅的媵妾,至今只剩了琳仪夫人和她。她经了这么多年的倾轧却仍居高位,我想,就算宏晅把话说得再狠一些,她也仍回觉得自己不会因此倒下,她尚有一争的机会。
  因为她与许多宫嫔一样,在看惯了六宫斗争以后,已然觉得荣宠不过一争,或输或赢。却忘了……即便是九五之尊也是个人,他也可能会对一个女子真心相许——一旦他做了这样的决定,其他的争斗就都不值一提了。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入住书斋

本版积分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