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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锦绣嫡女》 醉疯魔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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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11:20
075 一人一个娃


    沈茂吩咐车夫停下车,这一次站在外面的换了一个人,是穿着蓝色便服的耿佑臣,他从马车上跳下来,对着沈茂道:“得知抚安伯和韵宁郡君今日进城,四皇子让在下来看看,一路可安好?”

    没想到自家来到天越,还未曾到府,就有两人前来,御凤檀也就罢了,这四皇子派人前来,就显得格外的隆重了,若是说四皇子对沈家有什么特别照顾的地方倒说不过去,只怕是揣摩着圣上的意思,做给圣上看的。

    不管如何,沈茂虽然是做了抚安伯,四皇子的面子是要给的,客气道:“多谢四皇子关心,一路无碍,微臣和妻女皆无事。”

    耿佑臣一笑,目光在后面几辆马车上看了一周,随即问道:“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劳烦四皇子和耿大人费心了,这等微末之事就不劳烦了,府中一切都已准备好。”沈茂回道。

    “无妨,既然四皇子殿下说让在下来看看,那自是要送到府上去的,到时候也好确定韵宁郡君无恙,回去好禀报殿下。”耿佑臣话里话外都是透着温和,但是听起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他每一句话都离不开四皇子,沈茂若是再拒绝就是不给四皇子面子,而且沈茂敏感的发现,耿佑臣每句话里,都提到了云卿,似乎四皇子的重点是在看云卿是否已经安然到了。

    他心内微微不悦,这大庭广众之下,屡次询问云卿的状况,怎么想都不是件好事情,心内便不大想要耿佑臣跟随而去。

    再者,虽然沈茂刚来京城,但是事先对京城的状况还是有所准备的,了解了一些必要知道的东西,如今四皇子在京中风头鼎盛,比起元后所出的五皇子,似乎还要受百官拥戴一些,他今日刚入城,就和四皇子的人拉在一起,在别人的眼底,也许就会默认他为四皇子一派的。

    沈茂并不想插一进这种皇子争纷里面,他并不想在储位斗争中扶持谁去争那一袭之地,沈家虽然没有遮天的权势,可是凭借背后的商业店铺,能为政治献金,这必然是帝王所忌讳的。

    但是如果如此拒绝,那必然会得罪四皇子,进京第一天,就得罪这么一尊大佛,不是个好兆头。

    这京城果然是个行寸步,都需要谨慎的地方啊,沈茂在心内想着如何处理此事,忽然一人从远处骑马过来,对着耿佑臣道:“耿大人,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啊。”

    耿佑臣转头便看到那个穿着白袍,披着银白色大氅的男子从马上跳了下来,神情慵懒而惬意,浑身掩饰不住的贵气从举手投足之间蔓延开来,他心内不由的有些妒忌,有些东西,真的是别人学不来的。

    但是妒忌是妒忌,他只能规矩的行礼道:“微臣奉四皇子令,今日抚安伯全家第一日到京,来送他们到府中。”

    御凤檀一听,嘴角微微一勾,点头道:“我也是打算在前面带带路,既然耿大人也要,那便一起吧。”

    “这……”耿佑臣一下语塞,他素来知道御凤檀行事没太多规矩,突然说要一起去也没什么好辩驳的,但是殿下今日让他来送抚安伯家,显然是有意拉拢,并向京中表示,抚安伯一府是倾向四皇子殿下的,同时也做给陛下看,对陛下的救命恩人韵宁郡君,四皇子看重且照顾,若是给御凤檀这么加进来,主要的目的,便达不到了。

    御凤檀精睿的眸子当然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神色,面容上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挑衅,“怎么,耿大人好像不怎么想和我一起走,难道你有什么目的,要一个人接抚安伯才可以做到吗?”

    耿佑臣未曾料到御凤檀会过来,更没有料到他竟然就这么直接了当的将四皇子殿下存了的想法点了出来,虽然没有完全直接的点名,但是他们双方肯定是知道这里面包含了的含意。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了了,若是摆到了明面上,绝不是好事。

    耿佑臣心知不能和御凤檀这么说下去,面上温和的笑容微微一顿之后,立即大方的一笑,道:“瑾王世子开玩笑,微臣哪里是不想和你一起走,只是觉得瑾王世子也来接抚安伯,有些意外而已。”

    看着耿佑臣飞快的将话圆了过去,御凤檀拉了拉雪白的大氅边缘,将风霜隔绝在外,悠闲的笑道:“连四皇子殿下都派你来了,我肯定也要来参合一下,不然明帝面前,善待功臣的好名头都给你们瓜分了去,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御凤檀说完之后,看着耿佑臣脸色又变了变,狭眸里的笑意如同被冬风吹袭过一般,转头望着沈茂,顿时撤去了那股冷意,“抚安伯,想来,你不介意,我和耿大人一起送贵府的家眷一同到府中吧。”

    自御凤檀出来后,沈茂便心内一喜,此时再听到他说和耿佑臣一起送到府中去,更是高兴,如此一来,他就不用被划入哪一个阵营,或者得罪四皇子了,有耿佑臣和御凤檀一起送去,别人只会认为沈家圣眷正浓,对于沈家会更高看一筹,于沈府来说,等于来京城的第一层保护伞已经打开了,他哪里会说介意,连连称谢。

    云卿在后面看着这一场交锋,慢慢的放下窗帘,一双深沉幽黑的眸子慢慢的合上,似在思考什么。

    天越城很大,四条东西南北正大街可以并排容得下十辆马车并行,入目皆是雄伟大气的建筑,与扬州的小桥流水完全不同,穿过了东大街,过了四牌楼,再穿过两条街,就到了城南区,其中一座朱瓦青墙,四扇红漆兽首大门的宅子上黑底红字,上书“抚安伯府”四个龙虬凤舞的大字,正是明帝挥笔所赐。

    领头的马车停了下来,后面跟随的车夫也随之停车,沈茂率先下车,去扶老夫人,而谢氏和两个乳娘抱着墨哥儿,轩哥儿也下了马车,云卿由流翠搀扶着下来,秋姨娘也走下马车,后面几辆马车里的大丫鬟们也走下来,站到各自的主人身后。

    “世子,耿大人,我已经到了府中,谢谢两位一路相送。”沈茂正微笑着道谢。

    “抚安伯不必客气,你是有功之臣,京中谁人不知,只看这府中的匾牌便知道,京城里能得陛下亲题的府中牌匾实在是屈指可数。”耿佑臣的目光转了一圈,停在了门前的那块牌匾上。

    沈茂对着匾牌恭敬道:“是,所以在下自然会更加忠君忠国。”

    耿佑臣听到这句话,目光微微一顿,看向沈茂的视线里有着探究,不知道沈茂这话究竟是在跟他摆明态度,还是表面上的应酬话而已。

    后面的运货马车开始在下东西,沈茂看了一眼,随即道:“本来应该请两位进去一坐,只是如今府中家具物什还未完全整理好,未免贻笑大方,还是下次再相请两位。”

    耿佑臣今日目的没有达成,哪里愿意如此就离开,起码也要进去坐上一会,但是如果御凤檀也在这里,他便很难达成此愿,转头正要找个理由将御凤檀从沈府调移开,谁知,身边根本就没有人在。

    不由的四处巡看,却看到御凤檀正和刚刚走过来的谢氏站在一起,正在逗着乳娘手中的小婴儿,而另一个乳娘手中也抱着另外一个双生儿,身边走着的却是云卿。

    耿佑臣只觉得眼前一亮,今日云卿穿着水蓝色的百褶裙,外头披着水合色的斗篷,大半张脸都掩在斗篷下,只露出半边容貌,却依旧能看出姣好的美貌,在单调的冰天雪地中宛若一笔彩墨,忍不住被吸引过去。

    他心内微微一动,当初便觉得沈家小姐极为出色,只是碍于她的家世低了些,如今既然封了韵宁郡君,其父又是一品抚安伯,虽然家世是薄弱了些,有丰厚的家财弥补了,倒也没有缺憾了。

    顿时心中就打起了别的主意,只不过他眼底神色的变化,全部被御凤檀收在眼底,心底便弥漫上一股杀气,耿佑臣竟然在打云卿的主意。

    不过,御凤檀首先将目光转到云卿身上,看她有没有注意到耿佑臣。

    却见云卿根本就没有往这个方向看来,她正看着乳娘怀中的弟弟,脸上的表情温和又柔软,好似一团云朵一般,让他心头发颤。

    他忍不住有些嫉妒,那两个小肉团子,怎么就比他还受欢迎呢?云卿对他们可比对他好太多了。

    不过两个小的没事,眼前还有一个大的在这里碍眼呢,御凤檀见云卿压根没有注意耿佑臣,心底又有底气,抬起眼来,一双细长的凤眸里透着隐约的光芒,道:“耿大人,抚安伯府中还有诸多行礼未收拾,只怕今日不合适招待咱们,那你就下次再来吧。”

    耿佑臣本来想要开口将御凤檀赶走的,谁知御凤檀开口比他还要快,直接就让他不要再来,不禁有些气闷,今日这事若办不好,到了四皇子那,他真的是无法交代,于是将目光从云卿身上收回,暂时收了其他的打算,开口道:“怎么就让微臣下次来,世子难道不走吗?”

    御凤檀又逗了逗墨哥儿,听到耿佑臣的话,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眼底带着一抹怀疑的色彩,“你没看到我在逗小孩吗?我挺喜欢这孩子的,陪他玩会再说。”

    这算什么理由?

    耿佑臣那温和的面上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明明是他先来的,偏偏御凤檀就能赶着他走,自己找逗小孩的理由留下来,他自从做了户部侍郎,位列正三品官位后,也有了自己的脾气,眼底透出几分不愉快来。

    但毕竟御凤檀是瑾王世子,身份比他高上许多,他还不敢硬碰硬,只能采取迂回战术。

    “世子你逗小孩这么开心,微臣也想看看。”耿佑臣说着就往前靠了几步,也学着御凤檀要去逗那墨哥儿。

    御凤檀的目光在耿佑臣的脸上一停,忽然笑道:“耿大人好像是不喜欢小孩子的吧,我还记得王大人家的小公子要你抱一下的时候,你就说了不善和小孩打交道,怎么今日对抚安侯家的小孩,就这么感兴趣了呢?”

    言外之意,便是耿佑臣有什么目的,才故意装作喜欢小孩子,也学他留在这里。

    这话说出来,沈茂的目光就停到了耿佑臣的身上,知道这个时候需要自己表态,于是眼底带上了猜疑,“耿大人若是真心想到府上做客,待府中清理整齐后,必当邀请。”

    耿佑臣听着这话,自然知道自己今日之事被御凤檀这么一说,显得太过露骨了,拉拢这种事情,都是要做的恰到好处且显得自然,若是让人感觉太刻意,必然是落了下层。

    知道今日这一事的确是没了办法,耿佑臣知道四皇子对沈府看重,切不可操之过急,只是怎么也心有不甘,面上的笑容僵硬,眼底却有着隐隐的怒火望着御凤檀,对着沈茂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不留了。”

    沈茂也拱手道:“辛苦耿大人,他日一定相邀到府上一坐。”

    待耿佑臣走了以后,沈茂对着御凤檀道:“今日多谢世子出口相救之恩。”

    御凤檀修长的手指逗弄着墨哥儿,被墨哥儿一把抓住,紧握在手中,被那软绵绵的小手握住,御凤檀的笑容便也带上了温软的气息,“抚安伯说什么,我只不过是路过,去扬州之时曾入住沈府,就与耿大人一起送送,如今看到小公子可爱,便想陪他玩玩。”

    御凤檀一面说,眼眸在看墨哥儿的同时,也在观察云卿的神色,但见她略抬了下眸子,从乳娘那将轩哥儿接过去抱在手里,嘟着红唇逗轩哥儿,顿时心生羡慕,恨不得自己能化成轩哥儿,让云卿抱着,用红唇逗一逗他也好……

    沈茂看了看御凤檀,又看了看自家的女儿,浅笑不语,转身去陪着老夫人进到府里去。

    而御凤檀看云卿抱着轩哥儿,似乎很好玩的样子,也忍不住的想要抱抱墨哥儿,便转头对着谢氏道:“沈夫人,我可不可以抱抱墨哥儿?”

