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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钗》暮兰舟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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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6 20:26:03

210 瓦全转眼成为玉碎,极品亲戚江湖再现




    小的时候,添衣觉得自己和边关其他军户家里有很大的不同。

    她的母亲生的最好看,她的父亲是最少出现家里的。每一次父亲来瞧她们母女,总是坐不了多长时间就走了,留下来吃顿饭,住一晚的时候屈指可数。

    不过这都没关系,有母亲疼她宠她就足够了,大了些,母亲教她读书识字,琴棋书画,甚至还信手弹几曲琵琶,母亲那么美丽多才、温柔善良,在添衣眼里,母亲就是女神般的存在。

    可是再大了些,她就渐渐觉得不对了:邻居家的妇人们互相来往走动,唯有她们家门庭冷落。同龄的小女孩们聚在一起做游戏、绣花,胆子大一点的甚至学父兄骑马射箭,可是谁都不会叫上她。

    母亲不以为然,反而很欣赏这种寂寞。可是对于一个小女孩而言,寂寞是可怕的,她渴望和那些小女孩一起玩儿,说说笑笑,哪怕是说那些“你的花绣的好”、“妹妹的簪子真好看”这种闲话,

    母亲的关怀确实美好,可依旧弥补不了她心中的缺口。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缺口越来越大,终于有一天,那群女孩在山坡上放风筝,她怯怯的拿着母亲新做的软翅大风筝偷偷跑出门去,想和她们一起玩。

    可当她出现在人群中,那群女孩躲避瘟疫似的三三两两结伴走开,有几个新来的军户女儿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低声问道,“……为什么不能和她一起玩呢?”

    “我娘说了,她母亲做过营妓,脏的很,可是她爹官大,我们又惹不起,干脆躲的远远的。”

    “姐姐,什么叫做营妓?”

    “嗯,就是有很多丈夫,好女不侍二夫,何况是人尽可夫的营妓。一旦做过营妓,无论以后是什么身份,一辈子都是营妓。”

    “可是,她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啊,为什么不能和她一起玩呢?”

    “龙生龙,凤生凤,营妓生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咱们走,换个地方玩去。”

    ……

    添衣面如火烧,僵直在当场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回到家里,她将软翅大风筝藏在箱子里,再也没有拿出来过,虽然她不太明白女孩们话语的意思,可是她至少发现了母亲深居简出的原因:不是因为享受着寂寞,而是为了避免自取其辱。

    原来母亲给她描述的世界那么不真实,她开始学着通过伺候的老妈妈和丫鬟开始了解外面的世界。

    营妓是官奴的一种,无偿服务于军营,过路的游商看上了,也能花银子拥有她们,她们甚至比青楼卖笑的□还低贱,营妓的生命很短暂,大多不到两三年就受不住作践病死或者自尽了。个别能挺过去的,色衰之后在做苦役,一遍咳血,一遍木然的在木盆里揉搓着肮脏的衣服,身后堆成小山的衣服永远都洗不完。

    所以运到边关那些女官奴们得知自己是要去做营妓时,性子烈的早当即开始寻死,上吊的,拿簪子戳破喉咙的、触壁的、咬舌的、纷纷了结自己年轻的生命。

    因死的人实在太多了,营妓年年空缺,管理营妓的老鸨便想出了一个办法——半路给她们灌迷药,昏迷之中的女人们被夺取贞洁。

    老鸨也是从营妓熬出来的,知己知彼,她说女人的第一次没了,就不会那么在乎第二次,横竖都睡过了。

    这招还真的管用,营妓比往年少死了一半。

    还有一半醒来后会寻死,比如添衣的母亲。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当即就要咬舌,那个男人手法极快,将他的食指塞进她的嘴里,她死死的咬住,眼里满是愤恨。

    男人似乎没有感觉到疼痛似的,淡淡说道,“我会找一具女尸顶替你的身份,你不再是营妓,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就这样,这个女人成了男人的外室,听说男人的夫人是个悍妇,娘家还是朝廷高官,家里侍妾通房通通被打发走了,男人娶了这个老婆之后便平步青云,现在是指挥使同知。

    得知母亲身份来历后,添衣懂得了为何母亲总是那么精致的打理着自己的生活,她的衣饰永远都是普通军官夫人们望洋兴叹的鲜亮,大冬天的,她一掷千金弄来南边新鲜的水果和蔬菜,她吟诗做画,弹琴自悦,她举杯邀明月,醉倒芙蓉边……

    只因做人外室,过了今天没有明天,时刻面临着正室夫人打上门来,男人又是个重权势的,根本不用挣扎,他的选择肯定是舍弃她们母女——如若不然,他为何娶一个又丑又悍、还是和离改嫁的女人为妻呢?!

    头上始终悬着一柄利斧,日子朝不保夕,所以干脆及时行乐吧,不枉活在这世上一遭。

    利斧终于在添衣八岁那年砍下来了,男人战死沙场,女人失去了唯一的依靠,正室夫人果然打上门来,将她们母女驱赶猫狗似的赶出大门,正室夫人看着女人如花容貌,心里嫉火顿起,命人将女人卖到窑子里去。

    女人凄然一笑,对添衣说,“母亲对不起你,生你,养你,却不能保护你。”然后一头撞死在岩石砌成的墙壁上,迸出的鲜血和纯白的脑浆溅迷了添衣的眼睛。

    女人死的如此惨烈,连平日里对她们母女异常冷漠的大嫂都站出来劝正室夫人,“贱/妇已死,夫人消消气,稚子无辜,夫人宽宏大量,饶了这个女孩吧,好歹她也是将军的骨血。”

    那么多小军官的夫人们看着,正室夫人不敢当场发落添衣,将她带回府里养了三天,然后偷偷要管事把人卖的远远的,对外称病死了。

    管事到底留着一丝良心,把添衣卖给了一个姓路的牙婆,这牙婆只做正经生意,青楼楚馆是不碰的。

    添衣和一群小孩子跟着路牙婆来京城,她聪明机灵,明白自己的身世会使很多大户人家望而却步,怕惹麻烦,于是将父亲留给她的一件汉朝古玉佩塞给了路牙婆,要她隐瞒自己身世,改说是另个一和父亲一同战死沙场小军官的私生女。

    就这样,她被燕京颜府九小姐看中了,和添炭一起成为听涛阁的小丫鬟。虽说从被人的伺候的小姐,沦为伺候人的丫鬟,添衣却感觉到了懂事以来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她不用忍受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不用眼睁睁看着母亲沉沦美酒,她和这么多女孩姐妹相称,一起绣花说笑,溶入了彼此认同的小团体,尽管这个小团体也有倾轧算计,可是她已经很满足了。

    小主子公正明理,性子柔中带刚,绵里藏针,外面的管事妈妈不敢苛待听涛阁的丫鬟,院子里朱砂石绿这样的大丫鬟也不像其他院子里的姐姐们喜欢无事生非欺负她们这些小丫鬟,只要她当好差事,老实听话,她可以从容的度过每一天。

    伪帝之乱时,颜府被抄家,家奴沦为官奴。添衣绝望的想:难道这是天意吗?自己努力和命运抗争着,却依旧走了母亲的老路。

    她明白,自己这般的容貌,又是如花的年纪,最有可能被赶进教坊司,或者卖出去沦为男人的玩物。

    可老天到底生了怜悯之心,她和添炭以及春晓的家人被一户神秘的人家买了,安置在乡下田庄里,过了一年,被接到积水潭宁园,再过了几个月,她得知一个震惊的消息——以前伺候的九小姐居然要嫁进来做当家主母!

    她和添炭欢欣鼓舞在宁园等了三年,主仆终于重聚,她和添炭成为归田居一等大丫鬟,

    宁园大管事也不敢小觑了她们。

    昔日一起当差的姐妹们纷纷出嫁、或者开始论起了婚嫁,她却一直心如止水,她不想嫁人,从来没有这个打算,母亲凄惨的经历,让她明白男人是靠不住的,宠爱更是如同浮云。

    她一心一意效忠伺候夫人,从不心生歪念,夫人会对她报以信任,她也能得到下面人的尊敬;可是她若对一个男人托付终身,男人却未必能和夫人一样护她一生。何苦来呢,不如干脆伺候夫人一辈子,将来老了放出容养,落个清净。

    朱砂曾经好心劝她,说有夫人做靠山,将来夫家不会委屈你的。后来朱砂有孕,脸上的幸福和满足很令她心动——是不是可以和朱砂一样,嫁给宁园小管事呢。

    当晚添衣做了一个噩梦,她又回到了八岁那年,边关小镇,她和母亲被赶出大门,母亲绝望的说,“母亲对不起你,生你,养你,却不能保护你。”

    脑浆和鲜血再次溅迷了自己的眼睛,她哭着擦去这些带着腥味的液体,定定的看着前额额骨已经破碎的母亲,却发现墙壁边死灰的面容并不是面容,而是自己!

    噩梦惊醒,添衣赤脚下床拿起梳妆台上的银钻八宝嵌玉把镜,借着微弱的晨光细瞧,她轻抚额头,头痛欲裂,似乎真的和母亲一样撞在冰冷僵硬的墙头似的。

    这个梦境如此的清晰,她隐隐觉得这是九泉之下的母亲在给自己示警,或许将来她嫁了人,生了孩子,各种恶运巧合一下,她很可能会走母亲的老路!

    是啊,她独自一人,可以决定自己要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可是嫁到夫家,很多时候都要受夫家的牵制,万一夫家做错了事,被夫人赶出宁园,她又被亲生骨肉绊在夫家,离开不得,人生兜兜转转着,走到母亲的终点。

    至于梦中的亲生骨肉,生她,养她,却不能保护她,为何要带她来这个世上呢?添衣拿定主意,此生绝不婚嫁。

    向夫人表明志愿后,她心里松了一口气,也再没做过那个噩梦。

    可好景不长,半年后,夫人和筱嬷嬷谈起了回礼的事情,那个正室夫人居然也从边关来到燕京,成了威武伯太夫人!而且即将和永定伯府大少奶奶的娘家结亲了!

    这意味着宁园和威武伯府成了远房亲戚,住得这么近,两府来往是避免不了的,自己又是夫人的贴身丫鬟,和亡母有七分相似,万一被威武伯太夫人认出来,自己以前买通路牙婆隐瞒身世的过往就要暴露出来!

    添衣心惊肉跳,手里的青釉鱼耳香炉轰然落地。

    “你是屋里头的老人了,怎么如此不小心?!”筱嬷嬷蹙眉问道。

    睡莲见添衣脸色苍白,额头还渗出冷汗,她平日是个最稳妥不过的,和朱砂办事风格相似,今日怎么如此失态?

    添衣闻声进来,见一地碎瓷,添衣愣愣的跪在地上,忙亲自取了扫帚清理地面。

    睡莲说道,“我瞧着添衣面色不好,你们扶她回去休息,请个大夫来瞧瞧。”

    添衣回过神来,磕头道谢。

    筱嬷嬷见睡莲发话轻轻放过添衣,也不便再说什么,商定了回礼的清单,便出去命送礼的管事嬷嬷去库房取物品。

    睡莲卧床想着添衣蓦地失态的情景,暗想莫非她和威武伯府有牵连……?

    正思忖着,颜府七老太太柳氏来瞧她了,柳氏几乎每隔两天就来宁园,看着睡莲一天一天转好,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婶娘来了,快坐。”睡莲笑道,“白哥儿呢?怎么没带他一起来?”

    柳氏说道,“这些天淘气,他老子罚他写大字,写不完不让出去玩。”

    睡莲说道,“他还小呢。”

    柳氏无奈道,“静跃开蒙读书,他没了玩伴,偷偷从窗户爬进去钻到静跃书桌下,被夫子发现了,拎到他老子那里去,他老子打了屁股,还罚他写大字。我也心疼,不过这孩子实在太淘气了,论理也该教训教训,静跃像他怎么大的时候,可没有这样淘气过。”

    睡莲捂嘴笑道,“您是不忍心看跃哥儿受罚,所以来宁园躲清净的吧。”

    柳氏也笑道,“猜中了一半。杨大舅母一家子在府里闹腾的厉害,看着烦心,就来你这里躲一躲清净。”

    睡莲说道,“那一大家子确实是个神道,最近又闹了那出?”

    柳氏说道,“杨大舅母的小儿子又蠢又色,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宁佑媳妇的陪嫁丫鬟……”

    作者有话要说:小人物也有故事。

    宁佑和慧莲摊上这么个极品舅家,够倒霉了。宁佑不能再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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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6 20:26:47
211 十夫人恶斗大舅母,杨四郎色心遭群殴




    杨大舅母一家子七月举家从济南来燕京,是为观礼宁嗣的婚礼,可这一家子人住下就不肯走了,说是要住到十一月,看着亲外甥女慧莲出嫁后再回济南。

    杨家一住就是小半年,颜府上下都不待见,简直是人见人厌,狗见狗嫌。

    本来颜府自从抄家后元气大伤,九老太爷和七老夫人联手从大房“劫富济贫”化为公中的银子虽然也不少了,但是连续几个孩子出嫁娶妻都是大开销,公中进项少,迟早坐吃山空。

    所以颜府精简了一大半的下人,主子们的份例也都减半了,即使这样,九老太爷算了算,燕京柴米贵,人情来往多,账房公中银子也顶多能撑起个十来年,再以后颜府过的如何,就要看当家人宁嗣和媳妇秦氏经营的如何了。

    七房和九房现在已经在燕京物色宅院,预备分家时搬出去,这两房人自有宁佑和宁康撑起门户,不需要宁嗣负担。

    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七房和九房那么自觉自尊,杨家人住进颜府后整天不是嫌弃伺候的人粗笨,就是嫌屋里的摆设不够气派、饭食不够精致,说颜家怠慢亲家。

    颜家的下人们都恨得牙痒痒,这位杨大舅母要求苛刻,却从来不知道打赏,稍有怠慢了,杨大舅母就能为一点小事哭到宁嗣和慧莲那里去,说下人们看菜下碟,不尊重她这个亲舅家,凭什么魏家大舅、大舅母来颜府时,下人们个个争着服侍讨好,对她却冷淡的紧,非得戳一声应一声?

    宁嗣和慧莲哑口无言:说道这事,您应该比我们更明白啊。当年颜府遭难时,是魏家出面收留了老太太和九老太爷,下人们成官奴发卖时,魏家也帮忙买了不少,后来都送还给了颜府,许多家生子在大难后能一家团圆,也多亏了魏家。

    再说魏大舅母豪爽阔气,服侍高兴了给的打赏手面也不小,下人们当然愿意伺候热灶,谁愿意在您这座冷灶苦熬。

    不过想归想,杨大舅母是长辈,这话实在不好说出口,宁嗣和慧莲只得敷衍说您是客人,身份贵重,可不能和这些下人们计较太多,回头我定会好好敲打他们云云。

    宁嗣和慧莲当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去下人们对质,随便打发个身边的管事妈妈和伺候杨家人的仆人说一说便是,“好歹再忍上三个月,打发他们走了就清净了。”

    杨大舅母见无果,就又找宁嗣和慧莲诉苦,宁嗣今春中了秀才,此时要闭门苦读做文章考举人,那里有闲工夫管这些破事,被杨大舅母折腾的快疯了,慧莲心疼哥哥,就拦着杨大舅母说有事找她就行,哥哥一个爷们,那里管得了后院的事情。

    杨大舅母就拉着慧莲哭诉,可是没等她打开话匣子,慧莲自己先呜呜哭起来!这下唬得杨大舅母不知所措,劝了好几回,慧莲才哽咽道,“……颜府已经衰败了,实在不能像以前那样锦衣玉食的,让舅舅舅母受委屈了,舅舅舅母在济南过的神仙般的好日子,如今为了给哥哥和我的婚事,举家来燕京受苦,外甥女真是过意不去。”

    “呜呜,外甥女这几天思忖着,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舅舅舅母,与其眼睁睁看着舅家住在颜府受苦,不如干脆要哥哥写封退婚信去南京算了,魏国公府的亲事外甥女不要了,干脆绞了头发做姑子去,日夜吃斋念佛,给舅舅舅母,还有九泉之下的父母祖母祈福。”

    好不容易攀上国公府这样的粗腿,杨大舅母哪舍得放弃?忙叠声劝道:“好外甥女、亲外甥女、

    我的祖宗外甥女,你可千万别动这个念头啊!舅舅舅母受点小委屈算不了什么,你的终身大事要紧!等你嫁入国公府,舅母就是魏国公的亲戚了,走到那里都有人奉承,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估摸着要抢着舔舅母的鞋子呢。”

    “再过三个月就是你的好日子,你安心备嫁便事,舅母再受委屈也会忍着,好姑娘,你可千万别和宁嗣提退婚的事情啊……”

    慧莲擦着泪,暗想这步以退为进的棋算是走对了,对付杨大舅母这种利欲熏心的人,就应该反客为主将她逼到死胡同,逼她自己选择——是对付下人重要,还是保住魏国公这条大腿重要,您自己选吧。

    杨大舅母消停了几天,又不甘寂寞了,她不敢找宁嗣和慧莲,却又盯上一个新目标——宁嗣媳妇秦氏。

    秦氏将来是颜府的当家主母,正跟着九老太太和七老太太管家理事,熟悉颜家内务,杨大舅母暗想横竖将来都是秦氏当家,拿捏住了秦氏,银子和权势还不唾手可得?秦氏头上没有公婆,小叔子又是庶出,她说一,谁敢说二呢。

    于是杨大舅母开始天天往往秦氏的院子跑,将苦水倒给秦氏,还挑拨秦氏两个婶娘的关系,

    “……我说外甥媳妇,你可要明白,除了慧莲和我,那些个叔伯婶娘,小叔子小姑子都是隔了母的,你才是正儿八经的颜府当家人,胳膊肘往里拐才是,你不信舅母信谁去?”

