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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红尘梦未醒之三生石》有缘人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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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8-1 23:32:52
  献给罗罗的特别番外

  北风刺骨,还不时有团团的雪抛落下来,天地间早积成白茫茫的一片。
  这边陲小镇,名唤尔寨。本来居民就不多,碰上这等恶劣的天气,就更加都宁愿躲在家里,也省得出来受这份罪。
  这冰刀霜剑里,竟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眯了眼睛,佝偻着腰在雪地里不紧不慢地走着。肩上还扑棱着几只白色的飞禽,走得近了,赫然是数只极肥硕的松鸡,脚爪都被用绳子捆缚作一团,极不甘心地在那里奋力挣扎着。
  猛然间一缕刺目的红色飘入了老者的眼帘,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扭头去看,却分明是一角红袖,半埋在雪地里,已沾满了泥泞,污秽不堪。隐隐辨得冰下竟是一具曲线玲珑的娇躯,竟仿佛毫无生息。老者深吸了一口气,忙将那几只松鸡甩到一边,蹲下身去,用力去扒那冰雪。好在这人被掩埋得不久,冰层还没有结厚,饶是如此,老者的手也被割破了几个口子。随着雪泥的渐渐扒开,现出一个红衣少女的面容来,看起来不会超过二八年华,在雪里冻久了,面孔苍白得透明,瓜子脸上五官明秀,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投下深深的阴影。
  老者及见她的面容,猝然一惊,不能置信地看了又看,呆了半晌,才苦笑道:“我这是发什么痴,罗衣都死了十多年了--------”摇摇头,伸手去探她鼻息,喜道:“还好,还有救。”
  他不顾她身上泥泞,一把将她背在肩上,也顾不得去拾掇那几只还在试图逃脱的松鸡,加快了脚步,急急往南面赶去。
  他匆匆赶路,并没有看到,趴在他肩头那似乎奄奄一息的少女,突然睁开一双精光四射的灵动双眸,带着嘲讽的微笑,看了那扑腾的松鸡一眼,复又蹙眉看着老者那满是补丁的布衫,最后闭上眼睛,重新回复成那僵硬的模样。
  大雪下了整整六日,将尔寨通向四方的道路封成冻土。好在对这种天气,当地人都早习以为常。家家户户都储备了足够的粮食,闭门不出也不成问题。
  到第六日,北风越发凄厉,天地间都是灰蒙蒙的,风中都是雪花和冰雹。时值黄昏,天色眼看沉将下来,空旷的冰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行人。
  这是个身姿挺拔的男子,腰悬长剑,披了件银色的斗篷,露出一张年轻俊秀的面容,浓黑的剑眉修长入鬓,双目湛湛,灿若星辰。在暴风雪中独自行走,顾盼雄飞,神态悠然自得。这么烈的风雪,居然也对他无可奈何,任由他缓缓穿越了差不多整个村寨,最后来到塔河与白山交接之处,待见得山麓下,几间小木屋静静立在雪中,斜挑出一块“酒”字的三角形条幅,少年微微一笑,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在门上极有节奏地扣了三下。
  便听得一个苍老的女声笑道:“小衣又来了。”木门吱啊一声打开,探出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人,眉开眼笑将那少年让进屋去,口中还道:“今年这么大的风雪,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少年人早将那斗篷摘下,露出一身同色劲装,笑道:“我怎么舍得下薛老伯的的清炖细鳞鱼汤呢?每年就算是爬,我也要爬到这里来。咦,老伯人呢?”
  突听一把娇俏的口音懒懒道:“既然是饕餮,为的无非是美食,何必煞费苦心跟人套交情?太辛苦了。嬷嬷,莫睬他。”
  少年愣了一下,但见帘外红色的衣角一闪而过,看老妇满面喜色,不觉奇道:“莫非是罗衣姑娘回来了么?”话一出口,醒觉不对,哪里有死而复生之事?正自懊恼,却见老妇毫不介意,笑眯眯道:“不是罗衣,是罗罗。”
  那把声音在帘外笑道:“可听清楚了,不是你从小单恋的罗衣,而是罗罗。------据说你爱她很多年了?十岁的男孩子也懂这个?”
  少年猛然怔住,棱角分明的脸蓦然热血上涌,晕开如三月的桃花,窘然看了老妇一眼。后者微微笑着,用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他,笑道:“罗罗又调皮了。”
  那声音愉悦地笑了起来,突然一变,道:“好好闻的味道,是我最爱的细麟汤啊!-----不管了,爹爹,我一定要先喝一口!”
  便听得一阵吞咽的声音,才听老者笑道:“好了好了,你这丫头再喝下去,就要见底了。”
  门帘一动,老者闪身进来,笑道:“好在小衣是自己人,没那么多讲究。来,小衣,这是你最喜欢的清炖细麟和狍子肉,被小丫头偷吃了几口。那松子酒可是拿出来了?”
  少年忙不迭取簪便下,一连吃了好几筷,笑道:“薛老伯的手艺更胜从前了。”
  老妇微笑向门口努了努嘴,那声音便懒懒道:“好好,都给他。赶情他比我还亲呢,啥好东西都要端出来。算了算了,我让路还不行么?”脚步声轻盈,竟是顾自去了,帘下留下了一大坛酒。
  老妇失笑将它捧起,打开帘看,早不见了那人的身影,回头看少年窘态未消,笑道:“小衣莫怪,这捡来的丫头,就是这么刁钻古怪的。”说着已将酒坛放到案上,一手将封泥拍开,空气中顿时溢开一股浓洌的酒香。
  少年闭上眼睛深深一闻,方张开眼来笑道:“就是这个味道。”
  老妇早给他斟上了一杯,笑道:“小衣喜欢,就多喝点。这些年,你每年都来看我们,真是好孩子,可惜罗衣--------”已被老者横了一眼,方笑道:“我又糊涂了,尽扯这些陈年烂芝麻作什么?小衣,等罗罗高兴,我叫她来跟你见礼。你不知道,她长得简直跟罗衣犹如从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呢。”
  少年手中的酒杯猛然一震,松子酒便溢了几滴出来,已听那把声音远远传来,娇声唤道:“哎呀,松鸡怎么跑了?爹爹你快来抓呀!”
  老者摇摇头,正待出去,突听少年道:“薛大伯,我去吧。”
  老者笑道:“远来是客,何必麻烦小衣?”却被那老妇在肩上用力一按,猛地跌坐在了椅上,便听老妇道:“好呀,小衣反正也用了会儿膳,正该活动活动才是。”早向他使了一个眼色。
  老者顿明白过来,颔首道:“年轻人应该多动动。”已见少年扬身而起,向两人抱拳为礼,便出了门去。
  门外是白莽莽的世界,厚厚的雪地里,纤纤的绣鞋印迹和松鸡的爪印交替而去,已然去得远了。
  大雪犹在不住坠落,少年循着脚步而去,不期然行路越来越偏僻,最后,竟来到了一个山腰上。四周白雪皑皑,冰峰雪柱,他方在纳闷,突觉丹田中渐渐涌上一股极其诡异的热气,慢慢升腾上来,叫他全身都软绵绵使不出劲来。他心中大警,奈何全身不听使唤,竟不由自主往雪地里瘫软下去。突听那娇俏的声音响起,笑道:“轻衣侯,是不是觉得动不了了?”
  他蓦然抬头,便见红色的衣角一闪,一个婀娜多姿的少女已立在他面前,那秀美的面容,正是他永远都不曾遗忘的。他目光不禁痴痴盯着这梦里描画了千百遍的面容,却听她扑哧一笑,道:“这张脸果然吸引你吧?”伸手往面上一探,已取下一张精巧的人皮面具,露出陌生清秀的面容,那双大眼睛异常灵动,看他在刹那呆住,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清脆无比,在谷中回响,道:“若非如此,我怎么擒得住天下第一剑客呢?”
  少年一手勉力支撑在地上,不让自己倒下去,咬牙道:“你究竟是谁?想干什么?”
  少女嘻嘻笑道:“轻衣侯,此刻功力都已全失了,又何必勉强自己呢?要知道醉花阴和东风媒,都是世间最厉害的迷药和春药,哪里是你抵抗得了的?不信?试试这个。”身形未动,左手红袖翩然迎风一展,一股劲风顿向他袭去,立叫他仰面颓倒在雪地上。
  少年面上已泛起异样的红晕,身子在雪地里瘫软成一个大字,口中却冷冷道:“醉花阴,东风媒,这么说,姑娘是百花宫中人?”
  少女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道:“轻衣侯果然聪明,马上就猜到我的来历了。怪不得青冥的傅杀和修罗门的赤练,都成了你剑下亡魂。说起来,我得好好感谢你,若不是你这么难缠,怎么有人肯出百万白银,来求我出手呢?”
  她款步走到少年边上,盯着他看了又看,最后竟伸出手来,往他线条刚毅的面上抚摸去,啧啧叹道:“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客,我看还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呢,连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可人。唉,所谓色不迷人人自迷,谁叫你让金大小姐动了心,却一再推拒她呢?想金家乃是天下之巨贾,若娶了她,你这辈子的荣华富贵,就触手可及。这样的好事,你却偏偏不识抬举,也怨不得金大小姐要用这种方法,先兵后礼了。看在她这么慷慨,先付了一半作定金的份上,我有特别的礼物要送给她哦。”
  她笑容犹如春花,看在少年眼中却更胜蛇蝎,他看着她打开一个包袱,悠悠将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给他过目,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再也忍耐不住,喝道:“这些鬼东西,你却是从哪里拿来的?”
  少女笑吟吟道:“这可是好东西,来自春香园,那唤念奴娇的漂亮老板娘,轻衣侯不会忘记吧?”
  少年啐道:“我又没有断袖之癖,去那种地方作什么?”看少女拿过一条满是倒钩的乌黑鞭子,不觉面上变色,道:“这是什么?”
  少女提了鞭在手中,晃了几晃,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据说是用来打人的,跟这手铐是一副的,叫春风度。念老板说了,金大小姐一定会喜欢。”
  她笑嘻嘻凑近少年已然发白的俊面,笑道:“轻衣侯,念老板说了,这些可以增进你和金大小姐的闺房情趣,增加生活意蕴------哎哟,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金大小姐,这么快啊?”
  山腰上已奔过来一条魁伟的身形,浓妆艳抹,容貌其实不算难看,可惜太茁壮了,看起来竟犹如一座移动的小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口中还在道:“洞房花烛夜嘛,我怎么都不能迟到啊。”看了地上目中快喷出火来的男子,满眼放光,嘿嘿笑道:“小衣,我来迟了,你可是等急了?”
  少年气得一口唾沫啐到她面上去,她也不生气,管自拿了衣袖去抹,拍了少女的肩膀,笑道:“果然是曼陀罗,马到功成。还备了礼物,确实极有味道,极有味道!来,这是剩余的五十万两银票,还有这十万,就算是你的小费。”
  少女眉开眼笑接过去核对完毕,始笑道:“金大小姐果然是豪爽人,好了,人货两讫,大小姐慢慢享用,我告辞了。”
  她志得意满,方要展动身形,突觉身后蓦地吹来一股冷风,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已然定在那里,一动都不能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顿时明白过来,立觉得冷汗涔涔而落,全身冰寒无比,果见那少年居然缓缓从雪地上站起,从容不迫,风度翩翩,与刚才恍若两人。
  金吾在根本没反应过来,吃吃道:“你---你------”才醒起要逃,被少年一指点在膝盖上,顿时半跪在地上。少年犹嫌不足,飞起一脚,便把她生生踢下了山腰!风雪中只余她凄厉的呼喊声,还在山谷中回荡。
  少女冷汗直冒,看着少年面带怡然的笑意,一步步逼近过来,也伸手摸上她的面孔,冷笑道:“长得不怎么样,胆子倒挺大。你既然这么费心为我准备了礼物,我不用一下,就未免辜负了你的一片美意了。”手指轻拂,已解去了她的哑穴。
  少女看他面上分明还有桃花般的晕色,不觉失声道:“你根本还没解开-----你怎么会动的?”
  少年手指在她面上留连着,指尖都是炙热,笑道:“你不知道解体大法么?什么迷药对我都是没用的,不过其他就-----唉,我也有好几个月没碰女人了,虽然你不算极品,倒也能勉强凑和-----你说是不是?”最后一句话,竟是贴了她的耳边,细细道来,叫她觉得异样的暧昧。
  少女心中叫苦不迭,感觉他的手指,已开始往她身上摸索过去,爬上第一颗衣扣,轻轻一弹,便立时分开。
  她强作镇定,嘻嘻笑道:“我这种姿色,哪里比得上罗衣姑娘。轻衣侯是何等人物,怎能随便委身于人?-------喂!”
  少年手指犹如尖刀般划下,鲜红的外衣早被划开,被北风一吹,飘得老远,他看少女不禁瑟缩了一下,笑着更加无害,若无其事道:“这些衣扣太麻烦,我都是撕开的。你看起来瘦瘦小小的,身材很不错嘛,丰胸细腰,很对我的胃口啊,不知道功夫怎么样?”
  少女仅着月白的中衣,在寒风中颤抖了一下,强撑着笑道:“我功夫当然很差,用起来很倒胃口的,轻衣侯还是------你!”
  只听哧的一声,那月白的中衣已被不紧不慢一点点拉开,露出少女年轻健美的身体。这下少女再也禁不住面红耳赤,惊叫道:“我给你解药,住手!”
  那声音低哑道:“太迟了。”那手早爬上她幼嫩的鸡头,肆意捻着那嫣红的顶端。她惊慌失措,绝望地抬起头来,只看到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眼见得乞求告饶看来对此人都根本毫无用处,少女倒反而把心一横,嘲笑道:“轻衣侯的技巧原来这么差,还是不要来倒人胃口了。不如你把那金大小姐从底下捡起来,再--------啊?!”
  少年本来俯身在她粉肩上啃咬着,闻言目中一阵阴翳笼上来,在她身上狠狠一咬,留下血痕分明,看着那牙印半晌,低低道:“对,你喜欢这个,我怎么忘了。”
  他总算移开了身体,少女才喘过一口气,突见他竟然从地上取过手铐和鞭子,不觉失声道:“怎么你?!”
  少年笑吟吟将她双手分别铐在两棵参天古木上,眯起眼看着她赤裸的身体,突然目中有火焰闪动,举起鞭子便是狠狠地一下!
  只听少女一声闷哼,但见那灵活的鞭梢,在少女白皙粉嫩的躯体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印痕,还有不断的血丝,从那伤口慢慢渗出来。少女浑身剧颤,口中却逞强道:“打人的技巧,你也还差很多!”
  少年冷笑道:“淫娃,你很喜欢这么被人打吧。来,我成全你,给你个更刺激的。”一脚踢开那包袱,立滚出几个瓷瓶。少女但见他熟练地挑了一瓶出来,含着冷冷的笑意,将瓶中那红色的液体倒在那满是倒钩的鞭子上。
  少女还没没明白过来,已被又一鞭打在前胸,但觉双峰都立时弥漫开火辣辣的滋味,痛彻心肺,连痛都一时叫不出来。但见少年在旁边斜睨了她,不觉更怒,反而笑道:“这算什么?太小儿科了。”
  少年更加沉了面孔,冷笑道:“原来如此,好,你等着。”再不留情,手腕用力,只管向她白皙的身体上抽去。那莹白的躯体,不久便布满了斑驳交错的鲜红鞭痕,触目惊心。
  少女痛得浑身抽搐,却哪里肯认输,道:“就只会打人么?”
  少年手顿了一下,笑道:“原来还要其它花样,好,再等等。”用脚在那几个小瓶上一点,早踢起一个瓶来,接在手里,喃喃道:“果然有这个。”旋开来,却是一根蜡烛。
  少女还在疑惑,已见他将其点燃起来。那蜡烛好生奇怪,这么大的风,居然也不灭。少年笑容极为邪门,将那蜡烛缓缓举过来。
  少女心中大警,还没明白过来,见他将手腕微斜,便将那滚烫的烛油,滴在了她胸前的蓓蕾之上,叫她猛然一痛,又觉得说不出的燥热,只恨不能挪动自己的身体。他亦在微微喘息,却不停下手中的动作,又将那蜡烛缓缓下移,竟来到了她的双腿间。
  她已经隐隐猜到,却无能为力,但感觉下体猛烈灼烫了一下,便有一股毛发烧焦的味道从风中传来,痛得她剧烈颤抖了一下。
  她恨不能蜷起双腿,可惜只感觉那双手根本不由分说,反将她修长的腿掰成钝角,居然还从旁取过一卷绳子,将她以这个姿势捆缚得严严实实,犹如初生的婴儿般赤裸在雪地里。已有冰寒的雪花落在那方才烫伤之地,忽热忽冷,更叫她觉得痛入骨髓。面前人是个疯子,做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面上犹挂了温和的笑容,执了蜡烛,眯起眼欣赏自己的杰作,那星目中满是不住蔓延的火焰,随时都有可能熊熊燃烧起来。
  她怎么会惹到这等人物?!她早就在心底暗暗懊恼,却不肯让自己露出半点怯意。少年嘲讽地看着她倔强的面孔,突然悠悠道:“听说百花宫的夜媚,为了得到鱼肠公子,将他终身囚禁在幽明宫。因为他不肯屈服,就日日给他下销魂离。谁知鱼肠公子竟然宁肯自宫,也不愿意碰她一根手指,她就将他鞭打得体无完肤,每日吊挂在暗阁,在他伤痕上涂了蜂蜜,让蚂蚁来嘶咬,晚上又解救下来,如此日复一日,不让他安生,也不肯让他死。可有此事?”
  此时又有几片雪花落在她背上的鞭痕上,疼得她在那里抽搐,闻言狂笑道:“轻衣侯,你最好祈祷你不要有朝一日落在我手里,否则,我们百花宫的手段,你会一样样领教齐全的。还不止如此,我要将你卖到青楼去,给天下的女人玩弄彻底!”
  少年冷笑道:“百花宫果然都是荡妇淫娃,还敢口出狂言。行,只要你有那个本事。现在,还是让本侯来好好伺候你吧。”
  靴子往地上一挑,已挑起几样物什,随手拿了件银器,呈奇异的棍状。少女还没明白过来,已见他居然将它移近了自己的身体,看起来,竟然是要刺进去。
  肌肤上传来冰冷的触感。她再也控制不住那恐惧感,失声叫道:“你要干什么?”
  他本噙了冷笑,突然面上一阵变色,那红晕越来越深,面颊上开始流下滴滴的汗来,看她的目光也越来越嫌恶,奈何控制不住自己,最后只得丢开了手中之物,阴沉了脸,突然出手,将她双手的手铐击飞开去。只听啪的一声,少女重重落在了雪地上。
  身上传来阵阵刺痛,提醒她纵横交错的伤痕碰到了地面,但无论如何,总算有了落地的踏实感觉。她方松了一口气,不提防一只锦靴将她踢了个面朝天,没等她回过神来,突见他阴沉着脸,单膝跪在了地上。
  她不顾自己有多狼狈,哈哈大笑道:“轻衣侯,你莫非知道怕了?现在来求我,不觉得晚了些么?”
  他的目光横过来,竟叫她清楚地看到其中有野兽般的绿光在闪烁,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只听他道:“放心,等下,我就将你扔下悬崖去,跟那金吾在好好做个伴。或者,你喜欢青楼,我就将你送往那里去。总之,一定让你遂愿。”
  少女冷笑道:“何必要等下---------喂你!”
  她清秀的面上终于褪尽血色,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慢条斯理,将手伸到自己的衣襟上,徐徐去解那一粒粒银扣。银色的劲装与月白的中衣都渐渐解开,露出梧桐般健美的躯干,仿佛是满天风雪中傲立的青松,每一条肌理,都洋溢着逼人的青春和英气。
  她满面通红别开头去,在心里暗暗承认面前少年的俊朗倒确实是千里挑一,那寒星般的俊目,本来是她喜欢的类型;可惜人不可貌相,此人行事实在变态得可以。抑或那东风媒,果如夜媚所说,可以叫人失去理智?她还在这么想,突觉一具滚烫的躯体挨近了自己。
  她猛然回头,看到他竟然跪在了自己的双腿间,与自己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贴合在一起,叫她刹那间晕红了面容。再不明白,也知道接下来恐怕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也是自己最害怕发生的。她本来已经忍不住要哭求他放过自己,看着他面上却是难以抑制的厌恶,远远地看着远方的皑皑雪山,仿佛他的灵魂在九天之外,而肉体,却不得不蒙受屈辱。
  这轻蔑的目光顿叫她将快要溢出的泪水都悉数吞了回去,咬紧了牙关,扭开头去。
  满天是飞舞的雪的精灵,犹如她渴求自由的灵魂。她可以感觉身体猛然被抵进一个异物,那撕裂般的剧烈痛苦,叫她差点将贝齿咬碎,一滴清泪终于滚落下来,顷刻便融入那沉寂的大地。
  她本来已经死心来接受随之而来的风暴,突听他的身体猛然僵硬在那里,一动不动,惊呼道:“怎么你?”
