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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倾城,暴君的孽宠》七夏浅秋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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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1-18 22:57:08
正文 202202.若有来世

    连澈并未应他的话语,只是缓缓从怀中掏出了天殇令,攥于了掌心。

    看得他如此举动,立于苏相身旁不远处的清浅将小手直直的朝竹烟一指,急急的开口道:“是不是为了她,你甚至连性命也可以不要?那我在你的心中又有几分?”

    她话音刚落,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便一瞬都聚至了她身上。而此刻,一把小匕首正藏于她的掌中,隐在衣袖间。

    她要拖延时间,并且心中已酝酿了一个计划。

    苏相唇角一扬,戏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考虑的如何?换是不换?”见连澈沉默不语的模样,他冷冷道。

    竹烟轻皱了眉,将目光探向了身旁的男人,“瑾之,我知道这东西于你而言的重要性,你若交给他,我宁可去死。”

    听的她的言语,清浅冷冷一笑,“你如果真的如此爱这个男人,为什么不现在就去死?”

    竹烟微微一顿,她实则是没想到清浅会说这番话。

    连澈转过脸,眸光瞥向了清浅,那凤眸中的情绪,已冰寒到了极致。他身旁的连曦终是忍不住开口斥道:“苏清浅,皇上待你不薄,你竟狼心狗肺,与苏相这逆贼为伍!”

    清浅不语,只是缓缓踱至了苏相身旁,轻笑,“是又如何?我得不到的,她也别想得到!”

    “是,我也是故意不拿出已破解出的名册。”她眸光轻轻一转,探向了连澈。

    缓缓绕至苏相身后,她捏了捏掌中的匕首,苏相却略显不耐的开口道:“说,换是不换?”

    连澈瞥了眼手中的天殇令,眼梢轻轻一挑,一字一顿道:“就怕你没命来拿。”他清淡如水的嗓音中透了些许冷凉与不屑。

    苏相顿时暴怒,他一挥手,示意围在众人身旁的杀手与部族精兵迅速攻上。霎时间,连澈等人再次陷入了危机,围在众人身旁的暗卫已寥寥无几。

    眼看苏相的人便朝连澈侵袭而来,除了连曦与连奕挡在最前方,连澈已警觉的将竹烟与绾苓护在了最里面,顺道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随着各杀手的长剑与部族精兵的长矛压进,连澈周身倾散出一袭强劲的力道,瞬间将众人震开了数步远。

    正待众人再次挥舞着兵器朝连澈等人压上时,重华殿小青橘树后的门忽的打开了。池宋与温玉正带着一批在宫外集结好的精锐暗卫走密道内进入了重华殿。

    精锐暗卫瞬间搅入了杀手与部族精兵的打斗中。这批精锐暗卫是连澈最骁勇的一批,无论身手和武功路数,都是极为上乘凶戾,几乎是招招毙命。

    不肖片刻,大殿内苏相的人便所剩无几,地上已横尸一片。倾散着浓重的血腥之气。而尚存的几名杀手与部族精兵也都是身负重伤,却仍是护在了苏相身前。

    此时的清浅因躲避方才殿内激烈的打斗,已退至了墙边。

    苏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喃喃开口,“怎么可能?哪里来的暗卫?皇宫已被老夫控制住了。”

    池宋同温玉行至连澈面前,跪下,“臣等救驾来迟一步,让皇上受惊了,臣等罪该万死。有一蒙面女子里应外合,助九王爷破了宫门,目前宫内的叛军已全数被控制,九王爷正朝这边赶来。”

    连澈微微颔首,淡淡应声,“甚好。”

    苏相眉目一凛,咬牙道:“原来你早已有准备,老夫上了你的当!”

    “从那日在朝堂上利用沈相逼你卸权后,朕等的便是今日。”连澈眸光轻轻的转向他,唇角微翘。

    此时,连彦正带着精兵跨入了重华殿,他瞥了眼退至墙边的清浅,径自行至连澈身前,一揖,“七哥,叛军已教臣弟全数控制住了。”

    苏相颓然的笑了笑,只觉自己大势已去。

    连澈看了眼他灰败的神色,开口道:“苏柏年,你一直老谋深算,深藏不露。绝不轻易袒露自己的野心。如若不是将暗卫调离皇宫,你又怎会如此露出狐狸尾巴。”

    苏相忽的仰头而笑,“老夫一生英明,却败给了你这个小儿。也罢,是老夫命数不好,棋差一招。”

    他忽的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猛的刺向了自己的胸膛,一阵鲜血顺着他的衣衫缓缓而下,而他,也蜷着身子,朝地面栽去。

    清浅独自立在墙边,将四周的众人环顾了一遍。满是虎视眈眈的眼神,因为她此刻是苏相党羽的余孽?

    立在高台的连澈并未开口说什么,四下安静至极,她只能听到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而众人,则似乎都在等待着连澈的圣裁。

    轻皱了眉,清浅再次将四周各人的神情一一打量而过,目光投向了连澈。

    他立在高台的最中央,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那是帝王,审视的弧度。

    清浅咬了咬唇瓣,眼神并无丝毫的闪躲,而是直直的与他对视着。

    四下静的出奇。连澈眸光却是缓缓一挑,朝池宋渡了一记眼色。

    池宋立刻会意,随即从暗卫身后将一个人押了出来。清浅眸光一转,瞬间惊的呆在了原地。

    被池宋带出的那个人,正是铃香。

    而她似乎已被审问拷打过,浑身的衣衫都是凌乱不堪,且还凝着斑斑血迹,嘴角边也是青紫红肿了一片。想必定是她不肯说什么,教人狠狠掌掴了数下。

    心中顿时涌上一阵难受,清浅只觉有一阵酸意猛的冲了上了她的鼻尖,深吸了口气,她狠狠的将心中痛楚的情绪压下。目光紧锁着那个倔强却柔弱的女子。

    铃香也神色安然的看着她,似乎并未因身上的伤痛,而有一丝一毫的幽怨神情,只是那么淡淡的,甚至唇角还凝着点点浅笑。

    连澈眸光幽幽的探向她,薄唇轻动,“虎符在哪?”他淡淡的道着言语,嗓音中却满是冷戾寒漠之气。

    “虎符是奴婢拿的,但是弄丢了。”铃香目光定定的看向他,丝毫不惧的应声。

    清浅一见此情景,忙开口道:“虎符我给了绾苓郡主。”
立于高台上的绾苓瞥了眼她,又看了看竹烟,淡淡应道:“今日我一直都在永宁宫陪太后娘娘,并未见过苏清浅。”清浅眉间一拧,咬了咬牙,正要开口说什么,铃香已抢先道:“小姐,你无须替奴婢顶罪。虎符是奴婢弄丢了。”她眸光转向清浅,轻轻的摇了摇头。

    “虎符我交给了郡主,并让她转告皇上,苏相今夜会反。”清浅目不转睛的盯着高台上的连澈,言语坚定而决绝。

    绾苓立刻朝连澈跪了下来,语气灼灼的开口,“皇上,绾苓今日确是未见过苏清浅,其间惜妃娘娘有去过永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她可为绾苓证明。”

    竹烟目光探向了连澈,朝他福了福身子,“皇上,臣妾今日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时,郡主确是一直在那,直到臣妾离去,她仍陪着太后娘娘。”

    连澈眸光冷冷一转,瞥向了清浅,“苏清浅,你还有何话可讲?”他淡漠疏离的嗓音悠悠的响彻大殿。

    清浅恨恨的紧咬着牙,垂在身侧的小手屈握成拳,她狠戾的力道让指甲已深嵌入肉挖出了血痕,掌心沁出的汗水浸的伤口隐隐作痛。

    连曦看了眼二人,将目光落向了铃香,“你把虎符交给了谁,还不老实交代出来?”

    铃香凝着连澈,仍是坚定灼灼的开口,“皇上,虎符是奴婢拿的,但真的弄丢了。”

    连澈并未看她,只是冷笑,“好一个嘴硬的丫头。”他左手猛的一挥,“凌迟伺候!”

    清浅一惊,凌迟。传说中古代最残酷的刑罚之一。

    她猛的朝连澈大喊,“不!”随即拉扯开前方的侍卫,她迈开步子朝铃香奔去。连澈看得大殿内行为异常激烈的女子,微皱了眉,将手轻轻一挥。

    随即,清浅身旁便有一名手持长矛的侍卫将手中的武器朝她小腿肚一打,忽然而来的疼痛让她腿猛的一软,她瞬间失去重心直直的扑到在地。

    触上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她的手肘,胸口与膝盖即刻便传来一阵钝痛,而她的肚腹处,更是绞痛阵阵。

    咬了咬牙,她忍痛抬起头,目光朝铃香所在的方位探去。

    此时的铃香,已被侍卫押的跪倒在地,而大刀,已开始在她的身上一刀一刀的重重划下,甚至有些皮肉连带着衣衫一道轻落在地。

    刀身上,是绯艳的血水,正随着她身上蜿蜒而下鲜血一同,溅落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一点一滴渐连成片。

    而铃香,则是一直垂着头,身子剧烈的颤抖着,想必这定是极痛的。虽看不清她的眉眼,清浅却始终没有听到她吭过一声。

    痛苦的阖了阖眼,清浅挣扎着想要起身,身上却忽的落下了一袭力道。正是立于她两旁的侍卫将长矛从她背脊处交叉而下,把她死死的扣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疼痛,让她下意识的蜷起了身子。而在大殿内一声一声回荡着的利刃剜肉的细微声响,则是让她死死的捂上了自己的耳朵。

    看得蜷在地上的女子,痛苦而扭曲的模样。连彦只觉心疼到了窒息,他猛掀了衣摆朝连澈跪下,“七哥,求你。求你饶了清浅。”

    于此同时,立于连澈身侧的连奕也直直的跪了下来。可尽管如此,连澈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仍是沉默着。

    半晌,见他不肯给出任何反应,连彦心中一急,起身便朝清浅的方向踏去。刚踏出几步,一旁的暗卫便眼疾手快的点了他穴,让他定在原地,无法移动分毫。

    清浅紧紧的咬着牙,看着奄奄一息的铃香,她的眼眸教眼前的场景顷刻间映出了血红之色,眸光环过四周众人冷漠厌弃的神情与目光,她冷冷一笑,随即咧着嗓子嘶吼道:“你们这群混蛋!”她小脸涨的通红,嗓音悲愤且轻轻颤抖着。

    “杀人不眨眼的禽兽!你们统统都不得好死!”自己的声音,终是盖过了令她害怕的行刑剜肉声,她将小手从耳畔拿下,死死的抠抓在地上。

    她脸颊上的汗珠与模糊的泪水,正混在一起,一滴一滴的顺着下颔轻淌而下,将大理石地面上,映出一团一团的水痕。

    而指甲,也因狠狠的抓挖地面,而让指尖满是斑驳的血迹。

    她垂下头,将脸颊靠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死死咬着唇瓣,忍受着心上和身上的种种疼痛。

    片刻功夫后,前方响起了池宋的声音,“皇上,铃香死了。”清浅猛的抬起头,看向了那个身子已软腻倒地,衣衫教鲜血染的如火般妍艳的红衣女子。

    直到最后一刻,她的脸上,都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她将所有的痛楚都咬牙吞进了肚中,只是为了自己看到的时候,不曾为她那般揪心噬痛。

    连澈看了眼倒地的铃香,冷哼,“真的虎符又岂能被轻易盗得。”

    温玉瞥了眼伏在地上的清浅,掀了衣摆朝他跪下,“皇上,苏清浅留不得。”连彦听得此言,也朝他跪了下来,“七哥,求你饶了清浅。”

    连澈沉默了几许,他终究是舍不得,特别是方才她那揪心痛楚的摸样,让他舍不得。

    竹烟瞥了身旁不言不语的男人,轻声道:“皇上,臣妾想去同苏姐姐说几句话。”

    见连澈似乎是默许了,她缓缓迈开步履,走下台阶,朝清浅行去。

    清浅垂着首伏在地面,咬牙忍着肚腹的疼痛,直到她面前出现了一双浅蓝色的绣鞋。

    她艰难的抬起头,望向了立在自己身旁的女子。此时,她身上的长矛已被全数撤去。

    小手撑上地面,她忍痛摇晃着起身,看向了竹烟。

    竹烟看着眼前泪痕轻凝发丝微乱的女子,缓缓开口,“那次,我在殿前跪了三天三夜,为求救你一命。”

    微垂了眼眸,她继续道:“这次,是我错了。我愿意再相信你一次。”

    清浅微蜷着身子,看着她隆如小球的肚腹,淡淡的笑了笑。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她胸口猛的窜上了一袭剧痛,她带着点点血痕的小手护上了胸前。

    竹烟朝她走近了几步,她只觉自己在各种疼痛的一并侵袭下,身子已有些不稳,为了不让自己倒地,她小手下意识朝竹烟肩头扶去,以支撑自己的身子。竹烟却是软软的朝后踉跄了几步。瞬间,连澈便一个闪身护至了她身后,将她紧紧的揽入了怀中。

    而下一秒,他月白的衣袖轻轻翻动,顷刻间,一袭劲风朝清浅全身袭来,她猛的朝后一退,撞上了身后的墙壁。

    清浅软软的倚着墙壁,身子毫无征兆的缓缓下滑,触上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她只觉下身有湿热正不断涌出,而胸口的疼痛愈烈。脑袋轻缓的靠上身后的墙壁,她气息悠悠的喷薄而出,却似乎轻吸不到任何空气。

    唇角微扬了几许,她轻轻的笑了。目光缓缓的环顾着自己的眼前的众人。连曦,连奕,连彦,池宋,郡主等。

    他们的眸中或是复杂,或是惊异,或是心痛的目光。

    当她的眸光轻轻转向连澈时,他正拥着最爱的女人,眉目甚忧的凝着怀中女子。

    而竹烟,这个女子正浅笑的看着他,示意自己无碍。

    泪,盈盈的凝在眼眶,她轻轻的阖上了眼眸。

    这便是她这辈子,最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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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1-18 22:57:23
正文 203203.这便是你希望的

    倚在墙壁的女子,就如静默凋零的花朵般,瞬间没了生机。

    连澈瞥了眼轻靠于墙根处的清浅,心中忽的直直撞进了一抹强烈的不安与心乱。

    众目睽睽之下,他放开了竹烟,一步一步行至了墙根前,深凝着她。

    静坐于地面的女子,一只手正护在肚腹上,而另一只手,已自然的垂落身侧,轻搁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

    她正轻轻的阖着眼,细密纤长的眼睫上蕴着点点星亮的光芒,而方才轻凝在眼梢的泪,已顺着她的小脸,缓缓滑落。

    她的神情,却是恬然而安宁。

    这女子异常执拗,平日里,即便是受了委屈,也甚少见她哭泣。

    连澈缓缓蹲下身子,修长的指轻触上她的脸颊,将那抹盈盈闪耀的泪痕拭去。她细白的肌肤,已蕴了些许微凉。

    清浅的身子开始缓缓的朝地面倒去,他立刻伸出手,接住了她的身子,将之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她的脑袋软软的耷落上了连澈的肩头,已然没有了鼻息。

    他扳过怀中女子的手腕,指尖轻轻的附了上去,却无法触到任何起伏跳跃。

    脉息…已断。

    眼梢所及之处,她大腿下的地面,一抹鲜红正缓缓淌出,映入了他的视线。连澈本能的用手朝那抹灼眼的血红探去。

    手腕轻扬的瞬间,指尖的鲜红已沿着他修长的指蜿蜒而下,滴落在了清浅粉色的衣裙上,绽放出一朵一朵妍艳妖靡的花儿。

    在众人诧异和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连澈已抱起了清浅,缓步朝重华殿的内殿行去。经过池宋身旁时,他薄唇轻动,淡淡开口,“传太医。”

    池宋立刻会意,迅速的转身朝殿外奔去。

    立在殿中的连彦将一切收入眼底,他心中已然生了一抹绝然与焦灼,略显仓惶的朝后退了几步,他身子倚上了殿内的盘龙金柱。

    眼眸轻轻一转,他目光死死的盯着立在墙壁不远处的竹烟。

    而此时的竹烟,正目不转睛的望着墙根处残留的一大片嫣红的血迹。想到连澈对那女子的一切,她狠狠的压抑着心中的妒恨,小手紧握成拳,恨不得将牙咬碎。

    可看到地上的这一抹鲜红时,她却又生了一丝畅快感。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内殿的龙塌上,清浅正安睡在其间。身旁,太医跪在床榻前安静的替她把着脉。

    连澈则是正静立于床榻旁,目光直直的盯着床榻上的女子。除了池宋,所有的人,都被阻挡在了内殿外。

    池宋静静的立在不远处,眸光探向了床榻旁的男人。瑞景帝虽年轻,却是个处事果决,理智沉稳的人。如此不顾后果的行为,他是第一次看见。

    倘若那女子死了,他不知道这个年轻的皇帝会有何种反应。

    此时的太医与医女已为清浅诊断完毕,跪在了连澈面前,瞥了眼床榻上的女子,太医略显艰涩的开口道:“皇上恕罪,清浅姑娘似是中了毒。且胸中有内伤的旧疾,而如今添的一处新伤,愈发加重了她全身的气血倒流。”

    稍稍顿了顿,他面露难色的看了看连澈,继续道:“加之…加之她腹中的胎儿滑落,造成大量出血。臣已然回天乏术。”

    连澈并未言语,只是自始至终都将目光紧锁着床榻上的女子,没有移开过分毫。

    池宋诧异的看了眼他,又将眸光转向了床榻上的女子,她正紧紧的阖着双眸,小脸已没了血色,唇瓣亦是苍白干涸,毫无生机。

    良久,连澈终是迈开了步子,行至了床榻旁坐下。

    池宋微叹了口气,忙朝跪地的太医与医女渡了记眼色,示意他们同自己一道出去。

    内殿中,寂落无声,只剩这个静默的男人,和那个躺在床榻上再也不会浅笑吟吟的女子。

    大掌轻轻抚上她垂落在身侧的小手,一双纤细白皙的手,微微蜷着,十指不染丹寇,却映上了点点暗红色的血痕。

    而肌肤的温度,相较于方才,已更冷凉了点点。

    那日,在丛林,她灿灿的笑着,用遍布细密伤痕的小手递给自己口味并不可口的野果,说她已尝过了,可以吃,让自己莫太挑嘴。

    轻抬起另一只手,他指尖轻触了上她干裂苍白的唇,沿着她毫无生气,却仍优美的唇形弧度缓缓描绘着。

    想从这女子口中听得一句坦诚的话都似乎很难,即便是她心中已有所想,即便是明明很心酸在意,却也不从肯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知于他。

    指尖缓缓划过她唇角,他顺着她苍白的脸颊,移至了她的眉眼处。轻抚着她不再深凝任何心绪的眉间,一遍又一遍的盘恒而过。

    她一直都是个极为倔强隐忍的女子,相处这段日子以来,他极少见过她在自己面前泪眼轻凝的模样,她连眼泪,都是那样珍贵。

    池宋已退至了重华殿的内殿门口候着。方才替清浅诊治的太医与医女也退了出来,朝大殿行去。

    而大殿中,竹烟等一干人皆候在大殿内,无一人离去。

    瞥见太医从内殿缓步而出,连彦大步上前,拦下了他,“殿内的女子如今状况如何?”