    谢氏与御凤檀只见过两三面,但是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倒是极好,又知道他的身份尊贵,便道:“小孩子调皮,只怕世子不习惯抱,而且抱孩子极其费力。”

    “哪里,我看沈小姐都抱得极好,我这么大的男人抱起来应该更为简单吧。”御凤檀边说便看着云卿,看她没有出言反对,便从奶娘手中接下墨哥儿。

    当那快一岁的婴儿到了手中的时候,御凤檀感觉胸腹这一段热热的,然后软软的,再看着襁褓里面的小家伙似乎很开心被他抱着,小脸上都是欢乐,御凤檀将墨哥儿往云卿那边递了一点,笑道:“云卿,你看,你看,他在对我笑呢,他很喜欢他抱着我呢……”

    他献宝似的将襁褓对着云卿,云卿看着他满脸的欢喜,那样子眉梢是飞起的,狭眸里的光是耀眼的,只是笑容却带着几分幼稚,一时也忍不住的笑起来,只怕这世子殿下,也是第一次抱小孩吧。

    想起刚才御凤檀说耿佑臣不喜欢小孩,云卿便想到,上一世她并没有和耿佑臣有孩子,也未曾听耿佑臣提过想要孩子,只怕在耿佑臣的眼里,那时候建功立业才是最重要的,子嗣什么他不急,也是,他不需要急,等到位高权重后,想要多少女人给他生孩子都可以了。

    她微微侧眸,再看御凤檀,他咧唇而笑,牙齿在雪地里依旧很白亮,从那对好看的眼眸里可以看出他是真心喜欢孩子的。

    她不禁的想到,若上一世能遇见他,是不是她的命运就不会走到那样的悲惨局面了呢?

    “他喜欢你才会对你笑的。”云卿看了一眼墨哥儿,自御凤檀抱了他之后,就笑个不停,幼嫩的声音好似杨柳发芽,笑得人都觉得心软了。

    御凤檀听到云卿对他说话,抬起头来,狭眸弯起来像是一弯月亮,脸色都是喜色,他没想到,云卿还真的会答他的话,刚才在马车上云卿明明是生他的气的。

    他忍不住就想靠近点,可惜这是在外头,旁边还有这么多人看着,让他都不能接近云卿,要是可以做个小孩子就好了,就算一天到晚粘着云卿,也不怕人说什么对云卿闺誉不好的话来了。

    于是瑾王世子殿下一脸艳羡的看着云卿手中的轩哥儿……

    似乎不满意姐姐的注意力在墨哥儿身上,轩哥儿伸出戴着小手套的手,拍了拍云卿的衣襟,这小动作立即吸引云卿了云卿的注意力。

    她掂了掂手中的轩哥儿,看着他白胖的小脸,忍不住的在他脸上香上一个。

    边上的丫鬟婆子看着御凤檀的举动也觉得有几分好笑,一个大男人抱小孩,抱了之后还那么开心的,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而谢氏也隐隐点头,其他人没有注意,她倒是注意到了,瑾王世子刚才喊的时候,可是直接叫的云卿名字,可见两人之间有点熟悉。但这个时候的她也没多想,据她所知,当初瑾王世子还在白鹿书院当了一段时间的骑射夫子,云卿当初也报了骑射课程,两人之间也是在那个时候熟悉的吧。

    倒是流翠在一旁看着这幅情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啊,这瑾王世子手上抱一个,小姐手上抱一个,瑾王世子还去对小姐献宝样的笑,怎么看,都有点像小夫妻带孩子啊……

    不,不,不,流翠使劲的甩了一下头,这一定是她想多了,瑾王世子是不错,可是小姐还是没出阁的,她怎么想到那里去了。

    外头风大,小孩子不能久吹,谢氏让人进到府内,随后的家丁和下人们将外面的东西都鱼贯抬进来,早在上京之前,沈茂就派人先送了部分东西过来,所以这一次带来的,都是贴身的,经常会需要用到东西,而大件的早已经送来摆置好了。

    御凤檀进来后,便将墨哥儿还给了乳娘,他是外男,一般情况是不随意进入内院的,于是便由沈茂招待。

    进了屋内,沈茂便请御凤檀坐下,吩咐下人泡了杯热茶上来,又待他们抬了数十个大箱子进来后,便让他们先退下,待会再来整理。

    将房门关好之后,沈茂便道:“世子,这些大箱子中,其中三大箱,皆是装着这次我们沈府迁家时整理出来的玉片,请随我过来相看。”

    之所以御凤檀会找借口留下来,便是开始见面之时,曾说过那玉片他已经整理好了。

    两人走到了书房里的小偏房里,刚才下人将所有箱子都抬到了这里,沈茂走上前,根据自己所做的标记,将其中几个箱子的锁扣全部解开,打开箱盖。

    顿时,偏房里一片玉色泠泠,华光清亮的玉片在箱中被一小格一小格的分开,红玉,翠玉,白玉,黄玉,玻璃种,油青种,什么样的都有。

    御凤檀解下披风,顺手挂到一侧的柜子上,拉起衣摆,蹲下来在箱子里将那些玉片扫了一眼,然后取下第一层的,再扫了一片,偶尔拿起其中的一片,对着灯光照上一会,然后放下来。

    如此反复的将五大箱的玉全部都看了一遍,方站了起来,面上的神色不说严肃,却稍稍有一点的失望。

    沈茂自问若御凤檀是玉片的收集爱好者,那么家中这些玉片中,不少是绝种老坑里出来的玻璃种玉片,绝对够得上顶级的收藏价值,但是据他观察,御凤檀刚才所拿起的玉片,并不一定是最好的,而是看起来上面有一点暗暗的纹路。

    他似乎不是在找好玉,而是在找一样东西,也许是对他有特殊意义的东西。

    沈茂行南走北,也见过不少奇特的收藏人,有些喜欢收藏人的头发,有些喜欢收藏怪石,难道世子喜欢的是有着什么特别图案的玉片?

    “这五箱,便是你们府上所有的玉片了吗?”御凤檀看着那些质量上乘的玉片,眼底微微有着失望,这些玉片虽然好,但是他要找的那个不在这里面。

    “是的,既然答应了世子,我一定会做到,不会有所隐藏。”沈茂声音里底气十足,一听便知道没有说半点假话,且商人最是诚信,答应了的事情,是不会反悔的。

    御凤檀自然能明白这一点,只是这东西,柳家也找遍了没有,其他可能会有的地方都翻了个遍,根据父亲所说,很大可能是交给了谢书盛,显然四皇子也将视线移到了沈家,派人来沈家搜查,现在还刻意拉拢,很显然沈家是最有可能拥有那个东西的地方了。

    只是,按照那句父亲给的提示,这东西应该是藏在玉片里的,难道自己理解错了?还是说东西不在沈家?

    “行了,如今我们也两清了。”御凤檀想到这里,打算再调查一下,也许这其中有些地方自己没有注意到。

    他说的两清,自然是说与沈茂的救命之情,当初救沈茂本来没有什么目的,单纯是因为他是云卿的父亲,不过御凤檀觉得如此来找玉片,会更加省事一点,不用偷偷的到沈府来找,早点弄清楚事情,阻止皇后和四皇子他们给沈府添乱,才说要报答恩情的,如今自然是要两清,以后沈茂可会是他的岳父大人,他救岳父那是天经地义的。

    “那这五箱玉片是否要让人送去府上?”当初说好了是要所有玉片的,此时虽然东西不如意,但是说好的事情还是不能随便改。

    御凤檀看沈茂一眼,笑了,“你这里面没有我要收集的那种,不用了。”

    他很随意的摆摆手,表示这些玉片都不是他要的,不放在眼底,虽然和沈茂心里原来猜到的内容差不多,可是不知怎么,沈茂觉得,这批玉片应该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人家不说的事情,他不会不讨喜的去问,暗地里去查查还是可以的。

    接下来,御凤檀在新的抚安伯府走了几圈,又吃了一顿晚饭,然后告辞出了沈府。

    夜晚天冷,要用的东西,丫鬟已经手脚伶俐的收拾好,床上垫上了厚厚的羊毛垫,上面是保暖的蚕丝被,床边有着暖炉哄着,上面已经放了暖被铜炉,屋子里四壁也已经烧了炭火,屋外和屋内完全是两种气候。

    秋姨娘从谢氏那请安回来,一进内屋,脱去了披风,便看到秋水靠在床头,被子胡乱的扯在身上,手里端着一个红漆梅花六格食盒,正在那磕着瓜子,瓜子皮扔的被上,地上到处都是。

    “秋水,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吃东西要坐着吃,不要躺在床上吃,你看你吐得地上都是,被子上也是,到处都瓜子壳,像什么样子!”秋姨娘看到屋里狼藉一片,她才去谢氏那不到一个时辰,屋子里就变成这个样子,脱口而出骂道。

    秋水似乎一直在想着事情,秋姨娘进来也没有看到,直到听到骂声,才回过神来,一把掀开被子,随便将脚插到鞋子里,就一拐一拐跑了过来,小脸上满是兴奋的问道:“姐姐,今天门口看到的那两个男的是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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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11:34
076 做白日梦


    秋水似乎一直在想着事,她进来也没有看到,直到听到骂声,才回过神来,一把掀开被子,随便将脚插到鞋子里,就一拐一拐跑了过来,小脸上满是兴奋的问道:“姐姐,今天门口看到的那两个男的是什么人啊?”

    “你怎么又把地上搞得这么脏,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吃完的东西,残渣丢到竹篓里面去,你看看这被子上都沾了糖渍!”秋姨娘走过去,看着刚刚换上的蓝色蚕丝被上点点的印迹,颇有些心痛道。

    “一床被子而已,有什么,大不了换一床嘛!”秋水扫了一眼那被子,一点都不放心上,嘴巴嘟起来,十分不满秋姨娘说她。

    “你以为随便能换吗?府中的一切东西都是按规矩分配的!你真是要气死我啊!”秋姨娘皱着眉,望着秋水的眼底隐隐有着怒火。

    她才懒得管你规矩不规矩呢,秋儿拿着食盒蹦到蹦到秋姨娘的身边,抓着她的手臂,使劲的摇着,“姐姐,你快点告诉我,那两个男的是什么人啊?”

    秋姨娘看她对自己所说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眉头轻蹙了起来,对着身后的枫儿道:“你把地上收拾一下。”

    枫儿看着满地的瓜子壳,还有那床上的零食残渣,眸中流露出不满的去收拾了,本来这些收拾东西的活是有小丫鬟做的,可秋姨娘为了怕人家知道自己妹妹是这幅乱七八糟,邋里邋遢的模样,每次都是关起门来让她收拾,最可怕的是,不管秋姨娘怎么说,这个秋水依旧是这么做,根本就不管你三七二十一。

    她瞟了秋水一眼,但见她头上梳着垂髻,用蓝色的丝绸挽了一条银河花纹,上面插着赤金镶绿松石的簪子,带了一对银杏坠子,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是秋姨娘让人照着沈家丫鬟的穿着,用了上好的料子和棉花做的袄子。

    虽然说什么这个秋水是给秋姨娘添的丫鬟,实际上就是个小姐。秋姨娘根本不让她做半点事情,反而让自己也伺候秋水,一下工作多了两倍,而且这个秋水特别的不讲究,真是累得她每天手酸腰疼的,哪里有做贴身丫鬟做成她这样的。

    枫儿心里带着不满的腹诽着,却只能去拿打扫的工具,来清扫地上的瓜子壳和零食残渣。

    秋姨娘坐在床上,一手拿着被子,反口问道:“你刚才说的,什么男的?”