  然而疼痛并没有停止,身体还没有经受过这个,不由自主地抽紧在那里,想把那异物推出体外,她可以感觉伴着这身体深处的剧痛,自己的血液正从体内缓缓流淌出,沿着腿部滴落下来。
  她会死么?---------但从做杀手的那天起,就应该知道这样的黑暗总会在某天笼盖住她的天空,而终于不能幸免。
  她苦笑着看着这银白的世界,不去理会他低低在那里呢喃道:“对不起。------我以为------”
  她嘲讽道:“没关系,凡事总有第一次。这次有经验了,下次就熟门熟路了。”
  那本来已经准备在退出她身体的躯体猛然间一顿,便听他咬牙道:“下次?”
  看着那双湛湛的星目快喷出火焰来,她心情大好,觉得能气死他就最好,更加卯足了劲懒懒道:“我都这么大了,百花宫的姐妹们都说也该替我找个差不多的来上这一课。这样一来,倒不用费心去找了,还不用给念老板花银呢,说起来,还是我赚了。等以后碰到我喜欢的男人,我就不会手足无措了。怎么样,轻衣侯,完了没有?要是完了,我可要走了。”
  果然是一片死寂般的沉默。她暗暗得意,连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突听他咬牙切齿道:“没完。这辈子,你都跟我没完。”
  这是什么话?她还没反应过来,已觉那身体向自己猛烈地一撞,毫不怜惜地将那异物深深抵入了她身体内!
  夜媚怎么说来着?-------如果强奸不能避免,那就闭上眼睛享受吧。
  但是,这却怎么个享受法?身体因这陌生的侵入物,虽然动弹不得,也在不自觉地抽紧,身体交接处,还在火辣辣的灼痛。总算他挥了挥手,那捆缚的绳索断落了开去。
  好歹她能勉强活动了,但是双手都被他紧紧抵在那里,身体又被他压在雪地,只能徒劳无功地挣扎了几下,反倒引起他更加低低的喘息声,星目越发阴翳,哑声道:“别乱动。”
  看那狼也似的目光又出现了,为了别让这个疯子又折腾出新花样来,她立即顺从地停止了动作,听他低低道:“对,这才乖。”
  你说这有得选择么?她哭笑不得地牵引了下嘴角,突然觉得胸前猛然被一个温热的东西贴了上来,三下两下,便寻到了那嫣红的顶端,竟然深深地便是一阵吮吸。
  身体犹如被电流刹那间击中了一下,全身登时就是一阵酥软,引得她不由得弓紧了身子,看起来似乎竟像是祈求更多的姿态。眯了眼看去,可以看到他正俯身在她蓓蕾上,接触到她迷离的目光,给了她一个再魅惑不过的笑容。
  她的心猛然就漏跳了一拍,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感觉他在那顶端上轻轻啃咬着,还将一只手放开对她的钳制,改放到另一个顶端,在那里忽轻忽重地捻拨着。
  是几曾受过这等轻狂?她的脸火般撩烧起来,直觉要摆脱这个魔鬼才合适。但身体却在此刻脱离了她意识的控制,软绵绵地越展越开,甚至可以感觉相触之处也润滑了很多,没有刚才那么疼痛难耐了。
  这究竟算什么状况?为何随着他的举动,身体突然觉得有点轻飘飘的感觉,好像要从地面飞离开去。身下明明冰寒彻骨,却被他撩拨得全身渐渐滚烫起来,口中已情不自禁,溢出一声短促的低吟。
  那声音何等糜离-------她醒觉是自己的声音时,不禁面红耳赤,开始试图摆脱这个人的纠缠。他却偏偏笑得越发邪恶,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烙印,些微刺痛的感觉,反倒更加让她头晕目眩,身体也更加随着他的动作起伏着,甚至开始轻轻喘息起来。
  这个人果然是遍采百花的老手。她又气又恨,奈何根本提不起力气,任由他在身上继续他的魔法,细细品尝着她,仿佛她是道绝佳的菜肴。
  他的手,往她身上不住滑移,没放过每缕肌肤,每到之处,都引得她轻轻不住颤抖。他还要微笑,低低道:“听我的,放轻松。”
  她哪里肯依,但方一扭动,就感觉体内那东西仿佛自己有生命力般,在她体内立即随即窜动了一下,让她那种飘忽的感觉更加冲击上来,使她吓了一大跳,长腿不自觉绷紧了一下。他的喘息声便沉重了几分,低笑道:“轻点,莫绞断了。”
  怎么听起来竟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她又羞又气,正要卯足劲将他甩落开去,突觉他的手指竟然不知道在何时来到了她的双腿之间,还准备往那浓密处伸展过去。
  这怎么行?她急得身子扭动了好几下,还是无法阻止他。他甚至还在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显然明知道她不愿意,依然执拗地要将他的意志贯彻到底。
  这这这--------她满面晕红,感觉那手指从那湿润的花瓣中滑弋进去,来回一打转,叫她全身都在忍不住地颤抖着,不由得发出低低的呻吟声。他笑了一下,突然将那俊面贴了上来,准确地找到了她的朱唇,蛮横地撬开,与她深深纠缠,将她的低呼,都吞咽下去。
  她晕眩的感觉更加加深,突觉他的手指,留在了一个凸起点上,在哪里迅速便是一点,用力其实不重,但叫她觉得有股说不出的飘移感觉,全身猛然一震,差点就要惊呼一声。
  他立即感觉到了,那星目含笑凝视过来,手指舞动着,将这个动作以不同的姿态忽轻忽重地变幻着,叫她再也忍不住那一声声祈求般的低呼。身体化成了春泥,还是春水?只在他舞蹈般的韵律下渐渐打开,越来越柔软,又好像在渴望什么不能得到一般,痛苦中偏有说不出的欢乐,使得她最后只能迷离着看他,不知道他打算要这样折磨她多久?
  他终于满意地笑了一下,突然攀扶住她的腰身,开始用自己的身体撞击她的。铺天盖地的陌生快意,竟然在刹那间将她团团包围,引得她犹如哭泣般低低呼唤出声,起起伏伏之间,那感觉一阵强过一阵,叫她越来越觉得无法忍受,偏偏又不能控制。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自觉地迎合他的节奏,只感觉天地都在旋转,连那飘落的雪花的冰寒,都不能熄灭她体内燃烧的火焰,最后只觉得眼前蓦然一黑,只来得及哎哟一声,已软软瘫倒下去。
  可能是---------这一昏迷便持续了很久,即使后来醒来,只觉得浑身发烫且酸痛,前后伤口处都在灼烧,头也昏沉沉的,竟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依稀好像自己被抱回了那个酒铺,老者与老妇人都在那里焦灼地问东问西,他的声音倒很清晰地传入耳朵:“------是小衣疏忽了,罗罗掉入山下,被野兽抓伤了。”
  明明是被你这头野兽吞到肚子里去了好不好?!---------可恨她居然无法起身痛斥,只听纷乱的人声,还有好几只手搭到她额上说:“不好,在发烧。”
  谁若是在冰天雪地里被鞭打火烧而且出血以后估计都不会太好。------她暗暗在心底咕囔着,而那把声音果然又很冷静地说:“所以我带她回来上药-------大娘,我来好了。”
  好像有老妇的声音怔了一下道:“你?”
  那声音若无其事道:“大娘,我准备娶罗罗为妻,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女婿了。”
  见了鬼了?!他明明知道,她根本就不是来做他们的女儿,又怎么可能和他结为夫妻?就算是生米煮成熟饭,还得看本人愿不愿意不是?!那老妇却哽咽道:“好,好。”出门唤道:“老头子,我们要办喜事了。”
  她当真是被气晕了,又沉入了黑暗里。
  她倒想就这么浑浑噩噩躺一辈子算了,偏偏有个人却不肯。鼻边一直萦绕着一股清香的药味,身上的火辣都被清凉的感觉代替去,后来就开始发痒。她想去挠,偏被一双有力的手死死钳住,根本动弹不得。
  她生平最恨喝药,知道药碗端到唇边,就是不开口。谁知道蓦地便有两片温软的唇贴了上来,她骇了一跳,已被灌入了一大口苦如黄连的药汁,连吐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别以为你现在充好人了,本姑娘就不恨你!她心里恨恨地想着,愈发不愿意醒来对着这头狼,倒放任自己躲避在这昏睡中。
  身上开始不痒的时候,头上的灼热感也褪去了。她偷偷摸了一下,肌肤滑腻如初。又偷偷瞄了一眼,身上只留下淡淡粉红色的疤痕,看起来不久就会褪掉。
  果然是玉肌霜。她欣喜若狂,感觉身边一动,连忙平息了一下呼吸,打算继续装睡。谁知那双禄山之爪就势伸过来,目标准确,兜住她胸前丰盈。她全身一颤,便觉得耳垂处被轻轻一啄,那声音含笑道:“还装?”
  他轻车熟路地撩拨起她全身欲望,在她耳边轻轻道:“给我。”
  她慌乱地抵挡他的侵略,口不择言,道:“我讨厌被人压在下面。”
  那声音愈加低哑,沙声道:“好,你来上面。”
  门外北风尤在呼啸,两具年轻的胴体在那里痴缠着,最终,不知道谁融化了谁?
  烟花在眼前绽放的时刻,她不得不承认这感觉其实是绝妙的。但最后,累极而眠的,还是她。
  那夜,竟依稀听得萧声缠绵,虽然在吹奏着离歌,却让人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仿佛燕子看到归巢,旅途已到尾声。
  她累得提不起精神问他到底又在想什么,最后忍无可忍,拖他躺在了她身边,压了上去,直接睡倒在了他身上。
  清晨时分,据说是人的意志最薄弱的时候。有人在她脸上,拿手指细细描画她的五官。她不胜厌倦,将脸翻了个个,压在底下,便有一个吻轻轻印在颈项上,简直给人错觉,以为面前是多年的爱侣。
  她手脚乱在空中舞动一气,阻止他再暧昧下去。他真得就没有再上前,反而叫她心里失落了一下,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凉了半截,便听那声音在近旁,悠悠道:“遇见罗衣的时候,我确实只有十岁。”
  她本待嘲讽句:“谁稀罕听你的故事?”但说话也是需要力气的,上眼皮还在继续黏糊着下眼皮,就由他去吧。
  那声音越发低沉,道:“她那时候已经是一代女侠,容貌武功,都是出类拔萃。薛罗衣这三个字,那时候响遍武林,谁不认识霓裳仙子?”
  他的声音固执地传进她耳朵里,看来不将她弄醒誓不罢休,低低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正在黄昏,晚霞照在她的裙袂上,我以为我看到了仙子。”
  反正是睡不了了,就好好打击这自以为是的男人一番吧。她懒懒道:“可惜人家那个时候已经是二十多岁了,而且之所以没有嫁掉,是因为那个男人身份尊贵,而她家行商,算是寒门,人家还没爱她爱到不计较她的出身。”
  他竟然也不恼,低笑道:“原来百花宫的情报还搜罗得这么齐全。”
  她闭着眼道:“承蒙夸奖,我从来是功课作足的。据说你为了她,从天剑宗逃下山三次,她每次看到你,都哭笑不得。”
  她突然想起一首诗,立即摇头晃脑吟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可惜她为那男人怀了孕,却被那男人下药流了产,一怒之下,便在此地跳崖自尽,连尸体都找不到。她父母为此遣散了生意,来这里开了这个小酒馆,年年在此地投吃食给这里的鸟雀,免得它们啄食他们的女儿。不过,你也算不上痴情人,十载江湖行,从来左拥右抱,总不能说你心里想着一个,而却搂着另一个吧?”
  她试了试丹田中真气,但觉流转无碍,乘他还没从这般刻薄话中醒过神来,一个鲤鱼打挺,轻飘飘落在塌下,手已按在门上,道:“不送不送,再见再见。”
  他根本没有动,她却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自他身上投射过来,竟叫她呼吸都不匀称,更不要说动弹了。她心中懊恼,道:“你待怎的?”
  他低低的,自语般道:“罗罗,再不会了。-------留下来,陪我好么?”
  那声音无比萧瑟,叫她心里没来由跟着一酸,但她立即回过神来,笑嘻嘻道:“轻衣侯还缺女人吗?我可没兴趣当替代品。”手已顺势往门把手上转去。
  那压力立即加重,叫她不由自主一顿,他低低笑道:“你这样刁蛮毒辣,天下无双,难道还能弄混了?”声音放软道:“罗罗,我不好么?钱嘛,够你挥霍,人嘛,也能凑合。更何况你我都有了夫妻之实,说不定此刻你腹中都有了我的骨肉,为何要走?”
  谁知她殊不在意,挥了挥手道:“夜媚说过,凡事都有第一次。我哪就这么倒霉,第一次就会中奖?轻衣侯不知道得了多少人的童贞,何必在乎我这个?难道你以为百花宫的女子,没这个就嫁不出去?”
  她为了增加说服力,掰了手指数道:“金陵的钱易,洛阳的马冯,只要本姑娘勾勾手指,还不手到擒来?要个男人,太容易了。”
  所以说,做人不能太诚恳。
  或者说,说实话的教训是惨烈的。
  但见那剑眉往上轻轻一挑,漾开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来。她那时候还不知死到临头,犹在将最后一句名言说出口:“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二条腿的男人还不到处都是?”嗤笑了一声,就准备开门出去。
  那木门突然如有灵性般,居然脱离了她的掌控,她一时间没提防,竟被它震退了几步,看着它在眼前重重合上,自动落了锁。
  她吃了一惊,突然感觉一只手竟提着她的衣领,就像老鹰捉小鸡般将她提溜起来,毫不怜惜,就像扔一件物什般,重重将她甩落在床榻上。其力过猛,害得她在上面骨碌碌翻了个跟斗。
  她刚刚翻转过身,看清楚头顶上的青幔床帐,在眼前放大了那张俊面,分明笑意未失,星目中寒光一闪而逝,终于让她发现了迫在眉睫的危险。
  但这领悟毕竟是慢了那么一小拍,只听嗤的一声,胸前蓦地一冷,罗裳已然裂开。
  她不是不想动,但这男子手如闪电,早将她周身大穴拍上,使她棉软无力,看着自己很快裸裎在他锋利的目光下,只有鲜红肚兜还掩在胸前,替她总算留得半分颜面,与如玉的肌肤相映,倒越发妖娆。
  她心头发麻,看着他寒色未退,手已伸到她胸前,贴了那肚兜肆意揉了揉高峰,冷笑道:“原来百花宫的教诲,就是叫你们人尽可夫么?”
  他越说越怒,目中快喷出火来,更加加重了力道,狠狠在那里拽着那顶端,叫她痛得不由弓了身子,谁知身体不由自主,双峰立即颤抖着硬立起来,仿佛在央求他的耍弄,更叫他冷笑了一声,嘲道:“这副身体还真热情,可惜,是任何男人都可以!”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星目中寒光大增,手带起劲风,眼看将要向她面上掴下,吓得她闭紧了双眼,却感觉那手擦过她面颊,反倒将她拎起翻了个面放在膝盖上,竟将她雪白挺翘的丰臀,都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她又羞又气,却只能在他腿上徒劳无益地不住扑腾,果然连续几掌便拍在了她臀上,拍得她火辣辣地疼,这屈辱,叫她更加恼怒,越发恨道:“对,天下男人,就是除了你都可以!”
  她必定是戳中了那男人的死穴,只听他咬牙切齿道:“现在还不学乖?!好,百花宫不会教,以后就由我来教。就算是烈马,本侯也要照样将它驯得服服帖帖!”
  她嗤之以鼻,道:“你做梦!”言未犹了,突觉臀上到腰际之间,一个炙热的硬物贴在其上,但听嗤的一声,痛入心肺,分明像是皮肉被生生烤焦了一般,疼得她泪如雨下,哭叫道:“你干什么?”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手中托着一物,分明是块云形的玉佩,却不知为何色呈通红,还发出火炭般的热度,那逼近的热浪,使她额前的细发都发出啪啪的灼烧声。他的手却似乎毫无感觉,还是一贯的青白色。她猛然一醒,失声叫道:“烈焰神功!-----你就拿这个印在了我身上?那怎么去得掉!我要杀了你!”
  她奋力扑腾了几下,却哪里够得着他。那星目睨着她,道:“倒是有见识。你猜对了,这是轻衣侯的标记,这辈子,你都休想取下。从今以后,你就是轻衣侯的女人,谁都不准碰你,你也不准给别人碰,否则,哼哼!”
  他托了那玉佩在手中,冷冷道:“你如果不答应,我就将它印满你的全身。不相信,好!”
  眼看那玉佩竟向自己面上而来,要是面上都印上这朵云,岂不变成有印记的家畜般?她急得满头大汗,猛然想起那句“好汉不吃眼前亏”,忙叫道:“且住!我答应你就是。”
  他看来是胸有成竹,料她迟早会说出这般话来,含笑看着她,手势不改,但那玉佩伸到眼前,已温润如旧,与刚才判若两物,笑道:“可要记下了。”顺势将它挂到她细长的脖颈上。
  臀上犹在火辣辣作疼,她哪里还敢再捋虎须,支支吾吾嘀咕道:“为什么是我?”
  他倒是听了个一清二楚,那星目流转过来,笑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她俯下头来,哭笑不得地看那玉佩,露出大半个雪白的胸脯,还犹不自觉。那星目转到她身上,已渐渐浮上火苗。她感觉到他的注视,猛然抬起头来,只看到他目中野性的光芒。
  她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他哑声道:“为什么,我来告诉你。”
  她本来俯在他双腿上,被他顺势拨了过去,还没明白过来,感觉身后已贴上炙热的一物,坚硬如铁,在她身上不住摩挲。
  这玩意儿到底长什么样子?为啥总不知疲倦?她心里想着,感觉臀上又是一阵刺痛,让她不由得抽紧了一下。
  这人太可恶了,在她身上反复留下伤痕,岂能让他就这么得手?感觉那物快要探入那桃源胜地,她反手一抓,便将它狠狠捏在了手中。
  咦?这感觉-------肉肉的,刚好够一手恰恰握全,如有独立的生命一般,在她手里颤抖了几下。
  他哪料得此景,不觉呻吟了一声,叫道:“轻些。”声音都软了不少。
  看来这果然是他的命脉。她实在好奇,更加伸手去好好摸索它。这构造果然奇特,四周都是皱巴巴的裹了层皮,再往下,是两个小球。她顺手一拨,便颤动了几下,里面软沓沓的,好像各放了个滚动的蛋黄。
  她想去捏它,却感觉其下毛茸茸的,不觉皱了皱眉头,再掉头向上摸去,那皱皮顶端,居然圆滑柔嫩,中间还开了个小小的裂口,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她心里直呼奇哉,好奇地拿手指在那小口上戳了几下,不期然竟有液体流了出来,也不多,但让她手指上已是湿了一片。他低吟了一声,贴了她耳畔低低道:“莫玩了,还满意么?”伸手去格她的手指。
  她才发现他的弱点,哪里肯让他逃脱,反倒用手拽紧了它,果然他又是一声低呼。乘他发愣的当儿,她已经脱离他的掌控,落在地上,这才去看手里的东西。
  呀-------呸,好丑!
  她忙不迭地甩脱手里竟能自己在那里抖动的奇异物什,别过头去,想想真奇怪,又凑近了去看。咳,还是丑,颜色从顶端的粉红色慢慢变成暗红,仿佛沉淀了一般。
  他满面窘红,看她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探究神色,连连挥开他想去遮挡的手,一副认真观察的模样,还带了几分嫌弃,又伸手去点那光滑的顶端,直到它濡湿,喃喃道:“怎么像露水?”
  他虽然也算得曾经沧海,但却与感情毫无关系,就算颠鸾倒凤之际,也都是由他主宰,还从来没有容许哪个女子这般放肆。偏偏她做着这样的事,又是一派最天真的神情,叫他三番五次想将她击开去的念头,都在最后消逝得无影无踪。
  他只能看着她的小脑袋就这么突兀地抵在他胯前,还在那里审视着。
  他实在无法正视这一幕,又无法阻止她,只能别转了头去。
  谁知道,就在此时,猛觉那里贴上来两片柔软的东西,竟做了个吮吸的动作,只叫他觉得从下面突地窜上来电击般的感觉,叫他浑身都剧烈一颤。当事人还不觉得,只跳开了在一边猛吐口水,呸道:“咸的咸的!”
  难不成还是甜的?!他俊面都烧成通红色,看着那小丫头还在那里吐个不停,嘀咕着:“夜媚总是胡说八道。”
  敢情她居然在那里将他做了实践对象,却不知她已经被灌输了多少这种奇谈怪论。他本该好好喝斥她一番,奈何眼下全身都如浴在火中,每一处分明都在叫嚣。然而那个点火的人,正远远站在那里,歪歪斜斜披了件外衣,酥胸半掩,端起茶杯,准备漱口。
  右手伸出,往半空里便是一抓。
  轻衣侯的穿云手,到底算江湖一绝,更不要提凝聚了九成功力,总算将那个小丫头凌空抓到面前。她吓得不轻,一口水含在嘴里,嘟得老高,大大的眼睛,就这么圆鼓鼓盯着他。
  到底是为什么,想要这个刁钻古怪的妖女?