    看着眼前男人焦灼急切的目光,太医朝他躬身一揖,“九王爷,臣已无能为力。”方才出内殿时,池宋暗地嘱咐过他,清浅有孕的事,不可张扬。

    他微垂了头,绕过了连彦,携了医女匆匆离去。

    连彦只觉一抹愤恨与狂戾猛的涌上了心头,他转过脸,目光死死的盯着温玉,好似含了火一般,“她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手臂一探,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至了温玉身前,对准他胸口就是一拳。温玉敏锐将手朝前一拦,化解了他的招式。

    连彦眉目一凛,抬脚便朝他的腰腹处踹去,温玉左手迅速而至,抓上他的腿朝上一推,用来应对他的招式。

    他确是将腿敏锐的一收,另一脚猛的踢上了他的手腕。尽管连彦招招毙命,可因心中郁积怒火,并无招式可言。
几番打斗下来,他已被心思冷静的温玉钳制住了攻击。“她是苏相叛党的余孽,岂有不杀之理。九王爷还请理智些。”温玉轻皱了眉,一字一顿的开口。

    听得他的言语,连奕几步跨了出来,冷声反问,“皇上并未定罪,何来叛党余孽一说?这虎符虽说是假,但至今仍是下落不明。更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这虎符便是清浅藏匿起来的。至于某些人方才说的话,也需审查,方可定夺真伪。”

    绾苓一听这话,忙急急的开口道:“你说什么呢?什么审查?你此话何意?”

    “不为何意,我定会查明真相替清浅讨一个公道。”连奕眸光轻轻一转,并不看她。

    竹烟看得大家似乎都颇为置气,气氛并不很融洽,忙淡淡的笑了笑,“十一弟,你素来与苏姐姐交情颇好,此时你的心情我们都理解。今日之事,大家都很心痛,我也不愿意相信苏姐姐会如此。”

    她轻轻的道着言语,语气颇为祥和温婉。

    绾苓看着身旁一脸浅笑的女子,不禁陷入了淡淡的思绪中。

    那日,苏姐姐来找自己,说了那番话后,便匆匆离去了。而自己与她的对话,正巧被在厢房里间的竹烟听到了。

    待苏姐姐走后,竹烟便从里间走了出来,让自己千万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她当时就如鬼迷心窍般,违背了自己的良心,竟答应了眼前女子的要求。而条件便是,成为六王爷的王妃。

    只是她未曾想过,苏姐姐却会因此而丧命。

    但,若能成为六王爷的王妃。那么,她亦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如今,苏姐姐不在了,她可将这件事一直烂在自己的心里。这么一来,便不会有人得知。

    直至深夜,连澈都一直未从内殿出来。其间,他只是让池宋来传话,让外面的人都退去。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苏相叛乱的风波已被平息,而叛军,亦都被降服。

    连彦与连奕再回头去寻那名藕荷色衣衫的蒙面女子时,她已没了踪影。从派去的暗卫处打探得知,这名女子在宫门攻破之后,便出了帝都,朝西南方向而去。

    派去追踪的人,已无法寻得她的踪影。

    待重华殿的各类尸身清理完毕后,连彦特意将铃香的尸身领了出来,独自寻了一处地方,将她安葬了起来。

    不为其他,这只是自己如今唯一能替那女子做的事,只因铃香,是她曲折颠沛人生路上,最亲近的人。

    此时,夜色已格外深重,连曦同竹烟以及兰翠一道,缓缓行在宫中的花树小道上。

    “想必今夜,定会有无数人难眠。”连曦瞥了眼身旁的竹烟,淡淡开口。

    竹烟并未应他的话语,只是将目光静静的凝向前方,缓步而行。

    此时的连澈在做什么?他也会因清浅的死而痛心吗?自己守在他身边多年,受尽委屈与冷眼。

    终是盼得与他长相厮守的机会。

    小手轻轻抚上自己已隆起的肚腹,她眸光微敛了些许。对于那个女子,她仍是存了一份愧疚。

    天,已开始转凉,四周悠悠而起的夜风,已带着些许轻瑟的萧漠。

    风,卷起她额际的发丝,盈盈轻舞。微凉的风绕过她的衣裙,凝着些许寒凉之气。她小手忽的移至唇边,轻咳了几声。

    兰翠见状,忙急急的开口道:“娘娘,还是快些回宫吧。”

    “无妨,我还想在外面走走。”竹烟轻轻的摇了摇头,眸色幽凝了几分。

    兰翠却是略显忧心的继续道:“娘娘现在有了身孕,可千万不能受凉。前段时日太医还诊断,娘娘腹中的孩子,会是名皇子。如此,更是金贵。奴婢马上回去替你拿斗篷。”

    话音刚落,她便朝二人福了福身子,随即匆匆的朝玉萝宫方向而去。

    连曦目光落向与自己并肩而行的女子,看着她因有孕而消瘦了些许的身子,开口道:“你还好吗?”

    竹烟淡淡一笑,“我能有何事?”

    连曦不语,只是静静的凝着她。想起了方才清浅在重华殿说的话,以及绾苓在禀告连澈时瞥了她一眼的那个小动作。

    万般思绪在心头,他终是没有问出口。

    沉默了片刻,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递至了竹烟面前。

    竹烟瞥了眼他手中的物件,微微一顿,随即接过,细细的端详了起来。

    她掌中,静静的躺着一只碧翠手镯。鼻子微微一酸,她浅笑开口,“这只手镯,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她便一直随身带着。她说,这是将来给自己的孙媳妇的。”竹烟轻轻的道着言语,眸中凝了抹淡淡的思绪。

    “就让它代替嬷嬷陪着你吧,那事,永远不会有人知晓。”连曦唇角轻凝,缓缓开口,“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为你实现。”

    竹烟抬起眼眸,目光直直的探向他,“不傻吗?”

    连曦并未言语,只是眉目深凝着她。这个问题,他也曾问过自己无数次,却永远,没有答案。

    “迎娶郡主,可好?”竹烟微垂了眼眸,轻声开口。

    连曦忽然苍凉的笑了笑,幽幽反问,“这便是你希望的吗?”

    竹烟目光轻凝着地面,淡淡的应了一声。

    *******

    翌日。

    宫门还是如往常一般打开,官员们仍旧陆续前来上朝。看上去一切都如往常一般,只是偶尔听见这些人都在窃窃私语,昨夜宫中发生了大事,苏相谋反,夜袭重华殿。

    往来各宫的太监宫女仍会嬉笑着打闹,亦或是窃窃的说着宫中的各类八卦。

    金銮殿上,连澈仍威坐与高台上的龙椅,而一旁的池宋,则是公示了一张皇榜。

    苏柏年串通异族密谋造反,因罪大恶极。故赐苏家满门抄斩,诛九族。但因夏竹烟怀有龙嗣,且为苏柏年义女。另苏清洛为九王爷嫡妃,故皇上网开一面,免于刑罚。

    在公布了一系列名单后,其间独独没有苏柏年长女,苏清浅之名,众人不禁纷纷暗自揣测其中的缘由。

    而今日上朝的官员中,亦没有九王爷连彦。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1-18 22:57:37
正文 204204.君情与妾心

    此时重华殿偏殿大厅内的软榻上,正静静的躺着一名女子。 而她的身旁,两名医女正在给这名女子净身入殓。

    一名医女拿着沾了千花之露的棉帕,动作轻柔的替女子擦拭着身子。今日天未亮,她便被池宋传唤到了重华殿的偏殿。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嘱咐少听,少看。待她同另一名医女一道进入偏殿时,皇帝正坐于软榻上,怀中拥着一名女子。

    女子的脑袋软软的垂在他肩头,见她们进来,皇帝只是淡淡的吩咐她们替这名女子净身,换衣。

    随即他起身,将女子放躺至了软榻上,便转身出了偏殿。

    软榻上的女子,虽肤色苍白失了血色,但却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美。安静恬然的睡颜,看不出任何伤痛与哀愁。

    医女执着棉帕,将她脸颊上的点点脏污与泪痕轻缓的拭去。她紧阖着眼,细密纤长的眼睫唰唰的的覆在眼下,弯弯而翘。

    小巧秀挺的鼻子下,她已干涸灰白的唇,轻抿着。唇角,似乎还噙着浅浅上扬的弧度。

    一路顺着她细白的脖颈整理向下,将她的雪肌一一擦遍。除了她手肘处有些青红的印迹,似乎再无伤痕。

    当二人的棉帕擦拭至女子的腰腹处,缓缓朝大腿处蔓延时,二人皆微微一惊,随即抬头交换了眼色,而后垂下头,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女子的大腿内侧与下身处,凝了好些已干涸暗红的血迹。如若不错,这应是小产而引起的大出血。

    替她将血迹清理干净,周身都打理过一遍后,一名医女拿起了搁在方塌上皇帝亲自挑选好的一套衣裳。

    二人将女子缓缓扶坐了起身,她的身子,俨然已有了微微的僵硬。细心的替她穿戴好衣裙,一名医女扶坐着她,而另一名医女则给她描上了淡淡的妆容。

    看了眼殿外,那名扶着她的医女小声道:“这如今苏家已满门抄斩,为何苏清浅还在这重华殿,而且还……”她又想起了方才替女子擦拭身子时,大腿处的血痕。

    另一名医女皱眉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忘了池总管的交待了吗?你脑袋不想要了?”

    扶着女子的医女立刻噤了声,心中却暗暗猜度了起来,这孩子,莫不是…皇上的。

    她抬起眼眸,望向了在细细替女子上妆的医女。二人相视无言,却似乎都领会到了些什么。

    替女子描好妆容,将发髻重新梳理绾上后,二人轻轻的将女子重新放平躺下。

    将女子的双手交叉而握,一柄翠色的玉如意被放置在了她两手间。一名医女缓缓将指尖探入了她口中,将她嘴微微撑开了些许,放入了一枚玉珠。

    软榻上的女子,唇色温凝,眉间如水。

    已没了方才的那般苍白荒芜。

    一袭浅粉色的锦缎绣花衣裙,依依倾城,映她如花容颜。

    软榻上静卧的女子,清清淡淡,安宁的就似睡着了一般。

    两名医女看了眼软榻上的女子,静静的带上殿门退出了偏殿。

    偏殿内的香炉上,缭绕着淡淡的薄烟,整个大厅中都弥散着一袭幽幽的茉凝香。

    此时,虚掩的殿门被轻缓的推了开来,一双墨色银纹靴子踏了进来。随即转身关上了殿门。

    目光环过四周,眸光落向软榻上清浅,来人走了过去。

    探低身子,他将手抚上了她纤细的手腕。

    昨日,在重华殿前,那个坚强却又柔弱的女子,如今却静静的躺在这里。

    下朝后,官员们一道退出了金銮殿,沈相一人走前面,较远处,后面出来的几名官员正缓步而行,低声细语。

    “今日朝堂上,皇上的样子真是骇人。”一名官员摇了摇头,唏嘘道。

    “可不是吗?你没看到付广定那样,怕是都要被吓的肝胆俱裂。偏生皇上又问得针针见血,让他毫无招架之力。哎,真是伴君如伴虎啊。”另一名官员微叹了口气,瞥了眼走在前面沈相,继续道:“敢情那日皇上是和沈相唱了一出双簧,这沈相,目前可说是形势如日中天。”

    “可这后宫,谁又不知皇上专宠惜妃娘娘,如今又怀有龙嗣。目前皇上尚未有子嗣,倘若她生下的是名皇子,这母凭子贵,也不是不可能。”

    “恐怕未必。如今这苏相倒了,这惜妃娘娘没了依靠,在宫中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二人互望了眼,不再言语,继续朝前踏去。

    连澈下朝后,并未回重华殿,而是去了清浅之前在偏殿单独居住的厢房。

    这里池宋已依他的旨意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得入内整理或是收拾。

    轻缓的推开雕花木门,踏入厢房,一抹淡淡的清幽香气顿时环绕着他,就如那女子身上倾散而出的气息。

    她平日里甚少使用香料,也从不刻意的修饰妆容,总是那么清清淡淡的,容颜素净纯雅。

    而她身上的那抹气息,却是幽薰淡凝,绵连缭绕。

    轻扬了唇角,连澈自嘲一笑,原来关于她的一切,她的气息,她的笑,她容颜,她的好,已不知不觉,一点一滴的深凝他心,占据着他的所思所想。

    眸光轻轻的环顾过四周,他甚少来这里。厢房内的摆设并不多,只是简单的一张床榻,圆桌,铜镜与柜阁。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去了解过这女子的喜好,连澈微皱了眉,细细回想了一番,竟是真的没有……

    缓缓行至圆桌旁,地上正散落着几枚揉成团的纸张,他探低身子,拾起了其中的一枚,在手中缓缓倾展了开来。

    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字很难看,从书写的笔法来看,毫无功底可言。

    目光所及之处,他瞥见了圆桌上教砚台压着的一张纸,相较于手中这张,从字迹上来看,那份似乎是她特别用心完成的。

    连澈伸手,将纸张轻轻的抽了出来,摊在眼前,他细细阅读了一番。

    借问江潮与海水,

    何似君情与妾心。

    相信不如潮有信,

    相思始觉海水深。

    “何似君情与妾心…”他捏着纸张的手微微用力了几分,她在写下这首小诗的时候,究竟是何种心境。
沉默了片刻,连澈将这首小诗轻轻的折叠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收入了怀中。目光转向她柜阁旁方塌上摆放的一株盆栽植物,他忽然陷入了淡淡的思绪中。

    某次激情缠绵过后,清浅微喘着爬上了正阖着眼小憩的连澈的胸膛,她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的眉眼后,用指尖轻轻挑了一束他的发丝缠绕在指间把玩着。

    把玩了片刻,她似乎陷入了颇为惬意的状态,唇角微翘,她轻扬了下颌,径自开口道:“告诉你,我在柜阁旁的方塌上,养了一盆冰陌花。这个植物是我在畅清湖边的花树小道旁,无意中发现的。”

    瞥了眼连澈,他仍轻阖着眼,丝毫没有理自己的意思,也不知是否已入睡。清浅撇了撇嘴,继续把玩着他的发丝,嗓音中透了抹喜悦,“这种植物是很罕见的,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如果随意换地方,是很难栽种成活的,我费了好一番功夫呢。”

    稍稍顿了顿,她将脑袋轻轻靠了上连澈的胸膛,倾听着他的心跳,继续道:“如若以后,我有想对你说的话,便会埋在那个盆栽里。”

    或许她并不知,有时候在把玩自己的发丝时,会因为力道控制不好,扯到他头皮生疼。

    轻凝着植物静默了片刻,连澈猛的忆起,昨日在重华殿,她说,名册已被破解,就是故意不告诉别人,它在自己这里。

    他几步踏至了盆栽前,用手将植物刨了开来,翻开泥土,他大掌朝下探去。果真是摸到一张纸笺。

    将之中盆栽中拿出,他拍了拍上面的泥土,展开一看,里面全是和苏相有秘密往来的人员名单。

    这样的女子,又怎会背叛自己。她到底遭遇了何事?