    又道:“……七老太太表面是尊菩萨,暗地里是个夜叉,当初你婆婆那番厉害的人物,还屡屡在她手里吃暗亏呢,柳氏还经常在颜老太太面前给你婆婆上眼药,依我看,若不是颜老太太走的早,将来颜府这份家私肯定是被七房占了去。”

    “以前五房没有长子媳妇,宁嗣年纪小,七房和九房打着忙理家的名义,暗地里不知从公中捞了多少好处走了,要不然他们那里来的银子买宅子?现在老太太早就走了,五房又有你当家,七房和九房知趣的话就该主动搬出去,一个继室生的嫡子,一个干脆就是庶子,随便分点东西给他们就算了,横竖这几年他们都捞的饱饱的,你和宁嗣不追究已经很不错了……”

    秦氏左耳听,右耳出,跟着嗯嗯哼哼敷衍几句,回头该干什么干什么,根本没往心里去——因为在这之前慧莲就预料到杨大舅母会挑拨秦氏,她即将远嫁,家里的事情顾及不上,于是也顾不得遮掩舅家的不堪,如实向秦氏道来,要秦氏小心这个舅母,莫要偏听偏信,被糊弄了。

    秦氏是柳氏千挑万选出来的侄儿媳妇,从小跟着祖母秦老太太学着料理家务,应付人情来往,是一点就痛的聪慧人物,当然明白其中的是非,只因杨大舅母是长辈,她不好当面打脸罢了。

    杨大舅母慢慢发现,无论她怎么搅合,秦氏还是和两个婶娘一团和气,和七房八夫人宋氏的关系甚至好的蜜里调油似的,恨不得结拜金兰。相比而言,对自己的大儿媳妇客气疏远,总是淡淡的。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杨大舅母决定把亲舅母的威风摆出来,将来也好拿捏住这个外甥媳妇,开始整日找秦氏的麻烦。

    饭菜不对胃口了,她就命丫鬟装在食盒里拎到秦氏院里要求更换,否则她就不吃,看这个新媳妇能不能让亲舅母饿死在府里。

    秦氏也不生气,自掏腰包给厨房重新做一桌送过去。

    府里要做冬天的新衣,杨大舅母又嫌库里送的料子都不好,将给她量体的针线上的绣娘又打又骂赶出去,还说要去颜家的祠堂哭杨氏,再回济南哭杨老太太,若老太太和大姑太太还在,秦氏那里敢如此怠慢堂堂大舅母云云,暗逼宁嗣拖着秦氏给自己请罪。

    秦氏可不是那种一味忍让的,她泪眼婆罗的看着丈夫宁嗣,脉脉不得语,却胜似任何辩解之语。

    新婚燕尔,宁嗣当然是心疼媳妇,温言暖语的安慰秦氏,秦氏“感动”不已,“大度”的表示她愿意打开自己的嫁妆箱子,把最好的几匹蜀锦送给杨大舅母赔罪!

    宁嗣大窘,那里有把老婆的嫁妆拿去贴补舅家的道理,传出去颜家的脸面就要丢尽了,忙劝解道,“我的大舅母,颇有些左性,我和慧莲劝了也无用,唉,委屈你了。她此时正在气头上,等消气了就没事了。”

    秦氏当然要表现的体贴入微,“执意”要送,说道:“蜀锦虽然贵重,但毕竟是钱财死物,再说我平时也不太穿这些太过华丽的料子。不如给了大舅母吧。”

    “我不怕委屈,只是大舅母这般嚷嚷全府都听见了,还说要去祠堂哭婆婆去,肯定会连累的相公和小姑落个不孝的罪名,小姑即将出嫁,万一——。”

    秦氏故意断下话头不说,宁嗣猛地惊醒,是啊,舅母这样闹腾,去祠堂哭母亲,虽说她的矛头直指秦氏,但是肯定会波及自己和慧莲!

    慧莲马上就出嫁,婆家还是百年世家魏国公府,万一慧莲名声有损,将来在婆家腰杆都挺不直。

    宁嗣心里暗怨舅母糊涂,为了一己之私罔顾慧莲名声,秦氏此刻又闹着开了嫁妆箱子把蜀锦送出去,宁嗣好说歹说,秦氏才打消了这个想法。

    秦氏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自己对杨大舅母这种浑人低头,再说自己一旦做低伏小赔罪,将来可就被这个浑人拿捏住了,如何能坐稳当家主母的位置?所以她宁可以开嫁妆箱子为由,也要逼得宁嗣自己去求杨大舅母消停。

    没办法,宁嗣只能亲自出面劝舅母,取了私房钱从外头买来最新最好的衣料任由杨大舅母挑。

    杨大舅母沾沾自喜,觉得外甥还是站在自己这边。

    其实她已经输给秦氏了,闹这么一出,将来无论秦氏有理无理,宁嗣和慧莲都会站在秦氏这边。因为这位舅母已经将两个亲外甥最后一丝尊敬和亲情都挥霍干净。

    颜府上下对秦氏都表示同情,暗地里取笑杨大舅母贪得无厌,一个舅母却摆出婆婆的款来,也亏得秦氏能忍下去,自掏腰包给舅母一家添份例,若换成自己,早就挥起扫把赶出门了!

    杨大舅老实,杨大舅母嚣张跋扈,她最小的儿子杨四郎更是个无赖色鬼,幸亏他是外男,安排在外院居住,伺候的都是婆子小厮。

    早晚进内院给杨大舅母请安时,杨四郎那双色迷迷的眼睛就直往漂亮的丫鬟媳妇子脸上身上瞟,因是客居燕京,杨四郎在济南的通房没带过来,满腔欲/火无处宣泄,就隔三差五往八大胡同跑。

    这日杨四郎晚上去后院给母亲请安完毕,行走在路上,迎面走来一个身姿妙曼的绝色丫鬟,此时天色已晚,沿路都是古树,僻静的紧,杨四郎顿时心生歹意,猛地从后面捂住丫鬟的嘴,将她往树林里拖。

    那丫鬟是个性烈的,一口咬住杨四郎的手指头,杨四郎吃痛,不得不放开那丫鬟,丫鬟乘机大呼救命,几个提着食盒的粗使婆子将杨四郎团团围住,捡起树枝和石头就往杨四郎身上一顿恨砸!

    杨四郎大呼自己是十爷的表弟,这颜府他想要什么十爷不给?!不过是丫鬟,他要是开了口,十爷还不把这丫鬟送到他床上去!

    杨四郎满口污言秽语,听得这些婆子心头火起,新仇加旧仇,婆子们故意装作不认识杨四郎,说道,“休要胡说!我们颜府书香门第,舅家杨家也是读书明理的,怎么会有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亲戚?!定是外头混进来,打死他!”

    众婆子将杨四郎打得只剩下半条命,直到“姗姗来迟”的秦氏赶来阻止才停手。

    看着牙齿都被打落掉四颗的宝贝儿子躺在床上连叫疼都没有力气了,再听婆子们的讲述,杨大舅母气得叫嚷道:“我的儿子是富贵公子,什么漂亮的女人没见过,怎么会看中一个丫鬟?定是那丫鬟勾引我儿子不成,反咬一口说我儿子是淫贼!”

    杨大舅母风风火火的跑到秦氏院子里大闹,拉着那个丫鬟就是正反两个巴掌,还骂她是个狐狸精、爬床不成诬陷儿子调戏她。

    向来退让隐忍的秦氏第一次表现的强势,秦氏将丫鬟护在身后,冷冷道,“我们秦家世代书香,都是知晓礼义廉耻的,我这个陪嫁丫鬟打小伺候我,她绝对不是爬床之流。四表弟品行有亏,在场的丫鬟婆子都可以作证,舅母何以要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杨大舅母急得跳脚,“好个外甥媳妇!居然为了一个丫鬟污蔑表弟,我去祠堂哭大姑姑去,休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媳妇!”

    作者有话要说:秦氏可以说一句:君家妇难为呀。

    关于秦氏的祖父改名字当状元的事情,舟是从明朝状元里头挑出来的。真实情况是吴情最后还是因为名字而屈居第三探花,状元是一个叫做秦鸣雷的,舟觉得吴情很可惜了,所以把吴情和秦鸣雷合二为一,叫做秦明磊了。

    其实这种因为名字的原因和状元失之交臂的有许多,大家若有兴趣去查查,嘿嘿。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7 18:09:17
212 杨四郎恶行千夫指,许三郎凯旋归京城




    秦氏冷冷道:“舅母好大的口气,我们颜家祠堂也是一个外姓人能够随便进出的?这里是堂堂颜府,不是舅母济南一亩三分地。”

    杨大舅母一怔,没想到平日软面团般任自己揉搓的外甥媳妇会突然如此强势。

    “好个外甥媳妇!我进不了你们颜家祠堂,杨家的祠堂还是能进去的,等我回了济南,把你苛待舅家、为了一个丫鬟敢和舅母顶嘴的事情说了,对长辈不敬,看你还有脸没脸!”杨大舅母威胁道。

    秦氏冷冷一笑,满眼都是鄙夷,“大舅母信口雌黄,乱破脏水,我无处辩驳,不过——我娘家秦家是百年书香之家,对长辈不敬这个罪名万不敢认。到时候免不得要撕开脸和大舅母当堂对峙了!”

    “大舅母一家在颜府住了两个多月,除了公中给的份例,您今日要吃驼峰,明日要用血燕,我和相公掏了私房银子贴补的数量比三房主子们的份例还要多,一笔笔的都记在账上,就差把您当祖宗供着了,即便是这样,您一天到晚还是嫌这个不好那个不顺心的。”

    杨大舅母嗤笑道,“好个外甥媳妇,伺候好舅家天经地义,你居然还记了私帐,是不是等着我们走了,你还要拿着账本去济南讨账?!”

    秦氏说道,“为人媳妇,就该勤俭持家,量入为出,每日进出,用在何处,自然都会记在帐上,舅母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亲情亲情,到底都是一个情字,您的所作所为,早就把亲情踩在脚底下,我们颜家就是把心窝子掏出来,也受不住您这样贪婪的索求无度。”

    没想到秦氏会彻底撕破脸面,骂自己贪婪这种重话,杨大舅母这种厚脸皮的也扛不住了,气得浑身颤抖,一个巴掌扇过去,“你竟然敢侮辱长辈!”

    啪的一声,秦氏居然不躲不让,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

    门外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娘子!”

    “嫂子!”

    闻讯赶来的宁嗣和慧莲齐声惊道,只见秦氏左颊上清晰的印着一个巴掌印,眼眶通红,身子摇摇欲坠,宁嗣忙跑过去扶着妻子,秦氏似乎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歪在宁嗣身上,眼泪簌簌下落。

    杨大舅母忙说道,“外甥外甥女来的正好,刚才这个贱/妇口出忤逆之言,对长辈大不敬,我正在教训她什么是为妇之道。”

    “舅母慎言!嫂子进门不到三个月,即便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您好好教导便是,您这样污言秽语,还打骂嫂子,嫂子即使有三分的不是,您就要落下七分的责任。您也读书人家出来的,为何学那乡野村妇似的动手打人?!”

    慧莲强忍住内心的怒气,继续说道:“嫂子是我们颜家三媒六聘娶进门的,将来是府里的当家主母,您这样对嫂子口出辱言,您叫哥嫂将来何以立足?”

    “我还不是被这个贱——外甥媳妇逼的!”杨大舅母立刻跳脚道:“她为了一个丫鬟,居然辱骂长辈,你们四表弟被打了个半死,她还拍手说好,这样的外甥媳妇,不要也罢,舅母给你哥哥再寻一门好亲事去!”

    九老太太沈氏闻讯赶来,恰好听见杨大舅母要休秦氏的话,心头顿时火起——秦氏是九老太爷做主娶进门的,杨大舅母要休秦氏,就是打九老太爷的脸!

    沈氏是个直肠子,很少拐弯抹角,此刻又在火头上,所以她的话很直白,“我颜家的事,还轮不到一个舅母做主!你要摆婆婆的谱,去找你大儿媳妇便是,要打要骂随你便。整日挑三拣四、挑拨离间的不安生。这会子居然对我侄儿媳妇动起手来!你豁出去不要这张老脸,倒可惜了宁嗣和慧莲,这两孩子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没想到隔了房的婶娘会替自己说话,宁嗣和慧莲相视一眼。

    杨大舅母脸上火辣辣的,梗着脖子说道:“别在这装好人!你们七房九房张罗娶的好媳妇!以为我们杨家不知道你们存了什么烂毒心思!燕京贤德的小姐多了去了,你们偏偏挑一个父母双亡、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你们就是希望娶个扫把星把五房连累的一败涂地,将来好占了这份家业!”

    杨大舅母此话一出,连一心想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宁嗣脸都绿了,他扶着秦氏坐在罗汉床上,说道:“秦氏系出名门,府里上下无不赞她贤良淑德,堪为颜家宗妇。舅母莫要为了一时之气,说这种伤亲戚情分的话。”

    见向来乖顺的外甥都指责自己,杨大舅母请求的看着慧莲,希望她能站出来为自己说句话,慧莲假装没看见,张罗丫鬟婆子们取了膏药给秦氏敷脸。

    每个人都在维护秦氏,四面楚歌的杨大舅母决定后退一步,转移目标,她指着那个丫鬟骂道:“就是这个贱婢惹的祸!想勾引你们四表弟爬床不成,反咬一口污蔑他调戏,我实在气不过,才找上门来说理,这丫鬟口出挑拨直言,挑唆得我和秦氏不和,争执起来,我就误打了秦氏。”

    谁知这丫鬟是个有气性的,她抄起一支银剪刀,跪在宁嗣面前哭道,“奴婢虽然出身贱籍,但从小伺候夫人笔墨,是也懂得礼义廉耻,根本不会做出爬床这种没廉耻的事情来!是舅家四爷调戏奴婢,奴婢大声呼救,幸亏几个婆子及时赶到,赶走了四爷,这些婆子还有过路的管事妈妈们都亲眼瞧见,奴婢若有半分假言,就用这利剪剪了舌头去!”

    杨大舅母扑过去就要厮打这丫鬟,“那些婆子管事妈妈们都是你这个贱俾事先串通好的!我儿百口莫辩,被打的卧床不起,若真有什么好歹,你们统统要给我儿偿命!”

    九老太太出身武将家庭,性格耿直的,有些身手,她一把将杨大舅母推开:“外男不得擅入后院,本来是为了方便你儿行孝道,才放他进后院给你问安。如今想来,却是我们太过仁慈,放了一头豺狼进来!两个婆子随身跟着都防不住!还请杨家四郎照照镜子,他这等下作卑劣之徒,我们颜家的奴婢都瞧不上!”

    “你——!”杨大舅母被推搡得踉跄的后退了好几步,没有人上前扶她。

    杨大舅母指着宁嗣慧莲骂道:“你们两个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们合起伙来欺负你们亲舅母、抹黑你们亲表弟的名声?!你们身上流着一半杨家的血,以为这样就能置身事外?!连为舅家出头的勇气勇气都没有,你们丢尽了杨家的脸面!”

    宁嗣和慧莲垂着头,暗恨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扯后腿的极品亲戚。

    秦氏却挣扎的站起来,护着丈夫和小姑子,直视着杨大舅母,说道:“舅母休要信口雌黄,我丈夫和小姑都是极好的,真真丢了杨家脸面的,是您生的好儿子。”

    秦氏命丫鬟取来一个账本,对宁嗣点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便给四表弟遮掩了,四表弟来京至今,在外头花天酒地,手里的银子月钱不够,便打着颜府五房的名义赊账,外头上门要债,我担心相公气恼,无心功课;小姑备嫁,怕她伤心。便都拦了下来,用私房银子打发人走了。”

    宁嗣和慧莲大惊,这事他们兄妹两个真的毫不知情啊!宁嗣接过账本细瞧,顿时气了个绝倒——里头八大胡同青楼楚馆、酒楼赌坊,凡是燕京不入流的地方几乎处处都有杨四郎的脚印!短短两个月,秦氏代为还的赊账足足有五百两之多!