  他大概总在挑战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碰到的,也都是难缠的主。
  当初,我太小;如今,我想要的,一定要得到。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眼下?
  是再不能等了。他将这小丫头抛到锦被上,俯身去啄食她的朱唇,身子早覆上去,熟练地将她分开,一个猛子,抵到深处。
  心里,顿被什么充得满满当当。
  此处便是彼处。谁管温柔乡,总是英雄冢?
  她却扭头不依,一叠声在那里哎哟道:“疼呢疼呢,屁股疼。”猛力一推,便将他压在身下。她也没有料到竟然如此轻易得手,反在那里楞了下,待看清楚自己居高临下,不觉大为得意,立即将两只小巧玲珑的玉足踏到他小麦色的胸膛上,还颠了几下。
  他哭笑不得,看她差点从上摔落下来,忙曲了双膝去托住她的后背。她倒会享受,舒服地向后一靠,闭眼道:“朕准了。”
  浑身的欲望都想要寻个突破口,这小女子却偏偏压着他,不给他得逞,还拿桃红色的脚趾,去点他胸前嫣红,看着它们挺立起来,不由得在那里笑得前俯后仰。
  那双大眼睛瞟着他,听着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突然低下头来,在他耳边道:“来呀来呀,来求我呀。”
  是不舍得将她弄疼,毕竟她腰际被他烙伤了,虽然他看着那印记,就分外得意。他伸手抱紧这个小脑袋,劈头盖脸吻下去。
  嗯,哪一处,不令人销魂?
  她挣扎扭动了几下,只让他觉得快要飞到天上去,不觉改去扣她的纤腰,帮她将那节奏演绎得更加疯狂。长长乌黑的秀发垂到他汗涔涔的躯体上,交缠到再也分不清彼此。
  她只觉得犹如在水中潜游,奋力地舞动着,想要到水面上去,眼看就要到了,突然他蓦地抽身开去。
  还没被那空虚席卷至,她已被他卧放在塌上,托高了她的腰身,正吃惊间,已觉他从背后又抵紧贴近,更加紧密。可惜她没准备好,脑袋倒生生在那床板上撞了一下,眼冒金星。他低笑着将她拖下来,又垫了个枕头搁在中间。
  这动作如此熟练,必是在其他女人身上练熟了。--------她不知道为何会泛上来满腹酸味,让她浑身都不自在,更加上伤口也凑热闹,火辣辣烧了一下,让她瑟缩了下。他立即发觉了,便感觉那温柔的唇瓣覆在伤口上,那温润的唾液,流在其上,竟奇迹般减去了疼痛的感觉。
  她模模糊糊记得多年前,她和夜媚在丛林里,看到两头狮子,雄狮健美,雌狮妩媚,也是这样交缠的姿势,原来-------
  但是她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这撞击的节奏中抽空,最后差不多瘫软在塌上,也不知道他何时将她侧搂在怀里。
  反正是------百无禁忌。
  她应该在幻觉里,似乎是肋生双翼,居然在一刹那,飞上了云端。
  人生,总是出乎意料。
  罗蔓气哼哼坐在廊下,将腿跷得老高。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高空中,一只苍鹰盘旋良久,傲然翔离。
  曾几何时,她曼陀罗,不也是最自由的一只雄鹰?
  老妇人掀帘出来,见她望着天空发呆,笑道:“罗罗,今天的果子不错,你尝尝看。”
  桌上是堆倒如山的各类吃食。她嫌恶地扫了一眼,懒懒道:“吃吃吃,我简直成猪了。”言未尤了,已止不住喉口泛上来一阵酸味,不由干呕起来。
  -------是的,幸或不幸的是,她怀孕了。
  可怜百花宫费尽心血培养出的誓要将天下美男尽数纳入毂中的一代妖女曼陀罗,还没等展开轰轰烈烈的狩猎美男大业,就这样不得不跨入贤妻良母的行列,在事业的巅峰状态,撒手退隐。
  她低头看着那越来越明显的腹部,那个气啊:这小东西,真是断送了她的光辉灿烂的前程。
  没奈何,谁叫她一向认为:每个生命都应该被珍惜呢?
  好吧好吧,每个宝宝,都应该有父亲母亲来呵护。
  于是,她只能为了一棵大树和一棵小树,放弃了整片森林。
  她的真容早就露出来了,根本和那薛罗衣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谁知道那对老夫妇怎么看的,居然一致认为很像罗衣,搞得她认为自己的眼睛花了。
  早知如此,就不去定制那么贵的人皮面具了,真是亏大了。
  过些时日,等她身体安稳了些,他就要带她回长安了。
  在夕阳的余晖中,一个修长的身影慢慢靠拢来,从背后拥紧她。一股熟悉的芳草清香,慢慢环绕了上来。
  任何爱情,都是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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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8-1 23:33:03
第三卷:天衣传奇


  播仙镇

  昆仑山顶,银装素裹,云雾缭绕,虽则六月,冻封雪裹。目末河自昆仑山脉中部蜿蜒而下,流淌过作为安西都护府最前沿的,昼夜不息,灌溉着沙漠中的绿丘。
  多年的战火在古老的城墙上留下斑驳痕迹,瞭望台犹如饱经沧桑的老人,双鬓纵然斑白,依然炯炯有神凝望着神州大地。
  西风吹动旌旗猎猎作响,烈日当空,当值的年轻兵士手执长戟,目中早露出几丝疲色。另一端立着一人年岁较长,满面络腮胡子,站得不耐,低低叫道:“奶奶的,老子在这里风吹日晒,倒叫那堆□养的,在城里锦衣玉食!”
  少年微微一笑,道:“伍哥,你每天翻来覆去都这么几句,腻是不腻?!”
  突听马蹄声声,虽然纷沓,却落声齐整,从远而近,奔腾而来。两人神色俱是大变,从台上望去,但见一纵队骑兵自西而来,银甲光彩夺目,骏马上皆彪悍精干之士,身姿挺拔,在马上如履平地,分明是远行而至,却军容端正,不显半分倦意。队中拥着一辆马车,帘幕低垂,急赶而来。
  少年伸长脖子去看,奇道:“似乎是大唐兵马,但这个架势,倒不像是玉门关的兵马。伍哥,你瞧呢?”
  忽见得当前一面旌旗迎风招展开来,赫然是个“杜”字,少年猛吃了一惊,已听得伍琨低低道:“不错,这是杜家的烈风骑,你瞧他们的胸甲,黑漆漆的,虽然不起眼,却都是精铁炼铸。”
  少年失声道:“飞将军?”再也沉不住气,差点贴到城墙上去,恨不能飞身扑到下面,去亲眼目睹这大唐的传奇人物。
  伍琨失笑道:“虽然是烈风骑,却未必是飞将军。奇怪了,烈风骑来到此间,莫非将有大事发生?”
  少年接口道:“怪说近日来这镇上来了不少异乡客,我原说必然有故。”
  已听得军号嘹亮,响彻大营。营门打开,兵甲严整,却是负责此地边防的归德郎将史云锦亲自出迎。但见其一马当先,已冲到马车前,下得鞍来,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马车内便有一个清朗的声音笑道:“史将军太客气了,此处多有不便,入内再叙。”声音虽然不大,却叫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史云锦满面恭色,垂手道:“杜太傅一路辛苦了,末将已聊备薄酒,愿为将军洗尘。”示意左右,接引入内。却听车中人笑道:“其它倒还罢了,这些儿郎,是幼弟调教的,还不成气候,想让他们在史将军麾下聆听教诲,也好长进几分,方不辜负陛下的恩德。”声音突然一厉,低低道:“你们都听明白了么?!”
  骑士皆齐声唱喏,响彻云霄。史云锦一怔,已然明白过来,面上惊色,难以掩饰,还待开口,已见得车帘一动,却是走出来一个青衣少年,风姿秀雅,向他伸出手来,阳光下,只见青铜鱼符上嵌金铭文,清晰可辨。他缓缓接过,从怀中取出另一半,严丝密缝。
  史云锦核验完毕,将鱼符双手奉还,跪伏在地,朗声道:“末将遵令!适才多有冒犯,还望杜太傅海涵。”
  车内人笑道:“史将军精忠为国,何罪之有?是长卿冒昧了。少华,还不快扶史将军起身。”
  史云锦在宦海中浮沉数载,哪里敢受,忙欠起身来,已向左右丢个眼色。左右皆面有骇色,却哪里敢违,便见转瞬间,已由烈风骑接管了军营上下。史云锦腹内疑惑不已,但见少年微笑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引路,时间拿捏得正是时候。
  史云锦只觉冷汗自背上不断涌出,强作笑容,亲自上前来驱策马车,迎入营中。谁知走进车旁,便有一股淡淡的甜香萦绕上来,这香味与众不同,却沁人心脾,淡淡地飘散过来,竟然不是传闻中杜太傅最喜熏的龙涎香。史云锦皱了皱眉头,却又想起了关于杜长卿的另一个传闻,不由得心头一跳,才醒起他为何不下马车。正好西风将门帘吹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一段欺雪压霜的皓腕,转瞬而过,车内人轻咳一声,便有一个婉转的声音响起,撒娇般道:“怪我作什么,明明是风!”
  这声音犹如银铃,声音虽杳,却仿佛还飘荡在众人耳边。杜长卿治军从严,营中将士,本都不敢直视他的车舆,此刻却情不自禁,直直向车帘瞄去。马车终于直驱中营帐前,门帘一动,只瞟得两条隐约的身形,已飞速闪入大帐中。众兵士都瞪大了眼睛在那里巴巴望着,只看到史郎将身形稍顿了顿,紧随其后的昭武校尉李琦却直接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在地毡上。众人可惜的当儿,突听那个女音又响起道:“这么个大热天,真真快闷死了。史将军,我们把门帘挑起来好不好?”
  史云锦连声称是,已瞥见人头攒动,军士们向着中帐内,脖子都伸得老长,一个个呆若木鸡楞在那里。播仙镇地处边隘,西临北突厥,南接吐蕃,各种民族的美女,都曾在这里进出。但此刻中帐中的女子,穿了件淡蓝色的纱裙,头上只简单梳了个单髻,笑吟吟端坐在那里,仿佛是昆仑山顶的雪莲,又仿佛是山巅上的云彩,只叫人看了一眼,还忍不住想再看一眼。来不及看清楚她的眉眼,已觉得容色逼人,虽然被西北的烈日炙烤,有这样的美景入目,竟然觉得如置身在清凉峰上,浑身都说不出的惬意。以至于身旁名满天下的飞将军,倒是没人顾得及看。杜长卿轻咳了两声,那女子的手指早戳在他掌上,哼道:“现在还要戴面纱,难道要我捂出痱子来?!”
  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下,总算史云锦还懂得要把握大局,安排其下将领上前拜见。史云锦在三旬开外,算得正当壮年。其下是昭武校尉李琦,年在弱冠,唇红齿白,本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可惜因为他刚才那下失态,没有得到杜长卿的青眼有加。再后是振威校尉罗密,却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一条可怖的伤疤,从额头划过左脸,杜长卿只见他右手腕略粗,关节粗大,犹如一段段的铁链连接而成,再瞧他腰侧的紫金背刀,不由暗暗点头。云骑尉宣德与 怀化中候陈勇都是精干的中年人,翊麾校尉 容颜却较不同,眉目深邃,五官英挺,身姿矫健,竟有浓郁的西域风情,见杜长卿凝目,毫不畏惧,抿着薄唇冷冷站在那里。史云锦心道莫非与他有关,但爱才心切,仍然挺身护道:“他叫藜子旭,其母是西域人士,其父是我昔年同窗,有勇有谋,可惜身世飘零,父母双亡,在末将帐下已6载有余。”
  杜长卿收回目光,微微颔首,只听他清冷的声音道:“从此刻起,紧闭城门。所有出关人等,都必须经过严格盘查。这里原先的兵士,都即刻集合整编。我要让一只飞鸟,都飞不过播仙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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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地白昼酷热,晚上却是阴冷,且风沙满天,自瞭望台上望去,远远可看见一个个旋转的黄色漩涡,不住往戈壁滩上退去。瞭望台上此刻自然是由烈风骑把守。史云锦保持了早晚上瞭望台的习惯,慢慢踱步下来,眼见得沿途的铁甲骑士目露精光,竟似是不会觉得疲倦一般,心中暗暗赞叹。他平素身后,都是跟着藜子旭,这孩子由他教养大,犹如他子侄一般,但杜长卿瞧他的神色,却是明显的不善,史云锦只得提了小心,吩咐藜子旭在这段时候都呆在军中,不要随便外出。这样,他身边的人,便只剩下罗密了。静夜中只听得两人的脚步声遥相呼应,但总与往日有所不同。
  忽然远远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正是从杜长卿所客居的中帐传来。史云锦停下脚步,罗密已知其意,道:“这三日来,飞将军一直呆在军中,其弟及慕容姑娘,也没有外出。”
  史云锦沉吟了一会,道:“镇上的江湖客可还在继续增多?罗密,以你的眼力,你觉得这些都是什么人?”
  罗密低低道:“来的都是大人物,据末将所知,昆仑、点苍、峨嵋、青城、洪帮,都有高手来到此处,但都没有什么动静,好像在等什么人。”
  史云锦喃喃道:“可是要变天了。罗密,你跟着我,在这里也呆了十年了,不敢居功,但求无过。看来这也是奢望了,这几天我寝食难安,总觉得有大事将要发生-------”
  罗密仰头看天,并不答他的话。史云锦振作了精神笑道:“不过有你罗密在这里,我自然是不担心的,夕影刀当年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的名头。”
  西风唿哨,携着落沙,从两人间穿过,罗密沉默了半晌,淡淡道:“夕影刀早就死了。”
  史云锦这才发觉自己心思恍惚,竟然把多年未提的旧事说出口来,大觉尴尬,忙去拍他的肩膀,道:“罗弟你放心,有我在一日,就只有振威校尉罗密。我只是-------”叹息了一声,低低道:“我只是突然之间--------”
  言未犹了,突听得环佩叮咚,循着城墙一路而来,却是一个雪肤碧眼的西域少女,踉踉跄跄向着他们急奔而来。史云锦看得清楚,叫道:“樱珠,你怎么了?”少女已冲到跟前,一把抱住他,泪痕满面,泣道:“史将军,你救救------救救子旭!”
  史云锦心头一跳,连忙去扶她,少女哭得上气不接下去,只指了中帐的方向,断断续续叫道:“子旭,他们抓了子旭去。”
  史云锦向罗密递了个眼色,后者更不多话,一把把少女抄在背上,疾步向中帐奔去。史云锦只觉得眼皮直跳,心急如焚,突然前面的罗密停住了脚步,直直盯着辕门。少女凄厉地哭道:“子旭!”
  史云锦顺了他的眼光看去,只觉得全身血液都仿佛凝固在头顶。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形被捆绑在辕门上,衣衫上分明被皮鞭打裂了无数个口子,血迹斑驳,那俊秀的面上都是血痕,昏昏沉沉吊挂在那里。不由他喊了声:“子旭!”抢步上前,突听一个清冷的声音,冷冷道:“史将军!”
  史云锦浑身一个激灵,看着面前冷峻的少年人负手而出,他本来满腔怒火,被那摄人的目光一盯,却不由得觉得气短了三截,最后变成了呐呐的一句:“杜太傅,究竟是怎么了,子旭犯了什么错?”
  少年人冷冷道:“不服军纪,硬闯关卡。”
  那西域少女哭道:“不是这个样子,表哥只是要送我回大勃律去。今早有信传来,娘她得了重病。无论我们怎么说,守卫都不肯放我过关。子旭才-------”一把扯住史云锦,嚎啕大哭,道:“史大叔,你求求杜将军,放子旭下来,放他下来吧---------”
  史云锦看向杜长卿,见他目光冷森,胆寒了大半,却拚着残余的勇气,低声道:“杜太傅,末将敢以人头担保,子旭决不会背叛大唐,这孩子只是有点倔-------”
  杜长卿笑容未敛,道:“史将军这是说我没有识人之能了?”
  史云锦一口气噎在那里,上下不得,啪地一下跪伏在地道:“末将不敢!”
  突听得一把娇滴滴的声音道:“这么帅的小伙子,都打成这样了,再在冷风里吹半天,半条命就要没了。既然是个疑犯,就得好好看管起来,挂在那儿,算怎么回事?红娘,你可看得下去?”
  又听另一个娇俏的声音道:“美少年,我自然最舍不得。不过动手这样粗陋的活儿,碧落比较合适。”
  只见帐外多了三条娇美的身影,嘻嘻哈哈推作一团。当中那个,正是史云锦最希望见到的慕容府唯一的千金慕容楚楚,也是本朝轶闻最甚的美女。她穿了一身软烟罗,笑呵呵走到杜长卿身边,后者面容一沉,喝道:“胡闹!”
  谁知道两条莲藕般的手臂,竟然顺势将他一环,死死箍了个正着,连声叫道:“碧落!”那青衣女子跺跺脚,一个飞身扑落到辕柱上,手中银光一闪,竟飞出一条鞭子,围着藜子旭一转,众人惊呼声里,绳索一段段碎开,藜子旭高大的身形,就直直向那个红色的身影扑了下去。
  那鹅蛋脸哼了一声,红袖向其上一裹,也不见她怎么个动作,已将后者拨入后面的烈风骑中去。慕容楚楚嘿嘿笑着,竖起食指,道:“一局,一个要求。我讨厌有人哭哭啼啼的。”
  杜长卿冷哼一声,已瞥得杜少华示意几人将藜子旭收押下去。史云锦犹抖抖索索跪在地里,慕容楚楚若无其事,伸手将他托起,笑道:“他年纪大了,脾气不好,你们且去,万事有我,绝不会为难藜将军的。”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8-1 23:33:13
  飞天翼

  藜子旭默然坐在草堆上,暗暗苦笑。六载军旅生涯,倒未曾想见自己居然也有入狱的一天。这牢狱本是他亲手设计,建在军营西北角,犹如一个个组合而成的方块,高墙上开了一个小小的天窗,外面都是铁荆棘围成的挡墙。地上草堆的霉味,夹杂着成年累月的血腥味,中人欲呕。房中是逼人的静仄,只听得老鼠出没的淅簌声。身上不住传来的刺痛,犹在提醒他这场屈辱。眼前的景物又开始模糊,喉咙里干涩难耐。但,既然知道无人理睬,便也不必要作无谓的呼唤。
  他努力咬唇,直到一丝血腥味淡淡扩散开来,才能保持住清醒。眼前又浮现出杜长卿冷冷的眼神,那种鄙夷的神色,其实是熟悉的,原来一直不曾忘记。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是年幼的自己,被围在一群孩子中间,无数的石子落在自己身上,好多声音叫:“□,色目人的狗□!”
  大唐最负盛名的飞将军,原来也是一个因循守旧之人。心中的不忿不住从心底泛上来,更兼有焦虑:抚养他长大的乌果儿姨妈,现在如何了?
  他轻轻抚摸上身上的军服,本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如今破败不堪,仿佛在嘲笑他的失败:就算付出得再多,可惜你不是个汉人!
  忽听得脚步声高高低低,由远而近,在甲胄声中,偏偏辨得有轻盈的步声,犹如露珠滴落在荷叶上。临得近了,已有股微微的甜香扑进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他无端地面上一红,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装晕比较合适。关于这个女子,传闻太多,最集中的,除了她惊人的美貌,便是说她的风流好色。虽然此刻,平白无故,她倒算是他的救星。
  没等他想好对策,已听得牢门打开的声音,一把熟悉的声音,低泣道:“子旭!”樱珠哭得通红的圆脸,已埋进他的怀里,口中断断续续的,都是哽噎之声,一下子便将他前襟打得湿透。他鬼使神差,不知为何抬起头来,果然见得门外隐隐站着个绰约的身形,兰花般的手指一划,已有一个食盒层层递到桌上。
  那甜甜的声音在外面道:“吕将军,不过是个小姑娘,也出不了什么岔子。我们何必杵在这里,难道要听人家你侬我侬吗?”
  有个低低的男声,在那里窘迫地应着,那个声音突然一尖,笑道:“哎呀,吕将军原来想要观摩---------什么?不是?嘿,脸怎么这么红了?”
  声音渐渐离得远了,仿佛什么空落落的。有什么挨近了他的唇边,他醒过神来一看,却是樱珠把一杯水递了过来,又让他用了些膳食。他今日神思难免有点恍惚,末了突然发现,眼前的少女竟然安静得异样,已拉开他的上衣,低头察看他的伤势,他将手挡了挡,却被她一把推开,干脆利落,将他的伤口清洁包扎干净。做完这一切,她垂首静静跪坐在他面前。平日里的娇柔,竟然一扫而空。
  他方待要问,樱珠猛然抬起头来盯住他,声音还有哭久后的低哑,沉声道:“子旭哥哥,姆妈不行了。”
  藜子旭浑身一震,道:“你说什么?”