    那蒙面女子,柳嫔。

    凝着手中的纸笺,他眸光微敛了几分。

    “皇上,太后娘娘到了重华殿,正等着你,她派人来传话,请皇上务必快些回去。”厢房门口,轻轻响起了池宋的征询声。

    连澈眸光一转,将名单收入了怀中,随即迈开步子,朝厢房外踏去。

    刚跨入重华殿,太后便急急的迎了上来,“苏丫头呢?”

    见连澈沉默着,并不应她的话语,她略显仓惶的后退了几步,随即被云芳扶到了红木椅上坐落。

    用力捏了捏手中的锦帕,她微叹了口气:“这孩子,终究是福薄。本是想留得她一命,哀家实难相信她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罢了,失了依靠,她以后的路,也很难走。”太后轻轻摇了摇头,眸光探向了已在自己身旁的红木椅上落座的男人。

    “目前朝中还残留苏相的余党,难免会有一些动荡,你需要多多倚仗沈相,他毕竟是自家的亲戚,在朝中也是颇有威望的。而如月那边,你定要多去走走,日后她的孩子,才是储君。”

    连澈仍是未开口说什么,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待太后走后,他径自来到了龙案前坐下,翻开了手中的奏折。执起手边的朱砂笔,他确迟迟未有下笔。

    瞥向龙案上摆放的茶盏,他顺手端起,移至唇边,浅尝了一口。

    不是那个味道,那女子每次在煮茶时,都会多加一味香料。会使原本的茶香与口感,更加的醇厚悠长。

    思及此处,连澈放下了茶盏,烦闷的将手中的朱砂笔一甩,起身朝偏殿行去。

    轻缓的跨入偏殿,他目光落向了软榻上静卧的女子,她仍是那么淡淡的,安宁的睡着。

    池宋随在他身后轻轻跨入,看着他眸光一直紧锁着那女子,不动分毫。池宋猛的朝他一跪,咬了咬牙,开口劝道:“皇上,清浅姑娘已经去了。”

    连澈忽的一挥衣袖,一股劲风倏地朝他全身袭来,他教这袭震得狠狠的撞上了殿门,随即跪伏在地。

    池宋将手按压住胸口,强忍着就要汹涌而上的气血,想继续开口说什么。

    连澈却摆了摆手,淡淡道:“下去吧。”

    缓缓行至软榻旁,他静静凝着眼前的女子。相较于昨夜,她如今的气色与神韵已好了许多。如雪的肌肤,脸颊上蕴着淡淡的轻红,唇瓣亦是凝着点点透着星耀的华彩。

    衣裙,是她最喜爱的颜色,一袭浅粉轻裹她身,宛若春日里满树满眼的盈盈海棠之缤。

    轻轻柔柔,且素妍温雅。

    那是在多久以前,在左相府的院落中,她面容苍白,发丝凌乱,身着一袭大红嫁衣,跌跌撞撞而来。

    那一抹艳红的衣裙,又是为谁而披?

    那时她满眼的惊恐,嘴里只是说着一些疯疯癫癫的话语。而那时的自己,却是一心想要杀掉这个违抗圣旨的女子。

    微低了头,连澈自嘲的笑了笑。

    再次抬起眼眸时,他恍惚中看到软榻上的女子,轻轻的坐了起身,浅笑吟吟的朝他一笑,指了指一旁的花盆,“连澈,快来。这里有很特别的花。”

    连澈下意识的上前了一步,伸出了手,想要捉上她的腰身,却猛然发现。

    一切,皆是空。

    手呆呆的悬在半空中,他沉默了几许,看了看自己的手,随即在软榻上坐下。

    在自己的印象中,这女子似乎极爱穿粉色的衣裙。

    而别色的衣裙,在他映像中,似乎并无太多。

    想到此处,连澈起身,朝柜阁里自己为她准备的衣裳中,挑出了一件火红的衣裙。

    执着衣裙返身回到软榻前坐下,他决定为她换上。

    平日里,都是她伺候自己穿衣,这次,他要亲手为她穿上这一袭衣裙。

    轻轻将女子靠入自己怀中,修长的指挑开她间的束带,他大掌拢上她的衣襟,将衣裙缓缓的褪了下来。

    眸光不经意的扫过她的身子,连澈却忽的发现她锁骨处的那枚朱砂不见了。

    他微微一怔,开始细细打量怀中的女子。眸光探向她下颌时,他敏锐的发现了一丝细微的痕迹。

    指尖嵌上那抹细微的痕迹,他用力一挑,随即顺着翘起的边缘一撕。

    人皮面具下,竟是一张陌生的容颜。

    *******两个月后。

    云瑶府。

    今日是一个盛大的节日,百姓都出来欢庆。大街上满是舞狮与围观的人群,而官府门口,则是有依次为穷人发放粮食的官员。

    整个街上都洋溢着和谐热闹的气氛,而那些小孩子则趁着节日的欢庆,拿着冰糖葫芦与各类小吃,穿梭于街中嬉笑打闹着。

    一家生意颇好的客栈中,掌柜正喜悦的招呼来往入店的客人。

    一名小二正热情的替一桌客人送上了热气腾腾的菜肴。而围桌而坐的两名食客,则是各自斟满了酒水,开始寒暄起来。

    “听说惜妃娘娘为皇上诞下了一名皇子,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子嗣。难怪如今全国都在欢庆着,皇上登基十年来,这还是第一次传出宫中诞下皇嗣的消息。想必那惜妃娘娘,定是独获圣恩,宠冠后宫吧。”

    男子饮下手中的酒水,继续道:“子萸兄,你此番从帝都归来,可有什么见闻?”

    被唤为子萸的男子微微一笑,应道:“自是有的,最近这皇家喜事连连,绾苓郡主与六王爷也成婚了。”

    瞥了眼对面的男子,他稍稍一顿,开口道:“不过,我听说,这皇上新纳了一名妃子,这名妃子可谓是才情双绝。”

    “这皇上就是好,天下的美人,都让他占尽了。”他微叹了口气,端起手中酒水,仰头一饮而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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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5205.一切如新

    “不过,这惜妃还真是厉害,头一胎就给皇上生了个皇子。 她虽为逆臣的义女,但皇上还是将他晋封为了贵妃。可见这宠爱绝非一般。”他径自将杯中再次斟满了酒水,幽幽开口。

    此时,二楼的一名男子正慵懒的倚在雕花阑珊旁,眉眼淡淡的注视着楼下的食客。

    一名店小二端着一碟精致的糕点与茶水快步行至了他身旁,掐媚一笑,“公子,你要的糕点已经准备好了。小的看你身边也没什么下人,又要了两间厢房。这若有什么事,可直接吩咐我。你初来乍到,对我们云瑶府恐是不大熟悉,咱们这个地方可是人杰地灵,北面是兰翎府,可直达帝都。东面是花榕府,直通海边。”

    男子接过装糕点的木盘,手腕一扬,一锭碎银从他手中抛出一袭优美的弧度,落入了小二手中,“有事我会叫你。”

    小二立刻识趣的朝他一揖,“好嘞,公子,有事对着楼下唤一声,小的立刻便来。”

    男子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迈开步子朝厢房内踏去。

    轻缓的推开雕花木门,他将糕点与茶水放至了圆桌上。房内,一名小厮正候在门口处。

    小厮朝他躬身一揖,开口道:“公子,我家镖主今日才从帝都压镖回来,特遣小人来邀公子进府一叙。”

    颜铭轻轻颔首,唇角微翘,“云天刚回,你以为我不知,他此刻想必正与梦萝一道。小别胜新婚。他定是分身乏术。我今日就不去打扰了他了,改日再去拜会。”

    “既然如此,那小人便先告辞了。”小厮再次朝他施了个礼,便径自退出了厢房。

    瞥了眼桌上的糕点与茶水,他思绪了片刻,随即端上,走出了厢房。

    来到隔壁的厢房前,他伸出手,轻轻的敲了敲,“是我。”

    “嗯,进来。”房内透出了一抹淡淡的女声。

    轻轻推开雕花木门,男子一眼便寻到了声音的主人,

    窗棂处,还静立着一名身着浅白衣裙的女子,正眸光悠悠的远眺着窗外的街景。

    许许的秋风从窗边吹拂而来,将她的发丝轻卷而起,盈盈的缭绕至脸颊处。女子神色沉静而安宁,一脸的恣意与悠然。

    她正享受着盈盈的清风,享受着午后轻暖明媚的阳光。

    云瑶府位于苍玄国的西南部,气候温暖宜人,但天幕中云层会相较于其他地区要稍微厚实些。

    所以即便是在炎热的夏季,阳光也不会太过炽烈。

    感知到敲门的人进来后,女子转过头,唇角凝出一抹浅浅的弧度,眉眼弯弯的笑开,“颜铭。”她轻逸而出的嗓音,清灵中透着一抹淡然与婉柔。

    颜铭淡淡一笑,将糕点与茶水放置在了圆桌上,随即坐下,挥手招呼她过来吃,女子点点头,行至了圆桌旁坐下。

    那日,自己将她从皇宫中带出来时,她已和死人没有任何区别。若不是在她毒发之前,服用了容仙的那枚药丸。恐怕此时,她已长眠于棺木中。

    他并不想让她在帝都多做停留,便带她来到了云瑶府。

    她刚来的第一个月里,身子极其虚弱,完全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几乎没有意识。那段日子,他寸步不离的守候着她,照顾着她的生活。

    直至某夜,她在黑暗中惊恐的醒来,却是呆呆的看着自己,不曾言语。

    行至床榻前,他看着神色木讷的女子,犹豫了片刻,终是轻声开口问道:“你还好吗?”

    她缓缓的转过眼眸,目光落向了他,眸光凝滞的盯了他半晌,唇瓣才轻轻的动了动,“颜铭?你怎会在此?”

    他一惊,忙急急的反问,“清浅,你感觉如何了?”

    女子一双眸子紧锁着他,木木的吐出了几个字,“清浅是谁?”

    他心里微微一乱,再次开口探道:“那你是谁?”

    “柳璃。”

    那夜的伤,就如炽铁的烙印一般,深深的印在她心里。那份噬心的痛,即便是夜夜深眠,夜夜安。

    却仍是能让她从睡梦中锥疼到醒来。

    从那天后,他便告诉她,因为她在宫中得罪了权贵,所以受到了处罚。自己发现她时,她已是个将死之人,奄奄一息。

    被随意的丢弃在乱葬岗,见她似乎还有微弱的气息,很是可怜,他便将她救了回来。

    倘若记忆中只剩痛苦,那么,便将它当做上辈子的回忆吧。

    之后的一段日子,她经常会忽然在睡梦中被吓醒,他常问,“怎么了,是想起了什么?”

    她却总只是淡淡的摇头。

    女子拿了一块糕点,放入了嘴里,细细的品了起来。

    见得她似乎颇为喜爱糕点的口味,颜铭不禁笑了笑,“慢些吃,你今日感觉如何了?”

    柳璃将口中的糕点吞下后,再次拿了一块放入嘴里,鼓着腮帮子,吐字略显含糊的应道:“放心,我现在身体可好的很。”

    看着眼前女子毫不注重仪容的吃相,颜铭淡淡的笑了笑,还是一点都没变。

    “来尝尝这个茶。”他径自倒了一盏茶水,将杯子推至了她手边。

    “近日,你的身子确是好了许多,是时候该出去走走,散散心了。放才我在附近打听了一番,今日街中会有庙会,听闻会有许多热闹精彩的表演。不知柳姑娘可愿同我一道前去?”颜铭唇角微扬,轻媚的桃花眼,弯弯如月。

    柳璃一口饮下了他递来的茶水,随即用锦帕擦了擦唇角,娇俏一笑,应道:“本姑娘允了。”

    二人一路踏至人潮汹涌的街市上,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参加庙会的摊贩摆的新奇玩意。不住的流连观望着。

    已有好久没这般惬意的穿行在大街上了,颜铭怕她被往来的车马人群撞到,一直都暗地里护着她。

    见身旁女子似乎兴致颇高,他便开始主动引导她去看,去品尝一些在帝都不曾见过的小吃与各类花件。

    柳璃一手捏着梅花糕,一边同颜铭一道驻足在一个小摊前看着上面摆放的手工陶瓷小人。

    看了看四下众多围驻的人群,她不禁好奇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为何街中如此热闹?”
颜铭微微一顿,随即缓缓开口:“那是因为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出世。”他轻轻的打量着身旁女子的神色,观察着她的细微变化。柳璃却是笑了笑,似有顿悟的应声,“噢,原来这样。”

    此时的街中,正缓缓的过来一乘轿子。浅紫色的锦缎轿身上,满是银色的手绣花纹。而轿顶处,一袭淡色的纱幔正盈盈而下,缭绕在轿子四周。

    有风一过,那纱幔便会随风轻扬几许。

    而轿子内,正隐隐的坐着一名女子。

    这乘轿子的出现,似乎引起了街边众人的一阵***动,柳璃身旁不远处的一名男子不禁叹道:“这不是月荷馆的关陌妍姑娘吗?”

    与他同行的男子,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乘轿子,应道:“可不是吗?这关姑娘容颜如画,姿影绰绰。乃是云瑶府第一美人。”

    二人相视一望,迅速的朝那乘轿子奔去,其中一人在移步的过程中,正撞上了柳璃。

    经他的力道一带,她一个踉跄,朝一旁跌了一步。颜铭急急的抓上了她的手臂,待她稳住身形后,他收回了手,“你可还好?”

    柳璃浅笑吟吟的瞥了眼他,“看你这样,我哪有那么娇气。”

    眸光转向引起***动的方向,她撇了撇嘴,“我们也去看看吧。”她伸出小手指了指街中人群颇多的地方。

    未等颜铭应声,她便径自朝那处迈开了步子。

    他无奈的笑了笑,随即跟在了女子身后,朝那处走去。

    行至人群聚集处,柳璃用尽力气扒开众人挤了进去,目光朝轿子内的女子一探。

    只见轿内正坐着一名素妆清雅,却容颜绝美的女子。一袭淡紫的轻纱衣裙,正玲珑的裹至她身,将她身子的曲线描绘的恰到好处。

    而她双手的臂弯处,则是挽着长长的烟纱,宛若飞天画卷般走下的女子。

    不娇不媚,却倾城无双。

    柳璃咬了咬唇瓣,不禁叹道:“真美。”

    此时轿内的女子眼眸轻轻一转,扫向了她所在的方位。眸光却是忽的一凝,莞尔一笑。

    见女子正对着自己所在的方位款款而笑,柳璃很是好奇,便转过了头,却发现立在自己身后的颜铭也正对着轿中女子回应了淡淡一笑。

    她不禁诧异,莫非这二人相识?

    来到此处已有一段时日了,自己却是甚少出门,从未听颜铭说起,他在这里有认识的朋友。

    这些日子以来,都是他在照顾着自己,在那些痛苦难熬的夜里,都是他一路陪自己走来。他们是最亲密的朋友,就像家人一般。

    轿子终是开始移动,从她面前缓缓而过。柳璃转过身,看向了自己身后的男人,“你们认识?”

    眼前女子在暖阳的熙照下,肌肤显得格外的白皙盈透,脸颊上也蕴着一抹微微的轻红。

    “嗯。”他淡淡的应了声,并未去过多的解释与这女子的关系。

    看着她额际已铺了点点轻薄的汗珠,他担心她刚恢复的身子有些受不了长时间的出来走动,刚准备邀她一道回客栈。

    一名身着轻便装束的女子却猛的出现在了二人眼前,小手拍上了他的肩头。

    柳璃微微一惊,便开始细细打量着这名忽然而来的女子。

    她着了一身藏青色的衣袍,脚上则是一双暗红色的靴子,且并未梳一般大家闺秀那般的发髻,只是简单的绾了个髻,束了一根发带。

    而她的肤色,并不很白皙,容颜不着粉饰,却仍是干净清秀。

    颜铭转过身,这女子却娇嗔道:“颜哥哥,我今日才随大哥保镖归来,方才我让大哥去客栈邀你,你为何不来?”

    颜铭伸手摸了摸这名女子的脑袋,轻笑,“我自是知道云天兄才回,定是与夫人团聚,又怎会邀我去。”

    “啪”的一声,女子用小手将他抚在自己头顶的大掌打掉,撅嘴道:“此去保镖,路过了兰翎府,在山中有幸寻得了一块很好的铁矿,我便命工匠打了一把剑,回来的路上一直想着回来送你,我们已有四十几日未见了,难道你一点都不想我吗?早在半月之前,我便已书信告知你,我们会近期回来,没想到就我一人激动而已。”她清脆的娇音,宛若燕鸟般,莺莺而鸣。

    颜铭无奈的笑了笑,正想开口解释点什么。她却将目光转向了柳璃,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立于男人身旁的女子,身着一袭浅白的衣裙,容颜清婉素雅,眉眼盈盈若水。尤其是那双眼,墨染幽凝中,勾出了一许灵动的清泓。

    似星而耀。

    尽管她的衣着与发髻都甚为简单清雅,却仍能从她眉间映出隐隐的倾城之姿。

    瞥了眼颜铭,女子开口问道:“她便是容仙口中的女子?”