    慧莲和九老太太传看了,也是越看越惊心,九老太太冷笑一声,将账本塞给杨大舅母,讽刺道:“要是按照我们颜家的家规,此等滥堵好色之徒,早就开了祠堂从家谱除名了!”

    杨大舅母对小儿子好赌好色的毛病心知肚明,但也真的不知他竟然在外头打着颜府五房的名义赊账。

    五百多两银子对杨大舅母而言并不是个大数目,若提前知道,还给秦氏便是,可如今这个大把柄被秦氏捏在手里,她已经没有任何辩词了。

    心一横,杨大舅母疯癫的撕扯着账本,“都是假的,四郎是我和老太太看着长大的,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秦氏冷冷道:“账本抄写了好几本,舅母尽管去撕。您若不怕丢脸,也可以一家一家去问,看是不是表弟赊的帐。”

    杨大舅母终于山穷水尽,只得一味抵赖撒泼。

    宁嗣和慧莲对舅家已经彻底寒了心,慧莲暗道:四表弟太过分了,打着五房的名义赊账,还尽是青楼赌坊这种脏地方,玷污的是我们五房的名声,我马上要出嫁,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再出这种事了。

    宁嗣心里感激秦氏识大体,看着妻子脸上的红肿的指印,又是怜惜又是羞愧,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傍晚,宁嗣修书一封,几经修改,连夜派人日夜兼程送到济南府同知外祖父手里——这也是唯一能够管束魏大舅母的人了。

    杨大人打开信件,读到杨大舅母打骂外孙媳妇秦氏,杨四郎调戏家奴、在外头嫖堵无忌时,差点没气的当场晕倒。

    此生仕途在同知之位上止步不前,杨大人也心灰意冷,不指望飞黄腾达,只希望能顺当的乞骸骨退休。

    致仕的人最怕人走茶凉,政敌秋后算账往死里踩。杨大人两个儿子都没出息,孙子辈更是一个都指望不上,唯有指望外孙宁嗣,还有即将嫁入魏国公府的慧莲能照看一二,这也是杨家济南这一支唯一的靠山了。

    可是大儿媳妇这个又蠢又悍的愚妇正在把这座靠山挖空!

    杨大人急得一夜没睡,命小儿子和小儿媳还有身边的脸的两个管事去燕京把大房一家子人全部叫回来,以后没有他的点头,谁都别想踏出济南一步。

    一行人赶来燕京已经是十月初,杨大舅母听到公公的口信犹如晴天霹雳般,随即强笑道:“下月就是外甥女的好日子,何不再住上一个月?外甥女出嫁,舅家总得有人送嫁,免得有人闲话。”

    杨小舅吞吞吐吐道:“父亲说,若大嫂执意不回,就命大哥休妻,大嫂永远不能进杨家门。外甥女出嫁,由我和媳妇留在亲家观礼。”

    杨大舅母这才明白,她如今是两头都不受待见了。杨家大房就这么兴冲冲而来,灰溜溜的走了,不带走一丝云彩。

    燕京西城,秦府。

    虽说秦氏脸上的指印已经消失很久了,秦老太太还是疼惜的抚摸着孙女的脸颊,眼圈一红,叹道,“从小到大,祖母连句重话都没说过,如今嫁到婆家,却被人动手打到脸上,早知如此,就不该结这门亲事。”

    秦氏拿着紫砂壶给祖母泡茶,淡淡道,“孙女大了,始终都要出嫁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嫁到别人家说不定还不如颜家呢。”

    “孙女头上没有公婆,两个婶娘又是极明理的,迟早要分出府去。五房只有一个庶出的小叔,将来的妯娌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小姑子大姑子嫁的都是豪门,需要娘家依仗呢,对我这个嫂子是恭恭敬敬的。”

    “唯一不省心的舅家已经被孙女设计赶走,以后休想在我面前抬起头来,将来的颜府,是孙女的天下呢。”

    秦老太太问道:“那杨家四郎真的毫无定力,一引就上钩,那个丫鬟你打算怎么处理?”

    秦氏道,“以前还真没瞧出来她居然有这种心思,乘着我小日子不方便,精心打扮了往相公身边凑,被我设计引到杨四郎这个色鬼经过的地方,一箭双雕。不能留她了,否则迟早会起幺蛾

    子……”

    十一月慧莲远嫁南京,由于魏国公府世镇南京,又在各种阴差阳错之下,这个女孩此生都没回过燕京娘家,她身处魏国公这个规矩深严老牌世家贵族,头上有三层婆婆,她哭过,笑过,落在被人挖的坑里过,也挖过坑给别人踩过,当她的鬓发变白时,终于坐上了魏国公夫人的位置。

    同月,西南捷报传来,许三郎攻破北越全境,俘获国王父子,将在十二月初押解回京。

    此时,小子龙已经开始满地爬了。

    作者有话要说:~~~~(>_<)~~~~ ,舟刷了一个多小时后台,硬是不能去后台更新,急死了。

    至此,第7卷“平步青云”已经完结,明天开始第8卷“江山易主”,咳咳承平帝要挂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7 18:10:20
213 小子龙诉说心中事,抽丝剥茧真凶乍现




    我叫许子龙,一百二八天了,吃喝拉撒睡哭是我的强项,我娘说,对于一个婴儿来说,这些本事就足够了。所以,我很骄傲。

    其实我还有很多名字,奶娘叫我祖宗,漂亮的姐姐们叫我大哥儿,几个老嬷嬷叫我大少爷,(ps:我娘还偷偷叫我狗剩、旺财、蛋妮儿这种事你们以为我会说么,哼哼。)

    今天我午觉醒来,吃了第六顿饭,躺在炕上无所事事的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心下顿生惆怅:每到这个时候,我娘总会逗我玩一会,可是今天怎么还不见她呢?嗯,其实我搞不懂是我逗她玩还是她逗我玩,我打个呵欠、放个屁、或者抓住她的头发往嘴里塞、或者穿着厚厚的冬衣在炕翻滚都能逗她笑的那么开心。

    所以我觉得我娘真的太容易满足了。可我娘却说,小婴儿才是最容易满足的,一个破浪鼓、或者把小拳头塞进小嘴里啃啃咬咬的就能乐一整天。

    或许是母亲和婴儿之间无法言说、最纯粹、最心领神会的爱吧。

    我娘说,婴儿和熊猫是唯一只需要卖萌就能生存的生命。各位,熊猫是神马?这种生物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会嫉妒的,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流血冲突,既生瑜何生亮啊!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娘亲那个没到,我想我还是哭几声吧。

    其实我也很讨厌动不动就哭,男人有泪不轻弹嘛,我娘抱着我去泰宁侯府瞧表弟表妹时,他们两个的哭声快要令我抓狂了。

    可是我还不会说话,笑声的穿透力太小,所以我只能用哭声召唤母亲。

    才哭了几声,趴在炕头打瞌睡的奶娘猛然惊醒,她慌忙环视四周,见无人瞧见,就抱起了我哄道:“小祖宗,别哭别哭,奶娘的饭碗要被你哭没了。”

    我要的是娘,不是奶娘,于是我继续召唤。

    奶娘解开衣襟,试图用食物贿赂我,我犹豫了一下,扭过头继续召唤母亲。

    这时候添炭姐姐进来了,对奶娘说,“侯爷和夫人已经醒了,要我把大哥儿抱过去。”

    怎么又是添炭?好多天没有看见漂亮的添衣姐姐了,还有,为什么添炭姐姐说“醒了”的时候脸色那么红呢?

    正百思不得解时,我被抱到了娘的卧房里,一双大手接过我,还把我高高举到头顶,哈哈大笑道:“这小子长的真肥,可不能再继续胖下去了,否则就要成他大表哥那副模样。”

    腾云驾雾的感觉很新奇,我止了泪,格格笑起来。

    那人抱着我,傻傻的看着我的笑颜,还很不讲究的顺手用袖口抹去我的口水。

    这是个很陌生的人,可是他身上有一股娘亲才有独特味道,让我觉得很安全,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向他胸口蹭了蹭,贪婪的吸着这种味道,条件反射似的渗出了更多的口水。

    我的头继续往里蹭,寻找着食物源头,可是这个人的胸虽然不小,但是硬的像木头,这种感觉很不好,于是我决定再次使出嚎哭神器召唤娘亲。

    正当我瘪了瘪嘴酝酿泪水时,这个人把我送到一个熟悉的、柔软的、香喷喷的、储藏着这世上最美好食物的人的怀里。

    我闭着眼睛都知道自己终于到达目的地了,可是还觉得有些委屈,装模作样哼哼唧唧了几声以示抗议。

    但是娘亲一个笑容、一个爱抚、两个吻就彻底降服了我。

    “你大半年在外头,许多人和事都变了。”娘对那个人说,“静跃开蒙读书之后瘦了好多,长的越来越漂亮了,明理懂事,倒有些像他十二叔宁康小时候那么讨人喜欢。”

    那个人笑道:“是么?我倒觉得你小时候最可爱,顶着一张雪娃娃脸,却佯装大人那么一板一眼的,记得在成都浣花溪边我教你骑马,你明明怕的紧,握着缰绳的手都在抖,却嘴硬说不怕,真是——嗯,今天雪真大啊。”

    虽然我还是个卖萌为生的婴儿,但也感觉了一股尴尬的气氛油然而生。这是为什么呢?那个人只是回忆了一下娘亲小时候的往事而已。

    唉,大人的世界真的好复杂啊,不是我等婴儿能够理解的。

    那个人轻咳了两声,打破了尴尬的沉默,随口问道:“你的四个添怎么只剩下三个了?那个添衣嫁到外头去了?”

    嗯?漂亮的添衣姐姐嫁人了?我忙竖起耳朵听娘亲的回答。

    “这丫头不想嫁人。”娘亲说:“九月的时候添衣病了一场,她说怕过了病气给子龙,搬到我乡下陪嫁温泉庄子养病去了,现在她身子已经好了,朱砂刚生了一个小子,坐着月子,她就帮忙理着田庄的账簿。”

    我放下心来,扭了扭身子,向储备食物的地方蹭去,娘亲解开衣襟,我一口就找准了地方,大力吮吸起来。

    那个人的目光黏在我的粮仓上,说道:“这小子吃奶的力气还真大。”

    这个人的目光太过炙热,我十分怀疑他要和我抢粮食,所以我在百忙之余咕噜噜了几声以示警告:这是我的地盘,你快点走开。

    这个人完全无视我的警告,反而贴过去亲吻母亲的唇。

    我顿时放心了,原来这人是个傻子,嘴唇再肿么亲都亲不出食物的啊笨蛋……

    许三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睡莲猛地挣开,嗔道:“子龙看着呢,别太过分了。”

    许三郎嘿嘿笑道:“一百多天的孩子能懂什么,就知道吃奶睡觉。”

    睡莲摇头道,“我以前也是这么觉得,现在生了子龙,才晓得小孩子也是有思想的呢,他的眼神、表情还有手势都在努力表达着,只是大人不理解罢了。”

    许三郎不以为然,看着小子龙一边吃奶,一边用墨葡萄般的眼睛斜睨着自己,便笑道:“那你觉得他这个眼神表示着什么?”

    睡莲垂首看了看,笑道:“奇怪,这小子好像是鄙视你的样子。”

    许三郎哈哈大笑,捏了捏小子龙奶胖奶胖的脸蛋,“臭小子敢鄙视我兵马大元帅,先吃我一捏。”

    睡莲抱着小子龙侧身躲过了,“别闹,他哭起来炸雷似的。”

    许三郎一把将母子两个搂在怀里,看着小子龙吃饱了奶歪在睡莲怀里打瞌睡,不禁感叹道:“今天是腊月十二,一年前的今天我们成亲,一年后长子都会爬了。时间过的真快啊,好像我骑着马去颜府接你上花轿就在昨日似的。”

    睡莲默然,其实对于她而言,这一年过的很漫长,斗傅家、斗永定伯府、紫禁城早产,阵痛之时,她也怨过苍天不公,为何要她一人承担如此大的压力,可是当她抱着子龙软软的身体,又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爱屋及乌的连记忆中的三郎都平添了几分喜欢。

    许三郎没有觉察到睡莲的想法,他鼓起腮帮子朝着小子龙的眼睫毛吹气,看着儿子睡梦中皱起眉头的样子觉得太可爱了,他轻声道:

    “等他满了三岁,我就亲自教他习武,五岁教他骑马,满了十岁就带他去军营走动,十四岁上沙场,体验一把上场父子兵的感觉,呵呵。”

    “等到了子龙十七,你给他寻一个好亲事、生大孙子,我再教大孙子习武、骑马、教他兵法……”

    勋贵之家世代都以军人为职业,培养后代的想法其实和放羊的差不多,放羊、赚钱娶媳妇、生孩子,孩子再放羊、赚银子、娶媳妇等等重复走先辈的老路。

    三岁看到老,其实在古代基本上在娘胎就能看到老了。睡莲靠在许三郎的怀里,笑道:“你倒是想的远,谁知道子龙喜欢什么样的媳妇儿。”

    看着妻子交领中衣里藏着的两团饱满,就像熟透了的莲子任由采摘,许三郎呼吸一滞,啃着妻子圆润的肩膀,欲继续往下,含含糊糊道:“你说的对,我确实想的太远,不如想点实际的——给子龙添个弟弟如何?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

    睡莲身子一缩,“王太医说,我早产伤了元气,至少将养一年才能再生。”

    许三郎一僵,停止行程,目光徒然爆出一丝戾气。

    入夜,许三郎在内书房看公文,筱二郎穿着家常道袍进来。

    “这三个月查的如何?”三郎问。

    筱二郎说道:“果然不出侯爷所料,夫人在紫禁城早产,看似是傅太医为了报复,联合贤嫔在软轿里熏催产的香料,实则里头大有文章。”

    “属下将里头可疑人等列了五十七人名单暗中查访,逐一排查,发现其中一个死人有问题。”

    许三郎目光一冷,“是谁?”

    筱二郎回道:“废嫔许茉的侍女翠儿,这个丫鬟原是侯府家生子,跟着主子一起入宫,深得许茉信任,许茉和傅太医事败后,翠儿被锦衣卫严刑拷打,招出许茉通过傅太医之手得到香料,并买通太后慈宁宫的内使故意引夫人走远路,招完之后,翠儿咬舌自尽了。”

    “属下觉得奇怪,在宫里头谁都知道锦衣卫的手段毒辣,一般人在知道自己脱不了干系后会立即选择自尽,这翠儿是宫里头三十几年的老人了,她当然知晓落到锦衣卫手里是生不如死,为何不当场自尽,要在受过酷刑招供之后才寻死呢?”

    “属下暗访翠儿的家里,得知她的双亲和哥嫂住在乡下田庄里,上个月家里起了一场大火,全家都烧死了。”

    “不会是巧合,一定是有人想灭口。”许三郎冷冷道:“庄户人家习惯在地里藏东西,你掘地三尺,肯定能查出什么来。”

    筱二郎道:“属下也是这么想的,那个烧成废墟的房子据说有极大的怨气,经常半夜听到鬼哭狼嚎的,牲畜频频死亡,吓得庄子里的人夜晚不敢出门,后来来了一个风水先生,说此处怨气太盛,非几场法事能够驱除,定要修一座小庙才能镇得住,庄头怕出事,就同意了。”

    许三郎说道:“这都是我们玩剩下的小把戏,其实是为了堂而皇之的挖地三尺,重打地基,把一切证据消除掉而已,以防将来人们有所觉察,重翻次案。”

    筱二郎顿首道:“越是这样,翠儿家里的疑点就越大,属下暗访那个游方道士、挖地基的游民、修庙的工匠,再比对宫里宫人们出入宫廷的记录,沿着蛛丝马迹慢慢查访,终于有了眉目,可是却只能到此为此,属下不敢再查下去。”

    “哦?”许三郎心里闪电似的划过一个念头,“莫非是慈宁宫的人。”

    “真是。”筱二郎低声道:“线索直指太后身边的一个嬷嬷,依属下愚见,整个事件恐怕是太后在借刀杀人。”

    作者有话要说:舟昨晚觉得第八卷“江山易主”名字有歧义,感觉像被谋朝纂位似的,于是改了新名字,叫做“谁主沉浮”,真正的夺储之争开始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7 18:10:43
214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俏丫鬟遇险谢恩人




    燕京西城,永定伯府。

    永定伯夫人看着案上两摞账本,厚的是出项,薄的是进项。少了傅家这个钱袋子,伯府很快灯枯油尽了,新春将至,连二百家仆做新衣的银子都支不出来。

    “去,把我嫁妆里笨重的金银家伙拿出典当了,上下做新衣,发赏钱,好歹凑合过完这个年,别让外头笑话。”永定伯夫人长叹一声,想了想,问道:“这都腊月十二了,京郊三个田庄的庄头怎么还没来交银子和年货?有了那些东西,府里至少能撑到开春。”

    管事妈妈是永定伯夫人的陪房,府里从烈火烹油、花团锦簇,到如今家门衰败、门可罗雀的凄凉,她都经历过,只是短短一年,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因路途遥远,今年南边几个大田庄还有铺子的的出息都直接换成万两银票送进府,可是大房二少爷应辐要娶亲置办聘礼,五房的六小姐许芷论婚嫁要置办嫁妆,这些银子还没听个响头就花用尽了,根本留不到明年——甚至都留不到过年!