  樱珠一字一顿,道:“信鸽传来,姆妈已经陷入昏迷。子旭哥哥,今晚我无论如何,都要穿过边关。”
  她缓缓站起身来,道:“我也知道,今时不比往日,决没有那么轻易过关。但是此刻却由不得我了。就算是以卵击石,我也要冲一冲。子旭哥哥,樱珠连累你了,等我看完姆妈回来,再向哥哥请罪。你-------保重了。”
  她终于没忍住那声哽咽,连忙转过身,疾步冲出门去。突听身后藜子旭道:“难道不等我么?”
  樱珠闻言一呆,摇摇头道:“我一定是听错了,子旭哥哥,你若是跟我走了,难道还回得来吗?”
  藜子旭深吸一口气,从草堆上站起来,道:“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要是见不到姨妈的最后一面,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只是,外面必然有人,怎么出去呢?”
  樱珠一个疾步,扑进他怀里,静静流了回眼泪,道:“这个你莫担心,我都安排好了。”
  藜子旭奇道:“你?”
  樱珠微微一笑,就在那时,刺耳的军号,在夜空中突兀划响,很多声音高呼:“走水了,走水了!”
  藜子旭简直不能置信地望着樱珠,后者从他怀里站起身来,淡淡道:“都准备妥了么?”门外便有一个熟悉的声音,竟然用着从未有过的恭敬语气,道:“北门已经打开,鹰骑已在关外三十里处接应。”
  藜子旭失声道:“罗大哥!”
  樱珠将一缕金发捋到耳后,凝望着他,道:“子旭哥哥,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我,但现在,并不是说的时候。无论我是谁,我都是和子旭哥哥从小一起长大的樱珠。我每年来这里,只是为了来看你一眼。但是恐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你若是不愿跟我走,樱珠就在这里,跟哥哥拜别了!”深深向他弯下腰来,成串的泪珠,已从她湛蓝的眼睛中滚落下来。
  罗密沉默地望着门外不语,樱珠咬咬牙,头也不回,抢步向外奔去。罗密跟在后面,突听身后人道:“罗大哥,可曾取了我的刀来?。”
  罗密目中泛起笑意,扬手向后一挥,双刀碰撞,发出金石之声,那声音低低道:“我希望,你们没有出鞘的那刻。”
  熊熊火苗,正飞窜在中帐上空。杜长卿冷冷站在营中,史云锦半跪在地上,面上汗水与烟灰纵横交错,听面前人淡淡道:“这火起得蹊跷,史将军以为然否?”
  史云锦还没来得及答话,忽听一声“报!”已有一骑冲过来,一把将辔头勒定,飞身下马,半跪道:“禀太傅,振威校尉罗密劫了翊麾校尉藜子旭,带领一些人想乔装出城,被发现后,正在硬闯北门!”
  杜长卿哦了一声,看地上人浑身颤抖,微笑道:“史将军真是会给我惊喜,这次,你的性命还可以再担保吗?”
  史云锦暗叫罢了,咬牙道:“末将先去提了那小孽障的小命!”
  猛听马蹄声声,又是一骑冲至,声音嘶哑,道:“太傅,北门外,发现突厥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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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刀自然早就出鞘,藜子旭不想杀人,但是,他也不想被杀。
  罗密潜伏的兵士,虽然打开了北门,但旋即,就陷入了烈风骑的重重包围中。
  烈风骑名动宇内,其实并不是他们每个人的武功有多么高,而是他们不光骁勇,而且擅长合击。罗密的三百子弟兵,竟然没能够突破几十个人的游阵。而拖沓的当儿,已经有无数的士兵包围上来。
  他最惊异的,却是樱珠。他从未认识过这样的樱珠,她平素最怕血,最爱哭,此际她置身在人潮中,不住有血迹洒在她镶满金珠的裙摆上,她却居然在微笑。她身边那两个笑起来甜甜的侍女,砍起人来就像砍菜,看这身手,竟然还不弱。在这当儿,停手变成了越来越不可能的事。
  一阵尖利的哨音,猛然响起,就像钝刀刮过耳膜,越来越响,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樱珠仿佛感觉到他的不安,侧脸对他一笑,道:“子旭哥哥,我们可以回家了。”
  只听马蹄声声,越来越近,却是一队黑甲骑兵乘月而至,弯刀在夜色下折射着嗜血的光芒,转瞬已冲至北门。唐营一片大乱,藜子旭脑中轰然一响,草草拨开缠斗过来的刀枪,厉声喝道:“樱珠,怎么会有突厥兵?”
  樱珠笑道:“子旭哥哥,你怎么忘记了,你的母亲,不就是突厥人吗?”
  藜子旭怒道:“但我父亲却是汉人!樱珠,我不会跟你回去。”
  樱珠格格笑起来,清脆无比,指着他道:“子旭哥哥,开弓还有回头的箭吗?经过今晚,你在这里,无论如何呆不下去了,史云锦只怕会头一个杀了你谢罪。”
  骑兵与唐兵冲在一起,喊杀声震天动地,藜子旭呆若木鸡,差点被一把长枪刺个正着,身体直接的反应,顺了枪将刀反拨,噗的一声没入其中,血沫扑面而来,他才醒觉过来。面前那个身形缓缓倒下去,四面八方都有士兵包围上来,看他那种眼神,正是他最熟悉的鄙夷与不屑,还有浓浓的痛恨。
  他茫然四顾,见一突厥骑向他冲来,竟是要帮他上马,不觉怒吼一声,一刀拍在马背上。马上人惊怒交加,一跃而下,直击他左肩。罗密丢过来一个嘲讽的微笑,手中紫金刀一错,将他架开几步。那突厥人还在那里叽里咕噜地高声骂他,罗密冷笑道:“他是个傻子,别管他。”
  藜子旭挡在他面前,嘶声道:“就算我是半个突厥人,罗密,史将军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这么做?”
  罗密冷笑着劈翻几个兵士,道:“我么?我不过是个江湖客,谁出的价高,我就帮谁。”
  藜子旭望向樱珠,后者嫣然笑道:“子旭哥哥,你忘记了么?哪一次,不是罗大哥陪着你的?平白无故,谁会待你这么好?”
  藜子旭身形大晃,怒喝道:“我宁愿死在这里,也决不会回突厥。你休伤我大唐兵士,我跟你们拼了!”手中双刀飞转,已向着樱珠扫去。后者微微一笑,竟然反而一挺胸。刀锋挨到她胸前,藜子旭厉喝一声,啪地一下,反击开去。
  樱珠笑道:“子旭哥哥,我就知道你下不了这个手。狼族儿女,怎么能够有妇人之仁?再说了,你真杀了我,要怎么去面对我的姆妈呢?”
  藜子旭状若疯狂,冲入人群中,逢人便是一阵乱打,樱珠皱皱眉头,道:“事到如今,走是生,留是死,你自己选吧。”
  突听一个清冷的声音道:“姑娘说错了,是走是留,都是个死!”
  无数的银甲,簇拥着一个标杆般英挺的身形,喝道:“儿郎们,去!”那声音犹如长啸,竟然引得战马都连连后退,烈风骑从他身后直奔而出,将他们包围其中,并逐步缩小了包围圈,突厥骑兵一个个倒下去,有人厉声大叫:“飞将军!”
  杜长卿微笑道:“正是杜某,怎么,西突厥竟然没来个顶用的人么?”
  正在此时,整个天空,突然仿佛被黑夜笼罩,连月光都一下子被遮去了光彩。杜长卿面色顿变,已有士兵高喊:“天狗吞月,是异象!”
  杜长卿冷笑一声,喝到:“火箭来!”弯弓搭箭,对着夜空射去。
  借着箭飞落前的火光,可以看到夜空中,分明是一具具巨大的铁翼,数量庞大,遮天蔽月,已飞速掠过西面的城墙。众人的惊呼声中,樱珠格格笑道:“飞将军,他们才算是飞人呢。你纵然神机妙算,可惜还是鞭长莫及。烈风骑都在这里,什么弓弩,都已经追不上了。”
  杜长卿轻轻拊掌,道:“精彩精彩,姑娘声东击西,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高明得很哪。原来藜子旭,就是你给我专门准备的障眼法么?”后者闻言猛然一震,史云锦正好赶到,二话不说,一把劈在他后颈上,将他砍晕了过去。
  樱珠娇笑道:“这法子用在飞将军面前,确实是板门弄斧了。但是不管用什么法子,只要达到效果就成了,飞将军你说是吗?”
  杜长卿微笑道:“天衣老人的铁翼,果然是巧夺天工,难怪西突厥不惜花费如此人力,浪费在这里埋伏多年的人脉,誓要得之而后快。”声音突然一凛,冷冷道:“但只要我杜长卿在,天衣老人就算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得给我留在大唐!”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8-1 23:33:24
  风雷引

  西墙上,突然多了条身影,面容秀雅,身披银甲,左手稳稳托住铁弓,右手用劲,将弓拉成满月,但见得箭如流星,飞上半空,去势刚竭,下面又是一箭击在箭杆上,如此这般三箭,箭已去到高处,只听得一声惨呼,却是一架铁翼上有人被击中,坠落下来。
  唐营中欢呼声雷动,樱珠冷笑道:“飞将军的兄弟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但有几个人有这样的箭法?且看是箭快,还是铁翼快?”
  她的语音未落,突然见西墙上,已熊熊燃起烈火,两条婀娜的身形,一红一绿,飞落在西墙上,刷地一下,便将一幅锦缎铺开。随后一人将琴几铺开,另一人也将错金博山炉安置完毕,燃香其上,青烟袅袅。
  但听得银铃清脆,已有一人缓步走上城楼。却原来是来人穿了件白色纱衣,肩上斜搭着一幅银色烟罗,衣角坠满了铃铛,伴随着她的脚步,叮当作响。来人面上敷着银色面纱,只露出光华四射的一双美目,抱琴而来,遥遥向杜长卿欠身一礼,目中都是笑意。
  杜长卿亦弯腰下去,笑道:“夫人何必多礼?”
  满天的铁翼下,两人款款礼毕,来人缓缓落座,将琴放下,深吸了一口气,宽袖一展,指法翩然,已飞泻出一串流利的音符。
  琴声初时低哑,仿佛风雨欲来,渐渐只闻雷声隆隆,风声萧萧,天地间都被浓浓杀气笼罩,连风沙都越来越烈,呼啸声一阵强过一阵。
  这明明像是一曲普通的风雷引,但天地已然变色,狂风怒号,猛然间一道闪电,突然长长划过夜空,最后便响起惊天动地的雷鸣之声,竟然连脚下的土地,丁跗乎在颤抖。
  这情景如非亲见,根本不能让人置信。此地雨水稀少,雷雨更是罕有,众人目瞪口呆中,但见黄豆大的水滴从空坠落,渐渐连绵成串,伴随着奇纵突兀的琴音,最后变成倾盆大雨,雷鸣电闪,所有的铁翼都渐渐在风雨中失控,有些控制不住,向城外划了长长的弧线,猛地坠落下去。
  众人目瞪口呆,望向城上的女子,她已全神贯注在曲中,手指不停。但是,向她落下的雨水,近得她身,竟然变成了雪花和冰团。不一会儿,天地间风雪弥漫,将不可思议的六月飞雪情景,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西门外,突然军号嘹亮,随即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将营中兵士震醒,却是他们最熟悉不过的突厥号角,夹杂了唿哨声,似乎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杜长卿面色一变,注目樱珠,后者微微一笑,道:“大漠鹰骑,愿向烈风骑领教!”
  此时,已有一骑执令旗而至,高声呼道:“杜将军,城外出现数万突厥兵马!”
  营中一片死寂,樱珠嫣然含笑,道:“杜将军,此地守兵不过万人,烈风骑来了3千,如何敌我突厥十万骑兵?贺鲁将军一直很挂心将军,愿请得将军入北突厥一晤。”
  唐军人人变色,惟有杜长卿微微一笑,道:“贺鲁将军这份大礼,却之不恭呢。”
  樱珠冷笑一声,侧耳倾听,却听城外声音虽然喧嚣,不知为何,迟迟不能靠近城门。她面上不禁变色,忽在满天风雨的咆哮中,听得一个清越的声音在西门外响起,笑道:“末将单君逸,接应来迟,还望杜将军恕罪!”
  樱珠面无血色,望向半空。此刻空中却出现了异象,只见几艘居中的巨大铁翼,竟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调转了方向,向着南方,滑翔而去。而在同时,几座铁翼同时发难,密密的针簇,甚至还有火药,带着强大的冲击力,对准城墙上抚琴的女子,直击下去!
  红娘冷笑一声,心想小姐今非昔比,岂会在乎这点鬼蜮伎俩?只要我们不要伤在里面,反倒连累了小姐就好。看向碧落,后者与她心意相通,齐齐几个飞旋落下城墙,躲避开去。忙里偷闲一看,却惊得她面色顿成惨然。本已滑下城墙的杜少华面色一凛,将箭往墙上一刺,生生停在半空。
  楚楚操琴如故,肩上的银罗已披泄开来,如同有灵一般,舞在半空。这可并不是寻常之物,是用天蚕甲织就,是珍珑阁中镇殿之宝。只听得空中叮当作响,军士们啧啧称羡。但明眼人都看得到,银罗并没有鼓足了气般张在半空,反而有几处皱巴巴的,使得她不得不一边持琴,脚步飞转来避开漏落下来的锋芒,身形虽然飘逸,落在杜长卿眼里,自然看得出调气不匀,再下去,只怕禁受不住。
  这琴曲确实并非寻常,乃是璇玑心经所载的七部古曲之一,名字就是风雷引。楚楚自发现它有这种功效之后,也是第一次拿来正式演练。说来奇怪,别人弹这琴曲,纵然内力再深厚,也绝无半点效用,好像只有她能够施展。楚楚暗里寻思,大概只有她习练了其上心法之故,据其上记载,若以内力催发到极致,据说能移山填海。但此法耗内极甚,一次运用,要隔许久才能重新凝神。此刻楚楚的内力,刚刚借助璇玑心经获得小成,勉励能够催动风雷已属不易,更何况要一心两用,对付的又是天衣老人这样的通天妙手打造的顶尖器械?
  楚楚暗暗咬牙,心道决不能功亏一篑,让天衣老人在此遁逃,长啸一声,催动真气,银罗被气一激,终于完全舒展开来。手中化水为冰,在琴弦上一拨,琴音愈发高亢,狂风呼啸,打下来石子儿般的冰雹。天地间灰蒙蒙一片,铁翼失去方向,在劲风中犹如风中之烛。
  忽听女子阴狠的笑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忽高忽低,听得人毛骨悚然。伴随着这刺耳的笑声,铁翼上同时垂荡下数条丝缕,如幽灵般滑下数条人影,全身裹在黑色里,只露出眼睛,训练有素,立时已组成剑阵,将楚楚裹在其中。这其实都是一瞬间完成,只见到剑气纵横,杀气笼罩。那个女声狂笑不已,低低道:“血债血偿,今日始也!”
  就在此时,远远忽然传来一声叹息,在风雪呼啸声中,偏生清晰无比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人还未至,半空中青芒一闪,捷如闪电,眨眼间冲破剑阵,劲气不减,推着两个黑衣人冲到墙角,如断线木偶般跌落下来,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再无动静。杜长卿见得楚楚露出身形,脚步并未有半分滞涩,暗松了口大气。那个女声愈加笑得凄厉,高声尖叫:“萧宁远!”
  冰雪簌簌而下,城楼上已多了一个黑衣少年。漫天的雪花,飘在他冠玉般的面上,仿佛是为衬托他的丰姿。刚毅的面上,凤眼横过阵中的女子,便绽放开一个璀璨的笑容来,闪烁得晃花了众人的眼睛。女子手不由一颤,琴音无端柔了三分,更加使得雪花飘飘洒洒,形成各种花瓣形。明明是硝烟弥漫的战场,竟让觉得仿佛置身在阳春三月,春暖花开,分外旖旎。她发现不对,连忙去调音,一时间哪里转得过来,不由嗔道:“你不是说不来么?”衣袂飞扬,已轻盈退出了剑阵,掠到他身边。青芒大盛,开合之间,逼得几个黑衣人一退再退,毫不留情,将其逐一斩杀。
  只听城楼外厮杀声越来越远,分明是突厥兵难缨其锋,已开始逃遁。烈风骑已将樱珠等几人围困住。罗密还待顽抗,被杜少华一箭穿心而过。两个侍女也相继倒在地上。唐军高喊着:“抓住这突厥女人!”长枪成圈,指着她不住后退。
  樱珠面色惨白,忽然冷笑道:“你们也配?!”杜长卿长眉一轩,已经会意,喝道:“击晕她!”但见其嘴角早溢出一丝黑血,突然扭头看向地上的藜子旭,淡淡笑道:“子旭哥哥,樱珠向你陪罪了-----------”声音未落,仰面而倒。
  杜长卿清啸一声,高呼道:“天衣老人,你如今前去无路,后有追兵。陛下交待,若你肯迷途知返,必不伤你家人性命。否则,等我令下,你全家都休想留得命在。我数三声,一,二--------------”
  一架铁翼猛然俯冲喷火,杜长卿何等功力了,一个错身闪开,他身边的兵士却无此幸运,只听惨呼声声,已有几人霎时变成火人,凄厉的呼声久久不散。杜长卿怒火填膺,但听那个笑声更加疯狂,高呼到:“开弓没有回头箭。杜长卿,谁稀罕你的皇令!”声音一顿,复喝到:“变阵,遁!”
  只闻得机械齿轮喀喀之声,不绝于耳,空中的铁翼已然有了变化,有部分逆风而上,拔起数十丈,齐集在一起,但还是有相当部分已滑下半空,在空中摇摇欲坠。杜长卿冷笑一声,喝道:“取箭来!”长伸猿臂,一箭击中最低的一架铁翼。但听得一声稚儿的哭声,哇哇不绝,铁翼几个翻转,已有一个环抱襁褓的女子跌落下来。早有人等在其下,预备擒拿。
  说时迟,那时快,但听空中哧的一声,竟然有一支铁箭从顶上射下,来势汹汹,连着襁褓击中那女子。众人惊呼声中,但见空中已然泼洒开一柱血箭,那女子直直跌落下来,手中还紧紧抱着婴儿,再无声息。
  已听得一个男声吼道:“你干什么?!”那方才的女声冷笑道:“你又不止一个儿子,是要陪他死在这里,还是逃出去再生一打?再迟了,你的心血,都要付诸东流!射!”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空中轰然作响,竟是数弹齐发,向那些摇摇晃晃的铁翼击去。只听得一声声惨呼,从那些铁翼中传来,有男声,也有女声,有老人,也有稚儿。半空中血花四溅,将天地间的飞雪都染成触目惊心的腥红。入目只有弥漫的血雾,连这些惯经阵仗的军人,都被这修罗场震惊得手脚酥软。那一声声啼哭,宛如恶鬼在奈何桥边的呻吟,萦绕在耳边,刺得人浑身颤抖,分不清是在地狱,还是人间。
  楚楚再也无法凝聚心神,铮的一声,已是琴弦被她紊乱的真气绷断,她自身也不好受,噗地一声,直喷出一口血箭。萧宁远心神俱震,急急将她揽定,扶定盘坐在地上,便为她运气疗伤。
  楚楚还没坐定,已被天上的景象吸引了注意,顾不得自己昏软无力,强站起来,指着天空急急叫道:“长卿,不好了,他们逃了!”
  众人仰头望去,果然见得聚拢来的铁翼乘着如斯混乱,已向西北方逃窜而去。楚楚又气又急,不禁又吐出口鲜血来。
  一只有力的手掌将她直按下去,另一手靠在她背上,将真气源源不断输入她体内,楚楚看萧宁远面无表情,想他嫉恶如仇,此刻功败垂成,必是难受无比,不觉更加懊恼,道:“竟然还是让勾魂使跑了!”狠狠一掌击在墙上。
  谁知他微笑执过她的手,放在唇边吹了吹,忽然向她眨了眨眼,道:“他们跑不了。”
  楚楚咦了一声,听得杜长卿冷冷道:“不错,铁翼飞翔时辰有限,现在已经快到极限。他们必然非在前面着陆不可。”
  萧宁远凝视前方,淡淡道:“修罗门的天煞地杀,也该让天衣老人尝尝了。”
  楚楚心神放宽,正待向他怀里依偎进去,突然一醒,直起身来道:“你的意思,是说勾魂使并不在其中了?那刚才的女人-------”
  萧宁远微微一笑,道:“确实他们之中有天绝宫的女人,但勾魂使么,只怕打的也是这位姑娘的算盘。”
  楚楚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追问,突听烟花爆响之声,窜上半空。众人凝目望去,只见西南方的天空上,正绽放开一朵绚烂的菊花。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8-1 23:33:34
  修罗道

  雷收云散,只余戈壁滩上残留的残雪,还在提示刚才这场风暴。铁翼摇摇晃晃,终于来到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上。那个男声复响起,已苍老了许多,道:“降!”