    柳璃看了看身旁的男人,上前一步,朝她道:“你好,我是柳璃,还请问姑娘芳名?”

    “谷云依。”女子淡淡应声。

    这名忽然而至的女子,便是金安镖局谷云天的亲妹妹,谷云依。

    这金安镖局可说是云瑶府最大的镖局,时常往返与云瑶府与各大州府之间。保的都是极为贵重的物件,从未有过闪失。这沿途的山贼要是听到了谷云天的名号,那都是要绕道打劫的。

    颜铭瞥了眼谷云依,“你怎么会突然出来?”

    女子皱了皱小脸,一脸委屈道:“怎么会来?还不是想第一时间把剑送给你,我去了客栈找你。店小二说你和柳姑娘下午便出去了。我在客栈里碰见了容仙,他似也在等你。于是我便自告奋勇出来找你们了。”

    “也罢,那我们现在便回去吧。”颜铭目光转向了身旁的女子,淡淡开口。

    柳璃点了点头,便随他一道迈开了步子。

    三人一路行至客栈门口,颜铭率先踏入了大厅,而柳璃则是行在了最后。大厅内甚为热闹,十几张桌子几乎全是满席,而店小二也是忙在大厅中来回穿梭跑堂。

    她正将方才庙会上颜铭买给自己的小玩意拿在手中把玩,一名端着菜肴的小二从她身旁急急而过,身子碰撞间,她手中的物件滑落在地。

    她弯下腰,将落地的物件拾了起来,轻轻的拍了拍上面沾染的灰尘。目光不经意的落向大厅内的一桌客人,柳璃发现那桌客人似乎正诧异的望着自己,眸光交汇的刹那,那桌人迅速的别开了眼。

    见对方如此不自然的举动,她不禁微微的狐疑了一番。

    而此时,颜铭正立在楼梯口,朝她唤道:“柳璃,快来!”

    她轻轻的收了目光,随即朝他所在的方位迈开了步子。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1-18 22:58:09
正文 206206.不顾生死

    踏入他的厢房,一名男子正静坐于圆桌前,看得同行而来的三人,他淡淡一笑,“回来了。 ”

    颜铭点点头,瞥了眼身后的女子,示意她在男子身旁的凳子上坐下。

    柳璃在男子身旁缓缓落座,乖巧的将袖子捋起了些许,把手腕搁在了桌面上。

    男子伸出手,指尖轻探上了她的脉息。她目光静静的落向一旁神色颇为专注的男子,这段日子以来,都是他在为自己诊脉和治疗。

    他沉静的模样仿佛不谙世事,眸光纯净而又无绪。总是爱着一袭飘逸的白衣,淡薄如云。柳璃实难想象,这样一名仙风道骨的男子,竟有一手高深的医术。

    而这名男子,便是容仙。

    看得他的神色似乎由宁静转为浅忧,立于二人身旁的颜铭似乎有些心乱,而柳璃,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柳姑娘如何了?”他心中的话语,终是脱口而出。

    容仙却是皱了皱眉,“莫打扰我。”他仍将指附在柳璃的手腕处,甚为认真的感知着她的脉息。

    片刻后,见他依旧一副不言不语的模样,一旁的颜铭心中一急,他一把打掉了容仙附在身旁女子手腕上的大掌。

    “究竟是如何?你倒是说话,需要什么药材我这便去派人弄来。”颜铭眉间一拧,急急的开口。

    容仙眸光一转,看向柳璃,轻笑,“恭喜柳姑娘,你已然痊愈。”

    “既然她已痊愈,你又为何一脸愁容?”颜铭不等柳璃开口,便率先问道。

    容仙轻眯了眼眸,斜了他一眼,“我在想,某人会不会爽约。不肯把千年紫晶给我。”

    “过些时日,我便派人送至你府上,可好?”颜铭眉目一展,淡淡应道。

    容仙起身,意味深长的瞥了眼柳璃,“果然是美色害人啊,那我便等着了。”他唇角一扬,随即迈开步子,朝门口踏去。

    他刚走出厢房,谷云依忽的一凛,喃喃道:“他怎么把大哥交待的事情给忘了。”看了看房中的颜铭,她开口,“我去去便回,等会再过来。”

    话音刚落,她便快步朝容仙追去。

    看得那女子一惊一乍的模样,颜铭顿时笑了。

    柳璃将目光转向他,忽的想起了之前容仙与他的对话,便开口问道:“方才容仙和你说的是什么?”

    “你有见过容仙正经的时候吗?”他眉眼弯弯,醉人的桃花眼仿若透着一抹淡淡的迷离之气,轻媚而又暖熙。

    柳璃微低了头,开始细细回想自己这段日子以来同容仙的相处。他不是对着一只蜜蜂谈心,便是穿着一身戏服拉起二胡吟唱。确是从未见他正经过。

    想到此处,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便对了,莫要理他。”颜铭唇角微扬,淡淡开口,“如今你身子已痊愈,日后有何打算?”

    柳璃微微一顿,她从来都不属于这里,未来何去何从,自己竟也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眼前女子眸中流露出了一丝茫然与无措,颜铭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谷云依便忽的踏了进来,直直的行至了他面前,略显沮丧的开口道:“容仙这个大骗子。”

    “他又怎么得罪你这个大小姐了?”他微扬了眉,调笑道。

    谷云依鼓了鼓小脸,愤愤开口,“那日我看见大哥瞒着嫂子悄悄去找容仙,我便也跟了过去。亲耳听见大哥准备给嫂子一个惊喜。这算哪门子的大哥,我是他亲妹妹,有了好东西就想着自己的娘子,方才我去找容仙问个清楚,他居然哈哈大笑,说那东西只能给嫂子。”

    她咬了咬牙,猛的坐到了凳子上,“这算哪门子的事,烂骗子。”

    听完她的一番话语,颜铭竟是笑了起来。谷云依见他笑了,便撅嘴道:“你也笑,笑什么?”

    他眼梢轻轻一挑,嗓音中却仍带着些许笑意,“云天兄与夫人成婚两年有余,夫人至今仍无所出,我看这东西你还是不要去争的好。”

    柳璃一听这话语,忽的扬声而笑,露出了一口亮洁的贝齿。

    颜铭侧过脸,恰好将她在阳光下笑靥如花的模样尽收眼底。见到她如此明媚若熙的笑容,他心中轻轻的荡开了一波涟漪。

    过了半晌,谷云依终是反应过来,颜铭是在暗语那事。她不由的一阵羞赧,脸颊上的晕红一直蔓延至了耳根。

    只觉羞涩至极,她忽的起身,便要追着颜铭打。

    柳璃见状忙上前去,本想劝住二人,但看这样子实是好笑。便未开口说话,静立在一旁看好戏。

    颜铭有一身俊功夫,身手异常敏捷,这谷云依根本毫无办法欺他半寸。咬了咬牙,她极为不甘的怒吼道:“是英雄好汉就站住,不许动。”

    柳璃捂着小嘴笑到肚子痛,看着谷云依那满脸通红的娇羞模样,她终是忍不住调笑道:“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是情哥哥和情妹妹在打情骂俏。”

    她话语一出,二人瞬间止住了打闹。

    谷云依本就晕红的小脸,此时愈发的灼红了。仿若一只熟透可摘的番茄。她眸光一转,撅嘴道:“柳姐姐,你在说什么。”

    柳璃看着二人,仍旧笑意不减,“我说什么了?不记得了,只知道这方法很管用,你俩终是消停了。”

    此时,已快接近晚膳时分,颜铭瞥了眼她,“我下楼去吩咐小二准备晚膳,你俩说说话,我去去便回。”

    柳璃点了点头,眸光落向了他离去背影,他似乎有一些不愉快,是错觉?

    颜铭缓缓踏至了一楼大厅的掌柜处,点了一些菜肴。其间,他特地嘱咐有些菜肴不要选用菠菜和芹菜做搭配。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对柳璃的口味喜好,颇为了解。

    她其实是个挺挑嘴的姑娘,不爱吃的东西却又都是甚有营养的。但为了她的身体健康考虑,他经常特别吩咐,将这些食物精致的加工成另外一种口味形态,或是碾碎,掺到她爱吃的食物里一道。

    转过头,他目光落向了角落处的那一桌人。此刻,那群人已不在。
这群人是几日前入住客栈的,他当时便留意到了,方才进门时,他也特别注意了一下。瞥了眼在记菜品的掌柜,他顺嘴问道:“那桌的客人呢?”他将目光再次落向了那张桌子。

    掌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应道:“公子,方才那几位爷已经结了住宿,走了。”

    “嗯。”颜铭点了点头,淡淡的应了一声。

    转身回到二楼,他刚推开雕花木门,便发现两名女子正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他顿时一阵狐疑,忙走近了二人,“发生了何事?我才下楼去了一会,你俩便如此好了?”

    二人相视一笑,谷云依微扬了下颌,娇俏道:“这是我们女人的事,和你们男人没关系。”

    颜铭略显错愕的看着二人,她却转过小脸,浅笑吟吟的看着柳璃道:“柳姐姐,等下用过晚膳后,我们一道去逛街市吧。”

    晚膳时,两名女子亲热的坐在一路,互相替对方夹着菜,完全将颜铭晾在了一旁。

    颜铭一脸闷闷的径自扒着碗中的米饭,瞥了眼柳璃。

    也不想想是谁不日不夜的照顾你到康复,没良心。

    待三人用过晚膳后,谷云依便拉着柳璃去到了夜间的街市上,站在街中朝前方投去目光,瞥见一众人围观的地方似乎是有杂耍,她唇角一扬,“那边似乎是有表演,柳姐姐,我们过去看看。”她一把拉过了柳璃,快步朝人群聚集的地方踏去。

    看着瞬间远去的二人,颜铭微叹了口气,闷闷的跟了上去。

    二人相携来到人群外围,互望了眼,随即用力钻进了人群中,片刻后,二人已在推挤中,站在了人群的最内圈。

    目光落向人群扩出的那块空地上,一名年纪不大的女子,正在向众人表演,喉顶长矛。

    只见那女子蹲着马步,双手紧握着长矛,朝自己的喉咙处缓缓施力。一寸一寸的向内推去。

    渐渐的,长矛的矛身已开始有了些许弯曲,但那女子的喉咙处却只是有了点点微红,并未刺破,见一滴血。

    此刻,身后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了热烈的掌声,而谷云依更是大声的吼了句,“好!好厉害。”

    她从腰间的小包中取出了一锭碎银,豪爽的抛进了女子前方的木盘中。

    柳璃瞥了眼身旁的女子,不禁微微一笑。这女子还是一副小姑娘的心性,善良且直爽。但她似乎却有着男女平等的思想。

    她将小手摸向自己的腰间,也朝那女子的木盘中投了一锭碎银。

    这里的表演已接近了尾声,人群也渐渐散去。谷云依四处张望着,却找不见颜铭,撇了撇嘴,她开口道:“这颜哥哥也不知道哪里去了。”稍稍顿了顿,她继续道:“算了,我们先不管他了。”

    眸光一转,她瞥见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处,正有人在投掷飞镖。这个,可是她的最爱。小手将柳璃的手一抓,她忙拽着身旁的女子朝那处摊位奔去。

    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吆喝着,“若有谁能连续十次都射中红心,我家老爷赏银一百两。”

    这靶子的红心处并不大,约莫只有一个李子大小,若能五支镖都中红心,已是极难,更莫说十支都容纳在内。

    可四下,仍是围了许多人,似乎都在争相观望,谁有这个本事能赚到这一百两。

    谷云依顿时来了兴趣,丢下了柳璃朝那处奔去。

    她立在原地,看着这丫头一副猴急的模样,略显无奈的浅笑了几许。

    迈开步子,她朝谷云依所在的人群踏去。而身后,一名醉汉摇摇晃晃而来,正撞上了她的手臂。

    醉汉眉目一凛,恶狠狠的开口道:“是谁挡了大爷我的去处?今日真是倒霉至极,花了五百两也没见得陌妍姑娘一面。大爷今日心情不好,谁敢挡道,还不滚开!”

    柳璃见这名醉汉似有些神志不清,也不想多与这人纠缠,便说了声抱歉,继续朝前而去。

    醉汉却闻到了她身上倾散而出的淡淡幽香,他眨了眨眼,开始细细打量着刚踏出几步远的浅白色衣裙女子。

    他忽的朝前跨出几步,伸手一拦。

    柳璃顿时停住了脚步,略显戒备的看着他。醉汉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神色猥琐的一笑,“哟,这是哪里来的美人,虽不及陌妍姑娘的风韵,却也是个极品。”

    他色心一起,便张开双臂,想要去扑柳璃。

    柳璃见状,本能的朝后退了几步,忽的察觉有人揽上了自己的双肩,她身子随身后人的力道一转,醉汉顿时扑了个空,仓惶中,他跌了个狗吃屎。

    一阵剧烈的疼痛,让这名醉汉的酒意顿时清醒了不少,他缓缓起身,骂咧道:“是哪个混蛋来坏老子的好事。”

    转过身,他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

    柳璃站定步子,转过头一看,身后的人,正是方才不知所踪的颜铭。

    他微微一笑,眸光定定的落向她,“没事,有我在。”

    前方,醉汉拿着匕首朝二人冲了过来。颜铭手臂一转,将女子推至了自己的身后,随即左腿一扬,动作敏捷的朝醉汉踢去。

    双手一直护着身后的女子,他单用腿上功夫,便将醉汉再次踢翻在地。

    缓缓转过身,他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云依这丫头,一激动什么都忘了。”他伸手一拦,护着柳璃朝谷云依所在的方向踏去。

    二人没走出多远,那名醉汉便执着匕首再次冲向了二人,想要偷袭颜铭,匕首刚举起,脚下的石头将他一绊,人重心朝前一跌,他的匕首随着力道转向了柳璃。

    颜铭敏锐的转过身,在那匕首即将刺向身旁女子的一刹那,他用手一挡。顿时,他掌心便被锋利的尖刃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血流如注。

    腿上猛的一发力,他再次将醉汉踹倒在地。

    见他掌心的血一直汩汩的顺着他手腕蜿蜒而下,柳璃忙急急的从腰间掏出了棉帕,将他的伤口暂时包扎了起来。

    此时的谷云依刚看完飞镖表演,正回头给柳璃说话,却发现她不见了踪影。她一急,忙四处张望着。

    眉目一凛,她发现了立在街中不远处的二人,便迅速的奔了过去。看到颜铭的手血流不止,她忙急急的开口道:“这是怎么了?”柳璃一把拉过她,“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这伤口需要处理。”

    三人回到颜铭的厢房,谷云依一直不停的在给他道歉。柳璃则中柜阁中翻出了纱布和金疮药。

    缓缓将束在他手掌,已被染的鲜红的棉帕解开,她用清水沾湿纱布轻轻的替他擦洗着伤口。

    这一道伤痕深且长,从头至尾贯穿了他的手掌,皮肉都已外翻了开来。

    “我去换些清水来。”谷云依端起了小木盆,朝厢房外踏去。

    执起手边的金疮药,柳璃开始细细的撒在他的伤口处,随即用干净的纱布轻轻推拨着药粉。

    看了眼神色淡然的男人,她咬了咬唇瓣,“我好像欠你的越来越多了。”

    颜铭却是唇角轻凝,淡淡道:“都已经这么多了,再多一点也无妨。”

    柳璃不语,只是依然专注的替他处理着伤口。

    待一切都处理好后,她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夜已深,谷云依似乎已不太方便回府了,柳璃便将她带至了自己的厢房。

    二人一番洗漱过后,便在同一张床榻上睡下了。

    躺在床榻上,谷云依拉着她一直寒暄着,直到她身旁渐渐没了声响,缓缓侧过脸,那女子已呼吸均匀的沉沉睡去。

    柳璃却是仍旧毫无睡意,她脑海中不自觉的便会浮现出颜铭今日为自己挡那一刀的情景,她只觉自己的心绪有些复杂。

    *******

    接连两日,谷云依都会来客栈中陪伴柳璃,二人的关系,似乎比前几日,更加的融洽了些。

    这几日,柳璃每日都会帮颜铭的伤口换药,可伤势却是毫无起色。尽管她每日都将伤口清洗的干净细致,可伤处却仍是化脓红肿了。

    谷云依见状,便猜测是那匕首有毒,二话不话,她嘱咐了柳璃几句,便出门去请容仙过来一趟。

    没过多久,容仙便匆匆的赶至了客栈,将颜铭的伤口细细查看了一番后,他写了一张方子。

    “按照这个方子上所写去抓药,不出五六日,便能好了。”他淡淡的瞥了眼坐与颜铭身旁的柳璃。

    谷云依一听这话语,忙伸手抄起了桌上的方子,“我这便去将药抓来。”

    “我也去吩咐小二打盆干净的清水来。”柳璃看了眼房中的二人,起身随谷云依一道踏出了厢房。

    将各类事宜向楼下的小二吩咐了一番后,她再次踏着楼梯,上到了二楼,却瞧见容仙正斜斜的倚在走廊的雕花栏栅旁。

    行至他身旁,柳璃开口道:“为何在这里站着不进去?等云依吗?”

    “我在等你。”容仙淡淡应声。

    柳璃略显错愕的反问,“怎么?”