    燕京郊外的三个大田庄,有温泉的是夫人的陪嫁,养着鲜鱼和菜蔬。另外两个是伯府的产业,储存着上下几百口人的嚼用,还有射猎的野物剥下毛皮,圈养的牛羊猪等等,在腊月的时候交上来供伯府过年用。

    往年夫人那里会在乎这些东西呢,如今却当成救命稻草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管事妈妈心一横,猛然跪地道:“论理,奴婢没有资格说三道四,只是奴婢心疼夫人,不忍见夫人被这一大家子人拖到泥坑里再也爬不出来。夫人啊,您别硬撑下去了,昔日的助力成了包袱,您应该考虑分家的事了。”

    “总是寅吃卯粮终究不是法子,您凭什么要变卖自己的嫁妆养活这些不相干的人?奴婢斗胆说句不中听的话,将来夫人百年之后,若没有什么东西留给大少爷和二少爷,恐怕要寒了后辈的心。”

    “奴婢连夜算账本,只要把二房、五房、七房分出府去,府里的产业足够养活我们大房,您根本不需要变卖嫁妆支撑,还能积攒些为两个哥儿谋前程。”

    “我知道你是个最忠心的。”永定伯夫人长叹一声,说道:“现在府里这个样子,许三郎又回来了,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只得以守成为主,以前养着这三房人家,是为博个好名声,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们也只能选择站在我们这一边,支持应辕当世子。”

    “——可如今,唉,这事得缓缓了,我们和宁园势力此消彼长,已经屈居下风,这三房人家已经明里暗里开始向宁园示好,我和伯爷商量过,我们没有必要再养着这群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横竖这些人是墙头草,随风倒,只要我们能扳回一局,他们还是会靠过来的。”

    “只是因为快过年了,大腊月的把人撵出去惹人闲话,说我们凉薄,所以到明年开春再议此事。”

    见夫人已经拿定主意,管事妈妈惊喜说道:“夫人想通了就好,是奴婢多事了。若是要分家,族长和几个长老那边要提前打点了。”

    “许三郎刚刚回来,族长和几个长老就赶在后面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说三郎媳妇早产是因傅家在背后捣鬼,茉儿是被傅太医鬼迷心窍利用了,不关永定伯府的事,就怕他一气之下脱离了这一支,另开了祠堂祭祖,他们以后沾不了顺平侯府的光。”

    “真是一群杞人忧天的蠢货,许三郎的心思我还不清楚?他心里还惦记着这边的爵位,怎么可能自立门户。”永定伯夫人冷哼道:“我们伯府分家,这群吸血鬼也巴望着从中得到好处,唉,少不得要先喂饱他们。”

    管事妈妈劝慰道:“依奴婢看,二房和七房两个庶支都好打发,就是五房仗着和老侯爷是同胞嫡出兄弟,恐怕这份家业要被分去不少。”

    永定伯夫人眼里迸发一股阴狠之气,“对付宁园我一败涂地,可是在这伯府,还是我的天下!我当家几十年,收拾了多少五房的烂摊子,填了多少银子,遮掩了多少丑事?!手里的把柄要什么没有?等的就是这一天“

    “五叔色胆包天,六十多岁的人了,拔灰拔到儿媳妇床上,单是这一桩,就能拿住五叔和田氏这个泼辣货;五婶更不用说,她和七叔有些首尾,十三少爷承琅根本就不是五叔的种,当初七婶正是撞破他们叔嫂通/奸丑事,才会一命呜呼,留下一双年幼的子女,七叔一直未续弦,也未纳妾,就是为了五嫂。哼,他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都有把柄捏在我手里。”

    “不按照我说的法子分家,我就把这些丑事全部捅出去!五婶沉塘都是轻的!这些人不是都瞧我们大房倒霉笑话、笑我的应辕在八大胡同出丑、骂我的茉儿连累了家里吗?等撕了这层面具,看谁更没脸!”

    永定伯夫人眼睛赤红,宛如魔鬼。

    这时,外头丫鬟来报,“傅夫人派了妈妈来问,说为何她院子里的月钱还没发、过年的新衣也没裁?”

    “那里来的傅夫人?!叫姨娘!皇上早就收回了诰命身份,你们还叫夫人,被外头御史知道,又要弹劾伯爷罔顾伦常,以姨娘为母!”永定伯夫人怒道,“从今往后,按照老姨娘的份例给,一个姨娘那里用得上那么多丫鬟婆子,叫人牙子来,都卖出去!”

    丫鬟愣在当场,管事妈妈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

    丫鬟赶紧退下,管事妈妈跟了出去,低声道:“夫人正在火头上,快叫大少奶奶来劝一劝。”

    约过了半刻钟,杨紫丹端着一盏去火的铁观音进来,双手捧给永定伯夫人,“母亲莫要生气,大过年的,没得伤了身子。”

    这对婆媳的关系有愈合之势,尤其是当永定伯夫人给嫡次子许应辐定下一门七品知县之女的亲事之后,杨紫丹明白婆婆遵守和母亲的承诺,将丈夫应辕定为唯一的世子人选,所以她对婆婆也多了份贴心。

    襄阳侯世子即将迎娶威武伯府的亲妹妹为续弦,威武伯是和许三郎一样的年轻新贵,颇得圣眷,前途光明,襄阳侯府地位稳当了,永定伯夫人当然会越来越器重杨紫丹。

    所以看到杨紫丹双手捧着茶盅劝慰自己,永定伯夫人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抿了几口,问道:“你说的是,犯不着为这些不省心的生气。对了,后日是你世子哥哥的大喜日子,你早些和应辕一到回娘家,礼物带的厚重一些,我是不能亲自观礼了,你和你母亲好好说一说,别误会了,唉,我其实真的很想去,只是我们刚刚被降了爵位,不好意思抛头露面,给襄阳侯府徒增尴尬。”

    杨紫丹半蹲,乖顺的拿着美人捶给婆婆捶腿,“您的心思母亲是知道的,她也经常叮嘱媳妇多陪陪您,给您宽宽心,伯府世袭铁卷还在呢,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冬日大雪纷飞,这对婆媳倒是其乐融融。

    永定侯府许二夫人院里,却是另一派景象,王素儿怔怔的看着多宝阁摆放的陪嫁定窑梅瓶里的腊梅花,六岁的继女许茗趴在炕几上描红,四个多月大的亲闺女雅儿在炕上呼呼大睡,同父异母的姐妹轮廓倒有些相似。

    “娘,我已经写了五张了。”许茗举着手里的宣纸说道。

    许二夫人回过神来,接过宣纸看了,强笑道:“比上月进益多了,茗儿很用心。”

    许茗到底还是孩子,虽然觉得母亲今日情绪有些不对头,但受了夸赞后还是裂开嘴笑了。

    王素儿看着女孩天真无邪的笑容,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老家成都浣花溪边的三个玩伴,那个时候她们的眼神都是如此的清澈,没有丝毫戒备之心。

    王素儿叫丫鬟们带着许茗洗手去隔间吃点心,这时雅儿也醒了,在被子里扭动着小脑袋找母亲,王素儿忙坐过去轻轻拍着被子,心慌意乱的哄雅儿继续睡觉,雅儿不愿再睡,小嘴唇期盼的吸吮着。

    “雅姐儿怕是饿了,瞧着小嘴唇嘟的。”崔妈妈叫了奶娘抱下去喂奶,又端了两盘点心搁在炕几上,“午饭没见你吃两口,这会子先垫点吧。”

    王素儿凄然一笑,“让妈妈费心了。”

    崔妈妈劝道:“你也莫要想不开,二爷公务繁忙,这又是年关,应酬来往多,偶尔一两晚不回来歇着也不是什么大事。”

    王素儿坐在炕背靠椅上,叹道:“若雅儿是个男孩儿,他那里会如此冷淡呢?那天从宁园子龙百日酒宴回来,他就没个好脸色,唉,我生来福薄,比不得表妹,她虽早产了,却是母子平安,现在又贵为侯夫人,可见人和人是不能比的。”

    崔妈妈安慰道:“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那些公侯伯爵夫人表面光罢了,有的是咽苦水的时候,早产九死一生,母子平安只是侥幸,我可不愿见你为了富贵受这份罪,安安心心过自己日子就好,养好了身子,明年定是个哥儿。”

    王素儿脸色一红,手里的菱粉糕捏成了粉末,“生了雅儿后,二爷他——他再没和我行夫妻之礼了。”

    崔妈妈怜爱的看着素儿,说道:“你产后身子丰满了很多,我给你寻几幅瘦身的方子吃下,再好好打扮打扮……”

    是夜,许二爷还是没回家。

    腊月十三,燕京郊外温泉田庄,添衣穿着出风毛灰鼠皮斗篷去库房最后一次清点需要带进宁园的各色新鲜菜蔬、鲜鱼、牛羊肉等物品,这些宁园过年都要用上,尤其是温泉水边种植的菜蔬,夫人最喜欢吃这个。

    一一核对完毕,添衣才回去和刚出了月子的朱砂一道用早饭。

    “天上还飘着雪呐,下了一天一夜都不见停歇,路上恐怕不好走啊。”朱砂忧心道。

    添衣喝着白粥,说道:“就是乘着这个时候赶紧上路,否则瑞雪花成冰块,路上湿滑就更不好走了,宁园又等着用这些东西,我也要去账房交田庄的账。”

    朱砂面有歉意,说道:“这本是我的活计,我身子不方便,辛苦你了。”

    添衣笑道:“朱砂姐姐快别这么说,我病的那些日子,也是你派人悉心照料才好的,我们姐妹一场,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等开了春你养好身子,虎子也大了些,就抱去给夫人瞧瞧,夫人说虎子和世子年龄相仿,将来一起练武读书也好有个伴……”

    骡车加上马车足足装了六辆车,添衣坐在最前面的青螺车上,怀里抱着手炉,车里还生着红泥小炉,尽管如此,还是有阵阵寒气侵入马车。

    也不知在马车颠簸了几时,突然马车剧烈晃动起来,外头赶车的车夫叫道,“不好!怕是大雪迷了骡子的眼睛!这骡子要发疯!添衣姑娘快跳下来!这雪厚,不要紧的!”

    添衣大惊,忙掀开厚毡门帘往外瞧,但见青螺疯狂的往前方乱跑,而不远处就是一个陡坡,车子肯定经不起这个折腾!

    添衣心一横,用灰鼠皮斗篷裹住头脸,朝着路边松软的积雪处跳下去!

    腿脚先落地,上身却顺势往下坡滚去,添衣根本收势不住,突然破空一响,左腿被一个东西牢牢缠住,停止了滚动。

    添衣惊魂未定的拨开遮拦头部的斗篷,看见路边有个英武的男子骑在大宛骏马之上,手里握着皮鞭,而皮鞭的尾端正缠着自己的左腿!

    两个跟车的婆子忙奔过来搀扶添衣,添衣左脚发麻,站在雪地里给那男子敛衽行礼,“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还请恩公留下姓名,他日定当报答。”

    那男子看到添衣的面容后一怔,而后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有缘救得佳人,这是我的福气。”

    添衣觉得此人说话有些轻浮,便福了福,在两个婆子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那男子看着马车消失雪地里,身边的亲随说道:“伯爷,雪渐大了,还是赶紧启程吧。”

    威武伯收回了目光,吩咐道:“打听这是谁家的女子,如此佳人,还真有点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同父异母什么的,《雷雨》的悲剧就是这么来的,呵呵。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7 18:11:13

215 除夕夜伯府开夜宴,瑞雪腊梅相依守岁




    添衣一行人终于在下午到了宁园,女孩家身子骨弱,雪地惊魂后忙请了大夫来瞧,好在没有伤筋动骨,都是皮外伤。

    很快就是除夕,睡莲和许三郎自是要去永定伯府祭祖吃年夜饭。

    对着这些比仇人还苦大仇深的亲人,许三郎一直保持着面瘫状态,大哥永定伯到底有些修为,笑容和煦,不停的和“三弟”找话题,从西南战事到孩子们的教育问题,整整一下午都不带重复的。

    五老太爷还是以嫡亲叔叔自居,板着脸教训许三郎,“承曜啊,你如今扶摇直上,已经得了侯爵,千万记得勿骄勿躁,不要忘本!你是我们许家的子孙,从西南得胜回来不首先去祠堂拜祭先人、感谢祖宗保佑,反而跑到别家给不相干的人磕头是何道理?别以为你是侯爷我就不敢说你!我是你亲叔父,我们许家从来就没出过这种对祖宗不敬的逆子!”

    许三郎是在腊月十日回京,他进宫将北越国俘虏和战利品交给圣上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永定伯府祭祖,而是跑到英国公府给英国公太夫人磕了三个响头,感谢她在睡莲母子陷入困境时伸出援手,然后才去了自己祠堂烧香祭拜先人。

    许三郎面瘫脸懒都懒得屈尊看五老太爷一眼,慢悠悠说道:“逆子?祖宗拼死拼活挣来的爵位又不是我弄的降了等,百年的永定侯府变成永定伯府,五叔找准了正主再骂。”

    五老太太一噎,永定伯修为再高此时也黑了脸,伯府团圆饭是分了男女席面,中间隔着几扇富贵牡丹屏风,许三郎的话语飘到女席这边,除了睡莲,大房脸上都不好看,尤其是永定伯夫人。

    五老太爷猛拍席面,蹭地站起,右手指着许三郎,胸膛气得如波浪般此起彼伏,“你——你这个逆子,敢顶撞长辈?!我今日就要替九泉之下的大哥教训你这个不孝子!”

    许三郎提起面前的青白釉刻花酒壶,给自己斟酒,然后“无意”中将酒壶的壶嘴指向面色青白的大哥永定伯,说道:“五叔,您找准了正主再骂不迟。”

    “你——!”

    “五哥,今日是除夕,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团圆饭,可不能闹成这样。”七老太爷一把拉住五老太爷的胳膊,将他按回座位上,对许三郎说道:“你五叔酒喝多了,就喜欢胡言乱语的,你别往心里去,你得胜回来,又封了侯爵,其实你五叔还有我们都是很高兴的。”

    永定伯借着梯子下台,强笑道:“就是就是,许家这些个承字辈数你最有出息,你五叔是担心你年轻气盛,不够稳重,被人算计了去。”

    许三郎对着两个叔父还有永定伯抱了抱拳,意味深长的笑道:“多谢五叔还有大哥的提点,两位对三郎恩重如山,三郎谨记于心,一刻都不敢忘的。”

    永定伯讪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言谢,来来来,我们满饮此杯,庆贺三郎胜利凯旋。”

    当家人余威尚存,男席和女席都举起酒杯一口干了。

    五房九夫人田氏(注:就是洞房夜喂睡莲吃生饺子、次日认亲戚打骂孩子借以骂睡莲,并且和公爹有奸/情、最能生育,孩子既是儿子又是小叔的那位)见公爹兼情人损了面子,心下顿时怒意横生!