  随着他的话语,空中的铁翼都开始向下飞掠,虽然还有点摇摇晃晃,但终于一架架都停稳下来。一个个人头从铁翼下钻出来,都黑衣黑衫,面覆黑巾,一群默然围到一个身形魁伟的男人身边,另一群却均是女子,齐齐站到一个女子身后。那男子凝望黄沙,道:“蔷姑娘,前面就是图伦碛。按照我们和突厥叶护的约定,如果出现变故,他会在中部派人接应我们。我们还是沿着沙漠走吧。”
  那女子点点头,男子方要回首往人群中望去,又生生忍住,声音低哑,道:“我们还是快些走吧,迟则生变。”突然面色一变,那女子已经一跃而起,喝道:“什么人?”
  地下的沙丘,突然涌动起来,女子咬牙道:“天杀的萧宁远,我就知道他没那么轻易会放过我们!”
  说话间,突然一个沙丘从中爆开,满天的黄沙将众人裹住,只听啊的一声短呼,已有一人扑通一声,应声而倒。
  一个女声颤声道:“地上,地上--------”
  天已放晴,月上半空,只见得沙丘之上,如浪潮般卷过去无数的锋刃,看起来妖异无比。连逢惊变,那女子已有些经受不住,嘶声叫道:“魔鬼,是沙漠里的恶魔!”一把将面巾扯开,露出一张楚楚动人的面孔,青丝飘逸,反手抱住那男子便跪坐下去,尖叫道:“老爷救我!”
  只见那男子身后银光一闪,那男子头也不回,手指微弹,便有一物啪的一声斜飞出去,深深扎入沙地中。随即,便有点点的血丝,从地上显现出来。沙丘震荡了一下,所有的锋刃都突然消失了。
  众人都瞪着这诡异的现象,却听那女子啊了一声,指着男子身后之人,叫道:“大娘,你作什么?”
  月光照在那人身上,分明是一个身形非常魁梧的女子。那男子身量已属高挑,她却比他足足还要高出半个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女巨人。她冷哼一声,跨了一步出来。刚才那女子对她非常畏惧,紧紧抱住男子的大腿,低泣道:“梁郎,你救救阿珠,大娘她这个样子好凶啊!”
  女子哼了一声,道:“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的妖媚狐子,再啰嗦,我就把你的脸划花!”
  那叫阿珠的女子哇地一声哭出声来,那男子似是对她非常宠爱,轻俯□,去拍她的后背,哄道:“阿珠莫怕,有我在,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回首怒瞪了那女子一眼,喝道:“方悦,在我面前,你收敛点!”
  但听得铿锵数声,却是那蔷姑娘与其部属长剑出鞘。那男子面色一变,一把将阿珠拉起,推在身后。伴随着远处隐隐的狼嗷之声,地下开始剧烈颤抖起来。无数的雪刃,鬼魅般突然从地下闪现。四面八方,都有惨呼声响起。
  那男子冷哼一声,手抚向腰间,将银色腰带解落下来,迎风展开,却是一把修长的软剑,去如惊虹,向地下划去。
  就在这时,听得狂啸一声,却是一物从地底下钻出,击上了他的软剑。只见火星飞溅,两条人影错开,那男子退了一步,咦了一声,笑道:“好小子,竟然还接得住我的剑!”
  地下已飞起一人,长发披散,面上一副懒洋洋的神色,年岁颇轻,五官长得甚是不错,面色苍白,像是常年不见日光。那男子扫过他手里黑黝黝的重剑,耸然变色,道:“楚门主好生客气,竟然让天煞燕羽在这里守候!”
  但听一个女声娇笑道:“梁老爷,还有我呢!”
  一条身影拖着长条般的一物,飞速掠过沙漠,竟然是一个身着五彩纱衣的美丽女子,长发披肩,眉目如画,一瞬已来到众人面前。雪白的足踝□着,串着无数铜铃,在夜风里轻轻摇曳着。她眼波如水,笑意盈盈,将身后的东西往前一推,赫然是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男子叹气道:“薛仙子太客气了,多年了,你给人收尸的习惯还没有改么?”
  女子格格笑道:“梁老爷本来是可以活的,可惜既然来了这里,看来是不打算留恋人世的富贵繁华了。这副棺材自然没有梁老爷的手工好,但总是薛妍的一片心意,还请梁老爷收下罢!”拿脚轻轻往棺木上一踢。百来斤的棺木,竟凭空飞起,携着一股劲风,向那男子平飞过去。
  只听得女子如霹雳般狂喝一声,一把长刀劈至,力有千钧,轰的一声,将棺木从中劈为两截。那魁伟的女子已挡在彩衣女子面前,后者笑道:“这便是梁老爷传说中丑若无盐的正妻么?”
  那女子面如玄铁,手中刀虎虎生风,每一舞动,都似带起惊雷。彩衣女子冷哼一声,手中叮当作响,竟是将脚上的铜铃都取下来,汇成长长的一条,看起来就像是一条金黄的飘带。两人缠斗在一起,不分轩辕。那边厢,燕羽与男子凝神相对,虽然还未出手,两人身边都形成了强烈的气场,只要一击,必然是天崩地裂!
  女子听得身后不住有惨呼之声,不禁面上变色,一刀将彩衣女子击退几步,喝道:“蔷姑娘,你难道等着坐山观虎斗?”
  但听一个声音响如美玉,懒懒道:“哪里,她只是在等我。”
  沙漠中,四位白衣少女负着一顶湘妃软塌,脚步轻盈,像风一般飘过来。塌上人斜躺在那里,白衣在夜风中飘拂,面容上是一个青铜面具,极是狰狞,但整个人倒有说不出的倜傥风流,手轻扣掌中玉杯,轻轻唱道:“我昔东海上,劳山餐紫霞,亲见安其公,食枣大如瓜,中年谒汉主,不惬还归家,朱颜谢春晕,白发见生涯,所期就金液,飞步登云车,愿随夫子天坛上,闲与仙人扫落花。”声音悠扬,美妙已极。
  魁梧女子已猛然变了颜色,喝道:“玉修罗!”最后一个字已隐隐带着颤音。她对面的彩衣女子手中铃铛突然散开,像满天风雨般向那女子击去,她怒吼一声,手中长刀不住飞旋,犹如一个盾牌,盖莫能入。薛妍咦了一声,广袖一展,将铃铛悉数收回,道:“方夫人原来出自铁老夫人门下,这一手凤凰展翅俊得很哪,可惜所托非人!”
  魁梧女子闷声不吭,乘薛妍运气之际,手中刀猛然绽放,挑起一连串的刀花,只让人目不暇接,只觉得面前都是刀影。这些却还是虚招,猛听她喝声:“开!”
  天地变色,一道刀光冲天面起,看来就像是已冲破云层飞至天外!
  薛妍只见冰冷的刀锋迎面而来,竟有万夫莫开之势,看起来这招式虽然古朴,薛妍却是识货的,知道是铁娘子当年的成名招式“立劈华山”,据说这刀法让人避无可避,接近完美无缺。她心头念转,身法已经展开,可惜那刀锋居然如影随形,就像是条甩不脱的毒蛇,缠绕在她脖项左右,眼看避之不及!
  她暗叫我命休矣,却听叮的一声,回头一看,塌上男子已翩然站在她身后,这雷霆般的刀锋,竟然被他两只手指平拈住,挣脱不得。他轻轻在其上一敲,精铁炼就的刀刃,就如豆腐般碎落了下来。他一击得中,身形翩然,已飞回塌上。
  魁梧女子面色惨白,咚咚向后连退几步,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她从来要强,就算体内气血乱窜,也决不肯倒在敌前,用尽全身力气,将断了刀刃的刀杆向地上用力一插,双脚下沉,总算控制住了身形。黑衣女子手一挥,八名女子飞纵开去,将那男子连同软塌一起困在当中。男子轻轻叹息道:“蔷色,你的天分其实不错。剑仙门啊剑仙门,好好的九宫剑,竟然会遁入魔道!”
  黑衣女子冷笑道:“昔日修罗门,才是名符其实的魔门,风水轮流转,还不定怎么着呢。也是熟人了,姐妹们,还不快向楚门主请教!” 八人齐声称是,身形展动,长剑清吟之声不绝于耳。
  楚天行凝神望去,只见八人在坎、离、兑、震、巽、乾、坤、艮八个方位站定。红花夫人昔年名动天下,强将手下岂有弱兵,她们合练多年,身法美妙无比,剑法迅捷绵秘,看起来简直没有半点空隙。抬塌的四女中,楚冬最是年轻气盛,左手扶着锦塌,右手云袖一挥,已飞击出去。她的流云袖也算得一绝,一剑被她缠定,立时一涩。她刚在暗暗得意,孰料另外七剑扑面而来,连绵不绝,四面八方都是剑气。其余三人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心意相通,同时出手回护。那剑阵随之变阵,几女没想到其阵法竟然是平生从未经历过的精妙,只觉得无限压力从四周传至,一时之间,被迫得手忙脚乱。
  黑衣女子反手撤剑,足尖连点,飞入场中。自她进阵,阵法越转越快,最后组成一密密的剑网。九人如同一体,剑气满天,生生不息。楚天行叹道:“红花前辈在此,必然满意!”
  魁梧女子暗松了口气,见薛妍负手阵外,看得出神,竟然没有出手的意思,不觉大奇。回目场外,不禁面色一变。
  男子终于出剑,手中软剑如同银练,动作舒展缓慢,犹如伴着奇异的韵律舞蹈开来,看起来仿佛是蔷薇的花瓣在春风中开放,完全看不见半点可以致命的威力。但一霎那,燕羽周身大穴,已被剑气笼罩。
  花瓣飘来的当儿,燕羽竟然闭起了眼睛。
  薛妍回头看到这幕,手中叮当一响,又收了回去。魁梧女子看她面色焦灼,咬着牙关,最后竟然扭过头去,口中轻哼道:“让你做第一,哼,这般死了,你的生意就归我了。”
  花瓣将燕羽覆盖的当儿,他手微微一动。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剑,没有半点花哨,却仿佛诠释了全部的剑意,看起来简简单单,但就是这样拙劣的剑法,一剑刺中花心。所有的花瓣突然一滞,然后片片散落开去。孰高孰下,已然分明。
  忽听楚天行扣着玉盏,清歌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声音宛转低沉,诉不尽相思之意。
  薛妍不禁失笑,锦塌也颤了一颤,想是春夏秋冬四婢想不到他竟在此时唱起情歌来。楚冬重重顿了下脚,又敲了下锦塌,心想大敌在即,你就算是心心念念那人不来,也得等打完了再说。要搁以往,楚冬也决不敢如此放肆。但楚天行成亲之后,脾性大变,越来越好说话,四婢中楚冬最幼,便常常顺了竹竿向上爬,倒是惯了。
  四周剑气森然,他的歌声愈加惆怅,道:“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衣袖翻飞,将一干剑锋不断拨开。
  四女相对无语,听他低低歌曰:“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楚冬听他歌得伤心,听得黯然神伤,一边避开剑气,一边在那里盘算,等到此间事了,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将那慕容小姐偷出来送给主人。她在那里心念翻转,一心二用,猛觉得肩上一轻。
  只听天绝宫众女惊呼一声,随即响起了一声熟悉的短呼。四面的人影,都剧烈一颤,密密的剑网,刹那便消失了下去。
  那女声恨道:“失魂引-------”声音一变,道:“小薇,小玲?”
  楚天行负手站在那里,轻拂自己的手掌,低低道:“我等不及了。”语音刚落,长剑落地之声响成一片,那些黑衣女子,一个个直挺挺扑倒了下去。
  女子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楚天行却抬眼看了看她,道:“你不是蔷色,你是谁?”
  魁梧女子闻言一怔,急步奔到她面前,将她面巾一把扯落下来,惊呼道:“怎么是你?”
  黑衣女子抬起一张尖尖的美人脸,嘴角还挂着血丝,狠狠盯着楚天行,道:“你们,永远,休想,找得到勾魂使。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她终于迎面栽倒,嘴角边还残留一丝可怖的笑意,却已再也没有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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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蝴蝶

  这焰火制作得极是精巧,重瓣复蕊,一丝丝绽放在夜空,五光十色,璀璨已极。楚楚含笑吟道:“别圃移来贵比金,
  一丝浅淡一丛深。
  萧疏篱畔科头坐,
  清冷香中抱膝吟。
  数去更无君傲世,
  看来惟有我知音!
  秋光荏苒休辜负,
  相对原宜惜寸阴。 ”
  她回首望去,果然见萧宁远眉眼风流,目中温柔欲滴,便笑道:“这个你们没听说过罢?”点了一下他的头道:“萧盟主,容小女子来揣度一二。看来勾魂使的行踪,从来未能逃脱过萧盟主的眼睛。此番烟花为号,自然是要在今夜,将勾魂使与天绝宫余孽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萧宁远微微含笑,楚楚复笑道:“萧盟主从来嫉恶如仇,对勾魂使隐忍至今,自然是为了引出其身后的势力来,好永绝后患。勾魂使也是聪明人,用天衣老人吸引我们的主意,竟然还能找到另外的秘道,却不知黄雀在后。看来此间的武林人士,皆为此来,眼下自然已是收网之际。萧盟主不在那里惩恶除奸,却赶到这里,难道不怕会有什么变故么?”
  萧宁远含笑不答,杜长卿却淡淡道:“萧盟主从来算无遗策,此番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勾魂使倒还罢了,陛下有喻,天衣老人若不能得之,必毁之。否则为他国所用,后患无穷。此番他决意叛国,则连其家人,亦不可留。”
  萧宁远点头道:“天行已去追杀天衣老人一众,料来必无闪失。武林同道对勾魂使恨之入骨,多次要求便宜行事,我不能不允,但此女诡谲,而涵真又素来宅心仁厚,叫我确有点放心不下------”言未犹了,但见又一团青色烟花,状如火焰,猛然窜上西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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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魅蝶追踪而至的地方,乃是播仙镇上一户豪门大院。户主姓林,曾授员外郎。
  最先赶至的,却是峨嵋派妙真师太一行。她在天绝宫中吃了不少苦头,此次总算暂时脱离了极乐丸,想的便是要尽雪前耻。是故峨嵋派精锐尽出,丁香随伺左右,毫不客气,一掌击下,朱红大门便飞了出去,倒留下诺大一个门洞。
  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动静,林府居然没有一点反应。重重的院落中,廊下还悬挂着宫灯,火烛摇曳,亭内还放着几盏清茶,瓜果交错叠放,但是非但没有一个家丁跑出来,甚至连一点人声都听不到,只余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妙真师太沉吟间,门外已有脚步声蜂拥而至,却是点苍派,领头的也是熟人,正是点苍派掌门谢长亭的嫡传弟子姜涛,见得妙真师太,便向她施礼道:“师太,勾魂使就是躲到这里了么?事不宜迟,我们分头去搜吧。”
  妙真师太点点头,姜涛少年心性,立招呼门下扑进园区。点苍派的轻功也是武林中的一绝,几个弟子足尖连点,已飞上长廊,看起来几个错步,就能到达室内。
  但在此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听他们的身形不断变换,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渡过那条长廊,姜涛大怒,纯阳功凝在掌心,一掌便向砌廊的石块上击了下去。
  点苍派纯阳功冠绝天下,妙真师太观其出掌,神态悠然,一掌下去,整条长廊陡然一震,已有石块的轰鸣声响起,看来即将纷纷滚落下来。她身后年轻弟子,都啧啧赞叹。
  妙真师太也不禁暗暗颔首,忽听丁香惊呼一声,峨嵋弟子都瞠目结舌,但见长廊非但没有倒卧下来,反而在她们面前突然失去了踪影。
  就在一瞬间,只听得短促的几声惊呼,整条长廊与廊内的点苍派弟子,全部消失了踪影。那个地方,变成了一株老梅,枝干天然扭曲如龙游,树下苔藓斑驳,宛如历年已久。
  一个年轻弟子惊呼一声:“师傅,这莫不是-----鬼撞墙?”
  妙真师太厉声喝道:“休得胡说!这必然是一种极厉害的阵法。想不到这勾魂使小小年纪,竟然还擅长五行八卦之术。看来今夜,贫尼少不得要竭尽全能了。”
  她心想天下阵法,千变万化,无非都脱胎于诸葛孔明八阵图,必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登下芒鞋一动,已飞身落于屋檐之上,向院中瞭望。
  这一望之下,果然给她窥出门道,发现园内假山林木,果然都是依着八阵图古法布置。她目中精光大盛,辨明了方向,发现生门,正着落在那园边的凉亭之上。这个发现令她格外欢喜,当即飞纵而下,喝道:“跟着我!”一个飞腾,芒鞋在叶上一点,就欲往亭上扑去。
  就在她足尖碰到叶片的时候,突然眼前出现了极其眩目的强光,刺得她不能视物。但妙真师太是何许人也,索性闭上双眼,凭着记忆,点叶而起。
  只听得耳边风声嗖嗖,不断回响。她接连举步,足下都是颤巍巍的,她心道要糟,睁开眼睛一看,但见周围都是黑魆魆的树木,无论她怎么迈步,四周都是这个场景。而身后的几十位徒弟皆已不见,分明与她一样被困在了其中,但是却望不到彼此。她心中一凉,欲要去点燃怀中示警的焰火,却又觉得大失面子,正在踌躇,已听空中一声爆响,一团火焰闪起在半空,青晃晃的,竟是青城派的示警烟花。
  待到张涵真赶至此处之时,只看到峨嵋、青城、点苍、昆仑、洪门、少林留下来的讯号,而所有的人影,均消失在了这看起来并无奇特的园林中。
  此番道义真人留守武当,而张涵真素来淡泊,早筹谋着将武当掌门之位禅让,故着意栽培尹梦觉,除了亲自教导他武学外,来来去去都携着他。本来各门派均认为此次捉拿勾魂使,无疑瓮中捉鳖,自然是手到擒来,故个个争先恐后。他无意与人争锋,所以故意迟迟起身,待看到警讯赶到,六大门派均已身陷阵中。
  要是旁人,看到这种情景,自然是心急如焚。但张涵真虽然年岁不大,但修真多年,已得其中真味,不慌不忙,向园中望去,但见得一花一木,皆暗合五行八卦,却又有所不同,虚虚实实,配合园内的灯火,看起来越发诡谲。
  这院落重重,要看个清楚,自然非得找个制高点不可。他略一思忖,太乙缥缈步已然展动,身形飘洒,轻轻落在门墙上。
  张涵真的内功,得诸葛夫人提点后,可谓是一日千里。此刻他凝神于目,也发现了生门应在亭边,心中一动,刚欲扑下,突然有所怀疑:这阵法如此玄妙,为何这生门却是如此明显,好似等着人来进去一般?
  他心念一转,便换了个方位看去,果然发现适才的生门,已经变成死门,分明是虚实相生,正反互用,这高明的布阵功夫,简直叫人叹为观止。
  他在那里意态踌躇,尹梦觉却是等得不耐烦了,开口道:“掌门师兄,梦觉虽然不才,蒙师兄师尊教诲,业已发现生门所在。时不我待,再多拖延,勾魂使只怕遁逃而去,却又如何向萧盟主交待?还是请师兄令下,由梦觉进阵去看个究竟。”
  语音未落,已听张涵真沉声道:“我自有主张。此刻我进阵去,不准你们跟着。若过了一柱香的工夫,还没见我现身,你们莫多停留,立即到关城去找萧盟主来。”
  尹梦觉还待再言,看他面色已冷,知道他平素最好说话,大事上却极有主张,立即俯首称是,便见他下摆飘拂,犹如雄鹰振翅,竟不用半点借力,直冲而下。尹梦觉刚待大力鼓掌,忽然发现他扑去的位置,赫然是万无活理的死门。他一边想着张涵真必然早有主意,一边却急得满头大汗,直瞪瞪地看着他身形飞落的方向。
  张涵真正是秉承兵行险着的道理,扑进死门之际,忽然眼前光芒闪烁,耀眼至极,随着这道光芒,听得耳边风声呼啸,一左一右,都已有剑风扑至。
  他头也不回,手在惊鲵剑上,剑未出鞘,剑气已森然暴涨,已向来人袭去。他本来出手,都留几分余地,但对上的既然是天绝宫,却另当别论。但听得两声女子的惨呼,接下来便是两具身体砰然倒地之声。一个久违的声音笑了起来,正是勾魂使那熟悉的语调,笑道:“张掌门已得剑中真意,可喜可贺啊。八大门派,总算还有一个有点意思。这颠倒奇门阵,从未遇过对手,我倒要看看张掌门之能了。”
  眼前光芒,一闪即没。身边景物,似幻似真。张涵真试着挪动身形,发现周围的花木竟然也在跟着他动,这样的话,来来去去,只恐怕他只能在原地打转。他心中明白:此阵隐遁之法,恐怕天下无双,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催动此阵,便故意扬声道:“原来素女门下,也就这点不能见人的躲藏功夫么?那天绝宫,还是改成老鼠窝算了!”