    容仙眸光缓缓一挑,凝向了不远处,“那小子让我什么都不要说。但不说,你又怎会知道。”

    “救你的药,是我师傅花了一辈子的时间研制而成,这世间只有一颗。为求得此药,他亦是不顾生死。”他一字一顿的开口,眼眸中蕴了抹淡淡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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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7207.断了讯息

    柳璃听得他的话语,一瞬懵在了原地。 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小子却不许我在你面前提起只字片语。”容仙瞥了眼她,将倚在雕花栏栅上的身子直了起来。

    柳璃咬了咬唇瓣,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他已迈开了步履,朝楼梯的方向踏去。

    低头犹豫了片刻,她还是缓步行至了颜铭的厢房门口,推开雕花木门走了进去。

    此时的颜铭,正望着自己的掌心失神的发着呆,伤口全数暴露在空气中,并未缠绕纱布。

    柳璃将手中顺道带上来的茶壶放至了圆桌上,急急的对他开口道:“都已经化脓了还不小心些。”她清灵如水的嗓音中透了一抹微微的轻责。

    颜铭看得身旁女子如此焦急的反应,忽的轻笑,“我是男子,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倒是你,忽然如此激动做什么?”

    柳璃瞥了眼他,径自在圆桌旁坐下,随即倒了一杯茶水朝嘴里灌去,可由于茶水过于滚烫,她刚喝了一口,便猛的将水杯放置在了桌上。

    小脸则因烫到了口舌而皱成了一团,颜铭见她颇为娇憨的神态,不禁扬声而笑。

    雕花木门被人轻缓的推了开来,谷云依正拿着抓好的草药踏了进来。刚一踏入,她便察觉到房内似乎弥散着一丝古怪的气氛。

    撇了撇嘴,她并未多想,便拉着柳璃一道给颜铭上药。

    入夜后,谷云依被她大哥派人寻了回去,而柳璃则是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厢房。洗漱一番了后,她褪掉绣鞋,爬上了床榻。

    躺了半晌,她却是毫无睡意,眸光探向微开的窗栏,她缓缓坐了起身,披上衣袍,套上绣鞋,行至了窗棂前。

    手肘撑在窗台上,她抬头望向了稀星点点的天幕,浓沉似海的深幽中,泛着许许星芒,周围似乎还缭绕着淡淡的薄烟之气。

    脑海中忽的有了一些模糊的影像,她似乎以前也常常这般遥望天幕。皱了皱眉,她想要回忆更多,却发现脑海中竟是越来越空白。

    微叹了口气,她想起了今日容仙的话,心中不觉的动容了几分。柳璃将衣裳穿戴好,出了厢房,向隔壁颜铭的厢房踏去。

    行至他房门前,柳璃刚要伸手敲门,雕花木门便从内被拉了开来。颜铭忽的出现在了她面前。

    四目相对,二人久久无声。

    半晌,他终是打破了沉默,“进来坐会吗?”

    *******

    重华殿。

    池宋独自候在殿门处,眸光轻探向了殿内的男人。

    半月前,连澈秘密出宫,回来后便直接去了玉萝宫。那夜究竟发生了何事,谁也不知道。

    翌日,他便下旨,惜妃身子不适,不许任何人随意探访。

    从那以后,连澈夜里便经常一个人呆在重华殿,批阅奏折至深夜。就连新妃那处,也不曾再去。

    每每宫人前去伺候,都会发现,放置在龙案上的茶点未曾动过一口。

    宫内响起了孤幽的打更声,此时已是四更天。

    今夜,会有派出去的暗卫回来汇报,而连澈,正在等这次回探的消息。

    他每日都是批阅奏折到四更天,然后小憩片刻,五更天上朝。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名暗卫闪现在了重华殿中。

    片刻后,池宋听到了里面传来了重重的物件落地声。他一惊,忙快步跨进了殿内,急急的冲到了龙案前。

    此时的连澈,正静立于龙案前,案台上所有的东西,都被他掀至了地面。

    而他轻垂于身侧的大掌正紧握成拳,悬深似海的眼眸中,那缓缓淌动的眼波,似在狠狠的压抑着什么。

    当夜,他便宣旨,秘密召见了温玉,沈相等人。

    *******

    缓缓踏入颜铭的厢房,柳璃只觉烛火让房内透着一抹轻暖氤氲的光耀,不媚不烈,却缭绕至极。

    圆桌上,正静静的躺着一只埙。她缓步行至圆桌旁,拿起了桌上的埙,埙身上有着精美的雕刻花纹,纹路甚为古怪。但依做工雕刻来看,定是价值不菲的。

    “方才隐约听到埙曲,原来是你在吹。”她转过小脸,望向了身旁的男人。

    颜铭忙轻声应道:“是否我影响到你歇息了?”

    柳璃笑着摆了摆手,否认道:“恰恰相反,今夜似乎难眠。我心中有点闷堵,但你吹的埙曲婉转且悠扬,让我心中的烦闷已渐渐烟消云散。”

    “方才在窗边,隐约见你房内的烛火还亮着。我便想你可能还未歇下。”她微低了头,轻轻的眨了眨眸子。

    见眼前女子似有拘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颜铭唇角微扬,打趣道:“我要死了。”他清悠如风的嗓音中透了抹微微的笑意。

    柳璃心里一惊,忙开口问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你只是手有伤。”

    颜铭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一脸认真的应道:“你再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我便会因为想不出逗你开心的办法而愁死。”

    柳璃微微一顿,略显错愕的看着他,随即认真的吐出了几个字,“你能再讨厌点吗?”

    颜铭却是笑了,弯弯如月的眉眼,在橘色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的轻媚迷离,秋水昭昭。

    右手提起桌上的茶壶,他替柳璃倒了一盏茶,推至了她面前。

    柳璃看着茶杯,忽然想到了什么,“你的手受伤不轻,还能吹埙?”

    她话音刚落,颜铭便执起了桌上埙,用指尖轻嵌着移至了唇边。霎时间,便有一支清悠缠绵的曲子盈盈的飘荡而出。

    曲音柔灵且空幽,婉转中带着别样的起伏之音。似乎隐隐中能将人的思绪带到千里之外的塞北江南。

    柳璃不由的将身子俯在了圆桌上,小手托着腮,眸光悠悠的望着身旁的男人。

    她的心,已有多久没这般平静了。

    那些记忆,虽是不甚清晰,但她内心的疼痛,却是如此清晰。

    但此时此刻,她心底那些莫名的伤痛都已随他悠长的埙曲渐渐消散,离她远去。也许正如他所说的那般,将那些伤痛当做上辈子的记忆,便是最好的方式。
如今,她周围的一切都是新的,新的人生,新的朋友。这样的日子,很好。

    一曲吹毕,颜铭侧过脸,望向了身旁的女子,细细的打量着她。柳璃轻阖上眼眸,神色悠然恣意,唇角凝出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颜铭,能再吹一曲吗?”

    颜铭轻笑,将埙再次移至了唇边,又一曲清音,开始悠悠的在他灵活的指间荡漾而出。

    良久,柳璃忽然一惊,她抬头望向了他的手,那层层叠叠的雪色纱布中,已隐隐的映出了一抹红。

    她直起身子,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埙,皱眉道:“你是傻子吗?”

    颜铭眼眸直直的望向她关切的目光,毫不避讳的应道:“我想当一辈子的傻子。”

    看着眼前男人深幽炙烈的目光,柳璃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海,忽的如小石轻落般,荡漾开了一圈涟漪。

    这个生着一副媚惑桃花眼的男子,从未用这样灼热的目光看过自己,那秋水般的双眸中,似乎还轻漾着点点似在压抑的情绪。

    可如今的她,实在不想和谁再有过多的牵扯。

    柳璃别开眼,轻轻开口道:“夜深了,你好好歇息吧。我不打扰你了。”她不再看他,只是径自转身,朝厢房门口踏去。

    颜铭静静的立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离去在自己面前,他垂下头,看着自己受伤的左手,自嘲一笑。

    自从她醒来后,身子恢复的一直很快,看上去也是神色悠然,心情愉悦。并未有任何异常。

    但是却暗地里死死的守着自己的心,似乎是生怕再轻易遗失给谁。

    目光落向自己掌心那一道沁出纱布的鲜红,他轻凝了唇角。

    这手伤值得,即便是一次次用药物来让自己的伤更严重,他亦不悔。

    *******

    五日后。

    柳璃正独自一个人在谷府的后院闲晃,一座精致华美的花池正坐落于后院的中央。占地面积还是颇大的。

    除此之外,院中各类假山花树,包括石桥凉亭,可谓是应有尽有,毫不逊色与一座小型的皇家园林。

    这一切,便足以证明谷家在云瑶的势力和财力,这绝非是一般的首富可以比拟的。

    今日清早,颜铭便携了她一道来拜访谷云天,因为谷家乃镖局,所以一入府时,她便瞧见了好些弟子在前院操练,而院落两旁,则是摆满了各类兵器利刃。

    颜铭与谷云天甚久未见,加之二人又有重要的事情商议,可能会比较久。怕柳璃觉得无聊,颜铭便让她先去后院独自逛逛,一会让谷云依去陪她。

    柳璃此时正伏在花池上方的石桥旁小憩,低头望向下方的清澈的池水中,里面竟是圈养了好些个珍稀的观赏鱼类。

    她不禁感叹着谷家实力的雄厚。

    谷云依缓步踏入后院,一眼便瞧见了倚在石桥旁的柳璃。方才家中的家丁来传话,说颜铭与柳璃来了府中,大哥说柳姑娘正在后院中等自己,让她赶紧过去。

    听得这个消息,她不免心中窃喜了几分,便先去了一趟大哥的书房,想见见颜铭。刚到书房门口,准备踏进去,她便听到了二人的交谈声。

    “你还真的看上了那个苏清浅?”谷云天瞥了眼身旁的男人,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颜铭轻垂了眉眼,眸光幽幽,“她如今是柳璃。”

    “有什么区别吗?”谷云天皱了皱眉,沉声反问。

    “你不要忘记她的身份,她不可能嫁给你。”

    谷云依听到二人的对话后,便没了心思。她微低着走,返身朝后院行去。颜哥哥看上了柳姐姐吗?甚至想要娶她为妻?

    还是苏清浅?这个女子她是知道的,虽然她们跑江湖的对朝中之事并不关心,但是苏相密谋造反之事却是全国都是知道的,苏清浅乃苏相之女。

    之前经过集市的时候,她还无意间看到过皇榜。大概意思便是,苏相密谋造反,被满门抄斩,株九族。其中二女儿苏清洛本为九王爷嫡妃,现在已被褫夺了王妃的封号,贬为伺妾。

    这男人犯错,为何要株连家眷,想来也是甚为可怜。

    只是为何方才听大哥说颜哥哥想娶柳姐姐时,自己心里却是莫名的生了一丝闷堵。

    甩甩头,将那股莫名的情绪甩掉,她快步朝柳璃行去。

    柳璃瞥见她正朝自己而来,忙直起身子,向她迎去。

    谷云依一手拉上了她微凉的小手,拖着她踏至了凉亭落座。轻轻的凝着身旁这个清瘦却温暖的女子,她唇角不禁微微轻扬了几许。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在她心中,就只有眼前这个唤为柳璃的女子。

    清清淡淡却隐隐倾城的容颜,不施粉黛,眼眸晶亮如星。虽然她看上去甚为淡薄素雅,仿若不经世事般。但却有着盈柔温暖的性子。

    看似不温不火,却能不经意的轻暖人心。

    *******

    云瑶别院。

    一名男子立在院中,径自开口道:“这第一次陪主子出来,怎么就赶上这事,你们谁进去禀告?”

    另外二人瞥了眼他,仿佛在说,除了你还有谁?

    男子狠狠的瞪了眼二人,“死了我,也跑不了你们。”

    听得厢房内传来微微不耐的催促声,男子忙急急的行至了门前,轻缓的推开了雕花木门,朝靠坐在红木椅上的紫袍男子施了个礼。

    不等紫袍男子开口,他便率先说道:“主子,方才派出去的暗卫根据之前得到的线索去到了悦来客栈追查。但人已不在了。此时去向暂不明。对方似乎知道我们在暗中调查,跟踪的人也被不明身份的人***扰,暂且失去了目标。”

    他本以为会遭到紫袍男子的斥责,却不想,他没有过多的说什么,只是淡淡吩咐道:“继续查。”

    男子意会,再次朝他施了一记礼,退出了厢房。

    紫袍男子起身,缓缓踱至了窗棂处。眸光轻轻的挑向了窗外的花树。

    那夜,他收到了派出去暗卫的秘密回报,在云瑶府发现了苏清浅的踪迹。当夜,他便秘密召集了朝中的重臣,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就马不停蹄的朝云瑶府赶来。

    今日刚到,他们便在离城不远处的别院安顿了下来。可如今,一切的讯息暂时都中断了,他微微皱了皱眉。

    随着手握茶盏的力道越来越大,那茶盏已教他捏的轻声而碎。白瓷残片正一片片的躺在他掌中,而那越收越拢的力道,却是没有丝毫的停下。

    瞬间,鲜红的血便顺着残片的边缘一滴一滴的坠落,而他却似乎并未察觉到,仍是死死的握着,那残片的尖锐已深深的扎入了他的皮肉中。

    而他,因用力过大而微微颤抖的手,则似在狠狠的压抑着胸中就要爆裂的情绪。

    是谁?竟然能在重华殿把人换走。而这人,竟然还知道自己在追查此事。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1-18 22:58:38
正文 208208.恍若隔世

    *******

    柳璃独立站在一个空旷无际的房子内,四周的景象似真似幻,模糊不清。

    她略显惊恐的瞪大了眸子,努力的想要看清周围的一切,却发现所有的东西都失了色彩,只剩黑白。

    恍惚中,她终是隐约看清自己周围,似乎都是人。而地面,则横陈着数具尸体,一切仍是黑白,但那流淌而出的血,却是鲜红灼眼。

    那些人的服饰与妆容,她完全看不清,只有一团一团模糊的影像。而脚边的尸体,却是异常清晰。

    全是断肢残骸,几乎没有一具尸身是完整的。而那妖靡浓艳的血水,却是不断的朝她脚下蔓延,直至将她白色的鞋底全数湮没。

    原本黑白无色的世界,开始渐渐被鲜红占据,不知不觉中,她已满眼,甚至满身都沾染了血的色彩。

    正待她惊惧的想要大喊之际。前方,忽的透来了一抹淡淡的嗓音,她虽听不清那人的吐字,却冥冥中感觉,那是在轻唤自己。

    她寻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所有的血红瞬间破开。却发现前方似笼着一层淡淡的薄烟,一直缭绕在那处,久久不曾散去。

    又是一声淡淡的嗓音传来,她愈发急切的想要看清迷雾环绕间,那立在人群中央,一袭月白衣袍男子的容颜。

    心里一急,柳璃一瞬从梦中醒了过来。

    抚了抚眉眼,她缓缓坐了起身,轻轻环顾了一番四周,这里已不是客栈。

    昨日,她与颜铭便住进了谷府。

    因为方才的梦,她已睡意全无。小手抓起铺展在被衾上的衣裳,她往身上一披,索性套上绣鞋,出了厢房。

    来到院中,柳璃径自坐上了花藤下的秋千,轻轻的荡着。

    那个场景,近几日总是频频的出现在她梦中。

    那名月白衣袍的男子究竟是谁?

    自己虽看不清那男子的容颜,可每每见到那场景,听到那模糊的嗓音,却总会让她的心莫名疼痛。

    微低了小脸,柳璃木木的盯着自己随秋千而晃动的身子。那梦,让她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她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

    翌日。

    云瑶府天音州的街市上,连澈迈着轻雅的步履,缓步而行。而池宋,温玉与成泰三人则是谨慎的随在他身后。

    后面的三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肚子的苦水,无处可倾的模样。方才从悦来客栈出来后,连澈便一路无语。

    也没有说要去哪处,此时三人怕斗胆去提议什么,惹来一身麻烦,所以皆是一副小心翼翼却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方才客栈的掌柜说,确是有一名他们口中描述的女子与一名男子在客栈住了两月有余。这掌柜话音刚落,他们三人便瞬间从连澈身上察觉到了一抹逆袭的寒意。

    那掌柜说,柳姑娘身子较弱,很少出房门,基本都是呆在自己的房中。只是到了用膳和服药的时辰,颜公子会将汤药与饭菜亲自送去。

    这段日子里,倒是有一男一女时常来探望他们。其他的,便不得而知了。

    行在连澈身后的三人,不禁互望了眼,这柳姑娘想必便是苏清浅了,但这位颜公子又是谁?

