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隔雨相望冷(六)
眼前人-------熟悉又陌生,有情又如无情,耳鬓厮磨之际,总让人不由得回想起前情往事,金戈铁马,依稀历历在目。-------自己对他,到底又是怎样的感情?说不清,也道不明。
他已沉沉睡去,还记得将她的小手攥在掌心,那架势,像是怜惜,又仿佛是怕她逃离。
逃不掉了,她是,他也是。两人就像是鸳鸯藤,纵然有时不免南辕北辙,最终总不免交相缠绕。或者,这就是娘娘所说,都是前世的冤家。
这样的一生一世,可以想见,必然是争执不休,永无宁日。但谁想,虽都是那么的不甘不愿,偏又是早将彼此缠绕在生命里。恩恩怨怨,随风而去,留下这枕边人;是是非非,且从今晚,都一笔勾销罢。
武当山又名太和山、玄岳山,即北武当,意为“非真武不足当之”。与峨眉山、青城山齐名,是著名的道教圣地。相传道教信奉的“真武大帝”即在此修仙得道飞升。北通秦岭,南接巴山,千山万壑,奇峰嵯峨,绵亘起伏,方圆四百里。武当主峰天柱峰,海拔1612米,周围又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岩、二十四涧、十一洞、三潭、九泉、十池、九井、十石、九台等胜景环绕,风光旖旎,气势宏伟,被世人赞为“万山来朝”。
有人说:“天下名山佛占尽”,唯武当山是由道观所主宰,而成为道教第一名山。传说是真武大帝修仙得道后来到此山,看上这块福地,便与无量佛斗智斗法得胜而贏得了居留权。历代著名道家如周之尹喜、汉之阴长生、晋之谢允、唐之吕纯阳等均在此修炼。
“五里一庵十里宫,丹墙碧瓦望玲珑”。武当山古建筑群规模宏大,在建筑的规模上,超过了五岳。自唐贞观年间首开官建先河,各朝代不断修建,按照道教中“玄天上帝”真武修炼的故事,建起了净乐、迎恩、遇真、玉虚、紫霄、五龙、南岩、太和等八宫及元和、复真等观,共三十三个大型建筑群落。建筑线自古均州城至天柱峰金顶,绵延一百四十华里,面积达一百六十万平方米,宫观庵堂寮舍台院二万多间。布局巧妙,座宫观都建筑在峰、峦、坡、岩、涧之间,借自然风景的雄伟高大或奇峭幽壑,构成仙山琼阁的意境。
此刻天峰柱上,铜铸鎏金大殿内,神灯长明,真武铜像庄严肃穆,青色得罗(道袍)林立其下,皆目光炯炯,望着张涵真一身天仙洞衣,上清冠如莲花卧顶,跪在幔帐前,望着其上所绣白云仙鹤,怔怔出神。
尹梦觉亦法衣在身,站在其后,忍不住叹息一声,转头问道义道长:“师叔,你就任由师兄斋醮后闭关?你可听到他所说,要闭关修炼50年。这哪里是闭关,分明是去做活死人。”
道义道长悄声道:“你莫怕,我早发函至萧盟主,此人足智多谋,又素与涵真交好,必能有所良策。”
尹梦觉顿足道:“师叔你却岔了,你不知道,萧盟主与师兄,根本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他哪里会管师兄的死活,说不定还希望他老死在此,最好这辈子都不用出来了。”
道义道长嘿嘿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涵真若得不到,萧盟主恐怕更得不到,萧盟主是绝顶聪明之人,自然明白此中的道理。------不跟你多说了,待我再到门口去看看。”
突听得张涵真淡淡道:“乐起!”道义道长与尹梦觉俱吃了一惊,已听得钟、鼓、磬、钹、铛、木鱼齐击,笙、管、笛、箫共鸣,分明是时辰已到。
两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突听一声笑道:“果然是天上瑶台金阙,只可惜未及见祖师映光之风采。”中气十足,将殿内乐声都盖了下去。两人大喜,但见殿外紫金城顶,早飘来一条黑色人影,在白玉栏台上几个飞落,便翩然飞落殿内,含笑站在张涵真面前。乐手得了道义道长示意,早顺势停了下来。
道义道长长舒一口气,已听张涵真淡淡道:“武当斋醮道场,请恕涵真不能相迎。”
萧宁远含笑道:“大哥此番确实做了不速之客。只唯恐涵真做下糊涂事,抱憾终生,故不得不日夜兼程,赶来武当。”
张涵真漠然道:“多谢萧大哥盛情,但涵真此意已决。吉时已至,还请萧大哥让到一边。”长袍一挥,做了个请势。
萧宁远笑容不变,悠然道:“涵真果然决意闭关,自是武当本门之事,外人不便阻拦。但在此之前,想跟涵真请教:可见过此物?”
但见他手中垂落一枚鸽蛋大小的明珠,系在金线之下,粲然吐华。张涵真面色不变,清澈的目中渐有清泉暗涌,瞧了又瞧,低低道:“这是楚门主的那枚罢?”