  要是尹梦觉在,必然慨叹慕容府教导有方,连张涵真居然也说得出这般话来了。正在这时,忽听勾魂使喝道:“莫去!”另外一个女声冷笑道:“慕容家的女婿,都该死!”
  眼前又是一阵强光,张涵真已有计较,只管凝神以待,只觉得以自己为中心,坎、离、兑、震、巽、乾、坤、艮等八个方位,都有人影闪动。一霎间仿佛四面八方全是剑影,齐向自己身上招呼过来。
  虽然明知道这其中必然是真真假假,有些只是幻影。但万一弄假成真,却是险恶至极。张涵真心念一转,心想一试便知,惊鲵剑铮然出鞘,划开一个剑圈来。
  真气激荡,在右后方极为明显。张涵真意随心转,五阳剑气遇强更强,激涨而去。果然听得一声闷哼,眼前人影碎开。而那大篷奇光,又在眼前闪现,炫目难开。
  张涵真心道这阵法,必然是用了水晶之类的物品折射光芒,来掩饰身法,布置阵形。适才他故意未尽全力,等的就是这一刻,喝了声:“哪里走?”惊鲵剑本来就是软剑,被他真气一激,犹如一根软鞭,毒练般纠缠而去,那人却也不弱,铿锵一声,已回身击中他的剑。
  张涵真要的就是那人这个停顿。只听他清啸一声,惊鲵剑上剑气猛涨,激得那人连退几步。而他早换到她的身位,凝目一望,果然见得阁楼之上,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掌,掌上握的,却是一面六棱水晶镜,在灯下闪烁着奇异的光彩。而那墙身上,分明镶嵌着许多青铜镜,各种角度都有,配合着灯光,便组成了如梦似幻的奇妙境界。
  这只手掌,白皙得近乎透明,可以看得到其下隐隐的血丝,纤细修长,十分优美,却偏偏不像一只女人的手。张涵真来不及多想,惊鲵剑脱手而去,正是剑道中最上乘的驭剑之术,凝聚他全身劲气,非同小可,将那水晶镜击个正着,水晶片片碎落下来。那只手的主人,也不能幸免,张涵真凝神去听,确信自己听到的,果然是一个男子的闷哼之声。那只手立即收回房中,但五阳剑气岂是寻常,更何况张涵真全力施为,就是为了截断那人的奇筋八脉,让他身受重创,真气逆流,决无再战之能。
  只听勾魂使一声惊呼,已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道:“师姐,他们来了。”
  所有幻境都业已破碎,眼前景象已经分明。却是一个种满了奇花异草的诺大园子。中间以水分隔,对岸人影绰约。园中白雾弥漫,尹梦觉呼喊之声,已传入耳内,他心中警觉,右手一抬将药丸送入口中,喝道:“快把解毒丸服下。”
  只听勾魂使娇笑之声,不绝于耳,道:“张掌门,你且往你左前方那亭子里看。”
  张涵真抬眼一看,只见白雾渐渐淡去,可分辨出亭中堆满了六大门派中人,一角紫色缁衣分外扎眼,赫然是妙真师太。这些人看起来都昏迷不醒,横七竖八倒卧在那里。观其面色,都呈一种奇异的青黑色,正是毒发作前的征兆。
  别说楚楚不在这里,就算是在这里,一时半会儿,也配不出相应的解药。张涵真这才真正汗透重衫,冷冷道:“你究竟何意,快些说明。”
  勾魂使咯咯娇笑,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张掌门如想要留他们的性命,就退出门去。喏,你看,这是解药。”右手高高擎起,已将一个玉瓶托在手中。
  张涵真轻叹一声,尹梦觉已怒骂道:“掌门不可。谁知道这妖女给的,是不是真的解药?只要抓了她回去,自然分晓。”
  勾魂使微笑击掌,身后已有人推过来一人,细眉细眼,赫然是妙真师太的大弟子丁香。她面上都是掌印,嘴角堵着布条,流淌下黑色血丝,看来是强撑着,才没有昏迷。此刻隔着湖水,她拼命向张涵真摇头,分明叫他无论如何,不可放虎归山。
  勾魂使冷笑一声,向左右勾了下头,便有人将丁香口中布条取出。她咬紧牙关,死不张口,被勾魂使一掌击在下颚,松开嘴来。早有人往瓶中倒出一颗药丸,塞入她口中。
  勾魂使左脚一抬,已将其踢起,眼看要落到水里,张涵真连忙一个飞身纵起,将她捞到,观其面色,果然开始恢复红润。
  勾魂使冷笑道:“张掌门,你再往这里看。”突然按了下手掌。
  张涵真只听机关轧轧之声不绝,随即便闻到一股硫磺之味,他面色惊变,看到园中慢慢托上来一个石台,上面堆满了无数硝石,引线盘旋而上,蠢蠢欲动。
  此刻楼上抬下来一架轻车舆,覆盖着厚厚重纱,隐隐看得到其中躺着一人,张涵真心中明白,必是方才被他剑气所重伤的布阵的男子。此人所能,确实罕有其匹,将来必为大患,好在他刚才已断其生脉,料想撑不了多少时日。勾魂使面上含笑,手指门口,道:“我数三声,一-------”
  张涵真叹息道:“纵然萧大哥在此,也必不会怪我作此决定。”将手一挥,武当门下,退出门口。及至门口,果然见勾魂使将玉瓶抛往空中,在半空划了个抛物线,堪堪跌落下来。就要落到石上的当儿,张涵真业已赶至,衣袖飞扬,裹进怀中。
  但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从对岸传来。火药的气味浓浓扩散开来,尹梦觉拔足欲追,张涵真淡淡道:“她自然是已将通道炸毁了。算了,还是先将各大门派众人救起吧。”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8-1 23:33:57
  天衣劫

  青色烟花下,萧宁远神色微变,楚楚失声道:“涵真出事了么?你快去瞧瞧。”
  她真气流转周天,已无大碍,心中被这烟花晃得七上八下,打着跟他同去的念头,便拽了萧宁远的衣角起身。谁知他正好低下头来,下巴便与她头顶重重撞了一下,直撞得她头晕眼花。
  以萧宁远之能,绝不会避不开。楚楚揉着脑袋,使劲瞪他,他却将俊面贴过来,姿态暧昧已极,在她耳鬓低低道:“若是关心,怎会去了京城数月有余,音讯全无?”
  楚楚呆得一呆,已见他神色不变站起身来,携了她的手缓步而下,却看都不向她看一眼。扬州大婚后,将军府便差人来请她和新姑爷回府,这三人也不知怎么想的,竟异口同声说不跟她回去。她落得个轻松,就没多想,与君逸和少华返回长安。在她心里,哪里觉得婚娶之后,当有什么不同,只要少华温柔如故,君逸不为难她,便乐得飞飞的,倒确实差点忘记自己又娶了三夫。
  她一边跟着他走,一边掰着指头算,确实自己离开了四月有余,到底几天,却无论如何也算不出来了。她心道这将来又是事端,不好交待,少不得回头好好问问红娘,正盘算着,忽觉冷嗖嗖一道目光射来,待看到是杜长卿目光一斜,身体立刻反应过来,啪地一下甩开萧宁远的手,规规矩矩端正立好。
  听得环珮叮当,已是红娘和碧落迎上来见礼。红娘嘴角还在那里翕动,忍笑得十分辛苦。楚楚只作不知,竖了耳朵,听得史云锦跪下来道:“杜太傅,子旭年少幼稚,为人利用,险些误了军机大事,罪在不赦。下官亦有失察之罪,原应任凭杜太傅发落,但藜家只留得这一脉单传,望杜太傅留他性命,下官愿以身代过,求杜太傅成全!”
  他说得满腹辛酸,在地上不住叩首,却半晌未听杜长卿答话,鼓足勇气,抬起头来一看,却见杜长卿回过头来,冷目中居然有一丝笑意,看得他忘了躲避,呆在那里。却听杜长卿淡淡道:“国有国法,各人的罪状,自然都是要各人自己领受,谈什么代不代?”
  史云锦心中凉透,听他道:“你的事,我自会原原本本禀明陛下。你虽然有过,但多年镇守边关,辛苦经年,想陛下亦会体谅。”
  史云锦心中略宽,又听他道:“但藜子旭------这官衔,自然是要不得了。”
  史云锦听他口气,竟然没有杀意,已然大喜过望,却听他道:“不过他也算是条汉子,虽然有突厥血统,对大唐倒算得忠心耿耿----------”抬眼一瞥,果然看到楚楚目中柔光大盛。他若无其事收回眼光,道:“依我看来,禀明陛下后,就入我烈风骑吧!”
  史云锦这下真是喜出望外,连连在地上叩首。忽听马蹄声声,有一骑入得关来。马上骑士翻身下马,道:“杜将军,少主追赶突厥骑兵,已追至沙漠边缘。少主唯恐有诈,在那里等候杜将军的调令。”
  杜长卿微微颔首,道:“我正是要前去看看。少华,你守在此地,不得擅离。擒拿下的奸细,都要严格看管起来。”
  正待举步,突然回头看了楚楚一眼。楚楚正伸长了脖子向西北面望去,触到他的目光,已知其意。她心想我若是跟了你去,萧宁远这里必不好过关;而若是跟了萧宁远去,不要说杜长卿,单君逸回来得知,必然翻脸,当下立即将主意打定,举起双手,嘿嘿笑道:“我哪儿也不去,就留在这里,陪着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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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天行叹息一声,声音富有磁性,抑扬顿挫,带着不尽怅惘之意,叫在场之人,虽然眼看着他辣手催花,听了居然都觉得心里一酸。他叹息声落,一个飞身已落在交战两人中间,低低道:“燕羽暂且退后。天衣老人,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且问你到底愿不愿意重返大唐?”
  那男子仰面哈哈大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难道我梁某人就是傻子么?”笑声未绝,手肘一弯,一蓬银光已飞起,直扑楚天行面前。
  两人离得只在一丈之内,眼见避之不及,四圣女失声惊呼,揉身扑上,却哪里来得及?
  楚天行冷冷一晒,衣袖无风自动,扫上那阵银光。便见这团银雾被击得掉转方向,居然往回射去!
  男子哪里料到这一招不灵,避之已然不及。一直躲在他身后的阿珠,眼看他身陷险境,吓得尖叫一声。
  便见那男子冷笑一声,突然右手一勾,竟是把阿珠一把拉过,拽到他面前。只听她一声惨呼,那蓬银光,已全部没入了她的前胸,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还张得老大,不能置信地瞪着那男子,低低地叫了声:“梁郎!”最后浮现出了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古怪表情来,软软向沙丘中倒了下去。
  众人失声惊呼。那魁梧女子刚刚赶至他身边,未料此变,也不由得呆了一呆。楚天行嗤笑一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芒?!”右手已呈青色,一掌挥出!
  这正是玉修罗名满天下的修罗掌。那男子识得厉害,一个鸽子翻身,向后便翻飞出去。他身后站的,均是他家眷,都呆呆立在那里,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后一股大力推动,竟接连成串,向楚天行掌上扑过去。只听惨呼之声,此起彼伏,而那男子却借机逃出几丈开外,脚下赫然出现了一副滑板,口中喝道:“方怡,瞧在多年夫妻的份上,你且帮我挡上一挡!”
  魁梧女子下意识地茫然应了一声,握紧了手中长刀,衣袖鼓囊囊飘荡开来。这其中,薛妍却知道厉害,据说铁娘子昔年一双铁袖,神出鬼没,袖中暗藏乾坤,鬼神皆愁。她向燕羽使了个眼色,凝神以待,只要她一个举动,就准备先发制人。
  楚天行面前,一众人等已跌落开去,魁梧女子眼角触到一条人影,突然声音大变,颤声道:“小珑?”
  薛妍循声望去,只见倒毙的人群中,有一个五大三粗的少女甚是扎眼,直挺挺倒在那里,一动不动。魁梧女子面色惨变,扑到她身边,不住去推搡她业已僵硬的身体,声音嘶哑,一声比一声高亢,连叫道:“小珑,小珑!”
  这会儿的工夫,那男子已滑到一里地外的沙丘上。他的所制机关,都果然是奇巧精妙,眼看追之不及,就要消失在茫茫沙漠中。
  楚天行轻轻一笑,道:“都处置了。”笑声未收,身法已然展动。他简直像是在沙漠之上滑翔,腰上佩带随风飘拂,眨眼间,已然赶到了那男子身后。
  江湖中从来没有人看到过玉修罗的兵器,连薛妍都不禁好奇,凝神看楚天行斜伸的右手。只见淡淡的一点青光,仿佛是黎明的曙光,划过了空中。
  薛妍轻轻道:“黛青。”这正是这把刀的名字,天下间,要玉修罗出刀的人,可真的不多。
  她屏息等待黎明后的喷涌,只见青光移到男子背后,突然一阵抖动!
  只见那男子身后,突然出现了无数银丝,从四面八方缠绕住了刀身。确切地说,是他身上,就如春蚕一般,竟然长出了缕缕银丝,看起来简直有如妖魔,在月光下诡异至极。燕羽沉声道:“天蚕魔功!居然真的有人练成了天蚕功!”
  只闻得那男子大笑之声,不绝于耳,身影渐渐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沙尘中。
  薛妍面色大变,偷眼去看楚天行,心想:修罗门天煞地杀出动,如果还对付不了一个天衣老人,在江湖上传扬出去,简直没脸再立足了!
  谁知楚天行居然在那里好整以暇,毫不在意,竟然开始去拂下摆粘上来的几粒沙子。此人爱惜仪容之风,近来越来越盛,燕羽面无表情,眺望远方,但薛妍离得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额头的青筋闪现出来,跳动了几下。
  却听楚天行口中嘟嘟囔囔,不知道在嚷什么,楚冬凑近去听,却原来是在念数:“------七!”
  但听远方同时传来啪的轻轻一声,楚冬遽然向那男子逃离的西北方望去,已见得滑板去势不减,那男子突然炸裂了开来!
  这情形,就像是他体内埋伏了剧烈火药一般,但见一团血雾喷洒开来,他的四肢、躯干,都一片片碎裂开,整个人宛如一个敲碎了的瓦罐,四分五裂,突然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一个匣子,从他碎落的身体上掉落下来,滚出老远。
  楚天行微笑凝视自己的双手,燕羽瞳孔猛然收缩,长吸了口气,道:“恭贺门主修罗刀终得大乘!”
  薛妍喃喃道:“刀不是被截了么?-------是了,刀意未绝,天衣老人收得了黛青,却依然被刀气击中。唉,原来有没有刀,已然是没有分别了么?”
  却又听噗地一声,分明是血沫喷射出的声音,近在咫尺。薛妍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已见得那魁梧女子手中长刀,深深埋入了她自己的胸膛!
  她对四周的情形看也不看,一手还握着刀柄,一手颤抖着,轻轻抚摸着那粗壮少女肥圆的面庞,低低道:“小珑,囡囡,妈妈-------来陪你了!”反手便重重击在刀柄上。
  她扑通仰面倒下的时分,楚冬忍不住扭转了头。楚春嗤地笑了一声,楚冬扬声道:“我沙子迷眼了行不行?!”
  楚春淡淡道:“果然呢,连鼻子都进去了,开始红了。”
  耳边已听得楚天行一叠声问道:“我替换的衣服呢?带来了没有?”
  燕羽重重咳了一声,薛妍轻笑不止,楚冬用衣袖半遮了眼睛,不满地说:“没带!明明干净得很,哪里需要换了!”
  楚天行急得跺脚,道:“不成不成。这衣服上难免沾染了血腥味,她鼻子尖得很,若是闻见了,哪里还肯睬我?”
  楚冬恶声恶气道:“莫忘记你是修罗门的门主,没有这气味,才叫稀罕呢!她叫你来杀人,难道还不许闻这气味?”手往旁边一伸,早取出了一套折得四四方方的银灰撒花华服,上面压了一顶嵌宝紫金冠,在月下流泻着迷离的霞光。
  楚天行喜道:“还是冬儿深得我心。”方待伸手去取,却听楚夏啧啧了几声,道:“门主错了,这么素淡的颜色,慕容姑娘哪里会喜欢?”
  楚冬恼道:“门主本来就喜着白衣,穿起来别提多俊俏了。我瞧着慕容姑娘也经常穿这颜色,配起来才登样呢!”
  楚夏笑道:“所以说你是小丫头么。你没见慕容府的几个姑爷,有好几个喜欢着白衣的,特别是那个单君逸,成天穿这个颜色。虽然他----------”楚天行面色一变,楚夏偷眼看了看他,便道:“虽然他自然比不得我们少主玉树临风,但毕竟重了,就没有特别之处了。我瞧门主与慕容姑娘成亲那会儿,门主穿了身红衣,慕容姑娘连眼睛都舍不得移开。叫我说来,这个颜色最出挑不过,衬托得门主风神如玉,保管慕容姑娘见了少主,就迷得失魂落魄。”一边说着,一边早从旁取过一套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鲜艳夺目,光彩照人。
  四圣女之中,数楚秋性格较为淡漠,当下冷哼了一声,道:“春姐姐,你由得她们闹?”身形施展开来,掠过去将那匣子扑到怀中,回身笑道:“天衣老人号称梁百万,这匣中,必然价值千金。”伸手欲去拍开,楚春已喝道:“天衣老人的东西,哪能轻易打开?等回去找到机关巧匠,再作道理。”
  燕羽心道四圣女毕竟还有一半还算正常,没有跟着楚天行一起疯疯癫癫。熟料听得楚春笑道:“门主,奴婢虽然不才,却听闻穿衣之道,跟男女之事一般,讲究的是隐而不发,藏而不露。若是穿成这个样子,徒然叫其他人笑话咱们门主像孔雀展翅,只能以色事人。奴婢早就为门主备下天工纺织造,还请门主一观。”
  楚秋瞠目结舌,看楚春从旁取过一个包袱,打开来看,却是普通通一件银红长衫,月光下细看,才能察觉其上刺绣隐隐,虽是暗花,却生动流丽,精美绝伦。并配着束发银冠与攒珠银带,都是看起来简单,细看做工却考究的冠带。楚天行连连拱手承教,薛研喃喃道:“这丫头,什么时候居然有了这等眼力和这般手段,将来却便宜谁来?可惜好好的修罗门圣女,居然成日里研习邀宠斗媚,若是给外人得知,我和燕羽,还哪好意思自承是修罗门中人?”按捺不住,扬高了声音喝道:“好了,既然已经妥当,就快些将此地收拾了,好早点回去见你的慕容姑娘。”
  暗夜沉沉,黄沙上,只余斑驳的血迹和到处散落的尸首。这一切,不用多久,也终将被风沙掩盖去,归于尘土。
  猛然间,一个沙丘突然涌动起来,未几,上面的黄沙纷纷滚落下来,露出一个圆形的门洞来。
  几个黑衣女子,并几个服饰各异的男女,抬着一架轻舆,从洞内走出。舆前覆盖着厚厚的绡纱,舆内人本来平躺在那里,待沙漠上的情景扑入他们眼帘,车舆突然猛烈振动起来,随即啪地一声,却是舆中男子滚落下来。他看来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已经无力站起,却努力用双手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尝试着向那堆尸体中爬行过去。
  一只手轻轻按在他肩膀上,手的主人是一个青衣女子,杏眼微微闭起,低声道:“我早说过,必然是这样的。你又何必如此激动?”
  几个黑衣女子,已经抬起一具尸体,来到那男子面前。男子一把将她面巾拉下,露出一张虽然美丽,却早已青春不在的脸。她漆黑的秀发,长长披散在她白皙如玉的肌肤上,并没有露出多少痛苦之意,看起来就像是睡熟了。男子伸出修长的手指,想要去碰她的眼帘,奈何颤抖得不成样子,最后他低声道:“这样-------也好。”
  他又向旁边看去,那青衣女子冷冷道:“你找他做什么?玉修罗手下,从无生理。他自然是死了。”
  男子猛然抬起头,哑声道:“难道他不是你的父亲么?”