    温玉瞥了眼二人,仿佛在说,是她又如何?我还是那句老话,她配不上主子。

    见二人皆不予回应,他再次盯了眼二人,熊样。

    几步上前,他贴在连澈身后,开口道:“主子,昨夜收到消息,人果然已到云瑶府。目前已派人盯上,这对接之人,想必绝不会轻易露面。”

    连澈微微颔首,淡淡开口,“这事,暂缓片刻也无妨。关于私盐之事却不能再拖。”

    “根据目前的调查情况,国内价格紊乱的私盐源头,皆来自于云瑶府,只是这出处,还有待查明。”温玉微低了头,再次汇报道。

    连澈远眺向前方,眸光浅凝了几分,淡淡的应了声,“嗯。”

    随在他身后的池宋,一眼瞥见了前方一个店肆伸出来的巨大招幌,岑香阁。他眸光一转,忙行至连澈身后,一揖,“主子,前面有一家茶楼,不如去坐坐,顺道可打探一些消息。”

    连澈不语,只是将目光落向了那座茶楼,算作默许。

    池宋回头扫了二人一眼,仿佛在说,怎样?我这个提议还不错吧?

    二人皆无声的横了他一眼,继续朝前走着。

    停在岑香阁的门口,连澈眉眼淡淡的将整个楼宇环顾了一遍,便迈开步子,踏了进去。一行人刚进入大厅,便有掌柜热情的迎了上来。

    池宋朝他点头示礼,“掌柜的,我们要一间上等的雅间。”

    一听这话,掌柜便朝他一揖,“这位大爷,真不好意思,这最后一间上等的雅间已给陌妍姑娘定下了。”

    池宋忙从腰间摸出了一锭银子,递至了他面前,“办法总会有的。”

    “并不是小人不肯帮忙,这雅间,确实没有了。”掌柜一脸为难的看着他,躬身开口道。

    一道温婉如月的女声从二楼的走廊缓缓透来,“看公子等人有些面生,并非本地人。若你们不介意,可以同我一个雅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二楼的雅间的门口,一名女子似是正要进门,却止住脚步转了身。她正浅凝着连澈,容颜绝美,唇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

    一袭浅紫衣裙,映她倾城之颜,不娇不媚,却美得令人心醉。

    连澈目光直直的探向她的眼,淡淡应道:“那便打扰了。”

    身后的三人不禁微微惊讶了一番,他们实是未想到他会答应的如此干脆。

    女子身旁的侍婢乖巧的行至了楼梯口,候着众人上来,随即将他们一道带入了那名女子的雅间。

    见才到的一群人便能同关陌妍坐在一个雅间,大厅内的众人无不感叹唏嘘道:“这陌妍姑娘从未主动邀请过谁,今儿可是头一遭。看来这风雅俊美的男子,机会也总比别人多。”

    众人收了羡慕的目光,又再次各自的谈聊了开来。

    踏入雅间后,连澈,温玉与成泰在关陌妍的对面缓缓落座,而池宋与那名侍婢则是候在了几人身后。
见众人都已坐定,关陌妍便吩咐了身后的侍婢,将自己存在这里的上好茶叶拿出来招待几位。目光将几人环过一遍,她望向了连澈,“这岑香阁的桂茗茶,可是云瑶府有名的。几位是第一次来吗?”她唇角微翘,温温淡淡的道着言语。

    “还不知姑娘芳名,如何称呼?”连澈眸色淡淡的凝着她,薄唇轻动。

    关陌妍笑了笑,毫不忸怩的应道:“关陌妍。还不知几位如何称呼?”她眸光再次扫过众人,稍稍打量了几许。

    “木瑾。”连澈眼梢轻轻一挑,继续道:“这几位是玉扬,宜成与宋黎。”他依次将温玉,成泰与池宋的化名介绍了一番。

    关陌妍点了点头,回以温婉的笑意。

    雕花木门被人轻缓的推了开来,她的侍婢雅宜端着茶具与糕点踏了进来。

    将之搁置在圆桌上,雅宜安静的退至了她身后。

    关陌妍径自执起了桌上的茶具,在一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开始亲手为大家沏茶。她烫壶,置茶,温杯等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熟稔,且雅致赏心。

    “关姑娘是个懂茶之人。”连澈唇角微翘,淡淡开口。

    一旁的雅宜听得他的言语,忙插话道:“那可不。我们家小姐沏的茶,可是万两黄金不换。今日算你们有福气。”

    关陌妍皱了皱眉,轻斥道:“你这丫头,在外人面前也这般不知礼数,还不快把茶奉上。”

    雅宜立刻噤了声,不再言语,只是乖巧的将茶杯端了起来,正要递给连澈,却教池宋抢先接过,奉至了他手中。

    她撇撇嘴,将其余的依次递至了温玉与成泰的手中。

    见得如此情形,关陌妍倒是不以为意的轻笑,“这位小哥真是讨人喜欢。”她并未抬头看池宋,只是继续替自己斟着茶水。

    连澈执起茶盏移至唇边,品了一口,随即赞道:“次茶乃花溪醉,上万两中,方能精选出一两。”

    “瑾公子果是见多识广。能品出这茶的口感与来历,也绝非是一般的寻常富家公子。”关陌妍眉尖轻扬,不禁感叹道。

    “关姑娘过奖了,只是因我经常与各地有贸易往来,常年会到全国各地游历,因此才对寻常人不太知晓的东西了解多些。”

    关陌妍轻轻颔首,示意雅宜将他的茶杯递至自己面前,“那瑾公子此次来云瑶府,是游历还是贸易往来?”

    将他的杯中再次斟满茶水后,池宋仍是主动的将茶杯递至了连澈手中。

    再次品了几口茶,他应道:“此次在云瑶府,我采购了一批较为贵重的物品,想要带回帝都,但此去路途遥远,恐有闪失,所以想找镖局代为押运。”他不紧不慢的道着言语,清淡如水的嗓音中透了一抹诚然与笃定。

    关陌妍美目一转,浅笑吟吟的开口,“这好办,这金安镖局是云瑶府最大的镖局,专业且信誉颇好。瑾公子不妨考虑一下。”

    温玉见她懂的似乎颇多,不禁开口道:“关姑娘乃一介女子,未想到对镖局江湖之事也了解的如此清楚。”

    “各位见笑了,我是开月荷馆的,以声乐舞蹈为主。既是开门做生意,自然是各行各业的人士都会接触一些,这不稀奇。”她目光凝向一直眉目清淡的连澈,继续道:“诸位想在云瑶府呆多久?”

    连澈将眸光从茶杯转向眼前的女子,“不着急,这地方人杰地灵,我还想多逛逛看看。”

    “既然如此,那瑾公子的第一站,不妨来月荷馆一游。”关陌妍轻凝唇角,淡淡的笑了笑。

    连澈轻扬了眉,欣然同意了她的邀请。

    众人又一道寒暄了片刻后,关陌妍便携了雅宜起身告辞。待她走远后,池宋轻声开口探道:“主子,明日我们真的要去月荷馆吗?”

    连澈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眸光浅凝了几许,淡淡的应了声,“嗯。”

    放下茶杯,他起身,朝雅间门口迈开了步子,“走吧,我们回去。”

    瞥了眼他率先离去的背影,成泰望了眼二人,开口道:“主子是何想法?”

    温玉轻轻的摇了摇头,调侃道:“谁知道呢,估摸是见着美人,舍不得了。”

    池宋瞪了眼二人,急急的跟在连澈身后,奔了出去。

    *******

    今儿是个阳明熙照,明媚浅风的日子。刚用过早膳后不久,颜铭便将柳璃带出了门,他似乎颇为惬意的一路拉着她在路上奔走着。

    柳璃不禁瞥了眼他,好奇的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颜铭却是神秘的一笑,“到了你便知道了。”将她的手臂一捉,他再次加快了些许步履。

    柳璃莫名的望了眼身旁男人的侧脸,撇了撇嘴。这群人是怎么了,云依一大早便出门了,也没交代是去哪。颜铭方才也是匆匆的来到自己的厢房,只说是带她去一个有趣的地方,便拽着她急急的出了门。

    随着他轻快的脚程小跑了一阵,颜铭终是在一座装饰的无比奢华的楼宇前停了下来。

    柳璃略显好奇的扬起小脸,望向了眼前精致华美的建筑。楼宇共有三层,每一层的飞檐边角,都用鎏金镶嵌着白玉包裹了起来,而下方,则是悬着一盏盏如玉兰花般的白玉响铃。

    翠色的镶边雕花匾额中,大大的写着漂亮的三个字:月荷馆。

    这名字,她并不陌生,见到这三个字,她脑海中第一个闪现出的,便是那日在街中遇见的绝色女子,关陌妍。

    “带我来这做什么?”她仍扬着小脸欣赏着这座楼宇的每一处精工细节。

    “一会你便知道了。”颜铭拽着她的手臂,继续朝前而去,进入大门时,两旁的守卫并未予以阻拦。

    柳璃不免想到,看来这里的守卫都是认识他的。

    踏入月荷馆的里面,她再次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里并不似外部看起来那般奢华绝美,而是极为雅致脱俗的。

    大厅的中央,有一个大型的舞台,看样子,这里是供人欣赏表演的场所。从一层至三层,都是客座席。

    不管身在哪处,都可很直观的看到舞台上的表演。而楼顶的部分,则是用素色的烟纱缭绕了千万重,颇有仙灵之态。这里负责打扫的小厮见到颜铭都会点头示礼,想必他一定是常来此处。随着他绕过舞台,行至一个精美的雕花大门前,他掀起门帘,将她带至了后厅。

    此处几乎座无虚席,满是各类的客人,皆在品茶寒暄着。而关陌妍,则是在忙着召唤伙计给各桌添置糕点与茶水。

    立于她身侧的谷云依一眼便瞥见了刚刚到来的二人,她忙快步行了过来,将柳璃的小手一拉,把她带到了关陌妍身旁。

    “关姐姐,这个便是我向你提起过的柳姐姐。”她娇俏一笑,向关陌妍介绍着身旁的女子。

    关陌妍看着柳璃,温婉一笑,“上次我们见过的。”

    柳璃忙点头回了一记笑容,轻声应道:“嗯。”如此绝美的女子,实是让人过目难忘。

    “你们在此先歇息片刻,我邀请的几位朋友也应是快到了,我先出去看看。表演若开始了,会有下人来告知。”关陌妍眸光淡淡的掠过二人,轻笑。

    她转过身子,又对身旁的侍婢吩咐了几句后,便匆匆朝前厅而去。

    “我带你去看华美的衣裙。让颜哥哥在此等她。”谷云依眸光轻轻一转,颇为精灵的笑了笑,便拉着柳璃朝后台踏去。

    来到后台的置衣间,她一眼便瞧见了柜阁内挂着的各式跳舞用的衣裙,几乎各类颜色,各类款式的全有。

    轻轻行至柜阁前,她眸光缓缓掠过,一件红彤的水袖衣裙瞬间便占据了她的眼。小手轻轻抚上衣裙的水袖,轻阖上眼,她脑海中竟是闪现出了一抹女子在大殿中旋转轻舞的画面。

    心中不禁一阵悸动,她取下了这条衣裙,随手套上身,凭着记忆中的感觉,简单的旋转轻舞了一曲。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1-18 22:58:52
正文 209209.相思海水深

    一旁的谷云依看得她舞姿缭绕的模样,不由惊道:“柳姐姐,你也会跳舞?”她微张了小嘴,眸中满是赞许羡慕之色。

    柳璃收住步履,摇头轻笑,“怕是现在也生疏了。”

    她将水袖衣裙褪了下来,重新挂展在了柜阁中。此时,颜铭正寻到了后台的置衣间,伸手将二人一拉,“来,表演即将开始,现在可以过去了。”

    而另外一边,关陌妍已领着连澈一行人来到了前厅二楼一个位置极佳的雅间。它正对舞台的中央,没有任何视觉死角。可将整个大厅尽收眼底。

    而两旁,则是用上好的紫檀木雕制而成的楹花栏栅和彩绘屏风,极致清美而又不失典雅。

    待几人坐定后,关陌妍便吩咐了一旁的伙计,备些上好的糕点与茶水来。目光落向优雅而坐的连澈,她婉婉一笑,随即眸光轻转,落向一楼中央的舞台,“今儿恰巧是我们月荷馆一年一度的盛典之日,稍后将会有各类精彩的表演。”

    “谷镖主今日也会到来,他人脉极广,尤其是在云瑶府,基本上各个行业的翘楚,都与他有交情,可谓是无人不晓,瑾公子若有兴趣,陌妍可代为引荐。”

    她接过伙计送上的茶水,亲自替每人倒了一盏。

    池宋三人暗自交换了一记眼色,皆心领神会。原来主子是这个想法,若借谷镖主的人脉探听,那云瑶府之事说不准会有突破口。

    但那之前,必须要先会会这个谷镖主。

    连澈轻笑,微微颔首,“那便有劳关姑娘了。”

    “不必客气。”关陌妍将斟好的茶水一一送至了几人手中,随即朝众人点头示礼,便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这大厅的三层客座席便全部教人坐满,无一虚位。

    一阵悠婉缠绵的琴音忽的从大厅侧面传来,四周的众人顿时噤了声,只见厅内的侧门处,有两名女子缓缓撩开了门楣上轻垂而下的纱幔。

    一名身着淡蓝色衣裙,蒙着淡蓝色面纱的女子斜抱着琵琶婉婉的走向了舞台中央,轻探着身子,她脚下还不时变幻着步履,幅度不大,却能展示出她的柔蕴。

    好似蜻蜓点水般,娇美而又轻灵。并无太多华丽姿态,却能让她手中轻撩柔拨而出的琴音,使众人在空幽悱恻的无限聆听中,增添一抹悦目的华彩。

    这一曲醉人凝神的清音,如涓涓兰泉般荡进了每个人的心海,也缠绵的缭至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直至最后一个音阶从她指尖荡漾而出,四周的众人仍是屏息而闻,颇为专注的将视线凝在她身上。

    此时,一名年纪稍长的女子,从后台走了出来,立在了抚琴女子的身侧。

    待她行礼谢幕后,周围才终是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与竞价的吆喝声。经过五轮的交替竞价,最后的价高着,被一名身着青袍的男子标得。

    这月荷馆表演的规矩,便是每名女子都要挽着面纱,不以真面目示人。演出结束后,便由台下的众人竞价,最终的价高者,可有与女子对话的机会。

    互相提问,共三个问题。若在三个问题中,彼此能够上心,那么此女子会请对方上台,揭开她的面纱。

    倘若女子对他无不良印象,此男子便可成为她的坐上宾,继续进一步了解。

    男子缓缓站了起身,开始对舞台上挽着浅蓝色面纱的女子提问。

    “姑娘,我没有娘子。可愿回家做我娘子?”他轻扬了眉,缓缓开口。

    他话音刚落,四下便传来了一阵嘘声,“谁不认识这个每日逛烟花之地的陈唯。这小妾都娶了好几房了。”

    台上女子礼貌的婉拒道:“现在婚嫁为时尚早。”她目光落向立于一层客座席中的男子,淡淡反问,“公子平日里,可有什么爱好?”

    男子痞痞的一笑,“自然是和姑娘你一起啊,莫说是上天入地。哪里都可以,最好再来点小酒,美啊。”

    “姑娘是喜欢珍珠,玛瑙,翡翠还是?”他继续问道。

    女子思虑了片刻,应道:“春彩。”

    “不知公子更喜爱哪种?”

    男子轻挑了唇角,邪气的笑了笑,“紫玉,这矿脉原本就稀少,如今更是给开采的几乎绝了迹,物稀则贵,值钱。”

    在场的众人显然是被这名男子磨的有些失了耐心,有人已开始起哄,对着他喊道:“你若是见到了美人,就迷的不知东南西北。还不如让我问。”

    立于挽琴女子身旁的女子也笑了笑,“这位公子,你如今还剩最后一个提问的机会,可否赢得这美人心,便在此一搏了。”

    这男子应是被周围的人哄了有些急了心,他皱眉吼道:“急什么,容爷再想想。”

    “这位公子,这可是有时辰限制的,为不耽误下一位姑娘的表演,我倒数十下,若你还不问,便权当是放弃了。”年纪稍长的女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颇为认真的开口。

    她话音刚落,大厅内便响起了朗朗的倒数声。

    随着她的声音而起,客座席上也跟着响起了起哄的倒数声,

    情急之下,男子破口而出,“姑娘午膳吃的什么?”他话一出,四周的人便哄堂大笑。

    女子目光转向身旁怀抱琵琶的女子,问道:“姑娘可愿摘下面纱?”