萧宁远早料得此情,差点就要用力过度,将那明珠捏碎,忙暗吐一口长气,缓缓将其收回手中,面上一成不变,笑道:“涵真,相信你手中亦有这样的一枚,这是什么,你大约不甚明了罢。且听我道来:此乃是慕容楚楚之生父,慕容府大掌柜慕容昼老爷给其姑爷的信物。得此珠者,就表明慕容府承认其侍夫的身份。大哥言尽于此,涵真何去何从,自有分明。”
神仙居内,百花争艳:牡丹国色天香,芍药娇羞不胜,红桃灼灼吐艳,蔷薇满院留芳,紫薇团团簇簇,睡莲长卧碧波。春色满园,争芳斗妍。
可纵然是百花齐放,可惜盛开在园中那宫装少女旁,便通通消减了颜色。但听得绿绮悠悠,吟响在几后那剑眉星目男子十指之下,曲声听来,如清风飘过寂静的湖面, 略过即逝。她巧笑倩兮,就着身畔那秀雅少年之手,噙了颗鲜艳的樱桃,看少年面上微微泛起淡淡红晕,更加乐不可支,顺势在他面上香了一记。绿绮声声,奏到湖面逐渐清朗, 湖波浩渺, 汪洋千顷, 风帆片片, 渔歌声声, 远处, 君山渐露, 天碧山青,终于忍耐不住,曲调渐乱,如风云激盪,波浪滚滚,最后那男子手指刷过琴弦,头低下来趴在其上,咬牙道:“不弹了。”
那女子自是楚楚,闻言放开了杜少华的手,低笑道:“君逸,瞧你将好好的一曲潇湘水云差点弹成了离骚。”男子抬头横了她一眼,恨道:“还不是你害的?!”复又低下头去。
杜少华抿嘴一笑,听楚楚拍手笑道:“原来君逸是生了我的气。-------嗯,待我来给你解气如何?”
男子哼了一声,毕竟抬起头来。恰在此时,园内翩翩飞来一双凤蝶,楚楚眼珠一转,笑道:“君逸,你瞧蝶儿都被你的琴声引至,就要飞到你肩上来了。”也不见她变换姿势,身形早如轻烟般掠上半空,宫袖一挥,便将两只凤蝶笼在其中,笑吟吟带将下来。
眼看她快飞落到男子身侧,突见玄影一闪,以无法想象的惊人速度,逼近她身侧。底下两人皆失声惊呼,楚楚皱了皱眉,将真气运转周天,云中步用到极致,身形犹如轻烟散开,美妙异常。两人相视一笑,杜少华笑道:“单论楚楚的轻功,我等已然望尘莫及。”
谁知她快,那条黑影更快,如影随形,一把将她从云端拉落下来,齐齐跌落在园墙内。黑衣少年凤目如千年玄冰,而玄冰下是不停翻滚的火焰,一只手早闪电般掐住那细长的粉颈,冷冷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楚楚满面绯红,不敢看他一眼,只恨不能别过头去。
杜少华惊呼一声,单君逸早推几而起,冷笑道:“我道是谁有这样的本事-------果然除了萧盟主,谁也不敢不将将军府放在眼里。久闻萧盟主武功冠绝天下,看来果非诳语。但如此挟持我妻,却绝非君子行径,到底需要什么,大可好好商量,不必迁怒于妇道人家。”
萧宁远瞟了身边人一眼,手不见松,淡淡道:“我要什么,两位自然是最清楚不过。”毫不怜惜,用力一握,只听楚楚连连咳嗽,那绝美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杜少华只急得冷汗直冒,连连道:“萧盟主这又何必-------”方在那里苦思冥想,猛然呆住,惊呼道:“莫非-----你想要那葡萄明珠?”举目看处,果见那萧宁远狠狠瞪了一眼楚楚,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只听单君逸哈哈大笑,道:“我道是什么稀罕之物,逼得萧盟主作此豪强之举。-------”突然长叹一声,悠悠道:“萧盟主千万莫手软,尽管狠狠下手。-------唉,其实我比你还想掐死她,只不过夫妻一场,到底下不去这个手,再说也不敢承担谋杀发妻的罪名。难得萧盟主慷慨大义,正好帮人世间除去这个妖孽。请了,切莫要半途而废才是。”也不管楚楚连连向他使眼色,竟顾自负手扬长而去,行到门口,还要转身道:“听说这个女人,有神仙庇佑,能够死而复生。不过相信萧盟主对这种神怪之说,必然是嗤之以鼻。”哈哈大笑,扭头去了。
楚楚眼泪差点滚落下来,看萧宁远怒火更炽,只得可怜兮兮地看向杜少华,后者总算没有叫她失望,咬了咬牙,道:“那葡萄明珠被我大哥锁起来了,待我即刻去取。万求萧盟主宽限一二,少华绝非虚言搪塞。”不忍地看了楚楚一眼,跺了跺脚,飞身而去。
楚楚但觉脖上的力道总算少了几分,看萧宁远目有得色,发现总算能说话了,失声道:“萧萧,你这又何必?”
便觉那脖上又是一紧,那凤目冷冷回视转来,叫她打了个寒噤。便听萧宁远冷笑道:“为什么?我就非跟杜长卿赌这口气。他不是不肯么,我就偏偏要多给他几个!”
楚楚倒吸一口冷气,已见得杜少华取珠而回。萧宁远一把抓在手里,淡淡道:“得罪!”将手移开,把楚楚往杜少华怀中一推,身形几个起落,早消失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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