  青衣女子讥讽地笑了一声,道:“是,可惜还真的是。但是这样的父亲,我还是没有的好。若不是我,你此刻也必然是躺在这里了。”
  她声音突然拔高,指着满地的血腥,用一种宛如诅咒般的语气道:“来,你如果痛苦,且把这一切都看个清楚,然后,永远,永远记在脑中。记住,杀你父母的,是慕容府的女婿,你的仇人,是慕容家的独生女。生生世世,生生世世,我们永远,都不可以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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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流误

  杜长卿走后,萧宁远的玄色劲装,也消失在夜色中。
  空气中无限的威压,随着两人的相继离去,陡然一空。叛乱之众,该关押的关押,已死去的拖将出去,其中唯独少了罗密。此人甚是了得,居然能在这种情形下脱逃。经过这么一个晚上,谁也无心安眠。杜少华立在城头遥望西北方的动静,楚楚却是天塌下来天作被的脾气,开始还跟少华在那里悄悄说话,后来上下眼帘便开始一合一闭。杜少华待劝她去安寝,又哪里肯听,最后只得拿狐裘将她揽在身边,耳听得西风劲吹,夜色越来越淡,东方即将破晓。
  四周一片静寂,只听得不知名的鸟雀在不远处轻轻歌唱。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却又在城下犹豫不前,分明是史云锦和藜子旭,见杜少华对他们微微一笑,才举步上得城楼。后者抿着嘴唇,也不说话,扑通一声,便向两人重重叩了三个响头,史云锦低声道:“这孩子,一醒过来,非得前来致谢,却是打扰大人了。”
  杜少华微微一笑,道:“却不必多礼了。藜将军本来就是实心肠的汉子,将来入了烈风骑,还要多亲近亲近。”却未听他答话,侧目望去,却见他怔怔望着他胸前不语。他低头一看,楚楚偎在他怀里,睡得正酣。面纱早已不知去向,浓密的睫毛垂着,在风中轻轻颤动,瑶鼻挺秀,红唇鲜艳欲滴,不时在他前胸蹭一下。
  若是杜长卿在,十个藜子旭也被拎出去砍头了。史云锦急得满头大汗,想去推他一把,又担心反而着了痕迹。杜少华却只是微微一笑,心想这少年的神情,与自己多年前凝望楚楚的眼神,如出一辙。看他目光欲移还留,分明是明知道不可为,却无奈舍不得移开眼光,便在心里幽幽一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忽然听得有人轻轻哼了一声,虽然只用鼻音,听起来却悦耳之至。藜子旭猛然一震,满面羞赧,史云锦顺势将他拉了起来。两人向出声处望去,却不禁楞住。只见城下站了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将一身银红穿得风流无双,神色不善,目光掠过藜子旭,向杜少华怀中望去,面具下那双眼睛,炽热如火焰般燃烧起来。
  便见杜少华又是风淡云清地一笑,推了推怀中人。她皱起小脸,不满地嗯嗯了几声,反而更紧地向他怀中靠去。那戴面具的男子一动不动立了半晌,突然身形一动,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已冲到杜少华面前,声音中无限紧张,低低道:“我,我----------”突然伸手,一把将杜少华怀中女子抢过,紧紧搂在怀里,向她面上贴去。他却忘记了他的青铜面具犹在脸上,那女子登下猛抽了口冷气,他慌忙用手去扯,露出了秀美绝伦的面容。那女子睡眼惺忪,微微张开了一条缝,向他呆看了半晌,疑惑道:“天行?”
  男子重重嗯了一声,声音差不多是在颤抖。史云锦和藜子旭看得呆住,倒底史云锦年长,虽然觉得眼前情形不可思议,心想总是杜将军的家事,强拉了呆若木鸡的藜子旭,准备告退下去。却听楼下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总算还认得他。”
  两人禁不住探头下去,只见城下又多了几人。说话的是一个青衣道人,面容清恬俊美,清澈的目中光芒冷冽,狠狠剜了那女子一眼。他身后的是一个较为稚嫩的道士,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呆呆看着他,像是瞧见了什么奇观。后面负手站着的俊美少年,却是方才离去的萧宁远,似笑非笑,立在不远处。
  女子呐呐道:“涵真,你没事吧?”
  青衣道人冷冷道:“死不了,不劳妻主关怀!”他身后道士噗嗤一笑,他才顿然明白过来,白皙的面上一路晕红下去,羞涩满面,垂下头去,与刚才判若两人。
  若在京城,慕容楚楚的大名,连同其年才及笄,便连娶6夫,而且这6夫都是自己求上门去的逸闻,真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播仙镇只是边陲小镇,史云锦也没有在仕途上怎么削尖脑袋以求上进,故竟对此一无所知,但再迟钝,也看出这几位风采迥异的出色男子,竟然都是此女的夫侍。本朝男女婚娶,虽然不拘,可他对杜长卿奉若神明,心里不由替飞将军暗抱不平,连带着看楚楚这样绝色的脸,都越看越像妖孽。当下瞪了在那里来回傻看的藜子旭一眼,对杜少华施礼道:“下官先告退了。”
  杜少华还未来得及答话,已听得辕门外唐兵军号嘹亮,五色令旗引兵而入,却不是烈风骑的装束。华盖下好一位少年骑士,头压亮银虎盔,身披素银甲,白袍微拂,剑眉星目,风采翩翩,笑吟吟向几人瞟了一眼,道:“这不是史将军?还是老样子么。”
  史云锦双膝跪地,颤声道:“参见少主。”昔年单家几乎将大唐各边地节度使都囊括其中,自有一套控制人的手腕,边陲要将,无不出自单家。单关雄亡故之时,他日夜担忧,生怕秘药发作,一夕夺命,谁知每月的解药按时送到,只说是少主匡扶大唐,已然受封,只叫他安心为国,此后果然风平浪静。他后来思想,单家在朝中盘根错节,一时之间,连女帝都不敢轻易撼动,自后终于放下心来。
  他低笑道:“史将军还是这么多礼,起来罢。”翻身下马,却不上前,只管斜倚在身后白马上,笑容莫测。史云锦还没明白过来,见得慕容楚楚晃了晃脑袋,终于清醒过来,俯在那秀美男子耳边道:“我回头来找你。”趁他发呆,一个旋身飞出,轻盈落到马前,牵了辔头,道:“君逸回来了?没有伤着罢。突厥兵可退去了?”
  便见单家执掌哼了一声,才从马上直起身来,道:“原来没晕头么?”竟然是极亲昵的语气。史云锦脑中轰然一响,瞧着慕容楚楚,已是无异于洪水猛兽,顾不得多话,连声施礼告退,一把拖过藜子旭便走。
  城中原播仙镇的守兵,也知道来的都是不一般的人物,理应非礼勿视。但猎奇之心,从古皆然,都不禁偷偷从眼角打量这几个姿容各各出众的美少年。楚楚适才呼风唤雨,早被他们看作神人一般,此刻更加觉得不同寻常,羡煞旁人。
  可惜楚楚站在目光中心,叫苦不迭,只觉得头大如斗,一举一动都如负万均,只能怪起月老弄人,少不得在心底把女帝揪出来,埋怨个千遍万遍。当下里毫无办法,只能以袖掩面,佯装困顿不堪,道:“大家都辛苦了一晚上,纵然有得有失,也等歇息足了再作道理。我头一个要去安寝----------”瞧着几人面色不变,目光却都是一闪烁,忙索性用袖子盖了眼帘,唤了声红娘。
  忽听得一个陌生的女声道:“少主,夫人的侍女不在,就由云霓扶夫人前去罢。”声音不若一般女声般清亮,反而有点低沉,带着略略的沙哑,听起来却是柔媚入骨。楚楚作为女子,都觉得回肠荡气,不觉一愣,向出声处一看,只见唐兵中走出一个劲装女子,向楚楚施了一礼,待其抬起头来,但见得面容莹润,瓜子脸上,水汪汪的大眼睛欲喜欲嗔,唇线尤为饱满,鲜润得仿佛是待人采摘的水蜜桃。
  这女子分明是陌生人,容颜娇美,比之素女当年,艳色或有不及,却更添多几分风情。城中兵士,都看得目光发直。她含笑望着楚楚,或许是楚楚还没睡醒,竟觉得这目光有点刺眼,带着些肆无忌惮,稍纵便收,看起来又是盈盈眼波。楚楚呆了呆,转头向单君逸道:“这位姑娘是————”
  单君逸含笑道:“这位是云霓姑娘,倒是不可多得的巾帼英雄。也不是外人,楚楚莫要觉得拘谨。有什么事,且吩咐她去做。”
  这叫云霓的女子立即以手来搀。红娘正好循声出来,亦是瞧得目不转睛,道:“二姑爷手下,何时有这般美貌的佳人了?”突然想起了什么,面色一沉,看了楚楚一眼。后者正在心绪紊乱,扶这女子的手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更觉得纳闷的是不知道自己为何烦恼,闻言瞪了她一眼道:“休得无礼。”又努力向那女子笑道:“既然红娘已经来了,就不烦劳姑娘了。”摆出弱不禁风的架势,系紧了狐裘,到底忍不住又看了那女子一眼,转身离去。她走得飞快,没瞧见单君逸嘴角,禁不住露出一丝心得意满的笑容。
  楚楚这一睡,就睡到日上三竿。她心里有事,睡得极为不踏实。平常的时候,纵然没有杜少华过来嘘寒问暖,单君逸也至少会来探看几次。碧落本来随时预备着识趣走人,谁知道姑爷来了接近全数,竟全部过门不入,结果自家姑娘这里冷冷清清,一个人影也没有,后来便索性抢了楚楚的半侧被子,安睡过去。
  待得楚楚醒来,也只有她服侍着梳洗用膳,不禁代为抱怨道:“一个和尚挑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
  她在那里抱不平,听得楚楚轻笑了声,道:“娘那样的本事,我是学不来的,终归能躲则躲了。清静些好,比犯愁强。”
  却听红娘在门外道:“好香的珍珠糕,我回来得果然是时候。”掀了门帘,笑吟吟进来了。
  碧落啐道:“我在这里忙天忙地,你倒是在外快活,也不看看小姐-------”红娘早挨到床际,自取了珍珠糕塞在口里,笑道:“小姐,二姑爷手下那个云霓,倒是个厉害角色。瞧着年轻轻的小姑娘,却是单家云部的统领,据说单老爷子在时,对她颇为倚重,曾有意------单老爷子过世后,她又一力支持二姑爷主掌单家,所以二姑爷对她也不同别个。”偷偷去看楚楚的脸色,却见其低垂粉面,淡淡道:“就是那专司收集情报的云部吗?”拿了手绢擦试着朱唇,目光迷离,不知道在想什么。碧落瞪了红娘一眼,道:“就你多事,打听这个干什么?”
  红娘嘟嘴道:“知己知彼,才好行事么。小姐,单老爷子为了笼络人心,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姑爷心中,必然不是这么想的。”
  却见楚楚淡淡一笑,道:“娘当年说起,有个名士曾有个比方,说天下夫妻,好比茶壶和茶盏,只有一个茶壶配一个茶盏,才得相安。夫妻之道,你们也知道我实在不精通,但是这句话,我却觉得甚是有道理。几位姑爷,都是人中龙凤,叫他们来配我这么个不堪造就的茶壶,委实太委屈了些,也难怪他们给我气受。云部对单家既然如此重要,君逸自然得花心思笼络这个女子。我记得何爹爹当年家中养了不少姬妾,娘也没有说什么。君逸若要娶个侍婢,我自然也没有拦着的道理。”
  红娘和碧落均是一呆,看她静静将这番话说完,神色冷肃,目中有什么闪动了一下。门口砰的一声,好像是瓷器重重坠落在地上。随即是哧的一声,却是门帘被人一把扯下。红娘和碧落骇得浑身一抖,已见得单君逸面色煞白,从门外一堆堪称珍奇的宝蓝瓷片中大步跨过,抢步到楚楚面前,指着她道:“你果然是这么想的?”
  楚楚毫不相让,冷冷抬起头道:“你今日把人领来给我看,是这个意思罢?说起来确是我的不是,这半年来,你一直郁结于心对不?”突然深深叹了口气,道:“君逸,我累了,你要做什么,我都没资格说不行,现在是,将来也是。你回去吧,一切都没有变,只不过是多了一个媵妾,这点容人之量,我还是有的。”
  单君逸厉声道:“没变,你倒说没变!你左拥右抱的时候,我怪过你吗?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下属,你就想成这样?再说,我-----我难道是这个意思吗?”
  楚楚冷笑一声,道:“是不是你引我想成这样,你自己心里有数。反正将军府能为你做的,我必定会为你办到。我能力不及的,也得请你包涵。碧落,我累了,送客!”
  单君逸满面怒容,一把拽起她的手腕,就要将她拖下床来。红娘与碧落待躲出去,却被楚楚一个眼神钉在那里。楚楚运气于腕,纹丝不动,瞧着单君逸,突然叹了口气,道:“君逸,何必?你退一步,我退一步可好?--------这姻缘,对你来说是造化弄人,对我来说,难道何尝不是?”
  单君逸浑身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看她面上一派厌倦的神情,目光虽然看着他,却仿佛透过他望向远处。两人靠得那么近,鼻息相闻,但只感觉离得越来越远,都已经看不到她的眼里,究竟有什么。
  她淡淡说了声:“放手!”当真一把将他拂开。他连退了几步才站定,惨笑道:“如今你有的是夫郎,自然是不稀罕我了,对么?”
  楚楚苦笑道:“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问我这句话,我就知道,这样的婚姻,最后必然是如此。其实我本来就不适合这样的生活,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天下太平。君逸,我都已经为你退让到这样,你还要我怎么做?难道非得我亲自去给你娶个三四房小妾来,才算得贤德?若是这种生活叫你痛苦,那不如不要了。”
  单君逸嘴唇一抖再抖,最终什么也没说,猛然扭身便走。
  红娘骇叫一声:“小姐!”却见楚楚一言不发,目中的泪突然成串滚落下来。
  突听门外一阵脚步声,楚楚心里厌烦,扭过头去,道:“红娘,我什么人也不想见。”
  红娘却叫了声:“二姑爷!”楚楚遽然回首,看到单君逸竟然又站在门口,星目红红的,瞧着她满面泪痕,突然笑容绽放开来,低低道:“既然在乎,为什么不挽留我?”
  楚楚扭过头去,心想无谓再作纠缠。谁知他一把冲上来搂紧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她面容掰转过来,便来□她的泪水。
  楚楚下意识便是伸手一挡,尖叫道:“别碰我!”
  红娘本来走到门口,听到这句,心想坏了,又要崩了,忙扭头去看单君逸的面色,果然青白不定,突然大声道:“就不!就不!”
  嗤的一声,衣衫撕裂之声传入耳朵。碧落惊得一跳,就像后面有什么在追赶一般,顾不得去看小姐,连蹦带跳冲了出去。
  从红娘的角度,只看到两人在榻上角力般翻滚,楚楚猛力去推单君逸,却不知道是心怯,还是这上下累着了,推之难开,被他不住吻在肌肤上,落下殷红的吻痕。她最后气得发颤,终于觑个空子将他猛烈推撞在床柱上,发出一声巨响,扬声道:“你要娶妾,我不管,但从今以后,别再碰我!”
  单君逸喃喃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突然一个虎扑将她扑倒在身下,劈头劈脑去吻她,喘息道:“我要娶什么妾?有你在,已经大半条命去了,旁边又虎视眈眈,我难道是傻子,给自己找罪受?我不过想看看-------结果,倒把自己气个半死。这种傻事,我再也不做了。”
  声音越发糜离。红娘啪地一声,将门重重合上,笑吟吟道:“平安无事,虚惊一场。”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8-1 23:34:21
  故人来

  红娘仔细看了看门锁,确信毫无纰漏,这才洒洒然走了出去。楚楚的营帐设在南面,与众隔开,四周是亭子间,中间长长一条抄手走廊。此地瓜果甘甜无比,既然已经无事,红娘便准备去一饱口福。刚出了门,却听前面转角处有两个人在那里争执,声音都压得低低的,那个沙哑妩媚的声音,正是适才那云霓。另一个声音也是熟悉的,却是石康。
  但听云霓娇滴滴道:“石大哥,多年不见,我们竟然如此生疏了。平常不理我,也就罢了。如今我不过是要跟少主去传句话,为何你竟然拦着我?我自幼便服侍少主,难道如今倒要生分了?”
  红娘偷眼看去,只见两人相距不过几尺,云霓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凝视着石康,连红娘都觉得十分的不忍。
  美色当前,石康居然连面色都不改半点,道:“云霓,你从来聪慧,当然知道此时不比往日。总不至于要少主亲自来吩咐你要知道进退吧。夫人今天的神色,你也看到了,从今往后,少主身边,你且安分些罢。”
  云霓咯咯娇笑起来,突然低低道:“小康,你是不是在妒嫉?”声音登下变得柔媚入骨,听得红娘都觉得身子酥了半边。
  石康居然连语调都没变,冷笑道:“云霓,你的惑术长进了不少,可惜用错地方了。少主最恨耽搁他的大事,你再在这里跟我纠缠,就休怪我刀下无情了。”
  云霓笑得更甜,道:“是么?那你为何不敢看我?”声音越发沉哑。几个兵士正好巡至此地,本来好好在往前走,大约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竟然缓步而停,痴痴呆呆地望过来。她伸手去捋头上的一片落叶,露出纤细的手腕,几个兵士就直直地盯着她的手腕,眼睛一瞬都不瞬。
  红娘看得大骇,却听铿锵一声轻响,却是石康的佩刀在鞘里诤然作响。云霓面色一变,早掠开了数丈外。风中还传来她的娇笑声,低低道:“小康,如今你果然堪称我的对手了。嗯,这样的日子,我很期待呢。”
  石康的容颜,本来在立誓看尽天下美男的红娘眼里,算是非常普通的姿容,此刻她揉了揉眼睛,平生第一次觉得这个人也许长得稍微抱歉几分,却别有一番风采。她可不怕落下偷听的名声,闪身出来走到他面前,准备夸奖他几句。他已经缓缓抬起头来,一望之下,红娘骇得一跳,只见他面色惨白,额头上还不住有汗珠滚落下来。
  见着红娘,他勉力一笑,声音都低哑了几分,道:“红姑娘,杜将军回来了,说有故人前来,让我从速请夫人和少主过去。”
  红娘愣愣点了点头,突然一呆,失声道:“现在?”
  连石康都面上一红,但还是点点头道:“正是,我怕拖延久了,杜将军还会请人来催。”
  红娘哼了一声道:“杜长卿就这脾气。”要按她以往的作风,早就甩手不管走人了事,但经过这么一出,她对面前人多了几分好感,咬咬牙道:“也罢,我去试试。”
  两人循路返回,红娘先尝试着叫了自家小姐几声,石康在后面颤颤巍巍将话说全,便闻得房中乒乓作响,分明是盆罐打碎之声,随即听得单君逸大骂声:“叫他去死!”
  半晌,石康总算见到单君逸面色不虞地出来,目中还有未退的情潮,恨道:“他最好给我个充足的理由。”一边柔声道:“我先过去,你迟些来便是。”
  可惜今日运气跟石康作对,由于房门未掩,而门帘已毁,房中景象便一览无余。石康后来极恨自己好奇心太重,其实只是下意识抬了抬眼,谁知竟然见到床上的锦被突然动了一下,便滑落下来,饶是楚楚一声低呼,拽紧了回去,已是一段晶莹的小腿在空气中瑟缩了一下,均匀玉润,足趾纤美如花瓣,虽然一瞬而逝,竟比适才的惑术还厉害,石康只觉得自小腹下涌起一股暖流,再三克制,面上都不禁飞起了一股潮红。
  单君逸面色大变,冷冷道:“怎么是你来传话,下次还是换云霓好了。”
  幸好红娘又救了他一次,在旁闲闲道:“还是他吧,不然二姑爷的宝瓷,只怕再摔碎几十个,也未必补救得回来。”
  单君逸正在那里围碧玉带,闻言向床上看了一眼,低低笑道:“说的也是。”已伸手拉了石康出去,道:“长卿爱国忠君,自然是一流的。但你家少主没这么高尚,下次能回,就帮我回了罢。”
  石康总算觉得面上的灼热退了大半,低低回道:“来的是东突厥的密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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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帐中,杜长卿居中而坐,听萧宁远将天衣老人被击毙,勾魂使潜逃讲毕,从袖中取出一物,却是块金色腰牌,上面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狼头,道:“这是从被她炸毁的地道口发现的。”
  帐中坐着一人,全身裹在白色披风中,只露出炯炯有神的眼睛,呈一种晶莹剔透的琥珀色。身边有几个身形魁梧的护卫,也都是全身裹在白色劲装里,半边面上,带着铜制面具,面目难辨,看起来甚是彪悍。他伸手拿过腰牌,看了看道:“确实是西突厥的狼牌,还是出自王室。”声音倒极年轻。
  杜长卿以手轻扣案上,道:“这么说,还是让这狡猾的女子逃脱去了西突厥?”
  那人立即道:“我可以派人去追查。”
  萧宁远摇摇头道:“追查也是要的,但此女诡诈,我却怀疑,这狼牌是否是她故弄玄虚。”
  杜长卿瞧了他一眼,目中微微有赞叹之色,随即又是一冷,别过头去,便又是淡淡的神情,对那人展颜一笑道:“来,容我将座中兄弟引荐给贵客。”
  杜长卿虽则没说,但座上几人心里明白得很,只怕他最恨自己有这些所谓兄弟,今日见他突然性情大改,萧宁远和张涵真还好,楚天行不禁连瞟了他好几眼。杜长卿只作未见,当真一个个含笑指来,并将几人的来历身份都扼要介绍了番,那男子静静坐在那里,将他们一个个仔细打量,笑道:“几位少年英豪的大名,我已久仰已。”后又看了一眼杜长卿,目中突然透出一缕戏谑来,道:“杜将军果然不易为。”
  杜长卿正将茶盏递到口边,一口茶水堵在嗓子眼里,连呛了好几声。门外已有脚步声传来,接着便是一个柔柔的女声道:“长卿,怎么咳得这么厉害?莫非身子还没有大好么?”