    “就是今天在府门前看到的那两个啊,一个穿着白色袍子,长得像画上的公子的,还有一个穿着蓝色的衣服,长得很温和英俊的,难道姐姐你没有看到吗?”

    “看到了又如何?”听到妹妹的形容,秋姨娘侧过头望着她,疑惑的问道。

    “姐姐,娘不是说让你给我说个人家吗?我看那两个很不错啊,样貌都很出众,还比姐夫要年轻的多呢,我看他们和姐夫说话,姐夫也很客气的样子,一定也是朝廷的官员吧,他们是几品官啊?”秋水满脸钦羡的问着,眼睛亮闪闪的等待着秋姨娘的答案。

    秋姨娘扫了一眼秋水的样子,将手中的被子往床上一推,忽然笑了起来,半抬着眼问道:“秋水,你是看上他们了?”

    被姐姐这么直接的问出来,秋水稍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一下脸,扭了扭身子,脑海里浮现出今天看到的两个男子的形象,她以为秋姨娘是在问她的看法,低着头,小声道:“姐姐,我觉得那个穿白色袍子的公子特别特别的好看,记得学堂里的夫子说过,叫做‘眉目如画’,若是两个公子比起来,我比较喜欢他。”

    秋姨娘看着自家妹妹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便有些怪异,“你觉得那个白袍公子好?”

    “嗯。”秋水点点头。

    “那你猜猜他是几品官?”秋姨娘也不打算直接说出来,这个妹妹被娘养得无法无天的,来到京城后也不知道深浅,她还是提醒一下她比较好。

    秋水想了想,“看他衣服的料子好像比姐夫的不会差,大概有四品吧,娘说知府的官也就是三品,他那么年轻,最好做个四品的,已经很出众了吧。”

    其实秋水能这么说,还是有点头脑的,至少看得出瑾王世子的身份不凡,不过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大官,秋姨娘噗哧一笑,用手一戳秋水的脑门,道:“也就亏你这没有见识的说的出来,四品?四品的官在他的面前什么都不是,只怕看到他的机会都不多!”

    秋水惊讶道:“不是吧,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他是王爷的儿子,已经被封为世子,等他爹一过世,他就是王爷!什么四品,三品的,他是皇亲国戚,天子贵胄,他看到陛下都可以叫叔叔的,明白了吗?”

    秋水目瞪口呆,“那,那我不是不能嫁给他了?”

    “嫁?”秋姨娘讽刺的看了秋水一眼,“只有正妻那才说是嫁,你想做王妃,就算是天塌下来,那也是不可能的!”

    秋水刚刚萌动的一颗少女心就被这么打击,不甘心道:“那不做王妃,做个妾室呢?!”

    真正是少女芳心,还说出这样的话来,“做妾?你要去做王府的妾还得看看身份,一般的官员想将女儿送进去做妾人家还不要,你以为王爷的妾是你想做就做的!要么就是有家世,要么就是有美貌,你看看你,有哪样?”

    “我长得难道不好看吗?”秋水被姐姐质疑没有美貌,相当的愤怒,立即反驳道。

    秋姨娘打量了一下她,然后抬起下巴对着外头指了一下,“姐姐远的不说,你说,你和大小姐比,你如何?”

    秋水一下哑然,她是以丫鬟的身份留在秋姨娘的身边,看到云卿的时间少,但是搬迁的时候,看到过两次,若是说和秋姨娘比,她可以说自己好看,她本来确实五官秀美,又比秋姨娘生的更精致一点,可是和大小姐比起来,她简直没半点胜算。

    “我就不相信这世上的女的都长得和大小姐一样的,那别人还怎么活啊!”秋水不服气的反驳道,“我就没看到过几个有那么好看的。”

    “那是你看的少,像大小姐这么漂亮的的确不多,但是光是比你漂亮的,太多了。”不说别的,光是沈茂的姨娘,之前的水姨娘,苏眉那都是上等的美人,秋姨娘自认光看外表,她是比不过这两个姨娘通房的。

    “好了好了,那另外一个呢,那个难道又是个王爷啊?!”秋水一腔爱心还没跳动就被秋姨娘打击的要死,换个目标来弥补下自己的自尊心。

    “那个不是王爷。”秋姨娘挪了一下位置,突然觉得屁股下有东西膈应,用手一摸,摸出一个梅子核来,脸色一下就青了。

    不用想,这个梅子核一定是秋水刚才躺在这吃零食弄上去的,她已经和秋水说过无数遍了,不要躺在床上吃东西,不要随便吐瓜子核,把床上弄的乱七八糟,可怎么说也说不了。

    心头怒火又起,秋姨娘刚想抬手将梅子核丢到秋水的身上,刚好迎上秋水一双期盼的双眸,“他不是王爷,那我是不是有机会了?”虽然比起那个什么世子这个外表是差了那么几等,可是也是挺好看的,看起来也很老实温和,她不介意退而求次,稍微降低那么一点要求的。

    既然妹妹这么想嫁到高门去,虽然秋姨娘心内是不想妹妹去做姨娘,但是如果能利用高门规矩多这一点,改掉妹妹这些坏习惯,她倒是愿意先说说谎,等她改掉这些坏习惯,再给她说别的人家。

    想到这里,秋姨娘表情放柔和了些许,故掉胃口道:“机会倒是有的,不过他如今也是三品官员,出身也是侯门世家,你人还是可以,就是习惯,只怕难得人喜欢。”

    秋水终于听到有希望了,又听到那个蓝衣公子是三品官员,更是倾心不已,一心想着若是有机会嫁给他,以后就风光了,就算回到扬州,给镇上的姐妹们看到,那都一等一的威风啊。于是连忙问道:“姐姐你赶紧告诉我,哪里不得人喜欢的,我都改,我都愿意改。”

    秋姨娘见她上勾,直想着将她这些不讲究的习惯改了,日后她求着谢氏给说个小官的人家,嫁过去也不要太丢面子,被夫家嫌弃,便道:“以后你要每日沐浴,洗脸漱口之后才可以吃早餐,吃饭之后同样也要记得漱口……”

    换做以前,秋水是不会听秋姨娘说这些的,一旦秋姨娘一说,她就装头疼,大吵大闹,跑到外面的屋子里去,今日端坐在凳子上,听的比谁都认真,秋姨娘不禁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妹妹只要改掉这些坏习惯,凭着外表,自己再用私房添些嫁妆给她,以后做个小官夫人,应该没问题的。

    枫儿将地上的一切打扫干净,看着在床前说话的两姐妹,心内讽刺道,就算是个三品官,也不会娶你做正妻的,你算个什么东西,姨娘的妹妹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夫人,还叫老爷姐夫,啊呸!

    这只是沈家入住后的一个小插曲,当沈家全部安置好以后,韦沉渊和秦氏也在国子监内暂居了下来,在给云卿做生意的时候,韦沉渊用自己教书得来的银子,也投入了一部分,虽然说不是太多,但是也足够他们用了,房子的事情他不予考虑,若是廷试能得了名次,朝廷有专门用于给外地的官员居住的屋子,到时候他可以申请入住,若是没有的话,他也可以住在国子监内,继续奋力读书。

    时间如北风刮过,云卿抱着暖炉看书,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大钟,转头问道:“流翠,明天是三月二十三了吧。”

    “是的,小姐,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流翠想了一会,回答道。

    “明日便是科举了,韦公子要参加这一届的科举考试的。”云卿笑道。

    流翠一拍脑袋,“是啊,奴婢差点都忘了,韦公子这一进去可就得三天啊,这恩科加的时间还是冻人的很,三月下旬了依旧冷飕飕的,韦公子也和咱们一样,刚从南方来,也不知道他熬不熬得住,万一病倒在里面可就划不来了。”

    “你说的没错。”云卿点点头,她开始也想到这点了,“这样好,你去库里让人挑两只百年老参,外加一副羊毛手套,就用娘的名义,送给韦公子,让他保暖,提神,考试时精神百倍。”

    流翠知道自家小姐和韦公子关系很好,点头就往外面让人准备。

    三月二十三日,科举开考。

    似乎是为了配合这一日隆重且严肃的日子,风似乎更加冷冽了,一大早,保和殿前被站满了从各地来的考生,每个人的脸上神情都各不相同,有装作若无其事其实手脚发抖的,有面无表情实则内心惶惶者,也有满脸骄傲只待考取功名者……

    不管怎样,最后大门一开,皆徐徐而入,坐在了分开的位置内,开始进行为时三天的考试。

    三天后,京城内所有的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放榜的名字上,其中一个名字,在放榜后的一个时辰后,在整个京城家喻户晓。

    “韦公子,恭喜恭喜,你是第一名啊!”韦沉渊进了沈府,一路都听到有下人跟他道喜,因为他和沈家的关系不浅,下人们也都认识他,不禁上来恭贺道。

    韦沉渊一路笑着过去,到谢氏如今居住的院子里。

    谢氏一看到他,便笑道:“怎么这么早便来了,我还说要去给你娘贺喜呢。”

    “沈夫人和我娘真是心有灵犀,她一早便来让我给您道谢来了。”韦沉渊轻笑道,“她说若不是有夫人你送的人参和手套,我肯定考得不会这样好。”

    谢氏早就听云卿说了这事,心中赞叹女儿万事考虑得周到,“这还是得凭你自己,你有真才实学,这人参和手套才能发挥到真正的作用。”

    韦沉渊自然还是要谦虚一番,又说了几句后,因为他才考了第一名,肯定还会有别的事情要做,谢氏也不多留,便让人送了她出去,云卿也随着一起走了出来。

    “谢谢你。”韦沉渊微微一笑,看着云卿道。

    “谢我什么?”云卿挑挑眉。

    韦沉渊摇头道:“我是说手套和人参,这样细心的事一定是你做的。”而且当他说谢谢的时候,谢氏当时瞟了云卿一眼,他才确定了这个事实。

    云卿这才反应过来,不禁叹道:“又被你给发现了,这么聪明,看来到时候殿试你也是轻巧得胜了。”

    “哈,那就借你吉言了。”韦沉渊考了三天后,得了这样一个最好的成绩,显然心情也很好,和云卿有说有笑的。

    云卿记得上辈子韦沉渊放榜的时候,也是第一名,但是后来参加殿试的时候,却是得了个探花,状元另有其人。

    上辈子她是没有想过,这辈子再回想一下,作为如今笔试的第一名,又得到了明帝亲口肯定的韦沉渊,肯定受到了各方各面的人关注,当初他肯定拒绝了来自一些方面的拉拢,让本来是状元名次的他,只得了个探花,这其中肯定还有很多其他的因素在其中。

    不过这一世,有一些改变了,至少秦氏还活着。

    想到这里,云卿道:“你如今风头正盛,肯定有许多人想拉拢你,必要的时候,可以与你娘说说,让她听听看这些事情,看有何意见。”

    这话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稍微细想却有些不对,韦沉渊俊眉稍稍一沉,他知道自己如今肯定会有很多人盯着,但是这和他娘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明亮的双眸如同星辰一般闪烁,里面的光芒正如每次她和他说生意上的时候那样的笃定,又带着神秘。

    每次她的眼眸里露出这般的申请,她所说的赚钱方法,在一段时间之后,看起来匪夷所思的想法,都会应了她的所言。

    如今他又看到她眼底露出了这样的神色,莫名就觉得可以相信,也知道她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有原因的,于是点头道:“我会让娘帮我看看的。”

    韦沉渊出了抚安伯府后,便朝着国子监住处而去,走到路上一家酒肆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11:55
077 藏着秘密


    “请问是住在国子监的韦公子吗?”那人身穿普通的服侍,看不出是什么身份,只是举止有度,显然不会是一般的百姓。

    韦沉渊点头道:“正是在下,请问阁下是?”