    见睡莲杯中淡淡的茶色,田氏提着酒壶站起来要给睡莲倒酒,“天气冷,三嫂喝点酒暖暖身子。”

    睡莲将手掌虚盖在杯上,“我自有伺候的丫鬟,那里敢劳烦九悌妇亲自斟酒。”

    田氏俯下/身夸张的闻了闻味道,半认真半玩笑道:“三嫂耍滑头呢,您这杯子里是明明是茶叶的味道,喝多少都不做数的,今日是除夕,连几个未出阁的小姐都是喝酒的,三嫂如何喝不得?来人啦,取一个大海碗来,我亲自斟满了,定要劝三嫂喝下一碗。”

    “你这泼猴,在五指山下压了五百年还不长点记性,这会子又来淘气。”二房的五夫人岳氏起来抢过酒壶,笑道:“这酒是发散之物,三嫂生产还不到半年,不能沾酒的。”

    田氏见酒壶被抢,又被岳氏说透了,心里尤自不甘,装傻充愣道:“哟,瞧我这记性,居然忘了饮食的忌讳,三嫂早产伤了元气,身子不好,能来伯府吃顿年夜饭已经不容易了,那里能饮酒呢。”

    大过年了,都讨个吉利,睡莲却被人说成是病秧子,还真是晦气。

    五老太太一心想扳回一局,乘机穷追猛打,佯装关心道:“三郎媳妇身子还没好呐?哎哟,这可不行,只有子龙一个儿子是不成的,少不得我这个做长辈的多操点心,张罗几个好生养的丫鬟送到宁园。三郎媳妇,这可由不得你不同意,事关子嗣大事,我们许家规矩严,善妒是要出妇

    的。”

    睡莲淡笑道:“五婶娘的厚爱,侄儿媳妇心领了。只是侄儿媳妇觉得,您要送人,还是先顾着桌上的嫂子和几个悌妇吧,要不就要怨您做婶娘的偏心,只顾着疼我一个了。”

    席面上许二夫人王素儿只有两个闺女,还没有生儿子,二房的七夫人和八夫人嫁进来刚刚一两年,还没有生育过,这三人胆战心惊的看着五老太太,就怕她大展长辈慈爱本色,往她们房里塞人。

    这时席面上唯一和五老太太同一辈分的二老太太不满了,她十分不齿五老太太塞人的老把戏,暗想我这个正经婆婆都没塞往儿媳妇房里塞人,你一个隔房的婶娘瞎忙活什么?!

    二老太太说道:“五悌妇啊,咱们都老了,安享晚年就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管不了那么多。我瞧着三郎媳妇气色很好,她年轻,将养将养身子就好了,如今三郎家大业大,还是要多生几个嫡子才是,再说了,宁园已经有两个妾室,三郎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候,房里人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言下之意,就是说五老太太存心添乱了。在座的夫人小姐们心下都是一惊:二老太太从未在五老太太面前硬气过,这次居然摆嫂子的款教训起悌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睡莲对二老太太感激一瞥,许三郎曾经告诉她,二老太太是庶子媳妇,娘家不显,又青春丧偶,拖着四个年幼的孩子过活,只能依附侯府生活,虽然看不惯永定伯夫妇用捧杀的方式养他,但是为了养活四个孩子,她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不敢怒,更不敢言。

    有时候二老太太就要长子许五郎拉着许三郎自己院子里偷偷教训他,教他分辨是非善恶,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有时候也帮着抵抗暗箭,所以许三郎能够活到成年,不至于成真正的纨绔,二老太太起了很大作用。

    许三郎心里很敬重这位长辈,今年暗中送了二老太太居贤坊一座五进的大宅子,预备将来分家时二房搬出去住。

    二老太太有了房子,儿子又有前程,靠着顺平侯这颗大树,她不用继续忍让,所以直言扫了五老太太的面子。

    猝不及防受到重击,五老太太一时语塞。

    永定伯夫人心里有数:二老太太已经改换门庭投靠顺平侯府了,过完年就赶紧分家吧,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年夜饭就这样如濒死的病人般断断续续的进行着,大家庭最后一次团聚最后不欢而散。

    吃完年夜饭就是守岁等过年,睡莲和许三郎不想在伯府守岁,尤其是小子龙还在宁园,两人放心不下,匆匆告辞坐上马车往积水潭而去。

    宁园,归田居。

    睡莲和许三郎相拥坐在临窗大炕上守岁,小子龙在大红鲤鱼跳龙门锦被里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五叔和五婶怎么总是死性不改盯着我们不放?他们就那么甘心给大哥大嫂当枪使么?”睡莲忍不住问道,“论理,我们宁园和五房没有多少利益冲突,怎么每次都是五房打头阵?这一点我实在想不通,若说以前是为了讨好当家的大哥大嫂,可现在明明大哥势败了,自身都难保,分家的趋势越来越明显,他们为何还死死咬住我们不放?当真不给自己和子孙留任何余地么?”

    而且五老太爷夫妇,貌似也不是什么有节操气节的人啊。

    许三郎眼里有一丝难以觉察的戾气,不过他依旧笑道:“五房踩我踩习惯了,知道我饶不了他们,干脆豁出去。也狗改不了吃那啥,不撞南墙不回头,总之就是欠收拾了呗,你就瞧着吧,一开春,他儿子的差事准要丢,不仅如此,还要要被同僚弹劾呢,够五房喝一壶的。”

    “大过年的,你又琢磨着使坏了。”睡莲笑道。

    许三郎轻咬着妻子的耳朵:“怎么了?你嫌弃为夫太坏了?今晚我还要更坏呢。”

    睡莲捂嘴笑道,“对这些存心找茬的,你要更坏才行啊!”

    许三郎摇摇叹道:“若说起坏来,谁敢和娘子您比?应辕在八大胡同被激愤的自报家门,这事我做的肯定没有你周密……”

    看着妻子笑靥如花,躺在自己怀里打瞌睡,许三郎听着窗外北风,想起深藏在记忆里的往事:

    是啊,为什么五房要盯着自己不放呢,小时候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他们以为自己那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吧。

    记得那是个夏夜,他是三岁还是四岁呢?一觉醒来,发觉母亲不在身边,便光着小脚跑出去院门寻找。

    他找到竹林处,听见里面有人压低声音说话,他听出是母亲,悄悄走近过去。

    母亲说:“……五小叔莫要再塞这些淫诗艳曲给我了,我心里只有老侯爷一人,也只想守着承曜过清净日子。”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大嫂莫要害羞嘛,人一生短短几十年,最重要的就是快活二字,什么忠贞羞耻,都是用来束缚那些蠢夫愚妇的。”

    母亲说:“我只愿做愚妇,五小叔自去寻别人去。”

    “哎,别走啊!”那个男人拉过母亲的手。

    啪!母亲反手给了那男人一耳光,厉声道:“请五小叔自重!我是你大嫂,并非随意轻贱之人!”

    “我喜欢的就是大嫂。”那个男人冷笑道:“大嫂声音再大些,把人都叫过来,亲眼看着我和大嫂做一对鸳鸯。”

    母亲大急,那个男人乘机捂着母亲的嘴,将母亲按到在地,母亲奋力挣扎,他从暗处跑出来,拿起一块石头就往那个男人头上砸过去!

    男人吃痛,半张脸都是血,站起来就要踢他,这时母亲挣脱开来,从衣袖里取出一把匕首,朝着男人的左脚踝砍过去!

    匕首削铁如泥,男人的脚踝血喷涌而出,瘫软在地,大声呼痛。

    “我虽是弱女子,但是为母则强,你若敢动我的儿子,辱我名声,我就要你的命!”母亲目光如火,再次挥动匕首,朝着男人的右脚脚踝割去!

    最后母亲抱着他回了院子,他呆呆的看着母亲清洗匕首上的鲜血,次日醒来,母亲面色如常,好像一切只是噩梦一场。

    时间久了,他也以为是梦,直到长大后才慢慢觉得不对起来,后来明察暗访,他发现五叔有个怪癖,五叔不喜欢小姑娘,只找生育过的媳妇子下手,连亲媳妇田氏都是为他暖过床的,难怪会看中那时寡居的母亲。

    次日五房那边传来消息,说昨夜有群贼潜入侯府,被五叔瞧见了,厮打在一起,五叔不慎被群贼的匕首割断了双脚脚筋,从此不能习武从军了。

    五叔前途尽毁,对许三郎恨之入骨,这种不可言说的仇怨,也不可能一笑泯恩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叔混得不容易哇。

    重新贴一次永定伯府人物表。

    基本上,承字辈用山川名称(除了遗腹子三爷外),应字辈基本都是车字旁。

    永定侯府

    长房   老侯爷(已逝)太夫人(已逝)

    大爷:永定侯许承昆

    大夫人:永定侯夫人(杨氏,出自襄阳侯府)

    嫡长孙女:许茉(入宫为贤嫔娘娘)

    嫡长子大少爷:许应辕

    大少奶奶:杨紫丹(襄阳侯府嫡次女,生有一子)

    二少爷:许应辐

    三少爷:许应轴

    二爷:许承仑

    许二夫人:王素儿

    女儿:茗姐儿(五岁)

    三爷:许承曜(嫡出)

    许三夫人:颜睡莲

    二房:

    二老太爷(已逝,庶出)   二老太太:沐氏(沐国公府庶女)

    二姑太太(已经出嫁,嫡出)

    五爷:许承武(嫡出)

    五夫人:岳氏

    二子一女

    六爷:许承陵(嫡出)

    六夫人:

    七爷:许承天(庶出)

    七夫人:

    八爷:许承目(庶出)

    八夫人

    五房 五老太爷(嫡出) 五老太太

    九爷:许承祁(嫡出)

    九夫人:田氏

    三子一女

    十二爷:许承连(庶出)

    十三爷:许承琅(嫡出)

    五姑太太:许兰(嫡出,已出嫁)

    六小姐:许芷(庶出)

    七房  七老太爷(庶出),七老太太(已去世)

    十一爷:许承琊(嫡出)

    十一夫人:杨氏(襄阳侯府)

    七小姐:许茹(嫡出)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7 18:11:40

216 大朝贺太后下黑手,许三郎举家赴南京




    年初一大朝会,许三郎头戴象征侯位的七梁冠,穿着青罗礼服,天没亮就往皇宫方向而去。

    按照礼仪,燕京四品以上的命妇也要着品妆大服,去宫里朝贺,而睡莲却睡到天亮才醒,因两天前慈宁宫传来太后口谕,说顺平侯夫人身子弱,特免去正月初一和正月十五的朝贺,此外,还赏给睡莲几匹衣料,给小子龙一副金锁。

    因添饭和添菜孪生姐妹婚期将近,睡莲放了她们回去备嫁,今日是添炭领着棉雨和朝露两个二等丫鬟伺候睡莲梳洗打扮,虽说不用去宫里朝贺,但等许三郎从大朝会上回来,夫妻两个还是要抱着小子龙一起去西城永定伯府祭祖的。

    正在用早饭时,已经是媳妇子打扮的石绿进来了,她去年冬天嫁给了春晓的哥哥春晖,现在宁园上下都叫她“春晖家的”,只有亲近如朱砂添衣等人还叫她石绿。

    “如何?燕京那些老弱或者怀孕月份大的、刚刚生产不久的诰命夫人有没有得到太后的口谕不用去宫里朝贺的?”睡莲问道。

    石绿回道:“奴婢派了好几拨人悄悄出去打听,除了几位常年卧床不起的老夫人外,并无其他诰命夫人有太后的口谕免朝。”

    “哦?”睡莲右手的银勺一滞,胃口全无,等许三郎朝会回来,夫妻两个抱着刚吃完奶打瞌睡的小子龙上了马车,睡莲对许三郎说出了心中的忧虑,“……太后这么做,表面上是体恤臣妇,其实是把我竖起来当靶子——七八十岁的老妇都没有免朝,我身子再弱,也比她们强些罢?我姐姐泰宁侯夫人生的是双胎,产后恢复的慢,她也没有免朝,顶着寒风一清早去朝贺,整个燕京唯独我一人不去。”

    “今日之事很快就会传出去,恐怕要议论我持宠而娇,仗着夫婿打了胜仗、又刚封了侯爵,连太后都要忌惮你的威名,不得的下了口谕免我进宫朝贺呢。”

    许三郎冷哼道:“这些无知妇人就爱乱嚼舌根,歪曲事实,明明是太后自己要免你的朝贺的,怎么变成你持宠而娇了?”

    许三郎打击面太大了,睡莲听得不是滋味。

    “什么无知妇人?都是为了利益而已。”睡莲板着脸道:“论起乱嚼舌根、歪曲事实,无事生非的,妇人如何比得上以参人为生的御史们?同样的事情,女人做了就是乱嚼舌根,男人做了却被夸赞为不畏强权、仗义执言?”

    许三郎忙做低伏小赔罪道:“是为夫说错话了,娘子原谅为夫则个。”

    睡莲一怔,来到这个世上二十年,她一直压抑着本性,接受这里男尊女卑等等基本游戏规则,因为只有如此,她才能在夹缝中求生。

    她一直很警醒的提醒着自己,在这个时代,只能按照游戏规则做这个时代允许的事,脱离这个时代的思想是致命的弱点!

    回头看看一路走来的脚印,她也没有露过破绽,可今天是怎么了?为何会脱口而出内心最真实男女平等的想法呢?心里那道防线,何时开始出现纰漏……?

    睡莲暗自思忖,许三郎以为她生气了,忙深刻的检讨反思,“是为夫错了,是人都会犯错、会有善恶,无关性别,就看那人心眼有没有长歪。”

    睡莲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许三郎见反思无果,就抱着熟睡的小子龙当挡箭牌,“子龙啊子龙,是爹爹造次说错话了,你长大了可别学爹爹。”

    蓦地被转移了地方,小子龙半梦半醒,瘪了瘪嘴要开嚎。到底母子连心,睡莲也从思维里跳出来,抱过小子龙轻拍慢哄,好容易将他再次拖进梦乡了。

    许三郎松了一口气,转移话题玩笑道:“给你讲个笑话,今日大朝会有个大臣可能是昨夜守岁没睡好,居然失足从台阶上摔下去,四颗门牙一个不留,全部磕掉了,成了无齿之徒,哈哈,大过年的就这么倒霉。”

    睡莲却置若罔闻,自顾自说道:“不行,太后居心叵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需要请曹贵妃娘娘帮个忙化解了……”

    当日,睡莲的密折送到了曹贵妃的怡和宫,曹贵妃打开瞧了,将密折投炭火中,随即摆驾承平帝的御书房。

    虽是大年初一,御书房的奏折依旧堆积如山,曹贵妃递上亲手做的甜羹,帮着承平帝磨墨,嗔道,“每到过年的时候,臣妾都很羡慕那些大臣的家室,因为纵使平日里忙的脚不沾地,可从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衙门都是封印的,不用当值,可以在家里尽情陪着妻小过年。”

    承平帝疲倦的往龙椅后一仰,叹道:“是啊,朕虽是一国之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天伦之乐这一项就远比比不过那些大臣,更比不过普通老百姓。照儿远在千里之外的南京,仔细想想,他这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年呢。”

    照儿就是去年刚册封的太子魏王,因钦天监说二龙不得相见,否则龙气太盛,会遭天灾,太子需镇守故都南京,守护先祖陵墓,所以太子在册封典礼之后带着太子妃和临淄郡王去了南京。

    曹贵妃解语花似的走到后面给承平帝按揉酸痛的脖子,说道:“太子是个仁孝的,今年过年派人送的东西多是皇上喜欢的,他一直惦记着您。”

    承平帝欣慰的点头道:“不仅仅有朕喜欢的,皇子和公主们都得了他从南京收罗的物件,虽说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但重在心意到了。”

    “当初朕选他做太子,就是看中了他仁孝听话,从来不给朕惹事添乱。其实论本事论心计,朕其

    他几个儿子都比他强,只是——”承平帝目光一暗,叹道:

    “一旦朕去了,那几个登上皇位,估计其他几个手足兄弟都要下去陪朕。太子仁厚,无论如何,至少会留下手足的性命。他将来会是个守成之君,这些年朕为迁都燕京,清淤河道,修建宫殿,恰逢西北边关动乱,朕出兵几次亲征,耗费钱粮,国库已经告急了,大燕国正需要他这种善待臣

    民的守成之君啊。”

    曹贵妃捏着承平帝的肩膀,安慰道:“皇上千秋鼎盛,进取之君要做,守成之君也要做,来日方长嘛。”

    承平帝拍了拍肩膀上的纤纤玉手,笑道:“得陇望蜀要不得!朕做好进取之君就已经很满足了,守成还是留给太子吧。”

    曹贵妃一笑,半玩笑半认真说道:“守成的君主也需要得力的大臣辅佐。臣妾听闻今日大朝会,有位大臣打瞌睡摔下台阶,磕掉四个门牙呢。”

    承平帝也忍俊不禁笑道:“那是太常寺卿,七十八了,总赖在官位上不肯乞骸骨还乡,御史们弹劾他老眼昏花耽误国事,逼他下台,但是朕念在他是三朝老臣、忠心耿耿的份上,将弹劾奏本留中不发。”

    “没想到他昨晚守岁太累,竟然在今日大朝会上打瞌睡栽了跟斗,摔掉了四颗门牙。马上就有御史弹劾他殿前失仪,他没法再继续待下去了,只得一边捂着肿胀的嘴,一边跪求乞骸骨回乡,朕当场准奏,赦免了他殿前失仪,赐给金银和五十亩田地给他养老。”

    “皇上真乃仁厚之君。”曹贵妃笑道:“说起来,臣妾今日见众命妇来宫朝贺,其中有些命妇的年纪比这位太常寺卿还长呢,八十多岁的老人了,因品级低了些,不得不排到殿外去了,外头寒风刺骨,后来还要在风里头吃赏赐的宴食,跪谢皇恩,估摸着回家就病倒了,臣妾瞧了,心下着实不忍,吩咐宫人们在她们脚下放一个脚炉取暖,只是这样杯水车薪,起不了什么作用。”

    “哦?这倒真的难为这些老人了,大冬天的要受这份罪。”承平帝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喃喃道:“只是命妇在重大节庆时进宫朝贺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轻易修改不得。”

    曹贵妃走到书桌前跪地说道:“当初定下的这个规矩,是为让众命妇感受到皇恩和天家威仪,现在若修改规则,也是为了让命妇们感受到皇恩和天家威仪。”

    “臣妾斗胆请求皇上开恩,赦免这些年老体弱、七八十岁老命妇、还有那些怀孕的,月份已经过了七月、行动不便的命妇,以及那些生完孩子三个月以内命妇们的朝贺,以示皇恩浩荡。”

    当曹贵妃说道怀孕月份超过七个月的孕妇时,承平帝猛地想起了容貌酷似先皇后、在紫禁城早产的睡莲,问道:“顺平侯夫人最近身体如何?”