  这声音甫传入帐内,那男子手中茶盏剧烈一震,尽洒在前襟上。连其护卫,都身形微微地晃了一晃。门帘一动,楚楚已急步跨了进来。楚楚自杜长卿长住成碧楼后,为讨他欢心,但凡袒胸露臂的衣裳,一律不着。因此地早晚瑟瑟生寒,红娘便置办了几身胡服。只见她头戴胡帽,帽角垂挂着珠玉,叮咚作响,身着折领窄袖短袄,腰束蹀躞带,下系洒金石榴裙,软靴轻点,没来得及看帐中众人一眼,已一阵风似地飘到杜长卿身畔,伸手去搭其脉,杜长卿心中不由一甜,但当着众人,面上微窘,道:“我没什么,贵客来此,你莫这么莽莽撞撞,倒失了礼数。且瞧瞧,可认得这是谁?”便欲将手从她掌中抽出。
  楚楚哪里肯放,嘀咕道:“来的客人迟些见可以,你的身体却是首要的,自己又不放在心上,平白叫别人担心。-------嗯,脉象倒还算平和,秋露丸可是一直吃着罢?”已听得单君逸缓步走进,在身后轻咳了一声。
  她方才心绪波动,根本没注意去听石康在单君逸耳边细语,这会儿心想,这么说果然是来了大人物,所以君逸才提醒她。楚楚心想谁来跟她有什么关系,但好歹不能拂了杜长卿的面子,总算松开了杜长卿的手,回头笑道:“长卿说是故人,所以我放诞了些--------”瞧见帐中来人这般装束,不由皱了皱眉,看着那人发了会儿愁。世人皆以为她过目不忘,却不知,完全不能适用于人,而且她对人,还忘记得特别快,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是否刻意不想去多添烦恼,所以选择忘记。
  那人身躯都在微微颤抖,等了又等,见她还是一副疑惑的神情,从心底浮上一声苦笑,缓缓将自己头巾取下,道:“姐姐,你果真忘得彻底。”
  这声音,不错似曾相识。楚楚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少年浓眉大眼,琥珀色的眸子定定望着她,面上欢喜与忧伤交错盘结,容颜依稀还留存着当年的影子,却变化成刚毅峥嵘的线条,焕发着青年特有的锋锐与沉着,犹如从钢炉中淬就的名器,由于缺失了当中的记忆,反给人一种强烈的震撼,及不可思议的茫然。
  她没注意少年越来越灰败的面色,故自沉浸在自己的心绪激荡,在少年几乎要怨恨她起来之时,低低道:“呀,这不是阿烈吗?我不是在做梦吧。”居然在那吹弹得破的面上连拍了好几下。
  少年猛地站起,一个箭步冲过去,紧紧将她拥住。她还在那里低语:“阿烈来了,阿木呢?嗯,我傻了,他------”双目一酸,已滚下连串的泪来。
  满室皆惊,唯有杜长卿目中亦有黯色,开口解围道:“这就是东突厥都蓝可汗的王弟阿史烈,昔年我与楚楚承蒙他多次援手,还未来得及答谢于他。”
  四周却半晌没有回应,他不觉奇怪,收敛了心中伤感向左右一看,只见帐中人等,都紧紧盯着两人相拥的身影,根本没来得及搭理他。萧宁远倒最先反应过来,抬头瞟了他一眼,神情古怪。楚天行跟着抬起头来,皱着眉,低低附在其耳边道:“他真不怕麻烦。”
  他但觉半边面孔火辣辣灼烧起来,总算楚楚止了哭声,不好意思地抚了红红的眼角,退开一步道:“阿烈好容易来一趟,我竟然失态成这个样子,真正是惭愧。长卿,阿烈来此,必是和你有要事商谈,我就不打扰了,回头再给阿烈接风罢。”以袖拭面,含笑施了一礼,便径直走了。
  杜长卿松了口大气,看阿史烈犹站在那里,定定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口中却唤道:“烈王爷,楚楚还是小孩子心性,任性得很。来,我们还是谈正事要紧。”熟料阿史烈看起来成熟多了,此刻竟一如少年人,还在那里发呆。他心底更加不屑,方待扬声再唤,谁知旁地里一道目光斜扫过来,清澄得仿佛能照出他心底的纹路,他猛然抬头去看,却是萧宁远闲闲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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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门关前的往事,不由控制地,潮水般涌现在楚楚面前。她茫然走进自己的帐中,将门一把带上,手颤抖得厉害。
  看见阿史烈自然是让她高兴的,但,看着他,就会浮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是记忆里青涩稚嫩的清秀面孔,含笑望着她,仿佛见到她,便已无限满足。
  死神带走了他,却让他的一切,在她心中铭刻下不灭的记忆,带着丝丝缕缕的甜蜜和酸楚,将往事送到她眼前。而记忆尽头,是那双隐隐的蓝眼睛,提醒她这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她忍不住去抚摸心口那道伤痕的位置,真是奇怪,当初刺得那么深,现在居然连一点疤痕也没有留下。
  她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说道:“我们怎能和这些卑微的人类相提并论,我们是-------”
  她心中猛然一震,努力去捕捉这个声音,却一点都没有了。身后已环绕上来一双有力的臂膀,一个身体贴紧过来,低低道:“总是为别人伤心--------”声线低沉,说不出的悦耳。左耳微微一痛,已是被轻轻咬了一口。
  她心绪紊乱,慌忙去推他,却哪里推得动,反倒越发缠绕了上来。左肩微微一凉,一只手已灵巧地探了进去,毫不客气,一路抚摸下去,裹住胸前温润的丘壑,只管在那尖端□流连。
  心里伤感酸痛与疑惑,还未褪却,而这边却被这熟悉的撩拨渐渐晕眩,使得身体只感觉半边冰冷,半边却是炙热,互相冲击回环,引得她所有的思路全部紊乱。一股熟悉的桂香越来越馥郁,提醒她来人越来越危险。果然,只闻得急促的喘息声,腰上被他一托,一把放到他的膝盖上。他抢了她的位置坐下来,又将她放到其腿上。两人如同一体,紧紧前后依偎着。
  她心情委实不虞,虽然被他从来高杆的手段引得头晕目眩,还是频频想挣脱他的纠缠,而且这姿势看来不妙。果然,石榴裙被他掌风一摧,向四面舒展飘洒开来,她已经可以感觉到身下有什么在蓄势欲发。
  这人怎么每次都是这般?!她又气又急,还恼他害她心绪不宁,感觉他软软的唇瓣覆盖上来,张口便是一咬。他低低呼了声痛,却往她口里送得更深,非要将自己的气息,将她笼罩完全。
  不住□着,简直是要将她的一切都吸附出来,吞到口里。
  原本的暗自嗟叹,至此完全成了迷乱春色。腿上一凉,分明是两人之间的丝缎,被他真气一激,蛇般滑脱开去。是什么准确无比地寻得了桃源幽境,向着匝口,用力一撞,痛得她吸了口气,眼泪差点滚落下来。
  他低低呻吟一声,喘息声更不稳,但分明是努力停顿了下来,在耳边低低叫:“楚楚,133个日夜--------给我。”手指已经几乎是疯狂般□她胸前红殷,紧贴处肌肤滑腻如脂,让她晕晕乎乎,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渐渐听凭本能的驱使,舒展开了自己。
  他等的就是这个刹那,几乎与她同时,一个冲刺,与她紧紧贴合在一起。没有章法地凭了自己的心意,才是轻轻的滑曳,忽又转成剧烈的撞击,还没等她透过气来,又是一阵几乎到身体极限的冲刺。她昏昏沉沉,最后几乎变成藤萝,软软搭在身后的躯干上,任由他主导驰骋。那个奇怪的声音,连同周遭的一切,终于被遗忘得一干二净。
  房内纠缠的声音,隐隐透出来。廊上疾步走来的人听了个清清楚楚,面色渐渐转为铁青,星目中再也隐藏不住煞气,全身白衫,都在那里无风自动。
  但听他冷笑着,低低道:“楚天行------萧宁远尚且顾忌我三分,你倒敢捷足先登?”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8-1 23:34:33
  失落城

  只听得杜少华轻咳了一声,微笑道:“烈王爷,门口风大,还请坐下罢。”
  阿史烈从怔忡中回神,面色微微一红,点了点头,回到座上。杜长卿微笑道:“烈王爷不远千里而来,想必不光是为了叙旧罢。”
  阿史烈点头道:“本王确是有要事想与杜太傅商谈。”往后淡淡看了一眼道:“那提,那布,你们留下,其余人下去罢。”
  杜长卿亦挥手示意左右退下,楚天行却伸了个懒腰,徐徐起身道:“杜-----大哥,宁远,请恕天行惫懒,天行只是个江湖客,对什么国家大事,委实没有兴趣,昨晚睡得晚了,此刻头晕目眩的,还请允天行去歇息片刻。”捂了嘴唇,已打了一个老大的哈欠。
  杜长卿皱了皱眉,微微颔首,萧宁远笑道:“昨晚确是一场恶战,既然身子不适,早些去调息罢。”
  楚天行如奉伦音,唱了个喏,大步流星去了。萧宁远微笑道:“楚弟懒散,倒叫烈王爷见笑了。”
  阿史烈微笑道:“楚门主乃是性情中人。今日如非亲见,真想不到修罗门的门主居然是这样出色的美男子。”有意无意往身后一看,才低声道:“本王闻得杜太傅胸罗万象,志在千里,却不知是否听说西域以西,新崛起一个寒霜王朝?”
  杜长卿微微含笑,道:“我大唐东极于海,西至焉耆,南尽林邑,北抵大漠,疆域万里。吾王愿与四海之内友邻之国交好。”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阿史烈心里思虑,此中之意,或是西域附国众多,大唐虽然屡次派特使出访,毕竟鞭长莫及,或是在试探他的口风,便爽朗大笑,道:“据本王所知,寒霜王朝雄踞西方,势力日渐增长。假以时日,必是大唐与我朝心腹大患。而且据探子回报,寒霜王朝与西突厥近来交往频繁,一旦其将西突厥吞入版图,接下来,便是逐鹿中原之势了。”
  杜长卿哦了一声,正在斟酌言辞,却听单君逸连声咳嗽,直嗽得面红耳赤,好容易他停止下来,杜长卿不觉皱眉道:“君逸受了风寒么?既然是身体不适,还是快些去歇下罢。”
  单君逸拿袖子遮了唇角,一边压抑着咳嗽之声,一边道:“请恕君逸身体不适,先行告退。烈王爷千里跋涉,除了心系故人之外,也足以表明诚意,但有什么,尽说无妨,相信大哥定会坦言相告。”团团施礼,缓步而出。
  阿史烈回了一礼,道:“单将军早日安康,乃大家之幸事。”复回首含笑道:“杜将军与本王,也算得患难之交,却不妨开诚布公。据我所知,姐姐这些日子来,一直在寻找一个失落之城,但是却迄今没有任何消息,是也不是?”
  萧宁远目中锐光骤增,神色却端然不动,杜长卿瞳孔收缩如针,却立即展开,微笑道:“楚楚的脾气,烈王爷是知道的,从来随心所欲,花样百出。我久不在府中,倒是不知道她又折腾出了什么花样。此际她与你重逢,心绪不宁,待她恢复过来,我们一起问问她如何?”
  阿史烈笑道:“多年不见,杜将军还是如此沉稳。但杜将军有所不知,几个月以前,我收到了一封密函,信上说明,有一失落之城,藏在西域诸国之中,城中所蓄,便是璇玑城中记载的开国巨富。眼下,只怕西域诸国都已经收到了此信函。往这里来的人,恐怕还不止东西突厥。”
  帐中一片沉寂,阿史烈微笑道:“多年来,寒霜王朝一直雄心勃勃,试图扩展版图,但未能得偿所愿。其一,是其族人内部争斗不休,缺少一个强力的领袖人物;其二,却是因为寒霜王朝所辖国土,贫瘠非常,大部分都是寸草不生的荒漠,连生存都是问题。但是,眼下,形势却发生了变化。”
  杜长卿淡淡道:“烈王爷的意思,便是说寒霜王朝收到此信后,对所谓的这批宝藏,起了觊觎之心。而且,他们如今,出了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了?”
  阿史烈颔首道:“杜将军果然是明白人。不错,寒霜王朝既然穷困非常,对这藏宝,自然是志在必得。至于这个领袖人物--------”他皱眉良久,似乎在斟酌措辞,最后终于开口道:“这个人非常神秘,他在寒霜王朝的都城建立了一个极其庞大的地下宫殿,从来没有离开过那里,我们的探子,全部都在那里失踪,所以我们对他,简直是一无所知,只知道此人昏睡了许多年,但近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契机,突然觉醒了。寒霜王朝最近都在狂欢,恭贺他们的战星恢复神力。”
  杜长卿目中微露睨色,阿史烈看在眼里,微笑道:“当然,也许这些都是以缪传缪,但寒霜王朝已向西突厥下了战书,说将在八月之前,踏平千泉(西突厥牙帐所在)。”
  满座皆惊,始明白西突厥为何急着要得到天衣老人。杜少华突然淡淡道:“想必西突厥,自然已向东突厥求救。你们看到天衣老人已死,才想起来和我们谈条件罢。”
  他从来温和,此刻言语却锐利如针,阿史烈心道传言有误,将门自然无犬子,面上微呈赧色,道:“我们自然是不赞成西突厥这么做,所以我们并未带一兵一卒前来。若是他们事先通告我们,我们必然会制止他们这么做。但西突厥与我朝原属一家,大汗自然不忍心他们遭受灭族之苦。我朝与大唐,早年缔结盟约,一致对外,大汗特派遣我来与杜太傅密谈,恳请大唐派兵相助。”
  杜长卿冷冷一笑,阿史烈却看也不看,继续道:“为表达诚意,我们愿协助姐姐找到这批宝藏,运回长安。”
  杜长卿微笑道:“所谓的宝藏,不过是个传说,或者根本就是捕风捉影。难道烈王爷的诚意,就只限于此么?”
  阿史烈端容道:“这批宝藏,绝对不只是传说。”他手向怀中伸去,缓缓取出一个物品来,却是一个金锻包裹的物品。待得揭开层层的包裹,只看见一张古旧的羊皮,因为年代久远,薰成老黄色。
  他将羊皮缓缓展开,帐中众人,都不禁猛吸了一口气。只见羊皮上,绘制的赫然是茫茫的沙丘,看起来荒凉无比,人烟全无。但居中,非常突兀地矗立着一幢崴嵬的孤城。城楼上的雕刻清晰可辨,是一种奇异的鸟类,分明十个脖子,却只有九个头,绘画之人笔墨细腻,但见那个没有头的脖子,犹在不断地滴出血来。
  阿史烈也不看众人的面色,只淡淡道:“这是我族的大巫师代代传下来的圣物,我们还从未给外人看过。若姐姐确实从璇玑城中拿到了地图,那这图上的东西,你们自然是看到过的。这座城,据我们的史书中记载,叫姑获城,里面有无数的奇珍异宝,据说,还有神秘的力量。这鸟,也叫姑获鸟,食人为生,尤其喜欢吞吃幼童。我们的祖先,曾经迁徙到过这座城池,所有的人,都再也没有回来过。有一个人从那里出来,但是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就绘下了此城的地图。据说,这座城池,是会不断移动的,所以始终没有人能够找到它。姐姐既然因缘际会,得到了它的地图,那自然是能打开这座城的命定之人。但这个消息既然公开,如今西域各国,眼下虽然不敢对付姐姐,但必然会用尽伎俩。杜将军与姐姐的麻烦,恐怕要从此开始了。”
  帐中众人,都不禁动容。萧宁远突然开口道:“难道突厥,对寒霜王朝,就畏惧至此吗?”
  阿史烈冷冷道:“突厥人是狼族儿女,岂会贪生怕死。寒霜王朝,本不足为虑。但是此人---此人-----”
  他咬了咬牙,低声道:“我且说一件真实的事罢。察觉他们的野心后,为了先发置人,我们曾经派了5万军队,在寒霜王朝攻打西域小国,后防空虚的情况下攻入了他们的都城火罗。那一战,我本来一直通过信隼来指挥。就在一个夜晚,5万大军就像凭消失了一般,就连信隼,也一只都没有回来。”
  连张涵真都不由得开口道:“莫非都战死了?”
  阿史烈苦笑道:“若是战死了,总该有尸首罢。但是,五万兵马,居然连残骸都没有留下半点。对这样的军队,要是你,觉得恐怖吗?”
  众人都面色惊变,杜长卿沉声道:“如果当真如此,大唐的兵马,岂不也是白白送死么?”
  阿史烈淡淡道:“杜将军,你应该还记得,姐姐逝世的时候,天降异相,兵士都称呼她为月神。姐姐应该还说起过,天庙的墙上,有一副壁画,画中人的容颜,与姐姐并无一二。这幅壁画,就是绘这幅地图的人所画。他说过,月神是为大地之母,庇佑世人,她,是不死之身。”
  杜长卿面色顿变,冷冷道:“楚楚与你,也算相交一场,她的本事,你是知道的。当年被你兄长困在突厥,后来不得不自尽在雁门关。大略刀刃偏移了心口,侥幸逃得性命,如今算出息了,最多也就能弄点雨下来,还得隔上好几年才能使这么一回。听你这意思,看上的还并非我大唐兵马,主要还是你这位姐姐,可惜你这位姐姐不成器,恐怕不能来给你作魂飞魄散的试验。少华,送客!”
  阿史烈呆了呆,已见杜长卿背过身去,而杜少华走到他面前,作了个请的手势,不觉高声道:“杜将军,我以为你是个大局为重的英雄!”
  杜长卿头也不回,冷笑道:“我也以为烈王爷这声姐姐,叫得真心实意。”声音一冷,高叫:“卫士!”
  两旁已齐刷刷冲出银甲烈风骑,将与他的二位附离团团围定,领头人长戟一指,示意他们离开。阿史烈急叫道:“我不是叫姐姐去冒险,我的意思是--------杜将军,你其实根本不了解姐姐!”
  杜长卿蓦地扭过头来,俊目中森冷已难以掩饰,冷笑道:“哦,我不了解?!那莫非烈王爷了解?”
  阿史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据说以国事为重的杜长卿,在这当儿,居然说翻脸就翻脸,他本来以为谈拢是水到渠成之事,眼见形势急转直下,不觉口不择言,待发现自己的语病已然不及。他倒也急智,索性仰天大笑,道:“杜将军与姐姐,伉俪情深,可见一斑。但杜将军,你心里其实也明白,姐姐绝对不是普通人。雁门关外,姐姐明明气绝身亡,你和单将军的样子骗不了别人。所以,死而复生,发生在姐姐身上,是存在的。你怎么就认为她没有其它能力?!你也看见了,她越来越强,普通的人,如何破得了璇玑城?驱动风雷,又哪里是普通的人能够做到的?如果她真的是月神转世,众生有难,你为何不让她施展自己的才华?难道你怀有私心,不愿意她强过你?”
  杜长卿气得面色煞白,道:“一片胡说八道!既然你喜欢妖言惑众,从今往后,阿史烈,你都不用再来了!”将手一挥,烈风骑一拥而上,将阿史烈等三人推出账外。阿史烈远远还在那里高叫:“请杜将军三思!”
  杜长卿余怒未休,对三人道:“切勿对楚楚提及此事。这丫头天生就是财迷,前些日子为这张地图废寝忘食,什么事都顾不得,天天在那里比照。好在她未得要领,如今有了讯息,要是她得知了,就算要叫她移山填海,她恐怕也决不会犹豫下。”
  众人默然点头,唯张涵真道:“如果真的是天命所归,那------”
  杜长卿挥手道:“涵真,你没有尝过那种痛,当年在雁门关外,那种感觉,我有生之年,都不会再想尝到一次。”
  他紧紧盯着张涵真,道:“楚楚也许是神仙,也许不是,但毕竟还只是个小女孩,她也会痛,就算能死而复生,一样也要遭受痛苦而死去,再历经万难地复活回来。再说了,她这种能力,尚且是个未知之数,就中若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们哪里担当得起?保家卫国,自是男儿本分,我们难道就这么不济,非要逼芊芊弱质,死里逃生?”说到最后,面上已然是一片厉色。
  张涵真满面通红,垂下面去。他刚才脑中,正回想着楚楚当年曾说她不是人,她以为自己是妖,莫非还真的是神?既然是神,自然不是凡人能够比拟的,以阿史烈所描述的,几近是魔,自然是只有神才能制魔,这样天下苍生,才能免受荼毒。他素来耿直,便脱口而出,看杜长卿的神色,分明已认定他不爱护妻子。他哪里敢辨,一时垂首不敢作声。
  萧宁远突然抬头,几人亦跟着面色一肃。杜长卿冷冷道:“麻烦来了。你们都是慕容府的姑爷,真让楚楚在此地出了事,我固然不好交待,你们面子上,也过不去罢。萧盟主,据说你内力达到三花聚顶,几近天人境界,长卿质愚,就拭目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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