    “我家公子在酒楼里,想要见一见公子。”那人相当有礼的开口,口气里却没有太多的客气,很显然他家的‘公子’身份很是尊贵,平日里见人大概也不需要很客气。

    既然人家没有表明身份,韦沉渊心中猜度到了,却拱手道:“在下还有事,你家‘公子’的盛情就替我谢谢了。”

    说罢,撩袍就要走,那人见此却没有生气,微微一笑,往前一步,拦住他的脚步,“韦公子看看这个,再说去,还是不去吧。”

    一块金黄色的长方形令牌赫然出现在那人的手掌之中,韦沉渊眼眸微闪,顿下脚步,“那就请你在前方带路。”

    那人见他说出这样的话,脸上也没有什么变化,低头便接了韦沉渊上了酒楼的二楼包厢。

    包厢装饰雅致,关上门来就是一个完全隔离的世界,外头的声音传不进来,里面的声音自然也传不出去。

    里面赫然坐了一个人,深紫色的华服,刀般深刻的五官,一双眼眸里带着略带侵袭的目光,而旁边坐着的则是蓝色圆领长袍的长相温和的男子。

    “在下见过四皇子,耿大人。”韦沉渊见到两人,拱手道。

    “坐吧。”四皇子开口道,方才的一切他都从窗户上看到了,韦沉渊看到令牌之后就上来了,证明是个识时务的人。

    “谢四皇子。”韦沉渊依言坐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却不再开口说其他的。

    耿佑臣笑着开口道:“今日走到哪处,都可听到韦公子的名字,看来韦公子再过几日,必然将成为我朝又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啊!”

    韦沉渊淡淡道:“耿大人所言甚早,殿试未过,在下又岂敢称‘状元’。”

    四皇子随意的看了韦沉渊一眼,见他神色悠然,并未因为与他同席,而显得有不自然的紧张,甚至面对耿佑臣的时候,说话流畅,心里便对韦沉渊多了一份满意,才华再好,不如会做人,微微启唇道:“韦公子不必自谦,当初在扬州时,父皇对你便另眼相看,那日见到你的答卷后,更是夸赞不已,赞你见解独到,想来殿试上,只要不出问题,状元的头衔对你是举手可到。”

    闻言,韦沉渊心内微沉,四皇子说话看似随意,却很明白的说出了‘只要不出问题’,若是出了问题,状元的头衔是不是他很难说了。

    四皇子眼眸停在他的面上,打量着他的神色,和聪明人说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他相信韦沉渊心中自然是有定数的。

    如今明帝有意培养一批新的青年臣子参入朝廷之事,本次开恩科意在早点发现天下的才子,将朝廷中臣子老龄化的趋势改变。

    所以韦沉渊作为明帝两次夸赞者,必然会受到重用,提早拉拢这样一个会得到父皇重用的人,对于将来他的皇位之途,百利而无一害。

    “多谢四皇子美言。”韦沉渊并不多说,淡淡的应着,话里话外听不出他心内的想法。

    耿佑臣见四皇子微皱了眉头,便开口替四皇子将话稍微再说的明白一点,他举起桌上的茶杯,笑道:“相信韦公子马上就会成为我朝的官员,到时候就请韦公子与在下一起,和四皇子一道,为陛下做事。”

    韦沉渊清隽的面容带着一抹笑,心内暗地皱眉,他一直都在打太极,便是知道四皇子前来的意图,但他并不想加入皇子之间派系的争斗,他是想入朝为官,可是只是想做官而已,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他一手端起茶杯,眼底却没有什么笑意,客气道:“能否入朝为官,都得任陛下安排,若是有幸入朝,在下必当为大雍,为皇上效力。”

    听完这段话,耿佑臣转头看了一眼四皇子,韦沉渊的话里,很明显只说了国与君,丝毫没有说及四皇子,摆明了他不打算接受四皇子的拉拢,这等不识好歹之人,只怕会惹怒四皇子。

    岂料,四皇子微眯了一下眼眸,脸色却没有多大变化,只不过可以感受到他的面上有着不悦的气息透露出来。

    韦沉渊的话没有漏洞,不管是谁,科举考试,进入仕途,所说的便是为国之强壮尽力,为君之劳苦而分忧,没有任何一句话要说,官员是为皇子效力的,如果谁这么说,那就等同于谋逆。

    眼看这谈话是没有多大的效果,韦沉渊微微一笑,站起来对着四皇子和耿佑臣告辞道:“在下有事,先请告辞。”

    待韦沉渊退出包厢后,耿佑臣脸上露出愤愤之色,道:“四皇子,这个韦沉渊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懂,还是不识好歹?!”

    “连这等话都听不懂的人,父皇会赏识他吗?”四皇子眼底阴鸷,冷声道。

    “那他也太不识好歹了,一个书生,无依无靠的,以为单凭才学,就可以在朝中闯出来吗?”耿佑臣道。

    四皇子睨了耿佑臣一眼,嘴角微沉,“他的确是个人才,只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那要不要微臣……”耿佑臣做了个‘斩’的手势。

    “不需要,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只靠才学,怎么闯得出,这世上有才能的人多了去了,只要状元能为我们所用就可以。而状元,不一定会是他。”四皇子说完,将桌上的茶杯端起来喝了一口,眼底光芒锋利。

    韦沉渊出了酒楼,脸上轻松的神情渐渐被凝重所取代,四皇子对他的相邀,被他拒绝了,他虽还未进朝,但是对朝中大事一直都有留意,四皇子在皇子中的地位是独一无二的,而自身才华也很突出,今次他谢绝了四皇子的拉拢,也许殿试上他会遭遇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回去之后,便进了宿舍,秦氏正在屋中煮茶,见他回来神色凝重,问道:“怎么了,是沈府遇到什么事了吗?”

    他之前出门的时候是说去沈府,秦氏自然以为是他是从沈府回来遇到什么事了。

    韦沉渊本来不想和秦氏说这些事情,脑中想起出来时,云卿曾说过的话,便坐了下来,双手握着秦氏递来的茶,欲言又止。

    知子莫若母,韦沉渊又是秦氏一手拉扯大的,自然看的出他神色间的犹豫,温和的问道:“有什么事,直接跟娘说。”

    韦沉渊思虑了一下,还是将方才在路上遇到四皇子拉拢的事情对秦氏说了,最后道:“四皇子有心拉拢人,那么肯定不止我一人,若是其他的举人为了飞黄腾达,也许会答应他。”

    那么有可能,在四皇子的影响力下,殿试上除了陛下,还有另外大臣一同参与,他们若是说上几句话,情况就会有所不同了。

    “那你后悔吗?”秦氏看着儿子,双眸里带着淡然的光彩,问道。

    “不后悔,若是为官便要参与到这些派系斗争里去,那就违背了我的初衷。”韦沉渊脸上有着坚定的神情,“可是儿子心里不好过,娘含辛茹苦供我读书,儿子说过要考状元来报答娘,若是因为此事,不能达成愿望,心中会很愧疚。”

    秦氏看着儿子,低头沉吟了一会,做状元郎,不仅是儿子的愿望,也是她的愿望,只有这样,儿子的身世,在揭开的时候,才更有站在人前的资本和力量。

    “你等等,娘拿一样东西给你。”

    四月初三,春风似乎一夜之间刮遍了整个天越城,枯枝吐新翠,枝头闻鸟鸣,天空碧蓝的好似一汪海水浮在半空,丝丝暖和的阳光撒在琉璃瓦上,闪耀的光芒令巍峨的宫城越发的富丽堂皇,威严华贵。

    韦沉渊一早起来,并未等宫中的马车,而是随着人流一起到城门前等待着,如此一来,即便是有人想在马车上动手脚,或者拖延时间让他迟到不能参加殿试,都达不到目的了。

    直到宫门开,其他的考生一起到来,他方随着进入宫中,参加最后一轮的比试。

    金銮殿上,进来的十名考生,皆是笔试时,最为出色的前十名,他们站在这里,望着高坐在龙椅上的明帝,等待着今天的考题。

    在下方,左右两方,各坐了两人,个个都是身着大官朝服,很明显也是今日的副考官。

    当题目展现到众人面前的时候,众人眼底皆是一亮。

    “为君难?还是为臣难?”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看起来非常简单,却是很不好回答的问题。

    若是说为君难,主考官便是皇帝陛下,那么这么说,显得有谄媚的嫌疑,而且会没有新意,要想回答的巧妙,那必须说的非常好,若是说为臣难,那么天下如此多的臣子,竟然比帝王还要辛苦,说出去,难免就会有不敬陛下的嫌疑。

    这是一个左右为难的问题,十名考生立即蹙眉深思,想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又怎么回答得陛下满意,能一举夺得圣心。

    殿试的规矩,是由比试最后一名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以此类推,一直到第一名,依此显示公平公正。

    第十名考生上前之后,却是取了一个中庸的办法,各有各的难处。

    明帝坐在上面,听着他的阐述,面色没有任何变化,不过眼中显然对这个考生所答,没有太大的兴趣。

    他出这道题的目的,不是想听这种两边都不得罪的论点和回答。

    考生一个个说完,大部分人都是选的说为君难,偶有两人选了为臣难的论点,明帝一直都平和的听着下方考生的论点,间或偶尔点头,并不发表意见。

    最后轮到了韦沉渊,但见他拱手行礼后,声音清清如竹,开口道:“回皇上,学生认为——为君难,为君之臣更不易。”

    他的论题一出来,明帝的身子便直了些许,而底下的四个大臣,也将注意力移到了他的身上。

    这是个聪明的考生,虽然选择了为臣难的论点,但是论题说出来,却极为巧妙,他们低头一看这个考生的名字,扬州韦沉渊。

    “君者,独一无二也,乃天下之主,掌天下之权,有主宰众人的能力,皆能控制天下兴衰,百姓安宁,乃国之支柱也……”

    一旁一个两撇胡子的官员,忽然出声道:“你这是说的什么,不是说为臣难吗?怎么全部都是在说为君之难处?”

    论题和论点都对不上,还做什么文章。

    “待他说完,你再说!”明帝侧头对着那出言打断的臣子道了一句,眼底凌厉的光芒显然对于这打断学子阐述论点的人有所不满。

    “是的,然,君者,至上者,一言能定生死,其下有百臣,臣多而各斯其责,其责而代表君令,此令便如千斤之石,时时提醒所为,上有君监,下有民愿……”韦沉渊侃侃而谈,言辞清亮,条理清晰,论点从一二三,细分到其下,韦沉渊与这位皇帝之前见过一面,知道这位陛下出这道论题所为是如何,如今朝中老臣太多,支脉复杂,相互之间牵扯甚多,他相信陛下是想要让臣子知道,身为臣子要做的是什么,责任是什么。

    “臣子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明帝听到韦沉渊的话,面上带着笑容问道,他知道韦沉渊应该知道他所想的是什么。

    “忠君,爱民,辅助陛下,开创大雍盛世,此乃臣子之责任。”韦沉渊答道。

    “若是做不到这点的呢?”