    曹贵妃应道:“听王太医说恢复的还不错,小世子长的很快,只是臣妾今日未曾见到顺平侯夫人——两天前太后口谕,免了顺平侯夫人正月初一和正月十五的朝贺。”

    承平帝目光一冷,“朕竟不知有这等事,太后还免了谁家夫人的朝贺?”

    曹贵妃说道:“并无他人,只有顺平侯夫人一位。”

    “朕的这位母后啊,总是觉得这天下太太平了……”承平帝沉吟片刻,右手一抬,“起来吧,朕准奏。”

    当日下午,承平帝命礼部发布了新年第一份旨意,赦了七十岁以上体弱诰命夫人、有孕七个月,生产完三个月以内诰命夫人们的朝贺。

    旨意传出,燕京那些年纪大的命妇感激涕零,对着紫禁城方向叩谢皇恩。今天一早实在冻的够呛,一想到正月十五不用继续受罪,病倒了的老夫人们心情大好,病都好了一半。

    相比这份巨大惊喜而言,正月初一唯独顺平侯夫人没有去朝贺的消息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根本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且说睡莲和许三郎抱着小子龙去永定伯府祭拜祖先后,并没有留下吃午饭,脚不沾地的回宁园吃了新年第一顿饭。

    饭后,有了早上的教训,许三郎说话小心了许多,他讪讪凑到睡莲身边,“今天大朝会散后,威武伯寻我说话,问我们宁园是不是有个叫做添衣的丫鬟,他说他无意间瞧中了,想讨来做外室,问我肯不肯割爱——”

    “什么?!”睡莲大怒,“他是个什么混账东西!主意打到我身边的丫鬟身上来了!我的丫鬟只当正头娘子,怎么可能胡乱给人做妾?”

    燕京互赠姬妾之风盛行,依许三郎以前的风评,威武伯以为添衣是许三郎的通房,并有这个要求并不奇怪。

    许三郎忙说道:“当年我跟着皇上去西北御驾亲征时认识了威武伯,成了莫逆之交,他为人豪爽,精通武艺兵法,现在是皇上牵制西北太后娘家的重要棋子,刚刚奉诏回京述职。”

    “你放心,我没有当即答应,暗想添衣是你从娘家带来的,主仆情深,敷衍了他几句,打算回来问问你的意见。既然你舍不得,我就找借口推了便是,另寻个比添衣还美的歌姬送给他,横竖威武伯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和我生分了。”

    纵使如此,睡莲到底意难平,当晚许三郎半点便宜都没讨到,烙饼似的辗转半夜才睡下,暗悔当场推了该多好,这下子如何是好呢?

    次日许三郎欲故技重施,抱着小子龙缓和夫妻矛盾,宫里内使突然来宁园传了皇上口谕,命许三郎即刻进宫。

    许三郎到了下午午饭时才回宁园,看着睡莲询问关切的目光,许三郎屏退众人,低声道:“南京急报,东宫进了刺客。”

    睡莲大惊,“如玉她——太子妃没事吧?”

    许三郎定定的看着睡莲,“那天太子妃正在召见姚知芳和姚夫人以及安姐儿,太子在隔间书房教临淄郡王写字,五个刺客扮作宫女和太监,不知如何混进了南京东宫,东宫护卫和暗卫居然毫无觉察,还是太子妃觉得往书房送水果的宫女眼生,叫住了她。”

    “结果宫女拿出燧发枪往书房往书房闯,外头也进来四个刺客,姚知芳和姚夫人都是会武的,姚夫人护住太子妃,姚知芳绊倒了行刺的宫女,缠斗中,姚知芳中枪受伤。”

    “太子和临淄郡王听到枪响躲在书房密室中,枪声也引来了护卫,将刺客击毙。太子一家都没事,只有姚知芳中枪了。”

    又是知芳!为什么明媚如阳光般的女子要受那么多的苦楚!睡莲腿脚乏力,瘫坐在炕上,“知芳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密报上没说,毕竟对于皇上来说,太子一家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许三郎说道:“皇上封我为钦差大臣,即刻去南京彻查此案,重新布置南京东宫防卫,保护太子。”

    “你——你又要走了么?”

    许三郎将睡莲紧紧抱在怀里,“自打在北越得知你在紫禁城的险境,我就暗暗发誓,绝对不会再把你和孩子留在燕京这个龙潭虎穴了,永定伯府贼心不死,太后又难缠,你身子又还没好,所以我向皇上请求带你和子龙一起去南京,皇上恩准了。”

    作者有话要说:2012年的最后一章,十八钗情节有了大进度,明天2013年第一次更新,情节直接跨越约2年,小子龙变成小正太!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7 18:11:59
217 扑朔迷离谁主沉浮,三小无猜童言无忌





    二年后,故都南京,浙直总督府。

    二年前,顺平侯奉诏来南京彻查东宫刺客一案,南京城局势紧张,连正月十五都处于宵禁状态,三个月后案件告破,据说是伪帝的余党所为。

    官方文件永远不可信,因两个好友都在此案中遇险,睡莲曾经问过许三郎,到底是何人指使。

    许三郎说道:“事关国家机密,只有我、皇上、太子,还有做下此事的人知道,不过——燕京那边很快就有消息,你那么聪明,猜就猜出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群臣参奏如今国本早已定下,五皇子赵王应该立刻回藩地江西南昌就藩,甚至有御史很直白的写到,太子因二龙不得相见而身处千里之外南京,赵王对就藩一事一拖再拖,居心叵测啊!

    关于赵王就藩一事去年也这么闹过,后来是因赵王妃即将产子,不方便远行,太后又在承平帝面前哭诉说赵王孝顺,一时离他不得,这事就慢慢淡了下来。

    大过年的,太子被刺的消息从南京传到燕京,在朝廷旋起轩然大波,太子党大臣们看着赵王,就好像看见刺客似的,倘若太子真的被刺身亡,临淄郡王年幼,四皇子楚王是个痴呆,六皇子齐王年纪又小,储君的位置最有可能落在赖在燕京不肯走的赵王手里。

    赵王夫妇抱着新生的儿子荣昌郡王去慈宁宫找太后哭诉委屈,据说太后当即气倒了,承平帝亲自端药尽孝,太后拉着承平帝的手,说她相信赵王是无辜,还请皇上也相信自己的儿子,留赵王在京城,以击碎那些谣言。

    承平帝碍于孝道,将参奏的折子留中不发,左都御史顶风而上,接二连三上奏,大意为天家无私事,有的都是国事,太后身为国母、天下妇人之典范,应当识大体,从大局出发,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而留赵王在京城。

    民间妇人可以任由喜好留任何一个孙子在身边尽孝,但是太后不可以,因为关系到国本大事,太后若执意如此,便是干涉国政,太祖爷早定下规矩,后宫不得干政云云。

    直白一点就是说:留赵王,就是干涉国政,干涉国政,就违反了祖宗法令,太后应当悬崖勒马,坚决改正错误。

    被人问候了自己的嫡母,承平帝当然要佯装作大怒言辞驳回,命左都御史闭门思过,镇压的结果是更猛烈的反扑,一时间朝廷涌起了更多不怕死的御史上奏了相似的内容,甚至掀起了“废太后”的呼声。

    太后拖着病体去皇族宗祠哭先帝爷,承平帝诚惶诚恐跪在慈宁宫请罪,局面一时处于僵持状态。

    就在这时,右都御史突然转变了方向,转而攻击赵王!说赵王大不孝,眼睁睁看着祖母太后为他受委屈、父亲承平帝为他左右为难,赵王依旧为了一己之私,赖在燕京不走,如此行为,堪为世间不孝子的典范。

    右都御使的奏折一出,立刻引起了朝中大臣们的跟风,连民间都热议赵王大不孝,眼瞅着老爹和祖母为他日夜煎熬,却躲在一旁隔岸观火。

    不孝这顶帽子乾坤大挪移般转到了赵王头上,陷赵王于两难境地:赵王不走,就是对父亲和祖母不孝,而且心里的那点想头被彻底撕破了窗户纸,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赵王走,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就没有了,即将和皇位说拜拜。

    权衡之下,赵王终于上奏,愿意带着妻小去江西南昌就藩。承平帝装模作样挽留赵王,赵王再次请辞,承平帝再次挽留,如此再三,承平帝终于“无奈”的点头了。

    盛夏七月,赵王拖儿带女南下南昌,闭门思过的左都御史放出来了,蹦跶的比以前还活跃。

    闹剧传到南京,睡莲心里却更迷乱了:以前她觉得刺杀太子一家的是赵王,可从事件的结果来看,貌似并非如此。

    背后主使有可能是太后,太后儿子早逝,她向来习惯在皇族内部调拨离间,搞平衡,寻求存在感,若刺杀行动成功,再帮助向来亲近自己的赵王上位,未来太皇太后以及娘家西宁侯府依旧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也有可能是承平帝的死士故意制造刺杀失败的场面,借以挑起事端,逼太后服软,逼赵王就藩。

    还有可能,就是太子和颜如玉自编自演的刺杀行动!甚至姚知芳母女都有份参与其中!

    东宫禁地,守卫森严,怎会混进来五个面生的刺客?怎会那么巧会武的姚知芳母女在场?据说那个时候太子妃抱着安姐儿,正在和姚知芳母女说话,她怎么有功夫观察送水果的宫女是陌生人?

    太子一家毫发无损,唯有姚知芳的左胳膊被枪击,真的是太子龙气大盛,洪福齐天么?

    还有,太子被刺,皇上立刻封许三郎为钦差大臣来南京查案,为什么不是其他人呢?

    再想想许三郎对此事的讳言莫深,睡莲心里起了一个念头——恐怕整件事情,是太子和承平帝联手唱双簧,打压太后,逼赵王去南昌就藩。

    再后来的一件事,睡莲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许三郎是钦差大臣,论理办理完案件之后应该回京的,可是承平帝却下旨封了他为浙直总督(注1),辖南直隶(即南京)、浙江、江西、山东、广东、广西六地的军务!

    许三郎是典型的太子党,这六地的卫所几十万军队听从他的号令,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即使承平帝突然驾崩,赵王插着翅膀比太子先一步飞到燕京城继位,太子以勤王的名义命许三郎带着几十万军队攻向京城,夺回皇位也是绰绰有余的。

    接下来,承平帝还任命威武伯接替了以前许三郎的职位,成为新任京卫指挥司指挥使,负责燕京防卫;老牌勋贵英国公父子则去了西北——英国公这门招牌在军队很有震慑力,势力盘根错节,足以牵制太后的娘家西宁侯府。

    还有,承平帝起复了颜府的九老太爷颜志成,任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辖东西南北中四城。

    而颜七爷宁珂不知怎么从东城兵马司混到通政司了去了,通政司是收受、检查内外奏章和臣民申诉文书的中央机构,下通百姓,上可以直达圣听,是仅次于锦衣卫的谍报组织,而且范围更广泛,宁珂从此将全部的热情投入谍报工作,为通政司贡献了一生,其面容体型如弥勒佛般和善憨厚,性子却狡黠如狐,手段残忍如狼,人赠外号“佛面罗刹”,当然,这都是后事了。

    且说顺平侯被任命为浙直总督,辖六地军务,原本的暂住变成了常住,按照许三郎的说法就是“太子登基之日,就是我们回燕京之时,安心在南京过日子吧。”

    浙直总督府位于南京西城汉府街,后面是曾经的汉王府,皇上将此宅赐给顺平侯,睡莲和小子龙等从燕京来的家仆便居住在此,改名为“熙园”。

    定居熙园之后,睡莲派人将两个姨娘还有家妓们也接到了南京,南京是纸醉金迷之地,家里没个小妾会惹人议论的,凡事不能太出格,要符合这个世界的常理。

    许三郎在总督府宴请时也需要家妓歌舞助兴相陪,与其从外头买来历不明的歌姬舞姬,不如干脆把宁园那些知根知底调/教出来的家妓接过来,三郎如今位高权重,应当小心为上。

    两年前睡莲和小子龙跟着许三郎到南京时,带着三百护卫亲兵,和添衣等十来个丫鬟婆子。

    后来要在南京常住了,那时候添饭添菜两姐妹已经嫁给府里两个小管事,石绿也有了身孕,睡莲留她们和辛嬷嬷燕京看守宁园,要朱砂一家人并四五十年轻得力的世仆到了南京熙园当差。

    所以熙园除了打杂粗使等下人是南京现买的以外,其他大小管事、厨房上的,并贴身服侍的都是燕京宁园的旧人,管束严格,熙园水泼不进,外头想打听里头的情况很难。

    这天腊月二十五,正是睡莲二十二岁生日,太子妃颜如玉带着临淄郡王微服出访,还有姚知芳抱着安姐儿来给睡莲庆贺。

    姚家三年孝期将满,明年开春京杭大运河解冻,就要回燕京了,要操办姚二郎和颜府十一小姐颜琪莲的婚礼,姚颜两家结为秦晋之好。

    不知将来三个手帕交重聚又要等到何时,所以乘着睡莲生日的机会大家聚一聚。

    临淄郡王、安姐儿还有小子龙在隔间玩耍着,三个女人围着熏笼而坐,谈笑风生,十几年的好朋友了,有时候仅仅一个眼神对方就能会意,这份珍贵的默契原本就是一种幸福。

    姚知芳受伤的左胳膊已经痊愈,就是每到天气变化之时会隐隐作痛,承平帝为了感谢她勇敢的和刺客搏斗,特封她为二品夫人,还赐了忠贞二字,所以人称之为忠贞夫人,以前关于她克夫克父的谣言不攻自破。

    隔间三个孩子正在玩办家家酒的游戏,当然是快七岁的临淄郡王当爹,五岁多的安姐儿当娘,两岁零四个月的小子龙当娃——子龙两年前刚到南京时肥白一团软肉,就经常被迫“本色演出”,当临淄郡王和安姐儿的孩子,现在也是如此。

    三个女人正说到兴头上,小子龙委委屈屈的从隔间跑回来了,蹭到睡莲怀里撒娇。

    睡莲亲亲小子龙雪团般肥白的脸蛋,问道:“怎么了?你办家家酒的爹呢?”

    小子龙手指往窗外一指,奶声奶气道:“爹在外头打猎。”

    众人瞧着窗外,见临淄郡王正拿着一弯小弓无奈的射树枝上的麻雀,其实从今春开始,他已经很不耐烦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了,但是安姐儿乐此不疲的缠着他玩,他也就勉为其难,宫中的孩子都是寂寞的,有安姐儿和小子龙两个百无禁忌的玩伴很难得。

    姚知芳憋着笑,问道:“那你娘呢?”

    小子龙瘪了瘪嘴,“娘本来是在给我做饭的,总是等不到爹打的猎物,正生气呢,可是我饿了。”

    颜如玉捂嘴笑,将一块糕点递给小子龙,“先吃点东西垫垫。”

    小子龙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嘟嘟囔囔道:“我不想当娃娃了,我要当爹,可是郡王不和我换。”

    姚知芳笑道:“你可以和安姐姐换嘛。”

    言下之意,就是小子龙可以扮演娘的角色——因为小子龙相貌和睡莲小时候相似,若穿上女装,谁都以为这是个漂亮的小女孩。

    小子龙一愣,说道:“可是我不想要郡王当媳妇。”

    三个女人也是一愣,慢慢理解了小子龙的意思,都笑起来。

    这时隔间传来安姐儿的叫声,“当家的快回来!娃娃不见了!”