    挽着面纱的女子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即朝众人施了个礼,朝大厅的侧门缓缓行去。

    女子瞥了眼她离去的背影,微叹了口气,“实是可惜,只能怪是没缘分。”

    紧接着,侧面处又款款的走出了一名握着长笛,身着艳紫衣裙,轻挽艳紫面纱的女子,台上的女子见状,便悄悄的退了下去。

    此时,一名小丫头匆匆行至了立于二楼拐角处观望的关陌妍身旁,在她耳畔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她眉目一凛,忙匆匆的随着那名小丫头去到了后台。掀开后台的帐幔,只见颜铭一等人全在,而时常跑江湖的谷云依则是坐在椅子上,正给一名女子推揉脚踝。
目光飞快的掠过柳璃与颜铭,她开口道:“怎么你们也在这?”颜铭看了眼她,淡淡应道:“方才路过某地时,正好碰到了扭伤脚的孟姑娘。我便将她送至了后台,让云依替她推拿。”

    “但推拿的效果并不太好,她脚踝已肿了起来,根本无法再跳舞。”他目光落向谷云依的手中,那女子原本纤细的脚腕,如今已肿的同馒头似的。

    关陌妍微凝了眼眸,缓缓开口,“莫要勉强自己,既然不行就不要上台了。”她婉婉的道着言语,语气中透了一抹轻慰与浅忧。

    “那可不成,这样会影响到月荷馆的声誉,且这入场的票价也是价格不菲。”那名被唤为孟姑娘的女子,急急开口道。

    关陌妍轻皱了眉,一脸为难的模样,“可此时也没有人可代替你上台跳舞。”

    谷云依抬头望向了一旁的柳璃,忽的灵光一闪,“柳姐姐会跳舞。”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都聚至了柳璃身上。

    而此时大厅的气氛已是十分的激烈热闹,后面的人有了前人的经验。这第三位出场的女子,已邀了竞价最高的公子成为了自己的座上宾。

    第四名表演的女子,已在器乐声中挽着衣裙,缓缓走上了舞台。

    立在侧门之后的谷云依将门楣上的纱幔放了下来,转过小脸看向了柳璃,“柳姐姐,下一个便轮到你了。她才刚开始表演,你可先小憩片刻,养精蓄锐。”

    柳璃皱了皱,略显忧心的开口道:“怎么还有问答?”

    关陌妍却是轻轻笑了笑,安慰道:“没事,随便应答下,然后婉拒,便可退下舞台了。”

    柳璃点了点头,眸光探向了一旁的颜铭,他眉眼弯弯的一笑,拍了拍她微微紧绷的肩头,“放轻松,随着自己的心舞动便好。”

    柳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绣鞋,又将全身的行头打量了一番,终是略显自然的浅笑了开来。

    片刻功夫后,随着前方大厅内女子的婉拒声响起,她知道,轮到自己上台的时刻到了。

    回头将众人一一掠过,她咬了咬唇瓣,挽着水袖踏出了纱幔撩起的侧门,缓缓来到舞台中央,她深吸了口气。

    舞台的四周并不很明亮,只是用烛火依次将舞台的边缘围绕了起来,而四下三层的客座席上虽都坐满了人,但在舞台的方位,却并不能很清晰的看到众人的神情。

    如此一来,她便也不那么紧张了。

    眸光瞥向台下的几名乐师,颜铭也手持长笛立在其间,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回了她一记明媚如熙的浅笑。

    她明白,他是要为自己伴奏,消除她的紧张感。

    在舞台中静立了片刻,一袭悠长空灵的笛声从她身侧的台下缓缓飘荡而来,紧接着,琴瑟之音也开始婉转的缭绕在她耳畔。

    眸光轻凝,她将火红的水袖轻轻一挥,随之猛的一收,将之撩至脸颊处。小脸轻转,她探低了柳腰。

    双臂倏地一展,两只红艳似绯,轻薄如云的水袖再次朝四周倾散了开来,随着脚下的莲步轻移,水袖在她的玉腕间已飘凝成了世上最冶艳无双的花朵。

    一个轻撩,一记浅笑,便足以让她的倾城之姿随着衣袖飘散飞舞的弧度,绽放出别样的极致风情。

    柔媚而不软腻,潋滟却又似仙。

    随心而动的舞步,让她的姿影与状态愈来愈入境,而那浅凝的眼眸中,她却似乎看到了遥远的记忆。

    她仿佛也曾在一个大殿上,跳过这样的舞,身着一袭红色衣裙,在满眼纷飞的花瓣中盈盈轻舞。

    记忆中的大殿上,在那无上荣光的至高点,有一名男子,正轻垂着眼眸,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自己。

    随着乐曲的临近尾声,柳璃将轻绕她身的水袖收回,挽于了香肩。

    低垂了眉眼,她轻探了身子,定身浅笑。

    片刻后,她缓缓直起了身子,静立于舞台中央。可四下,却是寂静一片,没有热烈的掌声,亦没有众人的惊叹。

    她眸光轻轻探向了一至三层的客座席,轻凝了唇角。直到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与竞价声开始争相而出时,她才缓缓的定下了心。

    本以为自己表现的不够好,众人都吝与给她反应。可如今的场面,却是超出了她的想象,以至于那名帮衬的女子还未上台。客座席中的众人便已将价位番了几番。

    最后,这场竞价被一名手执折扇的玉面公子以全场的至高价标得。而这名公子便是云瑶府商会之首的儿子。

    在坐的众人瞥了眼已缓缓起身的男子,不禁诧异,未想到这个素来淡薄如水的唐公子,竟会一掷千金,出如此高的价格来标得头筹。

    男子目光落向舞台上一身火红衣裙,轻挽着绯艳面纱的女子,“在下唐君染。冒昧问姑娘三个问题。”

    “小生孤陋寡闻,并未见过谁跳过这种舞,还请这位姑娘赐教一二。”他淡淡一笑,颇有礼貌的开口。

    柳璃轻轻的点了点头,应道:“其实这个舞只是小女子在原有的基础上,改动了些许。结合了山川流水的元素,让之更加的绵连悠长,如风幻月。”

    “唐公子似懂舞蹈之人,不知你更钟爱哪类的舞蹈。”她唇角轻扬,淡淡反问。

    男子眸光轻转,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小生较为喜爱团扇舞。”

    “姑娘如此优美的舞蹈,就应有好的诗句与乐曲来搭配,才可相得益彰。若为这支舞配上一首诗,不知姑娘的心中所选是?”

    柳璃微垂了眉眼,开始细细思忆,她脑海中却再次浮现出了大殿上的那名男子,心中微微一动,她开口道:

    借问江潮与海水,

    何似君情与妾心。

    相信不如潮有信,

    相思始觉海水深。

    男子眸光深凝了几许,开始默默的重复着诗的最后一句,相思始觉海水深。

    就这般一言一语,一问一答,二人这样的自然,就似两个许久未见的朋友在聊天。众人都在想,怕是这个仙子一般的女子是要跟着这位公子走了。

    谁知最后年纪稍长的女子在问是否愿意时,那女子竟是委婉的拒绝了。众人无不大叹可惜。这名公子倒是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道,期待有缘与姑娘再见。

    正待柳璃要谢幕退下台时,一名轻功甚妙的男子忽的闪至了她身旁,色色的开口,“这般妖娆的身段,就这样下去,实乃可惜。何不让大家看看这庐山真面目。”

    四下,皆响起了调笑的起哄声。她皱了皱眉,正要离去,脸上却忽的一凉,男子以极快的速度揭下了她的面纱,那红艳的轻薄之纱,正缓缓的飘摇着,轻委于地。

    男子一见她的容颜,眸中便闪出了一抹欲念之色,“这脸蛋,虽不及陌妍姑娘美。却也另有一番清艳脱俗之姿。”

    他伸出手,刚要触碰上她的手腕。颜铭便一个闪身到了柳璃的身旁,随即用长笛打掉了男子已伸出一半的手。

    手臂一展,他将身旁的女子护至了自己怀中,“她是我刚订婚的妻子,请阁下自重。”

    二层的客座席上,池宋正一脸惊讶的看着身旁的二人,这舞台上缭绕轻舞的女子,竟是苏清浅。

    方才这女子还在跳舞时,连澈便站了起身,径自走到了前方的雕花栏栅旁,紧握着雕花木栏,死死的盯着舞台上的一切。

    如今这台上突发的状况,更不知道他在看后会有何种反应,这舞台上替清浅解围的男子,居然是应该早在很久前,便死掉的颜铭。

    而他紧握着雕花木栏的手,已暴出了突突而跳的青筋,好似要将手中的一切捏碎摧毁。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1-18 22:59:08
正文 210210.一眼万年

    “呸,她和你上过了吗?”方才故意掀开柳璃面纱的男子笑骂道。 此人正是天音州知州江元的儿子。

    “若这女子在你身下已娇喘浪荡过,何不分享给兄弟?正所谓,女人如衣服。”正待他目不转睛的打量柳璃,咧嘴淫笑时,一阵劲风忽的划过他耳畔。

    不远处倚靠各类乐器的木架横梁上,一枚银亮的小刀,深***木,已没进了半个刀身。可见这力道之狠戾。

    男子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耳鬓,那本微扬的一缕发丝,此刻已没了踪影。

    眼前护着女子的男人,那瞬间的动作,快的让人无法看清,只有他玄色的衣袖轻荡而下。

    他眸光中,尽是沉戾的冷寒。

    男子呆呆的看着自己靴边飘落的发丝,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抬起头,略显惊恐的看着对面男子满是杀意的神色。

    那人却只是淡淡的开口道:“若再多说一句,这插进的,便是脖颈。”

    男子强压住心底的惧意,扬声道:“我爹可是知州江元,你他.妈居然敢动手!”

    颜铭却是微扬了下颌,眸光轻敛了几分。电光火石间,又一枚飞刀从他指间迅速而出。

    男子惊慌的朝后退了一步。瞬间,一名保镖以极快的速度闪上了舞台,长剑一挥,将那枚直直朝男子咽喉飞来的小刀挑转了方向。

    而那枚小刀,则被方才而来的保镖挑转的直直***了大厅内的横梁上。

    此时,陆续又有三四名身着同样打扮的保镖跳上了舞台,将男子围护了起来。

    周围客座席上的众人瞬间炸开了锅,有的吓到直接退出了月荷馆,有的则是嚷嚷着起哄,要看干架。

    方才满场的人,不肖片刻,便走的只剩零星的几批不怕死的,还在此围观。

    有了四周保镖的围护,男子阴沉的笑了笑,继续道:“即便你武功再好,也难敌四手,更何况你身旁还有一位娇滴滴的美人。看你如何招架!”

    他冷哼,“给我剁下他的双手!”

    他身旁的四名保镖,立刻便向二人发动了猛烈的进攻。一招一式间,这几人的攻击对象却并不是颜铭,而是被他护在怀中的柳璃。

    倘若此时只是颜铭一人,他绝不会被这几个保镖缠住。况且从这几名保镖的武功路数上来看,也并不是泛泛之辈。

    他一面要护柳璃的周全,一面还要抵挡几人的轮番进攻,几个回合的纠缠打斗下来,他已显得有吃力,但招式巧妙犹在,并未让怀中女子伤到一分一毫。

    待保镖突然停手,稍作缓和之际,颜铭手臂一转,将女子护在身侧。柳璃扬起小脸,略显忧心的看向了他的侧脸。

    他已有了微微了轻喘,而额际,也铺上了一层浅薄的汗珠。心中微微一动,她小手不觉抚上了他的腰身,咬了咬唇瓣,“都是因为我,若不是…”

    颜铭的目光仍是紧锁着前方的几名保镖,神色颇为警觉,那轻吐而出的字句,却是打断了她的话语,“放心,有我在,我定会护你周全。”

    男子看得这幅郎情妾意的情形,不禁轻佻的一笑,“这美人和你的双手,我要定了。”

    缓缓朝一旁的保镖渡了记眼色,那几人迅速领命,再次向二人发动了更加狠戾的攻势,招招毙命。

    正待颜铭极力的护着身旁女子承着各方的攻击时,只见一袭身影轻踏二层的雕花栏栅,盈跃而下,他绛紫色暗纹靴一落地,便听得几许沉闷的声响传来。

    那四名保镖已悉数倒地,咽喉与脑门处,各插着两枚闪着寒光的银针。

    一名绛紫衣袍的男子,正款款的静立在舞台中央,他一手负于身后,而另一只轻垂而下的手,指间则嵌着三枚尚未发出的银针。

    见舞台上几名武功高深的保镖瞬间毙命,原本还在围观的宾客,顿时吓的胆颤心惊,片刻功夫,这大厅内的人便散的一个不剩。

    而此时,那名叫嚣着想要剁掉颜铭双手的男子,也正痛苦的跪伏在地,轻轻颤抖着。

    他的手肘与膝盖处,同样也被扎入了数枚银针。

    连澈眼梢轻轻一挑,微扬了下颔,蔑视着这个对他来说,性命如蝼蚁的男子。想到方才这人的一系列行为,他指间嵌着银针的力道,又不禁微微收紧了几分。

    他盯向男子眸光中,除了鄙薄与不屑,便只剩寒戾浓沉的肃杀之气。

    男子颤颤巍巍的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紫袍男子指间那晃眼炫目的银针。他只觉有湿意正从自己的双腿间缓缓而出。

    连澈轻抬手腕,衣袖微动间,一道温婉轻柔的嗓音缓缓从他身后透来,“瑾公子,且慢。”

    此时,一名绝美清婉的女子走上了舞台,她关切的问了问颜铭,颜铭则是笑了笑,示意自己无妨。

    她回以一记浅笑,随即行至了连澈面前,看了眼伏地的男子,她开口道:“瑾公子,这江知州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莫要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吧,看在陌妍的面上,请你饶过他吧。如今,他也因自己的过失而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连澈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将银针收了起来。关陌妍低头看了看跪伏在地,神色异常痛苦的男子,他的四肢已被银针钉入,已是动弹不得。

    朝一旁的伙计渡了记眼色,她示意众人将他搀扶起来,并继续道:“这几日,我正巧要去知州府,倘若问起缘由,我不会说你是在月荷馆以武力争抢一名女子而受伤。”

    天音州的百姓人人皆知,这位江大人,对自己儿子的管教,还是颇为严厉的,只是公务甚是繁忙。

    待这名男子被伙计七手八脚的抬出大厅后,事件总算是平息了下来,众人都不禁松了口气。

    此时,池宋等人也都下到了舞台。

    颜铭看了眼背对自己而站的紫袍男子,他迈开步子行至男子身后,刚想开口说点什么。

    岂料,连澈忽然转身,对着他便是一掌袭来。以颜铭此刻的能力,他只能化解连澈的半数招式,仍是有一部分力道,重重的打在了他胸口。
颜铭微倾了身子,猛的朝后踉跄了几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柳璃忙快步跨至了他身旁,扶上了他的手臂,错愕且愤怒的看向了攻击颜铭的紫袍男子。四目相对。

    一样清澈如画的眉眼,一样华光轻凝的唇。看着眼前身着一袭绯艳长裙的女子,连澈的目光就如凝滞了般,紧锁着她,久久不曾散去。

    她一身艳红如火的衣裙,就如她那日倚在墙角旁流淌而出的鲜血,生生的灼伤刺痛了他的眼。

    私盗虎符,罪恶至极。他想杀了眼前这个执拗的女子,以惩罚她的背叛。可终究,他还是舍不得。

    以极其惨烈的凌迟之刑处置铃香,看着她痛苦的蜷缩着身子,哀恐嘶心的叫骂,身子因惧怕与痛恨而轻轻颤抖着。他胸中狂烈翻腾的暴怒才有了稍稍的释放。

    而从她眼中,他亦读到了浓浓的恨意。

    后来从太医口中得知,原来她早已有孕,一个孩子。

    竹烟也有着他的孩子。

    子嗣,不过是为了延续他的皇朝。

    即便是以为她背叛了自己,可当他得知她有孕之后,他竟莫名的想,倘若这个孩子还在,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模样。

    可,她死了。

    那晚,他抱着她冰凉的身体,和她说话,替她揉搓着小手,不断的给她输送内力,可眼前的女子,却依然冷凉如初。

    二十三年来,他的心,第一次有了痛的感觉。

    触不到,摸不着。却怎样都逃不掉。

    那胸口的窒裂感,如魅影般随行,侵噬着他的日日夜夜。

    从那之后,他便寄情于政事,强迫自己来忽略这难受异常的感觉。

    在她莫名消失一个半月后,他连夜出宫见了柳嫔。

    当天回宫后,他便直接去了竹烟的玉萝宫。抓着她的手,追问当日之事。

    竹烟却是噙着泪珠告诉他,那女子是将虎符给了郡主,是自己让郡主不要说。那女子是苏相之女,不也应该同罪斩首吗。

    一声孩子的啼哭,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他狠狠的甩开了竹烟的手,转身离开,并下旨不许任何人去玉萝宫。

    她怎么会凭空消失,莫非她没有死?但那夜,自己怀中的她,确是已然没了生机。

    即便是死,她也只能呆在自己身边。

    于是他便暗地里派暗卫全国各地的调查,当他从暗卫处得知,在云瑶府发现了她的踪迹后,当夜他便匆匆召集大臣,将朝中之事安排妥当后。便连夜出宫,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赶来云瑶府。

    如今,他终是再一次见到她了。

    这一眼,好似穿透了她的灵魂,看进那千年后,依然交替的轮回和生生不灭的永远。

    方才在二层的雅间,这女子虽挽着面纱,可这样的舞蹈,却仍是让他一眼便认出了她。看着这个男子拥着她,介绍他们之间的关系,看着她抚上这个男子的腰身,满眼的担忧。

    可现在她,一样的眉眼,看着自己。却不再有深深的爱恋,而是他伤了她身旁那男子后,满眼的错愕与惊怒。

    胸中汹涌翻滚的愤怒就要喷薄而出,他想杀了这里所有的人。

    连澈的目光瞬间冷寒到了极致,飞快的一转,他瞥向了本应就是死人的颜铭。

    手腕猛的扬起,他一阵掌风过去,瞬间将柳璃从颜铭身旁弹了开来。柳璃连连退后了几步,被不远处的关陌妍扶住。

    柳璃挣开她的手,刚想冲过去,却又被她再次拽住了手臂,“你疯了?过去便是死。”

    因之前与那名闹事男子的保镖打斗了数轮,颜铭的体力已消耗了不少。方才他又被连澈强劲的内力所伤,敏锐的接下他这致命的一招,二人便打斗纠缠在了一起。

    连澈的武功很是霸道,且招招致命,不留余地。几轮下来,颜铭已显然有些力不从心,被打的节节败退。

    而二人周围的那些物件与木架上的乐器,早已被掌风推散的落了一地。

    这紫袍男子,似要狠命的摧毁一切。

    眼看颜铭已几乎无从抵挡自己的攻击,连澈猛的将内力提至最高点,准备给他致命的一击。柳璃心中大恸,不顾一切的挣脱了关陌妍的束缚,她用最快的速度冲至了颜铭身前。

    双手紧紧抓上了他的肩头,用背脊护在了他身前。她紧紧的阖上眼眸,等待着这一掌的到来。

    良久,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袭上她身。

    连澈方才准备给颜铭最后一击时,却看到那女子瞬间护在了他身前。下一秒,他将那已聚集内力,顷刻间便要从手中发出的掌风,以反噬的力道,收了回来。

    那女子挡在颜铭身前的一刻,这男人看向自己的那一眼,竟是朝着他唇角上扬的一笑。

    连澈负手而立,眸光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柳璃正神色忧心扶着颜铭,急急的开口道:“你还好吗?”