    “不为一个合格的臣子!”

    明帝淡淡一笑,韦沉渊这句话的意思便是“不配为臣”,这么多考生里面,只有韦沉渊知道他出这道题的意思,‘不配为臣’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可是里面弯弯绕绕,简直是动一发而牵系全身。

    韦沉渊的话一说完,就得到殿上一个大臣的讽刺,“是不是合格的臣子,是陛下说了算,你一个区区的学生,猖狂之极,何敢如此下定论!”

    说此话的,正是薛国公,他是皇后的父亲,是有爵位有官位的大将军,手中握了朝中将近一半的军权,不管是文臣武将,还是清流勋爵中,都有一定的影响力。

    但见他一开口,明帝的眼底便划过一道微细的光芒,却没有开口说话。

    韦沉渊清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极为浅淡的笑容,转而拱手对薛国公道:“正如国公所言,学生所了不算,所以这只是考试,陛下问,学生回答,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能评论。”

    言外之意就是你薛国公也不可以对他妄加评论,陛下可什么话都没说呢。

    薛国公被他这软钉子弄的脸色一变,他看的出陛下对这个韦沉渊的确是特别上心,可是四皇子也和他说了,这个人拉拢不了,如今一看,果然是个油盐不进的人,便微咳了两声。

    他旁边坐着的是张阁老,张阁老的儿子娶了薛国公的次女,两家是姻亲,张阁老在朝中乃文臣敬仰,虽然不受薛国公的威胁,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不过是开口说两句,他乐意做这点事,他睁开已经垂下老皮的眼睛,捋了一下花白的胡子,看着那个站在前列,一身如竹的年轻人,开口道:“话虽如此,但方才你也有说,臣乃辅助陛下之人,有提议,自然对陛下提出……”

    韦沉渊一听他开口,身子微微一侧,一块碧玉的玉佩在腰间摇了摇,碧玉光泽温润,如同一汪碧水在天青色的衣裳下,将张阁老的老眼晃的一花,他正捋着花白胡子的手一顿,紧紧一瞬,快到连薛国公都没有发觉他的变化,接着道:“然,臣子的意见终只是意见,最终取决于陛下。”

    张阁老是清流之首,他的话代表了清流一派的意见,薛国公本来是要他说韦沉渊不尊君王,如此一来,两位副考都如此说了,陛下在点人的时候,一定会考虑一下。

    没想到张阁老最后一句话话锋却是一转,竟然生生轻描淡写的把这个问题带过去了,两只精明细小的眼紧紧的盯着张阁老,想要示意他开口,却不料张阁老丝毫不反头,眼皮半搭,似乎在出神想着什么东西。

    这老东西,关键时刻掉链子,真是气死他了,薛国公发现张阁老是靠不住了,自己刚准备再说。

    明帝却已经站起来了,挥手道:“今日殿试完毕,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散去,韦沉渊迈着步子,走在皇宫的汉白玉地板上,心中疑惑甚重,刚才在殿中的时候,张阁老明明是在薛国公咳了一声之后,准备出言打击自己的,可是为何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却忽然一拐弯,成为一句说不说都无关紧要的话。

    他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玉佩,当时娘就是拿出这块玉佩来,说让他佩戴在腰间,难道张阁老的突然转变,是因为这块玉佩?

    娘一个普通的农妇,怎么和张阁老又扯上关系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12:10
078 秦氏的秘密


    韦沉渊带着疑虑出了皇上,他淡笑点头,心内却没有多大的拨动,这块玉佩一定有着秘密,他要去问娘,玉佩代表了什么?

    娘对他一直隐藏了什么?

    一乘小轿从皇宫内出来,停在他的身边,张阁老从中走下来,看着道:“韦公子,请留步。”

    韦沉渊驻足,等他走过来,拱手道:“请问张阁老找学生可是为了玉佩一事而来?”

    到底是年轻人啊,单刀直入的,一点都不委婉,不过,是个聪明的年轻人,方才自己在殿上一霎那的转变都没有逃脱过他的眼睛。

    张阁老呵呵一笑,摸着花白的胡子,眯着老眼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拐弯了,韦公子身上这玉佩可是你自己的物品?”

    “这玉佩是家母所给,张阁老难道认识这玉佩,或者是说,认识家母?”韦沉渊心内存着疑问,自然不会吞吞吐吐,遮遮掩掩,母亲既然能让他把玉佩戴出来,自然也是做好了被人看到的准备,这块玉佩今日的效果,已经展现了出来,他相信,张阁老和母亲之间,一定有着什么联系。

    “你母亲姓什么?”张阁老鹤皮遍布的老脸,在听到韦沉渊说出这个玉佩是母亲所给的时候,微微透露出一点激动的神情,语气也稍微急促了一点。

    这些变化,没有逃过韦沉渊的眼睛,他微微沉吟了一会,问道:“母亲姓秦。”

    “秦?秦!果然是姓秦。”张阁老重复了一遍,语气里的激动更加外露,眼皮抬起,露出稍微浑浊却依旧清明的双眼,“你能带我去见见你母亲吗?”

    望着眼前老人急切的神情,韦沉渊虽有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

    国子监舍房。

    秦氏坐在屋中,时不时的站起来,走到门口看着远处国子监的大门,双手交握在一起,等待着儿子归来,今日儿子参加殿试,也不知道发挥得如何,考的如何,更重要的是,那块玉佩,有没有起到作用?

    直到时近傍晚之时,有两个身影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身影如竹,清瘦俊朗,正是韦沉渊,而其中一个,秦氏看到那人的面容时,手指紧紧的一捏,面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转身朝着屋内走去,走到一半又止住了脚步,摸了摸发髻,才停了下来。

    “娘,我回来了。”韦沉渊先是喊了一声,然后对着张阁老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张阁老点头,迈步而入,抬头便看到屋内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色粗布长袄,深棕色裙子的妇人,因为天色将黑,屋内点了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妇人的脸色显得黄黄的,上面有风雨打击的痕迹,眼角,嘴角都有着深深的皱纹。

    可是那眉眼,却让人感觉非常熟悉,他往前一步,嘴唇微微颤抖,唤道:“可儿。”

    相比之下,秦氏倒显得镇定多了,她双手拉了一下衣摆,面上浮出了一抹笑容,“张伯伯。”

    韦沉渊只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但见秦氏一声“张伯伯”,没能让张阁老露出一丝笑容,反而面上露出了更为沧桑的神色,似被人狠狠的打击了一番,半晌说不出话来。

    “张阁老,您请坐。”韦沉渊知道两人之间肯定有隐情,这隐情还不一般,所以先请张阁老坐下来后,另外自己走到内屋去倒茶,给两人之间感情一个缓冲和交谈的空间。

    韦沉渊此等举动,秦氏和张阁老两人自然是看得出来是故意的,但是也确实为两人减少了一些尴尬,若是当着韦沉渊的面,有些话他们不一定说的出来。

    油灯跳了几跳,张阁老坐在长凳上,抬头看着秦氏,“你也坐吧。”

    “嗯。”秦氏应了一声,坐下来,头半垂着,想了一下,问道:“张伯伯这些年过的可好?”

    再次听她开口喊自己‘张伯伯’,张阁老的手放在膝盖上动了几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你这些年去了哪里,我怎么都找不到你了?”

    “在一处僻静的小地方。”秦氏淡淡的回答道。

    “那你没想过,要回来找我吗?”张阁老看着秦氏放在桌上交错的粗糙的手,心头微微颤抖,眼眸里有水润的光泽在滑动。

    “我是罪臣之女,怎能去见你呢,要是连累了你那是怎么办?!”秦氏感受到张阁老看她的视线,望着那短扁的指甲,上面还有黄色的印痕,手指头隐约有着开裂的痕迹,一双扎扎实实的农妇才有的手,眼底流露出一抹讥笑,一抹悲哀。

    “你还在怪我吗?当年爹没有办法,那个时候我如果开口求情,必然会将陛下的怒火引到张家来的,我不可以那么做。”张阁老的语气里也有着无限的惆怅,望着秦氏解释着。

    “没,我没怪你,真的。”秦氏非常肯定的抬起头来说着。

    可是张阁老听着她的话,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感受,抖着长着花白胡须的嘴唇道:“可儿,那时候你也知道当时的情况,秦家贪污了那么大的款项,陛下雷霆之怒,你让我如何阻挡,朝廷里只要有人求情,就被陛下当作是同犯处理了,我试过了一次,被陛下赶了出来,若是再去,张家那么多人都会被连累的!”

    “张伯伯,我真的没怪过你。”秦氏望着张阁老急切的样子,看着老人双眸里流露出来的激动神情,她脸上的神色没有一丝怨恨。

    “可你,叫我——张伯伯。”张阁老语气拖的长长的,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让人很难相信,这是朝中翰林院里的首辅大人张阁老说的话,里面带着请求,带着委屈,还带着失望。

    秦氏摇了摇头,“就像你说的,当年的事情我知道,若不是你去求情,也许秦家的下场更惨,我不会仅仅是安个罪臣之女,做了官奴,这点我很清楚很明白,只是当初为了不连累张家,没有将我的身份说出来,如今便不要再说了,以免有人拿了这个事情来做文章。”

    没想到秦氏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叫自己张伯伯,张阁老的眼底蓄满了泪花,哽咽道:“这些年你娘……一直在找你,临去前,还心心念念都是你的消息,我们都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

    听到张阁老这句话,秦氏的眼底渐渐的也起了雾气,她眨了眨眼睛,鼻头发酸道:“张伯母,什么时候去世的?”

    “五年前,她嘱咐我,一定要找到你,这些年寻找不到,我以为没有希望了,谁知道今日在殿试上,我看到那块玉佩,那是你小时候过继到秦家的时候,你娘特意去求人做的,我就在想,这玉佩出现了,肯定能有你的消息了,果然,果然,还是找到你了……”张阁老说着十分的激动,伸出手去握秦氏的手,又有些犹疑。

    秦氏看到他的动作,望着他那一张苍老的面容,这些年的分离,她心里不是没有想过家人的,她主动的去握住张阁老的手,安慰道:“如今我不是回来了吗,你可以告诉张伯母,我回来了。”

    双手被女儿粗糙的手包握着,张阁老闭上眼,不让泪水流出,重重点了点头。

    韦沉渊端着茶,背靠着在门口,他本来想端茶进去的,但听着他们两人的交谈,觉得此时进去反而不是好事,谁知一听,便听到两人交谈的内容里面似乎有着奇怪的关系,不由的站住听着。而秦氏和张阁老的关系,他在脑中已经有了大概的雏形:

    秦氏的亲生父母应该是张阁老和去世的张老夫人,当年因为某个原因,张阁老将自己的女儿过继给了朝中的好友秦大人,谁知道过了数年之后,秦家涉及了贪污罪,数量大,惹了明帝的愤怒,明帝将秦家男子全部杀了,女子做全部充作官奴。

    当年双方都是知道这个事情的,包括秦氏也是知道,这就证明两家的关系非常好,否则张阁老不会将自己的女儿过继过去,也不会将这种事情告诉秦氏。

    外室里,张阁老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一些,刚才认女的那种气氛里走出来,自然就会要问到另外一人,“这韦沉渊,是你的儿子?”