    小子龙忙攥着点心往隔间跑,“我在这里!我还在呐。”

    三个女人面面相觑,颜如玉叹道:“想不到你这个七窍玲珑心,居然养出了这么实诚的孩子来。”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被刺是一处无法触碰真相,睡莲还是装不懂吧。

    浙直总督的来历:为明朝嘉靖年间设立的一个临时总督职位。首任总督为张经,此后赵文华、王诰、胡宗宪等人亦担任此职。

    ,《明史》(卷205):“明年五月,朝议以倭寇猖獗,设总督大臣。命经不解部务,总督江南、江北、浙江、山东、福建、湖广诸军,便宜行事。经征两广狼土兵听用。其年十一月,用兵科言改经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专办讨贼。倭二万余据柘林川沙洼,其党方踵至。经日选将练兵,为捣巢计。以江、浙、山东兵屡败,欲俟狼土兵至用之。明年三月,田州瓦氏兵先至,欲速战,经不可。东兰诸兵继至。经以瓦氏兵隶总兵官俞大猷,以东兰、那地、南丹兵隶游击邹继芳,以归顺及思恩、东莞兵隶参将汤克宽,分屯金山卫、闵港、乍浦,掎贼三面,以待永顺、保靖兵之集。会侍郎赵文华以祭海至,与浙江巡按胡宗宪比,屡趋经进兵。”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7 18:12:32
218 娘家姐妹齐贺芳辰,风雪夜枕边人远归




    午饭后送走了颜如玉等人,小子龙眼眶的泪水直打圈,强忍住没哭,安姐儿从荷包里里抠了一块糖递给他,还看了临淄郡王一眼,临淄郡王被迫安慰道:“今天准头不好,下次一定射下麻雀给你吃。”

    小子龙猛吸一下摇摇欲坠的鼻涕,对安姐儿说,“要烤着吃。”

    安姐儿甜甜一笑,点头道:“嗯。”

    小子龙立刻转悲为喜,说出刚学的一个成语,“你要一落千金哟!”

    睡莲暗叹:真是儿大不由娘啊,我怎么教他都不会,对着小美女就能脱口而出了。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许三郎的狡诈、颜睡莲的缜密,似乎都在小子龙身上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来,办家家酒的时候,他甘心情愿的被安姐儿指使的团团转,要躺着就不坐着,要坐着不会站着,要他哭他就干嚎,绝对不带笑场的,十足演技派。

    睡莲曾经问小子龙为什么不想哭也能装哭,小子龙很认真的说:“因为娘经常说,要我听话啊。办家家酒我是娃娃嘛,所以要听安姐姐的话。”

    睡莲很无奈的点点了小子龙的额头,“晚上总是吵着要和娘一起睡,吃饭不肯吃蔬菜,娘经常说要你听话,是因为你经常不听话啊。”

    小子龙则振振有词说道:“办家家酒时我是娃娃,所以要听话。但是我现在已经长大啦,爹说了,有些话可以不听的,他小时候就不肯吃青菜,现在照样长的壮壮的。”

    睡莲佯装恼怒道:“你到底听谁的话?”

    “当然是听娘的了。”小子龙为难道:“可是有时候也要听爹的,爹和娘说的都有道理嘛。”

    睡莲很无语,小子龙两面三刀、左右逢源的腹黑性格,还是像他爹更多一些,顿时觉得头痛,应付一个许三郎就够累人的了,万一小子龙将来是许三郎3.0升级版本,自己这辈子甭想安宁了。

    饭后小子龙是雷打不动的午睡,睡莲一边看着账本,一边听着小子龙微微的鼾声,暗想再腹黑的小朋友,在睡觉的时候还是一副童叟无欺的天使模样。

    正思忖着,朱砂进来悄声道:“五姑太太和十姑太太来给夫人贺寿了。”

    十姑太太是颜府五房二年前嫁到南京魏国公府的慧莲,而五姑太太就是嫁给应天府知府周大人的三公子的颜府大房五小姐颜玫儿了。睡莲现在贵为浙直总督夫人,向来小心谨慎,深居简出,所以她过生日,也不对外张扬,只有打小的手帕交和娘家的两个姐妹记得她的生日,给她贺寿。

    颜玫儿膝下已经有了一个和小子龙同龄的嫡女,这会子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刚刚显怀。

    玫儿的夫婿周三公子虽然是庶出,但是读书的天分颇佳,十八岁就中了进士,后来因嫡母去世,在家守孝三年,三年后成亲谋官职,周大人担心他风头太过,政治经验不足,遭人暗算,于是找门路将他就近安置在了南京翰林院做学问,存心磨一磨他的心智和气性。

    谁知三年前燕京闹出“两龙不得相见”的事情来,太子到了南京东宫,时不时召翰林院学士们去东宫讲学,并挑选了几个翰林给临淄郡王开蒙,这其中就有周三公子!

    周学士年轻,讲课风趣幽默,听说临淄郡王听他讲课从来不打瞌睡,上完课还追问周先生什么时候再来,太子和太子妃都欣慰,重赏了周学士,一时间周学士成了东宫的红人。

    无心插柳柳成荫,周大人做梦都要笑醒了,将来太子继位,临淄郡王即是嫡子,又是长子,太子之位非他莫属,儿子是太子的启蒙恩师,将来周家飞黄腾达,是指日可待了。

    夫婿有出息,玫儿孕中气色也很好,松松绾着圆髻,只用一支金镶玉蝶恋花簪子簪住了,穿着出风毛的藕荷色缂丝褙子、灰鼠皮裙子。

    相比而言,慧莲看起来就没有玫儿怡然自得,她头戴着贵妇出门见客长用的狄髻,上头中规中矩的插着满冠、分心、挑心、压鬓钗、佃儿、草虫簪,掩髻等等一套金镶红宝石头面首饰。

    慧莲见睡莲打量着自己的狄髻,于是苦笑道:“我也知道现在南京最时兴高髻,我头上这个矮髻已经过时了,可是我们太夫人说高髻有些轻佻,所以啊,我们魏国公府四房人家,嫡庶十来个孙子媳妇没有人敢戴高狄髻呢,有几个已经有了高髻的,也捎出去要匠人们改低了。”

    整个南京城都知道魏国公太夫人规矩大,已经到了古板的地步,连过年时家宴也不许高声谈笑,一家人闷闷的坐着吃年夜饭,觉得台上唱《满床笏》的戏子们都比自己自在些。

    魏国公太夫人还有一个特点非常出名,就是十分偏爱腿脚有残疾的嫡长孙徐大少,都说老小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这位太夫人可能是惋惜嫡长孙因腿脚残疾,原本属于他的世子之位被迫要让于弟弟,连一官半职都谋不到,居然将她娘家的嫡女配给了他,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徐大少。

    世子只有徐大少和慧莲的夫婿徐五少这两个嫡子,徐五少从小就当做未来世子培养的,六年前还曾经跟随承平帝去西北御驾亲征,立下赫赫战功,承平帝封其为游击将军。

    所以徐五少将来无疑会是魏国公世子,魏国公这份家业也迟早落在徐五少和慧莲手里。但也正因为如此,魏国公太夫人总是明里暗里敲打徐五少和慧莲夫妇,说你们将来所有的荣华富贵,全部是你们大哥大嫂让给你们的,你们要知恩图报,好好照顾他们,否则她就是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放心云云。

    说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总是这样敲打着,任凭谁都会厌烦,太夫人是慧莲的婆婆的婆婆的婆婆,慧莲那里敢发作?每次都是千依百顺的笑着应下,有时候实在憋得难受了,乘着来熙园的机会和睡莲、玫儿两个娘家人抱怨:

    “……说句诛心的话,即便是太夫人去了,我头上还有太婆婆和婆婆在呢,我那里敢亏待了大哥大嫂一家子?天天讲,夜夜说,摆明了是不相信我们夫妻嘛。”

    玫儿因有身孕,只喝着淡淡的蜂蜜水,听到慧莲的怨词,笑道:“老人家都是爱唠叨的,记性又不好,你记得她上午曾经说过,可她却已经不记得了,到了下午晚上免不了再唠叨两次。”

    玫儿搁下杯盏,拿出绢帕沾了沾唇,心有所触的说道:“老人家另一个通病就是最爱弱小的。我们周家两房人家嫡庶五个儿子,现在也只有我的夫婿中进士、入翰林,成了东宫讲经博士,其他两个是秀才,另外两个还是白身。”

    “我们家周老太太和你家太夫人一样,总觉得我的夫婿沾了全家人的福气,就应该照顾四个弟弟,唉,你们也知道,我的夫婿偏偏又是庶出,和两个嫡出的哥哥和弟弟是隔母的,更别说那两个堂弟了,加上我婆婆早已去世,我们老太太对我们夫妻两个更不放心了,也是隔三差五言语敲打。”

    “就拿现在来说吧,明明知道我有身孕,晨昏定省还是一日都不能断,上个月我头晕恶心的厉害,便叫管事妈妈抱着大姐儿给老太太请安,请罪说我身体不适,今日不能来了。你们猜猜,我们家老太太做了什么?”

    “她老人家居然以为我是装病,把她惯常请的大夫叫了来,杵着拐杖来我院子里兴师问罪,得亏那大夫是个实诚人,诊出我确实胎气有损,老人家才肯罢休呢。”

    睡莲和慧莲都唬了一跳,紧张的看着玫儿的小腹,异口同声道:“你没事吧?”

    玫儿拿了片瓜子慢悠悠磕着,笑道:“没事,卧床休息了几天就好了,你们放心吧,我不是那种给自己添堵想不开的,老太太都是这个毛病,也不单是我们这一家。上次生宵姐儿这个闺女的时候,老太太还想张罗一个侧室生儿子拿捏住我呢,我夫婿跪下不从,我公公也坚决不同意,老太太到底不敢一意孤行,才打消了这个想法。”

    慧莲叹道:“玫儿姐姐的太婆婆还真难伺候,和我家太夫人是千斤八两了。”

    玫儿笑道:“可不是呢,你们家太夫人至少大局不糊涂,不会在你们嫡子没生之前塞个侧室给你们罢?就是年纪大了爱唠叨,你听着便是,横竖国公府家大业大,轮到你当家还早着呢,你只需要对你大哥大嫂面上恭敬,言语体贴就成,根本不需要做些很实际的事情。大哥大嫂短了些什么,分例少了,现在也不关你事。”

    慧莲是个聪明人,很快明白了玫儿话外的意思:等到你掌家时,太夫人肯定走了,到时国公府你说了算,大哥大嫂是要看你的脸色过活的。

    怨气发泄出来,心里慢慢就平复了,慧莲和玫儿都属于远嫁,此生能不能回一趟娘家都很难说,现在身处复杂的婆家,才发现以前做闺女时在芙蕖苑那点小隔阂、小摩擦根本算不得什么。

    所以慧莲嫁到南京后,和玫儿的渐渐亲近起来,后来睡莲也跟着许三郎定局南京,姐妹三个经常互相走动。

    玫儿闲话道:“你们可还记得从重庆投奔颜府的思哲表妹一家?”

    慧莲说道:“怎么不记得?那时住在家里的两个表小姐,思哲表妹和素儿表姐嘛。颜府遭难时,父亲打发他们一家回老家重庆避难去,怎么了?现在又回京城了?怎么没听我哥哥信中说起?”

    “那倒没有。”玫儿笑道:“她哥哥思齐今年去成都参加秋闱,我父亲邀他住在颜家老宅里备考,结果中了举人呢,我母亲打听到他妹子还没定亲事,便给我二哥哥求娶,昨日我刚收到父亲的家书上说,思哲表妹和我二哥哥明年开了春就成亲。”

    颜家大房大老太爷夫妇是留在成都老家不回京了,颜大爷外放在湖广地区做知县,大夫人梅氏拖儿带女跟在任上,颜二爷宁瑜则跟在成都伺候双亲尽孝道,是仕途上来看,现在前途最光明的反而是庶子颜七爷胖子宁珂。

    “哦?”慧莲抚掌道:“这倒是桩美事,大房又要添丁加口了。”

    慧莲这么说,是因秋天时从燕京传来消息,大房七夫人徐汐生了一个女儿,宁珂升官又得女,好不欢喜。

    徐汐的母亲是魏国公府二夫人,慧莲嫁到国公府,魏二夫人对她照顾有佳,当然,这其中也有慧莲做闺女时,很看重魏二夫人的外孙静跃的缘故。

    睡莲暗想,大伯父真的很疼爱玫儿这个外室之女啊,家里事情无论大小,都会写家书告知玫儿,相比而言,对嫁到武昌的嫡长女宁壁就没那么热心了,一般都是大老太太在张罗着。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一个巴掌伸出去,五个手指头还是有长短的,孩子多了,做父母的当然会有偏疼一些的,就像亡父以前偏爱品莲那样,听说从诏狱出来时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一枚铁钉深入颅骨,就是不肯断气,品莲说了几句话,泪水落在他脸上,这才安心去了……

    玫儿心细,瞧出睡莲似乎面有倦意,她便打算起身告辞,说道:“你可是累了?叨唠了半日,我们也该走了。”

    慧莲一愣,似乎还有话要说,不想走。

    睡莲从思维里跳出来,自知失礼了,便挽留道:“那里是累了,刚才想到了一些往事,有些走神。两位姐妹再坐回吧,侯爷在江浙一带的卫所里巡视,有日子没回来了,我在家里也怪闷的。”

    三姐妹又说了会子话,慧莲轻咳一声,说道:“听闻太子妃要给太子挑选侧妃和良娣,这可当真?”

    颜如玉在伪帝之乱时怀着身孕被囚禁在监狱里,饮食和医药都缺,产下临淄郡王这七年间,也曾经有过一次身孕,可惜孩子未成形便小产了,听闻燕京太后担心太子妃不能再为皇家开枝散叶,打算挑选名门淑女给太子做侧妃和良娣,孕育皇家血脉。

    后来曹贵妃不知和皇上说了些什么,承平帝下旨南京礼部和宗人府,命这两家挑选淑女入东宫。

    虽然都城已经迁往燕京,可南京留有一整套政府班底,六部宗人府五城兵马司等等一个都不少,只是这南京的这些衙门号称“鬼都不理”,历来都是被贬养老的官员聚集地,现在这门肥差乍然落在南京礼部和宗人府头上,一时间冷灶变热灶,送礼的、说情的、牵线搭桥的络绎不绝,这两家都一口吃成了大胖子。

    不过那些想把女儿送到东宫的人家也都明白,宗人府和礼部拟定了候选名单,最后点头的还是太子妃,可是太子妃岂是那么容易接近的?这些人家就将目光盯上了和太子妃来往密切的贵妇,这其中就包括忠贞夫人姚知芳和顺平侯颜睡莲,想必有了这两位的引荐,肯定事半功倍。

    魏国公府一共三房人家,庶出的一房已经分出去单过。慧莲所在的嫡长房一脉的女儿都已家人,而同样嫡出的二房还有嫡庶两个待字闺中的小姐,都是魏国公太夫人的亲孙女,太夫人就逼着慧莲来求睡莲给亲孙女牵线。

    睡莲淡淡一笑,问道:“国公府打算送那位小姐入宫?”

    “是十小姐徐淮。”慧莲忙说道:“九姐姐若为难,随便说个托词就行,我实在被太夫人逼得没有办法了。”

    哦?居然是那位嫡出的小姐,看来魏国公府是狠下血本,势在必得了,睡莲想了想,又问道:“这是你们太夫人的意思呢?还是整个国公府的意思?”

    慧莲苦笑道:“连我的太婆婆——魏国公夫人都找我说了此事,肯定是国公府的决定了,国公府世代镇守南京,远离燕京,怕失了圣眷,所以要在皇宫里头做文章,皇上早就不选妃了,只好将目光转移到太子东宫,此举也是——也是向太子表忠心。”

    睡莲默然点点头,魏国公府是老牌勋贵是世家,世代手握兵权,镇守南京,现在太子又身在此地,十小姐徐淮若能入东宫,对太子而言无疑是一股助力,可是对颜如玉来说呢?

    对于颜如玉妻子的身份而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谁愿意分享自己的丈夫?

    可是对太子妃的身份而言,巩固太子地位,确保丈夫顺利登基又是她的责任。

    身处高位,兼顾妻子和太子妃两种角色,颜如玉过的并不轻松。

    平心而论,睡莲很不想做这种拉皮条的角色——把别家的女儿推向好朋友丈夫床上去,换成是自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可是,颜如玉毕竟是太子妃,如果这是魏国公府的意思,自己就有必要告知颜如玉国公府靠拢太子的决定。

    所以睡莲缓缓顿首道:“我会帮忙试探太子妃,但是结果如何我无法保证。”

    玫儿眼珠儿一转,轻笑道:“那我也借着十一妹妹的东风说句话吧,我家老太太也想把二房一个庶出的孙女送到东宫,也逼我来求你。”

    “十一妹妹不用理会,就当我没说就成。”玫儿笑道:“我公公和我夫婿都直怨老太太糊涂,要我千万不要理会老太太。一个秀才庶出的女儿,即使勉强塞进东宫,也是个低品级的,别说是良娣,估计连孺人的位份都混不上,我夫婿是东宫讲经博士,代表清流的名声,侄女给太子做个暖床的,那里还有脸面可言?”