    颜铭对身旁的女子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连澈静静的凝着眼前的女子。胸口,却在隐隐作痛。一抹甜腥猛的涌上了他的喉间,他咬了咬牙,将带着苦痛的暗涌轻咽而下。

    “这便是你所想要的?”他薄唇轻动,隐隐的将所有的殇全数压下。

    静默了片刻,连澈眸光仍深凝着那个一身火红的女子,他顿了顿,轻声唤出了两个字,“浅浅。”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无不诧异,这男子是在呼唤谁?

    关陌妍眸光直直的看向那个一袭紫袍的男子,淡薄清漠的身影,与昨日那高贵孤傲的模样,相去甚远。

    自己所站的这个角度透过去,光线颇暗。她看不清他的眉眼,但那一声轻唤,却是蕴含了不同于他平日里那份淡然之外的情绪。

    似乎凝了一份别样的轻柔与宠溺。

    柳璃微微一顿,如此沉幽淡凝的嗓音,与自己梦中的声音是一样的。这样的近,却又那么的遥远。

    脑海中忽然出现一幅模糊的画面,似乎是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可却依然看不清眉眼,这样宠溺的呼唤,谁是浅浅?

    她缓缓转过小脸,目光落向了眼前那个身着紫袍的男子。

    略显恍惚的朝前走了几步,她目光紧锁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顿的开口,“你是谁?”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1-18 22:59:22
正文 211211.你终是来了

    看着面前女子略显疑惑的眼神,连澈心中一顿,随即目光紧锁着她的眉眼,直直的深凝着,似要将她看透。

    带着探究与惊疑,他凝了她半晌,却发现,竟是一无所获。

    连澈朝她迈出了步履,想要靠的更近些,可刚踏出一步,便有一枚飞刀朝他袭来,他敏锐的将身子一闪,灵巧的躲过了那枚飞刀的侵袭。

    此时颜铭几步上前,用手臂将柳璃朝自己的身旁一揽,随即一转,护在了身后。

    瞥了眼连澈,他冷冷开口道:“不知阁下是谁?对于手方才的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但不管因何种原因,你若想置我于死地。请莫要将我的未婚妻子牵扯进来。”

    他话音刚落,舞台上的池宋等人便相互交换了眼色。

    这苏清浅竟然成了别人尚未过门的妻子,若温玉和成泰以为连澈此番出宫是为那件事。但池宋很清楚,此次出宫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苏清浅。

    而听台上这个男人的一番话语,虽与颜铭样貌相若,却对连澈的身份毫不知情。

    看着躲在颜铭身后的女子,连澈眸光微敛了几分,未婚妻子,是失忆?还是她故意装作不识自己?她要嫁作他人妇?

    那他们之间的种种又算什么?她甚至还有过自己的孩子。

    方才在舞台上,她妖娆的舞姿,千般娇柔,极尽艳骨灼媚的风情,却又带了一抹清灵纯暮的气息。

    她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就这样展示给旁人看,任台下的男人吆喝呐喊。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究竟还有多少男人。

    连澈只觉心中的妒恨已燃到了极致,他衣袖猛的一挥,迅速从腰间抽出了寒铁软剑。

    那软剑挑出的刹那,原本柔骨缠绕的形态,瞬间在内力的环护下,剑气如虹。

    他眉目一凛,手腕灵活的一转,剑尖便直指颜铭的胸膛,狠狠刺去。

    此时,一袭锁链忽的缠上了连澈的剑身,一名男子瞬间出现在了舞台中央,轻功之好,竟是无人察觉。

    男子一出手,便化解了连澈凶戾的杀招。随即同他纠缠打斗在一起。

    几番交手下来,来人的武功竟与他不相上下,难分伯仲。

    而连澈,并未占得多少先机,在与之纠缠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索性他便收了剑势,立在原地,定定的看着同样也停下了打斗的男子。

    他身着一袭藏蓝色的衣袍,身形高大魁梧,剑眉入鬓,目如朗星。眉目间隐隐透出了一抹粗犷之气。

    他将手中的锁链一收,看了眼颜铭,又看了看连澈,开口道:“这位兄台,究竟是何事要与我这兄弟过不去?”

    这开口说话的男子,便是云瑶府金安镖局的镖主,谷云天。

    “这里并没有叫浅浅的女子。”颜铭瞥了眼连澈,率先答道。

    连澈独自立在舞台中央,看着自己面前的一群人,显得颇为孤傲。池宋等人见势,便行至了他身旁,轻声道了句,“主子。”

    连澈并未应他,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柳璃。

    谷云依刚行至关陌妍身旁站定,便细细的观察着舞台上情景,此时现场的气氛异常尴尬。

    那名来意不善的紫袍男子似乎不会轻易罢休,随时都有再次动手的可能。

    她只觉这个男子似乎积压了太多的情绪,就要喷薄而出。而这喷薄爆发而出的一切,不仅会灼伤他自己,亦会伤及周遭的旁人。

    浅浅?可是苏清浅?这男人和柳姐姐究竟是何种关系?

    谷云依咬了咬唇瓣,灵机一动,她轻唤,“柳姐姐。”随即缓缓的挪至了柳璃身旁,装出了一副恹恹的模样。

    柳璃侧过小脸望向她,略显诧异的开口,“你怎么过来了?”

    谷云依侧着小脸,小手抚上了额际,朝她挤眉弄眼了一番,随后便直直的栽倒在地。

    柳璃微微一怔,随即立刻蹲下了身子,用小手推了推她,担心道:“云依,你还好吗?”

    方才这女子还好好的,怎么说晕便晕倒了。

    关陌妍瞥了眼倒地的谷云依,几步行至了连澈身前,目光凝向了他,“瑾公子,我本是好意邀你来看表演,并介绍谷镖主与你相识。却不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想这其间必定是有什么误会,大家不妨先冷静冷静。倘若再动手,我这月荷馆可是要被拆了。我同颜公子与柳姑娘也是相识的,若你信得过我。待我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委后,定会给瑾公子一个交代。”

    她话音刚落,一向对妹妹疼爱有加的谷云天已无暇再与连澈继续纠缠下去,他皱了皱眉,开口道:“倘若让我知道是有些人无端故意惹是非,我必定会倾尽全镖局的力量,为我兄弟讨回一介公道。”

    他抱起委地的谷云依,头也不回的朝月荷馆内的厢房踏去。

    柳璃瞥了眼前方的紫袍男子和他声旁的三人,此时的关陌妍正立在那人的前方,她看不清他的眉眼,但他身旁的几人似乎都在看着自己。

    只是,为何那名身着青色衣袍,面如冠玉,神色冷硬的男子,看着自己的眼中,竟是满满的厌恶。

    而另外二人,却是诧异错愕的神情。

    轻轻收了目光,她向颜铭稍稍示意了一番,便随着谷云天的身影,一道朝月荷馆内行去。

    待柳璃走后,关陌妍继续向连澈道:“瑾公子,听你的气息不太均匀。似也有受些许内伤。不如到馆内的厢房调息片刻,我这里有上好的疗伤丹药。”

    此时,连澈已恢复了往日清淡凉薄的模样,与方才激恨暴怒之时,判若两人。他眸光缓缓转向身前的女子,薄唇轻动,“不劳关姑娘费心。”

    转过身,他径自朝月荷馆的大门踏去。见连澈迈开了步履,池宋等人也迅速的随在了他身后。

    关陌妍沉默的立在原地,目光凝向了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优雅有礼,但方才转身的刹那,他的神色却是如此的寂落,疏离。

    似乎是无形的隔绝着这世上所有美好与温情,独自在另一个天地,倾散着彻骨的凛寒。
  望着那抹萧漠孤傲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处,她忽的生了一丝心痛。他的心,究竟是怎样的?

    眸光转向一旁的颜铭,她几步踏至了他身前,关切的开口问道:“你可还好?”

    颜铭却似并未听到她的话语,而是直直的将目光落向那紫袍男子已消失不见的大门处,忽的扬声而笑,“你终是来了。”

    此时,月荷馆后台的厢房内,柳璃与谷云天正立在床榻旁,关切的看着此时正在被医女诊脉的谷云依。

    医女静静的探着她的脉息,却发现她脉象平和,并没有任何的异样。那既如此,便查查她身上是否有伤吧。

    医女将指尖从谷云依的手腕处移开,想要拢上她的衣襟,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医女随即转过头,瞥了眼谷云天,“谷镖主,还请你先出去。”

    谷云天听得她的言语,大怒,“她是我妹子,我为何要出去?”

    “虽说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此时,我想检查下云依小姐的身上是否有伤,需褪去衣物,这男女毕竟有别。”医女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谷云天虽一脸的不悦,却也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便恶狠狠的说了句,“若半个时辰后我妹子还未清醒,我便向陌妍讨要了你,给我镖局里的兄弟当填房。”

    他转身,径自出了厢房,将雕花木门带上。

    医女将小手拢上谷云依的衣襟,刚要解开,床榻上的女子却猛的坐了起身,笑嘻嘻的开口道:“我好了,没事了,不必查了。”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将床榻旁的医女吓的一瞬跌坐在地,而柳璃却是淡淡的瞥了眼她,“你终于舍得醒了?”

    谷云依径自下了床榻,小手挽上了她的手臂,朝她一笑,掐媚道:“如何?我聪明吧?”

    柳璃撇了撇嘴,恐怕也只有你那大哥才会相信你是真的晕倒。

    将手臂轻轻中谷云依掌中抽出,她微垂了眼眸,行至了不远处的软榻旁坐下。

    今日之事,来的太过突然。现在情绪放松了下来,她才惊觉,自己全身的力气仿佛在方才便已用尽。

    身子疲惫不堪,她如今只想坐下来好好歇息一番,什么都不去想。

    谷云依看着在软榻上落座的女子,不禁想到了之前发生的种种。方才在大厅内听到颜哥哥对着众人说,柳姐姐是他的未婚妻子。自己心中竟是生了一抹酸楚与闷堵。

    但若那个和颜哥哥在一起的人是柳姐姐,那么她便不会有任何遗憾。

    可如今,那个来意不善的紫袍男子,她虽不知道他与柳姐姐之间是何种关系。但她能察觉出,他们之间似乎很亲密。如若是这样,那颜哥哥又将如何?

    看着眼前女子微微呆凝的神情,谷云依行至她身旁,蹲下身子,握着她的手开口道:“柳姐姐,方才台上那名紫袍男子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人,杀气如此之重。颜哥哥差点应他吃了大亏,往后还是莫要再见他为好。我要守在你身边,保护你,若是看见他的话,我们也要闪得远远的。”

    她目光直直的探向柳璃的眼,试探性的开口道:“好吗?”

    柳璃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淡淡的应了声,“好。”

    谷云依如释重负的一笑,随即撅嘴咕哝着抱怨道:“这个关姐姐是怎么了,居然还和这种人交朋友。”

    柳璃不语,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那紫袍男子注视自己的目光,令她窒息。好似无助的深陷泥潭般,不能自拔,无法呼吸。

    本能促使她想要离这个男子远远的。

    从此不再相见,最好。

    *******

    云瑶别院。

    连澈正静静的倚在厢房内的软榻上,轻阖着眼。他轻抿的薄唇已不再是如往昔那般潋滟流红,而是略略苍白中蕴着一丝干涸。

    那轻凝的眉间,则藏着一抹暗殇与浅倦。

    池宋正恭敬的立在软榻旁,低着头候着。

    方才那场打斗,连澈被自己反噬的力道震伤,温玉已去请郎中,成泰则是奉命吩咐了暗卫一些事后,守在门外。

    连澈仍阖着眼眸,淡淡开口,“继续说。”

    池宋立刻呈现出了一副想哭的表情,怎么每次到了关键时刻,总是自己。

    他看了眼连澈,即刻回禀道:“这金安镖局在创建的七年间,通过部族的暗中扶持,不断的兼并云瑶府的各类小型镖局,吸纳各有所长的江湖人士。直至发展壮大成目前云瑶府最具实力的第一大镖局。因镖局的不断扩大,风生水起。人员也越来越多。镖局便开始为部族提供相应的资金资源。”

    轻咽了一口,他继续道:“这颜铭,与谷云天相识数年,交情颇深。可谓是八拜之交。”

    说到此处,连澈忽的直起了身子,眸光浅凝,远眺窗外。

    池宋见状,并未再继续说下去。

    看着窗外在微风中轻摆,弥散着幽香的桂花树,连澈唇角轻凝了几分。

    早在颜铭想要带苏清浅离宫的那次,自己便吩咐了暗卫追杀那人,并将他的手脚筋全数挑断,剜去心脏。

    可究竟是为何,他竟然还活着。

    眸光转向自己腰间的寒铁软剑,忆起这软剑曾被那女子用来剖鱼,他默默的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那个名字。

    苏清浅…

    *******

    昨晚,因颜铭受伤,他便未和谷云天回镖局。而是在关陌妍的安排下,在月荷馆的厢房内歇息了一夜。

    柳璃与谷云依也留在了月荷馆照顾他。他主要以内伤为主,需静养调理一段时日。

    今日一早天未亮,谷云依便拉着柳璃悄悄出了月荷馆。

    行在人群尚还未多的街市上,谷云依瞥向一旁的女子,开口问道:“柳姐姐,你说我们买些什么给颜哥哥补补身子,顺便让他解闷?”

    柳璃目光凝着前方,并未言语。这丫头一大早拉着自己出来,便是为了给颜铭买东西。左一个颜哥哥,右一个颜哥哥,拉着她兜兜转转了好半天。一会说鹦哥好,一会说围棋好。结果到头来,什么都还没买。

    “不如替颜哥哥去求一枚平安符,你送给他,他定会很开心。”谷云依眉目一转,便拽着她朝寺庙的方向而去。行至路上时,二人发现了一名晃晃悠悠的男子在街中踉跄而行,一看便是宿醉归来。

    见到两名女子在自己对面而行,他忙凑了过去,“美人。”他一张嘴,便是浓浓的酒醉气息。

    目光落向柳璃,他咧嘴一笑,“这不是昨日在月荷馆惊艳一舞的柳姑娘吗。”

    谷云依看清男子的容貌后,唇角一扬,戏谑道:“哟,这不是色胆包天的陈唯,陈公子吗。”

    男子眼色迷蒙的笑了笑,继续不识趣的开口道:“我爹可是云瑶府有名的盐商。我有的是钱,若是跟了我,绝对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一席语毕,他还极为不雅的打了一个酒嗝。

    谷云依眉目一凛,一脚踹上了他的肚腹,男子瞬间便翻倒在地,随即大吼了一声。

    霎时,四周忽的闪现出了数名打手。

    双方即刻厮打在一起,但谷云依毕竟是一介女子,即便武功再好,也难敌如此多的打手攻击。

    慌乱之下,柳璃便让她先突围出去,顺便去喊救兵。

    谷云依却不肯走,她拽着身旁女子的手臂急急道:“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便会都被抓起来,那么他们即便是想救也无从查找。”

    谷云依沉默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咬牙施展轻功,脱离了打手的围击,朝月荷馆的方向快速奔去。

    此刻,一大群人中,便只剩柳璃一人,她咬了咬牙,看着面前一脸得意的男子,只恨自己怎么未在这段时日内习得一招半势,以来防身。

    男子缓缓朝她走近,伸手便要来摸她的小脸,柳璃一急,狠狠的扇了他一个耳光。

    “打,越打老子越爽,一会让你更爽。”他抚着脸颊,朝身旁的打手渡了一记眼色,“装进口袋,带走!”

    不肖片刻,柳璃便在众人的暴力下,被装入了一个口袋中。

    其中一人将口袋一扛,便随着男子一道朝回府的路上行去。

    正在此时,一群黑衣人,忽然而至,电光火石间,那数名生龙活虎的打手便瞬间倒地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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