    “嗯,亲儿子。”秦氏点头,强调了这个儿子是自己亲生的。

    “你嫁人了?嫁给了谁?”张阁老脑中已经飞快的在分析,秦可是官奴,大家族是肯定不会娶这样出身的妻子,京城里的韦家不用想了,也许是其他的分支说不定,如果是嫁人了,怎么只身带着韦沉渊住在国子监……

    “没。”秦氏轻轻摇头。

    “你没嫁人?那他?”张阁老微露惊讶之色,那这个孩子,是偷偷出声的,是外室?可他看秦氏的外表,这绝对不是被男人在外面做外室养的样子。

    他看着秦氏闭口不说的样子,外表老而脑子并不糊涂的张阁老心中在想着韦沉渊的样子,脑中突然蹦出来一个想法,睁大老眼道:“他是不是……”

    秦氏看着张阁老的样子,明白他已经想到了是谁,猛然摇头,急忙道:“张伯伯,你不要说出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韦沉渊在门后听的紧张,后面的话谈及了自己的身世,就在张阁老要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秦氏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张阁老刹然止住,望着秦氏脸上的担忧和紧张,心头仿若被石头碾过。

    若不是当年……

    当年他还没有到如今显赫的地位,还只是一名进士,在翰林院里为官,那时秦大人也和他是同僚,两人是一个地方的考生,爱好相同,志趣也类似,两家关系相当好,夫人之间经常走动,巧就巧在连怀孕都是一起。

    就在一日,两家夫人一起上街的时候,有一匹马突然受惊,朝着两人奔来,秦夫人舍身挡在张老夫人的前面,被马蹄一下踏在了肚子上,当场就流产,之后,被诊断出来,以后再也不能怀孕,秦大人和秦夫人伉俪情深,不愿意纳妾,为了报答这份恩情,张老夫人说自己肚子里的第一个孩子生出来后,就过继到秦大人的名下,而这个孩子,正是秦可。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秦大人不知怎么,就卷入到了一起官银贪污案里,数量之大引起新帝的震怒,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着秦大人,当即秦家就被抄家,若有求情者,罪同秦家,一时朝中上下,无人敢再发言,而秦可是张家的孩子,但是已经过继到了秦家,不能避免。

    也就是这样,才导致了明明是内阁首辅家的嫡长女,却落得如今生活潦倒的地步。

    张阁老一时心内感想万千,又看着韦沉渊的眉目,隐约想起一个人,看秦氏的表情,知道他的猜想十有八九是正确的。

    虽然现在秦氏不让说,有些人一时没有想到,但是总有一天,会让人想起来,韦沉渊的真实身份的。

    想到这里,张阁老也没有强求,如今韦沉渊还没有得到功名,但是依照今日陛下对他的满意,前三甲绝对不成问题,到时候,他再将身份亮出来,比起如今,倒真正要好得多了。

    不过,张阁老眼底还是微有疑惑,“他为何姓韦?”

    “中间出了点事情,我到了偏僻之地,又找了个人家,嫁了,他就随了那个男人的姓。”秦氏轻声道,一边抬头望了一眼里面,这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韦沉渊在里头,只怕已经将事情听了大半,如此也好,如今也差不多是让他知道的时候了。

    走之前,张阁老又问两人愿意帮出去不,秦氏谢绝了他的好意,张阁老也不多催什么,韦沉渊见此,才从里头出来,一路送着张阁老出了国子监的大门,返回到了屋内。

    “娘,该将我身世的秘密告诉我了吧。”韦沉渊的面容在油灯照耀下,显得格外的坚毅,少年的骨骼已经开始成熟,肩膀变得宽阔,便是清瘦也有着男人般的挺立。

    “也该让你知道了……”秦氏取下头上的银簪,挑了挑油灯灯芯,在跳跃的火光里,慢慢的讲述了起来……

    次日。

    放皇榜。

    鸿胪寺的官员站在殿上,旁边的黄案上香炉渺渺,伴随着悠扬拉长的声音,开始宣读圣旨:

    “嘉盛二十年,本朝第七次策试,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共有六十二人,第一甲第一名,扬州人氏,韦沉渊,为新科状元,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一职……”

    喜讯很快传到了云卿的耳里,她颇觉意外,又觉得是在意料之中,同时她也得知了当时在殿上的情况,想必秦氏一定起了巨大的作用。

    韦沉渊这一世成为了新科状元,相信他这一世的路,一定走的比上一世还要广阔,也会更加艰辛。

    但是有一件事是毋庸置疑的,云卿的心情很好,韦沉渊能得到如今的成绩,她打心眼的高兴,而且看着气候也比起来之前要好得多了,她便起了心思,要去街上走走。

    之前因为天气太冷,一直都缩在家中没有出门,随着天越城天气变暖,云卿心内知道,京中贵妇小姐们喜欢的各种宴会,邀请也会随之而来。

    以前居住在扬州,一切的打扮习惯都是随着扬州而来,如今既然已经来了京城,入乡随俗,还是要多关注关注京城的流行趋势,以免走出去之后,显得和人群格格不入,这并不符合她稳重谨慎的性格。

    谢氏听到她的话,当然很高兴,女儿家打扮自己,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此时,秋姨娘也正在谢氏的屋中,秋水站在她的旁边,当听到云卿要出门买首饰衣服的时候,悄悄的用手指戳秋姨娘的背。

    秋姨娘动了动肩膀,知道这个妹妹是想要出去了,来了京城这么久,她一直都要出去,但是女子不是说出门就出去的,何况她还是个姨娘,远不如谢氏和云卿自由。

    但是秋水不一样,她爱新鲜,当初在马车内就悄悄的打量了天越城的雄伟的阔大,一直都想到街上走走游玩一番,此次听到云卿要出门,又是要买东西时,自然就来了兴趣。

    秋姨娘自己其实也想出来,毕竟她也是女人,是女人就是爱美的,谁都喜欢漂亮东西,而且她也想去街上看看,一辈子还没出过扬州的,如今到了京城,也想开开眼界。

    所以当秋水戳她的时候,秋姨娘并没有什么不愉快,跟谢氏提了自己也想跟着云卿一路出去看看,买点东西。

    谢氏知道秋水是秋姨娘的妹妹,也听下人说秋姨娘对这个妹妹疼爱的紧,她素来对亲情看重,看到秋姨娘疼爱妹妹,也是高兴的,便同意让秋姨娘和云卿一同出门。

    云卿倒也无所谓,秋姨娘这个人识趣懂事,一同出去逛逛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于是三人便一起上了马车。

    而这一次出去,却遇到了不想遇见的人,发生了不想发生的事情。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12:21
079 惹事生非


    秋姨娘上了马车,待云卿坐下后,才坐下,而秋水随着她出来,自然而然的坐在她的身边。

    从马车开始行走之后,秋水的眼睛就一个劲的往外面瞟,很想掀开车帘看外面的景色,但是碍于云卿坐在一旁,她几番想动,都被秋姨娘按住了动作。

    秋姨娘在云卿手中吃过一次亏后,就知道这个大小姐不是一般的闺中女子,凡是心中都有定论,为人也不苛刻,但是规矩就是规矩,秋水现在只是一个丫鬟,若是擅自掀开车帘,那就是逾越了。

    当秋水再一次被秋姨娘把手打下来,云卿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她的身上,但见秋水虽然年龄已经十八了,可是行事却是毫无章法,这个倒还好解释,毕竟她从小在镇里长大,对于大家规矩知道的少,但是性格却是很糟糕,单刚才在车上观察一会,云卿就看到她被秋姨娘打了六次手,却依旧不肯收回来,还鼓着眼睛瞪着秋姨娘,目光里尽是不甘,既倔强,也不听人劝告,而且还不尊重秋姨娘这个姐姐。

    秋姨娘感受到云卿打量的目光里有着微微不悦,也察觉到秋水的确有些麻烦,一把拉着秋水低声斥道:“你不要再乱动了,若是再乱动,就不要出来,乖乖呆在府中算了。”

    说完之后,转头对着云卿道:“大小姐,秋水见识少,对京中的一切都好奇,请你莫要见怪。”

    听到秋姨娘这么客气的对云卿说话,秋水才转头看着端坐在马车车厢正位上的云卿,她一直以来都只看过这位大小姐,知道她生的容姿绝丽外,还经常听到府中的人夸赞她心肠纯善,待人温和,今天近距离看,倒也符合众人的形容,但见她白皙如玉的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一双凤眸灼目却又不会过于盛气凌人,哪里像姐姐说的那样,轻易不要去惹,否则很危险。

    “大小姐,秋水想看看外面的街市,你让奴婢掀开窗子看看,可以吗?”秋水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既然秋姨娘不帮她说,那她就自己开口说了。

    听到这句话,云卿嘴角的笑容没有变化,只是眼底的光芒却稍稍的冷了几分,秋姨娘方才和她说话,她还没有回答,这秋水就抢先说了,一个姨娘的奴婢也可以这么直接的提要求的?

    秋姨娘惯会看脸色,云卿的变化只有一点,她却是感觉到了,连忙拉着秋水道:“你当这里是镇上吗?这里是天越,是大雍的京城,大小姐没有说话,你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抢先说话,快点跟大小姐道歉!”

    秋水被秋姨娘一顿喝斥,心里不服,自己好端端的偏偏要做什么奴婢,说话的时候都不能说‘我’,还要自称‘奴婢’,这让她,怎么能忍受。

    可是秋姨娘也说了,她只有在沈府,借着抚安伯的势,才有可能嫁给那个蓝袍公子,以后做官太太的话,规矩也是要学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虽然不甘不愿,口中还是对着云卿道:“大小姐原谅奴婢不懂事。”

    秋姨娘那一番话的意思,云卿自然是知道,为了让她不责怪秋水,秋姨娘抢在前头骂了秋水,如此一来自己便不好再说,其实秋姨娘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她不会为这点事就动怒责罚的,不过也可以从这里看得出来,秋姨娘很紧张自己的这个妹妹。

    只是这个妹妹嘛,云卿带着柔和笑意的眼中划过一丝冷意,就不怎么把姐姐放在心里了,否则的话,明知道自己是抚安伯府大小姐的情况下,秋水还这么冒冒失失的,这不是给秋姨娘惹麻烦吗?

    但是,秋姨娘自己也是个通透人,她都不管,云卿不想去多说这些,带着笑意看着秋姨娘道:“莫说她好奇,我也是好奇想看看的,不过京中我们才来,做事需多小心,马车上说来说去,到底都是府中的人,不必太过担忧。”

    虽然云卿只是这么轻轻的说上一句,话中没有一丝的烟火气息,但不知道怎么,秋姨娘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在车厢内蔓延开来,那双含笑的凤眸里让人不知不觉让人喘不过气来,她听的出语气里的暗示,府中人看到,始终都是在府内丢人,若是出去了,丢得就是抚安伯府的脸了,旋即垂头道:“多谢大小姐指点,婢妾一定会注意,不让抚安伯府在外失仪。”

    云卿抬眸望了一眼脸上带着疑惑,没有听懂话中意思的秋水,笑容便冷了冷,秋姨娘不会,但是这个秋水就难说了,然,若有秋姨娘在一旁看着,倒也无妨。

    马车渐渐进入了闹市区,车轮滚动的速度渐渐放缓,到了一处之后,外面的车夫出声道:“大小姐,东大街到了。”

    和所有城市一般,每个城市都有区域的划分,每个区域里面将商品的种类以及等级都划分出来了,其中也包括了各级人经常所逛地方的级别。

    天越城的东大街专门做珠宝,绸缎,海货以及各类名贵物品的生意,所以来这一条街的人,都是冲这些东西而来,而买得起这些东西的人,非富即贵,所以这条街上,来的大多都是天越有钱有权的人。

    要想了解天越城如今流行什么,此条街上的东西便代表了一切。

    流翠在听到车夫的声音之后,便先出了马车,搀扶了云卿下车,而秋水在马车挺稳之后,也跟着下来,看到流翠扶着云卿,也学着样子,扶了一下秋姨娘,接着就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