    睡莲和慧莲相视一眼,很无语,同样是送孙女,魏国公府这么做是家族策略,而周老太太完全是凑热闹胡闹了。

    说完了正经事,三姐妹再坐了会就散了,睡莲觉得累了,歇到晚饭前才醒过来。

    吃罢晚饭,小子龙神秘兮兮的递给睡莲一个荷包,说是给娘的寿礼。

    睡莲感动的热泪盈眶,这是儿子第一次送给自己礼物,睡莲颤抖的手颠了颠,荷包里头沉甸甸的,似乎还是什么贵重的物件呢。

    打开荷包,睡莲从里头倒出一块白色小石头,睡莲傻眼了,强忍住内心的失望,问道:“这是什么?”

    小子龙肥白的食指一边勾画着小石头的形状,耐心解释道:“这是一只小白狗啊!我在湖边捡了好久才捡到的,瞧,这是耳朵,四个小爪爪,还有尾巴。”

    小子龙是属狗的,他对一切有关狗的物件都很执着。

    睡莲抱着儿子亲了亲,内心却是翻江倒海:儿啊!你小小年纪就开始学坏了,送什么不好,非要去学后世的“送石男”呢?

    小子龙那里明白母亲的震撼?见母亲好像心软了,就乘机提出自己的要求,“娘,今晚我想和娘一起睡。”

    睡莲摸着小子龙的滑溜溜的脸蛋,点了点头,心想借着机会好好教育一下儿子,送石头这是个大毛病,得治!

    小子龙乖乖的被添衣带到净房洗浴,洗得香喷喷的滚进被子里,乐颠颠的叫道:“我给娘亲暖被窝。”

    其实被窝早就用汤婆子哄的暖暖的了,那里需要他暖?小小年纪就借花献佛,睡莲真心觉得很无力,她教训小子龙千遍,却输给了许三郎强大的遗传基因和“言传身教”。

    睡莲从浴桶泡完澡出来,却惊讶的发现小子龙居然从床上起来了,穿戴整齐,站在书桌旁乖乖的听一个大胡子的教诲。

    “……到了明年秋天就满三岁,爹爹要教你武功骑射,怎么还要赖着和母亲同睡?快快回自己房间睡下,明日再来。”

    此人正是许三郎,他自打当上浙直总督后便蓄了一把大胡子,说是手下几十万兵马,若嘴上没有几根毛,难以服众,便积攒了一把神似庙里关二爷般的大胡子!

    “是,爹爹。”小子龙对那个大胡子行了一礼,恋恋不舍的看着睡莲,又施了一礼,这才转身牵着添衣的手离开。

    大胡子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小子龙矮胖的背影,睡莲暗叹:分别快一个月了,其实许三郎很想念儿子,恨不得将小子龙狠狠的抱在怀里使劲的亲一亲,只是碍于维持“严父”的面子,控制住自己罢了。

    当房门合上、小子龙的背影蓦地消失的刹那,许三郎猛地站起,以迅雷不知掩耳之势扑向睡莲,抱着她亲过去!

    这个吻很长很粘很缠绵,睡莲暗道:其实刚才的判断是对的,只是对象不是小子龙,而是自己。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3-17 18:12:53
219 生辰礼成烫手山芋,庶女公主偷天换日




    夫妻俩的唇齿犹如被年糕黏上似的,久久舍不得分开,许三郎抱着睡莲,将阵地转移到床上,急切的解开自己的外袍。

    露出里衣的刹那,睡莲敏锐的闻到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许三郎正待解开里衣去隔间净房沐浴时,被睡莲一把抓过袖子。

    许三郎顺势往床上一躺,目光炙热的似炭盆里的红罗炭,“你那么着急要我了?呵呵,不嫌我脏了?其实也不要紧,我二天前才洗过的。”

    许三郎熟练的解开睡莲睡袍的衣带,欲埋头在她胸间攀登两座玉女峰,睡莲一手掩胸,一手将许三郎推开,冷着脸说道:“说实话。”

    许三郎涎着脸说道:“好吧,是五天没洗澡。”

    睡莲从床上起来穿上鞋子,披上罩袍,许三郎猛地窜起从后面拦腰抱着睡莲,“我招,我全招,是足足十四天没碰水了,我这就去净房洗澡去,你乖乖在床上等我。”

    许三郎往净房方向走,见睡莲自顾自的穿上鞋子就要往外走,又是心虚又是惶急,忙拦住妻子,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睡莲也不看他,说道:“今晚我和子龙一起睡。”

    “这是怎么了?”许三郎抱着睡莲往床上拖,“今天是你生日,去年生日我在外地巡查军务,晚了三天才回来,今天我是冒着风雪快马加鞭往家赶,不能给你庆生,也有苦劳在罢 ,你就别生气了。”

    睡莲拗不过他,只得往床上闷闷一坐,“难道我是那种不体恤夫婿、一味耍小性子、只顾着自己开心的?去年生日你晚了三天,我何曾生气过?你身上那股婴儿奶香和尿臊味是从何处沾上的?”

    许三郎一愣,这也不能怪睡莲多疑,因为今天秋天的时候从燕京传来消息,说永定伯府许二爷在外头包养了一个外室,那外室还生了个儿子,也不知给许二爷灌了什么**汤,许二爷闹着要接外室和私生子回府。

    永定伯府在许三郎举家赴南京那年就分了家,二房、五房和七房搬出去住,只有大房的许二爷依旧在伯府和哥嫂一家同住。

    据说分家时许二爷是打算搬出去的,永定伯夫妇坚决不同意,说只要他们夫妻还在,大房就不能分家,永定伯夫人还甚至哭求许二夫人王素儿留下,说大房一共就三房人家,许三郎因为皇上另赐爵位和宅院,不得不分出去单过,伯府就剩下许二郎这么一个兄弟了,他们夫妻俩实在舍不得云云。

    盛情难却,许二郎一家就继续住在伯府,所以当许二郎提出要接外室和私生子认祖归宗时,永定伯夫妇力挺王素儿,坚决不同意,王素儿也表现的前所未有的强势,无论许二爷怎么磨,她也不松口。

    王素儿给睡莲写信哭诉委屈,睡莲也不好说些什么,回信安慰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说 “顺势为之”,毕竟她还年轻,膝下还有雅姐儿。

    所以今日闻到许三郎衣襟上婴儿的味道,睡莲不禁有些心乱。

    许三郎拉着睡莲的手坐下,坦然道:“我不是故意要隐瞒的,只是今天是你生日,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你添堵,我的确是抱过孩子,那孩子还尿在我衣服上了,可这孩子根本不是我的,是——。”

    许三郎凑到睡莲耳边说道:“是太子的。”

    睡莲一怔,喃喃道:“怎么会?我并没有听说东宫有孩子出生。”

    许三郎说道:“这个孩子和许二爷的那个一样,都是私生子,某天太子微服出巡……”

    原来太子微服出巡时看中一个撑船摆渡的渔家女,其青春野趣与东宫诸女截然不同,到底没能控制一颗骚动的心,以外地客商的身份重金聘为侍妾。

    野雀关进金丝笼,很快就和普通女子一样了,太子断断续续宠信了两月,觉得索然无味,便不再去了,可是这个渔家女居然在吃着掺着避子药物的饭菜情况下有孕!

    太子明白,千万双眼睛盯着自己,一旦私生子的事情闹出去,东宫颜面无存,少不得被参奏“失德”,所以渔家女连同肚子里的孩子都要不得。

    可就在此时,渔家女突然失踪了!太子大急,密诏许三郎查清渔家女行踪。

    睡莲无语,这已经不是许三郎首次给太子擦屁股了,早知如此,为何不管好自己的裤腰带呢?!

    许三郎这两年在南京秘密建立了东宫谍报组织,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原来渔家女失踪居然与在南昌就藩的赵王有关,很有可能是赵王布在南京的眼线带走了渔家女,以此作为把柄对付太子。

    许三郎借着巡查军务之名带着暗探四处走访,终于在浙江义乌找到了渔家女和赵王眼线们的藏身之所,渔家女在暗探和眼线的恶战中早产,生下一个女婴,是活的。

    当初太子密召许三郎时,下达的命令是格杀勿论,可是渔家女早产,女婴又是活的,许三郎不敢格杀皇室血脉,只好抱着女婴连夜回南京复命,由太子自行决定女婴的命运。

    “……太子到底是个心软的人啊!”许三郎叹道:“他口口声声说不能留不能留,可是一看到那个婴儿,目光立刻柔和起来,那时我就知道,这个女婴性命是保住了。”

    睡莲有些发怔,换成是自己,也会心软吧,血脉这个东西是很神奇的,可是太子作为未来的帝王,未免心太软了。

    “那个女婴被送到哪里去了?”睡莲好奇的问道,太子虽然留下孩子的性命,但是肯定不会留在身边的,否则支持他的保守派老臣们会疯了的。

    许三郎缩了缩脖子,“太子说,我和这个孩子有缘分,要我们顺平侯府养着这个孩子。”

    “什么?!”睡莲腾地从床上站起来,又 被许三郎一把拽了回去。

    许三叔低声道:“太子要我们以庶女的身份养大这个孩子,将来说了婆家,他会给这个孩子赐婚添妆。”

    “简直是胡闹!”睡莲低喝道:“虽然在出阁前嫡女和庶女份例是相同的,可是嫡庶天壤之别,嫡女有嫡女的养法,庶女有庶女的养法,只有找准自己的位置,才能得到这个社会的认同。”

    “就拿我三姐姐品莲来说,她是比嫡女还要得宠的庶女,自幼心高气傲,其才华也为诸位小姐之首,可那又如何?庶出就是庶出,无论在家如何娇养,出了门就是比嫡女低一大截,后来她姨娘虽然扶正了正室夫人,舅舅是伯爷,舅妈是公主,她在家谱里也成了嫡出,可是整个燕京城谁不知道她的来历?”

    “在闺秀交际圈里,嫡女们不愿意接纳她,庶女们眼红,暗地里取笑她是个冒牌嫡女,她就这样不尴不尬的,干脆守在闺房不出,可女孩终究是要说亲的,熬成了老姑娘都没有合适的人家,我父亲为她愁白了头发。”

    许三郎说道:“你不用担心孩子的婚嫁问题,太子说将来他会赐婚。”

    睡莲无语了,在这个男权社会里,他们怎么会明白这其中的微妙关系呢?

    睡莲耐心解释道,“我问你,将来这个女孩是高嫁还是低嫁?是嫁给嫡子还是庶子?”

    许三郎理所当然说道:“太子赐婚,肯定是高嫁,或者和我们侯府门第相当的,庶子是绝对不可能的,太子怎么可能把公主赐给庶子。”

    睡莲叹道:“那我再问你,如果将来子龙长大了,你会不会给他挑一个庶女做妻子。”

    许三郎摇头,“那怎么可能!子龙是我的嫡长子,就是嫡次子也不可能娶一个庶女。”

    睡莲摊手道:“若是皇上赐婚呢?你敢抗旨不尊?”

    “当然不敢。”许三郎目光一黯,明白了睡莲的意思。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睡莲缓缓道:“对方不愿意,皇上强行赐婚,亲家成仇家,最痛苦的是那个庶女,她的婚事和身份不符,娘家虽然不敢明面上瞧不起她,可是暗地冷嘲热讽是少不了的,夫妻佳偶变怨偶。。”

    许三郎面有愧色,“是我考虑不周,让你烦心了。”

    “侯府养一个庶女不在话下,可是把公主当庶女养就麻烦了。”睡莲苦笑道:“现在木已成舟,后悔也来不及了,太子他也只相信你,断然不会将孩子另托他人。先把孩子安顿下来吧,她如今在那里?”

    “在南京郊外的别业里。”许三郎说道:“雪姨娘是个稳妥的,可以把孩子写在她名下,由她来照顾。”

    雪姨娘聪慧过人,知进退,她教出来的孩子不会像品莲那样找不准自己的位置,吃尽苦头,最后才醒悟过来,可是将来这个孩子的婚事绝对是个大问题。

    许三郎见睡莲眉头深锁,便安慰道:“你放心,我会把这其中的厉害讲给太子听,太子他总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受苦的。”

    睡莲疲倦的靠在许三郎怀里,其实麻烦何止是婚嫁?倘若这个女孩在侯府磕着碰着,生病受委屈,被太子知晓了会如何?在这个一场重感冒都会夺去生命的时代,女孩有个三长两短,都是侯府的责任啊。

    ——可是许三郎没有推辞的余地,这也是他赢得太子信任的办法,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名利场上打拼的人,谁不是战战兢兢走钢丝,每个人都有不能见光的小秘密,姚家也是如此,安姐儿的身世就是谁都不能触动的雷区,这些事还都撞到许三郎身上了……

    就在睡莲走神的时候,许三郎已经去净房火速洗浴完毕,水珠子还在八块腹肌上滚动着,就钻进被子里求欢。

    睡莲奋力挣开,许三郎刹那间失望的表情和小子龙晚上被赶到自己房间睡觉时一模一样,“怎么了?还在生气么”

    “没有。”睡莲低声道:“子龙要当哥哥了。”

    许三郎说道:“你还嘴硬,子龙马上有个庶妹,可不是就当哥哥了。”

    睡莲一怔,而后说道:“子龙又要当哥哥了。”

    许三郎足足呆了半盏茶时间,然后狂喜的看着睡莲的小腹,“又有了?”

    “嗯。”睡莲点点头,“刚刚一月,估摸就是你走的那天早上有的。”

    一年前夫妻打算要第二胎,尝试了几月都没怀上,许三郎还担心睡莲的身子没有完全恢复,没想到那天早上临时起意匆匆亲热了一盏茶时间就有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许三郎搂着妻子憧憬第二个孩子的模样,亲亲摸摸的,下/身未免又剑拔弩张起来,许三郎祈求的看着睡莲,哑声道:“你就给个痛快吧。”

    睡莲噗呲一笑,坐起来摩拳擦掌,给许三郎坐起了上上下下的手工活。

    撸了半天睡莲胳膊都酸了,许三郎的宝剑一直处于出鞘状态,睡莲灵机一动,从暗格里取出一串许三郎在北越国征战时得到的缅/铃。

    缅/铃如黄豆般大小,足足有五十来颗,用红绳串起来,睡莲将缅/铃缠在掌心,再次握住许三郎的宝剑上下撸动,缅/铃遇热后自行震动起来,犹如转了一个小马达般,作切切之声,在双重刺激之下,许三郎很快缴械投降,宝剑终于入鞘,这个世界安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给还珠格格当嫡母,睡莲压力很大。

    缅铃,又称勉子铃,价格昂贵,从明朝流行于权贵之中的奢侈品。纯天然自行震动和滚动,环保。

    图1是现代的仿制品,是要靠电力的运动,制作工艺早已失传。真品舟实在找不到,只好找个类似的现代仿制品。

    据明朝嘉靖年间的大学者杨慎所著《滇程记》记载,“缅铃,相传鹏精也。”据说,鹏性淫毒,一出,诸牝悉避去。甚至于对人类也敢于“动手动脚”,“遇蛮妇辄啄而求合”。土人充分利用鹏的这种习性,扎个草人,披上红衣,并簪花其上,远远看去,俨然是位美人迎风而立。鹏见之,淫性大发,对草人“嬲之不置,精溢其上”。土人将鹏之精液采下,“裹以重金”,大仅如豆,嵌于男子之势,房事时,妇人“得气愈劲”。此物土人不外售,有求之者,颇费周章后,方能觅得,故世间流传甚少。物以稀为贵。于是滇省有人造假缅铃出售,但瞒不过行家;真缅铃“不摇自鸣”,而假缅铃需摇后方能跳动。万历时做过福建左布政使的徐应秋,见多识广,在所著《玉芝堂谈荟》中,也谈过缅铃,不过比杨慎所述稍大,谓大如龙眼,“得热气则自动不休”。

    清初的历史学家谈迁,在他的名著《枣林杂俎》中集,也曾写过缅铃,但取材于《滇程记》。乾嘉时的考据家赵翼,记述他归田后,有人曾携一缅铃前来求售,大如龙眼,四周无缝,因不知真假,便将缅铃握于手中,“稍得暖气则铃自动,切切如有声”,而置于几案则止,无怪乎赵老先生惊叹此“亦一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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