    此时的秋水只觉得自己处在一个从没有见过的地方,四周都是装修豪华的店面,高阔的店门,气势十足的匾牌,金镶玉嵌,到处都是一片富贵的景象。

    单单一条街的商铺店面便显示出了这条街的豪门,里面的东西就更不用说了。

    相比于秋水的各种惊愕,云卿平静了许多,她本身出于就是富贵荣华之家,见过的东西大多是富丽堂皇的,便是在扬州,去的也是一等一的店面,更何况,前世她已经来过天越,对于这些,便是连新鲜感也没有了。

    秋姨娘也被周围的一切所吸引,但是在沈家做了多年的姨娘,她的眼界和心态比起秋水来,自然是要好上许多,她只是稍微多看了几眼,虽然眼底看得出震撼,没有过分的表露在面上,显得端庄多了。

    云卿笑了笑,看着马车下来最近的一家便是一家叫做“玲珑斋”的服装店,便由流翠扶着走了进去。

    沈家虽然产布料,但是却不做成衣生意,云卿到了店中,便看到一排排的柜台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服装,男子和女子的分开悬挂,用纱幕隔开,方便客人观看,又可以避嫌,倒是真的不错。

    而店中的掌柜看到门口进来一位女客,眼睛首先就在客人的服侍和妆容上打量,他们做生意做久了,自然是懂得从衣看人,但见进来的这位小姐,衣服的布料是上等的蚕丝,绣工一流,再看容貌,眸中便是一怔,心内一震,暗道在京中多年,也未看到如此绝丽的小姐,只不过倒是眼生的很,似乎以前没见过。

    “小姐,请问是要给自己买衣服,还是给家人挑呢?”掌柜一边打量,口中也是不停歇的微微躬身,开始说起话来。

    “我先看看,若有喜欢的,再叫你过来拿。”云卿缓缓一笑,开口时,声音清脆,吐字清晰之余,还有着南方女子特有的软糯,态度又平和,让掌柜心里更是舒坦,连声道:“那小姐你慢慢看,看的合适的随时喊我便是。”

    掌柜招待了云卿后,站在一旁看着秋姨娘和秋水,这两位是跟着前面的小姐进来的,看穿着打扮,一个只怕是府中的姨娘,而另外一个,若说是小姐,又少了端庄高贵的气质,若说是丫鬟,那行事说话又不像,头上的装饰也不像个丫鬟能戴得起的,一时将注意力都落到了秋水身上,在分析着她的身份。

    而秋水进来之后,看到那一件件的衣服,满心的欢喜,直拉着秋姨娘道:“你看,这件粉红的很漂亮……呀,这一件的荷叶边也很别致,还有这件,这件……”

    秋姨娘和她不同,看这些衣服的衣料皆是上品,上面不仅用了金丝银丝这样的贵重材料,还有点缀了珍珠,珠片,玳瑁等珠宝,价格肯定不凡。

    这一次出来采买,不是府中的惯例,而是需要自己掏钱的,秋姨娘这些年存是存了一些私房钱,可到底不能和云卿这大小姐来比,看秋水拿的那些衣服,一件比一件好。

    “秋水,你看中哪一件了?”因为在外头,旁边有掌柜和伙计,秋姨娘站在秋水的旁边,悄声的问道。

    秋水视线都不从那漂亮的衣裳上移开,摸摸这件,又摸摸那件,又指着另外一件道:“我喜欢这三条。”

    秋姨娘一看那三件衣服,便知道自己要是三件都买了,到时候秋水嫁人的时候,就没太多银钱给她添妆了,便笑着道:“你选出最喜欢的那一件,姐姐给你买了。”

    一听只可以选一条,秋水的嘴巴就嘟了起来,目光在那几件衣服上流连,觉得哪一件都是最好的,都没办法割舍,于是皱着鼻子道:“你就三件都买了啊,到时候我去见耿公子,肯定要有几套衣服换的,总不能一天到晚的穿一件啊。”

    秋姨娘见她不听劝,周边的伙计见她们窃窃私语,又望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你先买一件,这流行的春款还没有全部上来,到时候姐姐再给你买。”

    这么一说,秋水倒是想了想,觉得有理,先买一条,下次和姐姐出来再买,又可以多逛一会的街,进了沈府她才知道,大户人家是不可以随便出来的,留着下次再找机会出来走走也好。不过她还是好喜欢另外两件呢。

    她举着衣服,悻悻的放到原位上去,眼神在衣服上流连一会,好不容易才收回目光,一转身,却发现那掌柜在看自己,心内是又恼又喜,恼的是这男人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点也不遮掩,喜的是自己进来后,那掌柜对大小姐都没看几眼,却一直看自己,这是不是证明自己其实比大小姐还要有魅力多了呢?

    于是她斜眼看了掌柜一眼,看他人也老了,肚子也凸起来了,便哼了一声,这样的人也想肖想她,不屑的开口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掌柜本来还在想,她到底是丫鬟还是小姐,哪家又有这样不知礼的小姐时,被她突然一说,先是一愕,然后就笑了起来,目光里含着讥讽,京中的小姐他见过的不少,比之好看的不说一千,也有三百,单单生的秀气点,就这样狂妄的,他还真见得不多。

    不过他是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比这更让人不舒服的事他也经历过,自然面上还是很客气对着秋水道:“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小姐若是介意,我可以道歉。”

    秋水没有看出掌柜眼底的讽刺,只看他客气,便不由有些趁势逼人,向前一步道:“诶,你这么看我一个未出阁的闺女,是不是很礼貌啊,若是可以,那便可以治你个偷窥罪的,但是看你这么老实的份上,就原谅你了,你赔一条裙子给我,就再不追究了。”

    她还在记挂着刚才的裙子,那两件虽然不买,但是如果能讹来不花钱的话,那是最好。想到这里,秋水不由为自己的反应而喝彩,抬着下巴,等着掌柜说话。

    掌柜听到秋水的话,眼底便含着不屑和轻视,本来自己看她也不过是打量几眼,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意思在里面,她强词夺理,自己也退了一步,却没有见过这种人,借此来提这等要求。

    ‘玲珑斋’能在京城开铺做生意,自然不单单是靠和气的,掌柜也不再客气,面色带着讽刺,拒绝道:“这样的要求,小姐还是莫要再想了,从没听说过,看两眼就要治个偷窥罪的。”

    秋姨娘刚将秋水选的裙子递给伙计要包起来,一听到秋水的话,心内一紧,立即走过来拉着秋水,“你胡说什么!”

    “我哪里胡说了,他刚才在偷看我,我要他赔条裙子有什么?!”秋水被秋姨娘拉着,口中还不停的对着掌柜说,“你知道我们是哪个府上的人吗?我们是抚安伯府的,你赶紧赔了裙子给我,我就不告你了!”

    流翠和云卿在第二排正挑着衣裳,听到争吵的时候,便转过来了,待到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云卿的眼底已经隐隐含着雪意。

    流翠对着秋水喝道:“在吵什么?!”

    就在此时,玲珑轩的内间里走出来一个容貌娇艳的女子,穿着一袭水红色裙子,头上梳着追云髻,簪着一溜的琉璃珍珠花,在髻上排出一道璀璨的光芒,一双柔眸中带着笑意,扫过众人之后,目光停在了云卿身上,莲步款款的朝着云卿走过来。

    “好久不见了,沈小姐。”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12:35
080 不许喜欢他


    “好久不见了,沈小姐。”

    云卿顺着声音看去,便看到那女子,也微微一笑道:“的确很久不见了。”

    没想到‘玲珑斋’背后的东家是宁国公,不过也正常,这些世家谁人不是看不起商人,其实家家户户都开着铺子经营着,拨着算盘算收入呢,‘玲珑斋’如此,这街上只怕大半的铺子也都是这些世家贵胄开的。

    安玉莹望着眼前的少女,她穿着一袭雪狐镶边雾紫色短袄配浅白长裙,一道璎珞满嵌的项圈垂在胸前,却不显奢华,只觉得明辉熠熠,更衬得少女清丽如尘,绝色天成。

    女人看到女人总会喜欢对比一番,首先便是拿着容貌做比较,安玉莹比较下来,便发现容貌上,自己不能与眼前的女子去比较,但凡一比,便会显得自己处处都落于下风,于是转而将注意力移开,落到身份上,又发现自己是宁国公的嫡女,而沈云卿也是抚安伯家的嫡女,相比较下来,也不显得逊色,加上云卿已经得封韵宁郡君,身份之间便没有什么区别了,到最后,在心中只能从家底上才赢得一番气势,但,终究羡慕化为了嫉妒。

    虽然比较了几点,但在心中不过是一念之转,面上仍看不出安玉莹有何变化,美眸依旧带笑,转头却是问向那掌柜,“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在内室里听到外面哄闹,究竟是为何?”

    云卿自她出来后,便觉得有一股不好的念头在心头环绕,方才安玉莹很显然是一直在内室的,之前秋水在吵闹的时候,她没有现身,直到秋水说出了抚安伯府这句话之后,她才恍若刚闻的走出来,又丝毫不避讳的让掌柜对她行礼,很显然便是故意让云卿知道,这家店背后的主人就是宁国公府,那么接下来,肯定不会是打招呼这么简单,而是会围着这件事进行一番说辞。

    方才的事的确很丢脸了,若是再让掌柜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一说,便更加人尽皆知,秋水丢脸可以,但是抚安伯府不可以。

    所以当安玉莹一问出口的时候,云卿唇角便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面上带着微微的歉意,清浅开口道:“方才是我府中的婢女不知轻重,闹出了笑话,未曾想能在店中巧遇安小姐,又巧是安小姐府中的店铺,相信安小姐大人有大量,不会和一个婢子计较。”

    云卿说完,便对着秋姨娘望了一眼,那一眼看起来十分的平静,眼底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冷意,让秋姨娘心头一紧,随即拉着秋水往前,“还不给安小姐道歉。”

    秋水被秋姨娘拉着向前,嘴里却不服,瞪着那个掌柜,嚷嚷道:“姐姐,为什么要道歉,那个人刚才他偷看我,就是他自己也承认了啊。”

    秋姨娘在背后一推,低声道:“你还不道歉,以后都不给你买衣服了。”

    听到这句威胁,秋水的眼睛在旁边漂亮的衣服上一过,哪里舍得以后都不买了,只是道歉而已,又不会掉块肉,于是嘟着嘴道:“安小姐,对不起了,刚才是我说错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怪我了。”

    安玉莹的确是特意寻了机会出来,意在给云卿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抚安伯府在京城众多高官贵族中算不得什么,岂料她态度如此之好,一句话说完,就已经知道自己的想法,让府中的下人立即道歉,如此一来,若是自己再追究,倒显得自己过分了,这个沈云卿真正是不简单,以前就惯会做人,如今越发的得心应手了。

    不过当听到秋水的话之后,安玉莹眸中闪过一抹笑意,百密总有一疏,纵使沈云卿如何谨慎,此时也露出尾巴了,她看了一眼秋水,不解的问道:“怎么方才沈小姐你说是家中的婢子,但是这位姑娘却叫姨娘姐姐,这可是你府上的亲戚?”

    若是亲戚丢脸,自然和丫鬟丢脸不一样,一个是主,一个是奴,一个可以代表一个府上的形象,而另外一个则只是一个奴才,算不得什么。

    旁边的伙计和几个进来的小姐,也被两人的对话给吸引过来,在旁边窃窃私语,眼底露出了讽刺和讥笑。

    秋姨娘狠狠的掐了一下秋水,恨不得用手将她的嘴巴缝住,这个妹妹真是只会惹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也知道,若是被人这么诟病,抚安伯府接下来肯定会在京城传出个笑话来,眼眸颇为担忧的看着云卿。

    谁知云卿只是缓缓的一笑,一双凤眸如同宝石闪耀着褶褶光辉,声音里带着不解和疑惑的反问道:“安小姐此语云卿就不明白了,这女子的确是府中的婢子,但也是姨娘的妹妹,在府中做事而已,只是安小姐说是亲戚一语,倒是令云卿自觉惭愧了,原来在宁国公府,姨娘的亲戚,也都是安小姐的亲戚吗?”

    云卿满脸的不解和笑容,似认真在等待安玉莹的答案,心中却暗暗发笑。

    安玉莹面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双眸里的柔美顿时被阴寒的目光所取代,姨娘当然不能算作府中的亲戚,刚才她只想着让云卿丢脸出丑,却没想到把自己绕了进去,眼看旁边两个小姐用帕子掩嘴,不用想也是在笑话自己,她眼中就带着薄怒。

    只不过多年的世家教育,还是没让她失控,面色却笑的不是那么自然,知道自己方才是丢脸了,便想扳回一局。

    于是带着不太自然的笑容,“姨娘哪里算的了什么亲戚,只不过刚才听她叫姐姐,一时口快说错了,你千万莫要见怪。”

    还是有几分应变能力的,不会冒冒然的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控,云卿见她示好,也不想闹得太僵,毕竟安玉莹和安雪莹还是堂姐妹,便回了笑容道:“我就知道是这样,安小姐莫放在心上,不过一时口误而已。”

    安玉莹点了下头,只想把刚才那幕揭过去,看了一眼云卿,又看着外面的天气,关心的开口道:“你刚从南方来,这边的严冬和酷暑不是那般的好过的,只怕还不是很习惯天越城的气候,造成身体不适。”

    “的确有些不惯,不过一年也只分四季,在哪都不过是春夏秋冬,是大雍的国土,区别不大,我很快便可以适应的。”云卿轻轻点头,装作没有听出她话语中对在天越城生活的优越感,说实话,她觉得扬州府的气候比天越要好得多,温差不大,四季适宜。

    听出云卿语气里的淡雅,轻描淡写的就将她那种优越感去除,点出到哪都一样,哪里都是大雍,都是天子的国土,安玉莹眸中便露出一分不甘,无论怎么说话,云卿都是滴水不露,她抬眸看了一下远方,眼中掠过一道惊异的光芒,连忙收回目光后,拉着云卿靠向自己这边,亲切道:“今日天气和暖,是近日里来最好的天气了,所以我猜,你还是第一次出门,到天越逛街吧,我对这边熟悉,不如我陪你吧。”

    云卿望着她亲切的笑容,面上也露出同样的弧度,“好啊,那就麻烦安小姐你了。”

    安玉莹得了话后,便手携云卿,往外面走去,‘玲珑斋’为了凸显气势,修葺的时候,离地有一定的高度,于是进出的时候,有五层的楼梯。

    就在下到第二级阶梯的时候,忽然安玉莹口中惊呼了一声,将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过来,在众人皆以为是她出事的时候,只看到云卿的身形一动,竟然从梯上直接栽了下来,眼看就要扑到在了地上。

    流翠一看,心中大紧,走在后面便要跳下去在下面垫着,谁料一道白色的身影过来,堪堪接住了云卿倒下的身势。

    鼻中传来熟悉的檀香味,云卿苦笑一下,难怪安玉莹突然会在店门前弄出这样的招数,只怕是看到这个人了,想要毁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两臂被两只大掌紧紧的扶住,云卿抬起头来,迎上的便是一张端丽绝秀的面容,狭长华美的双眸斜飞上鬓,光彩耀耀的如同两颗墨石绽放着光芒,心神好似要被吸进去一般。

    云卿想要自己站起来,谁知一动,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不禁的低呼了一声。

    流翠三步就蹦了下来,直接跑到云卿的身边,见她拧眉低呼,关切的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到脚了?”

    云卿摇了摇头,搭了手在流翠的肩上,流翠立即明白意思,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瑾王世子扶着,虽然事出有因,久了终究对小姐的闺誉有损,于是自己搀扶着云卿,而秋姨娘在看到云卿跌倒之后,也放开秋水,急忙的跑了过来,和流翠一起扶着云卿。

    而秋水则站在原地,看着御凤檀两眼直发呆,心里感叹,这世上怎么能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啊,近看还好看……

    相比众人担忧的神色,安玉莹的面色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方才她看到御凤檀从东大街的另一头走过来,明明是打算自己假装被云卿推到,也可以给御凤檀看云卿是如何的阴毒,在大庭广众面前推到她,再拿刚才秋水的事来说道一番,相信能在御凤檀心中对云卿留下粗俗,仗势欺人的印象。

    岂料,事情不如她所计划的进行,这,如何变成了云卿摔下楼梯的了,安玉莹不曾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云卿早就已经洞悉她的想法了。

    从一开始,安玉莹根本就不是来话家常的,而是来挑衅的。

    云卿是不想惹麻烦,可有些麻烦不是她不想惹就不会上来的,既然如此,那就好好面对。

    当初在码头的时候,她看到安玉莹和御凤檀站在一处,想来后面御凤檀为了追她,半途中跑了,安玉莹一定是会查为何的,而那天有谁下船,又有谁家的马车进城,沈家和御凤檀都没遮掩,有心查一定查得到。

    上一世安玉莹便对御凤檀是芳心暗许,这辈子对御凤檀的心也没例外,所以今次见面就来找云卿的麻烦,云卿心中早有定数,所以在她张开呼叫的时候,云卿就顺势倒了下去,不过那时,因为安玉莹的遮拦,她是不知道御凤檀正朝着这边过来。

    掌柜见有人在店门前摔到,忙让人搬了椅子出来,给云卿坐下。

    而御凤檀则紧盯着云卿明显吃痛失力的右脚看去,绝丽的面容上有着一层寒意在迅速的蔓延,慵懒迷离的嗓音带着冷意,问道:“你的脚怎么了,怎么好好的会从上面掉下来?”

    云卿摇摇头,并不想将御凤檀拉到与安玉莹之间的事来,可站在后面的秋水却不会这么看,她听到御凤檀的声音,只觉得声音好听,悦耳,自发的当作是在询问自己,不由自主的张开口回道:“怎么会好端端的掉下去,还不是有人害的。”

    安玉莹心内正在担忧被御凤檀发现自己的作为,一听秋水的话,下意识的反驳道:“谁害的?你是在说我吗?”

    御凤檀见安玉莹脸色虽镇定,眸中明显心虚的样子,心底已经有了定论,再看云卿的额头已经疼出了汗珠,心生不愉,看着安玉莹的反应,面带浅笑,眼眸却有着冷意,“并没有人说是安小姐推的,何必那么紧张呢?”

    秋水双眸紧紧盯着御凤檀,连忙往前几步,站到了秋姨娘的身边,本来对安玉莹刚才要她道歉的事,她心内就不满,此时更是看到御凤檀在说安玉莹的样子,非常自然的把自己和御凤檀划为统一战线,指责道:“还说不是你,刚才我看你把手放在大小姐的腰上,然后你叫了一声,结果大小姐就直接倒了下去,这不是你,还能是谁啊?”

    刚才她一直站在后面,看到其中的一切,只是秋水并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会代表了什么,在简单的她看来,只认为是安玉莹推了云卿,害的她倒下去的。

    而旁边的秋姨娘,御凤檀,还有另外几位小姐和渐渐围上来的人,却是知道,这哪里是什么推沈小姐,如果安玉莹一开始就要推云卿,她当然不会先自己叫上一声,只怕是安小姐打算自己倒下去,陷害沈小姐的,谁知道陷害不成,反而太过用力,失手将沈小姐推了下去。

    真正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不仅被人揭穿了真面目,还害的人家好好一个小姐,扭伤了脚。

    不过那些人也只站在一旁看热闹,这两家人,他们从方才的对话中也知道,一个是宁国公府,一个是最近救了陛下,新晋为抚安伯的沈府,哪一方都不是轻易能得罪的,只是心中对这个新来的抚安伯小姐,有了定论,是一个极有风范的人,知道自己被推下之后,也没有发怒,大失体统。

    而御凤檀听到秋水的话后,狭眸微微一眯,潋滟的双眸里透出一丝锐芒望了安玉莹一眼,心中对她说不出的厌恶,这等喜欢玩手段陷害别人的女人,他最讨厌了,但此时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御凤檀收回目光,转头对着流翠和秋姨娘吩咐道:“扶着你们小姐,跟我去前面的医馆。”

    安玉莹心内一惊,知道今日的事情在御凤檀心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眼底一点柔和的光芒顿时被愤恨所代替,当日去码头时,御凤檀也是接沈云卿的,丝毫不记得她也是那日乘船回到天越。如今明明她没有推沈云卿,还是帮着沈云卿说话,他的心底是不是有着沈云卿了。

    感受到侧面传来两道强烈得不容人忽视的眼芒,云卿自然知道是谁投射过来的,又是因为什么投来的,抬头望着眼前这个蓝颜祸水,真是到哪哪都不省事,不过这也怪不得他,凭着他的身份,不论去哪里也免不了这些事情。

    而流翠在听到御凤檀的话后,第一时间望向云卿,在她心中,云卿才是她的主子,虽然御凤檀开口了,但是她要等云卿回答,才确定去不去前面的医馆。

    云卿刚才紧急情况下,为了不让安玉莹设计,才出此下策,但是她不如此,一旦掉下来的人是安玉莹,所有人都会说是她记恨刚才在店中自家丫鬟道歉的事而下的手,那么抚安伯府在京城所传出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店中狂妄自大,还出手陷害,这对以后她的计划和发展绝对是不利的,所以她兵行险招,但也知道御凤檀的出手相援,彻彻底底的让安玉莹恨上了自己。

    重生以来,她屡次和御凤檀牵扯到了一起,有些东西,虽然她无心,可是也避免不了,既然避免不了,那就勇敢面对,如今她也不在乎,那些人若要出招,就尽管来吧,这些麻烦都处理不了的话,以后她如何面对大的风浪。

    脚踝处传来的疼痛,云卿知道是关节微微错位了,不算什么大的毛病,也可以回府处理,但是若是给谢氏知道,难保她又要担心一番,于是云卿对着流翠点头道:“就随世子一同去前面的医馆吧。”

    闻言,御凤檀眸中闪过一抹惊喜,这是第一次云卿在大庭广众面前,没有刻意的将他赶开在千里之外,而是与其他人一样,自然的应了他所说的提议,想到这里,面上的笑容便越发的灿烂,在前面带着路扶了过去。

    进了医馆后,云卿发现,这里的医馆竟然也有女大夫,想来是御凤檀特意挑选的,脚对于女子来说,是隐秘的部位,就算是大夫,也不能轻易看的,一时心中对他的细心微微有了触动。

    女大夫让云卿进了内室,然后脱下鞋袜,看了一番后,和云卿判断的一样,是关节稍微错位,将关节正回原位后,又擦了一点药油便舒服了许多,穿好鞋袜后,只需要扶着流翠,脚远没有方才那么痛了。

    安玉莹已经在众人面前两次丢了脸,这次既然虽然她不承认是自己推了人,但是云卿是跌倒在自家的铺子面前,加上御凤檀也在这里,便跟上来陪着云卿到医馆。

    此时,看到云卿进了内室,她走到御凤檀的身边,柔美的面容上带着小心翼翼,开口道:“方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是不小心才推到沈小姐的。”

    御凤檀一身镶狐毛的白色大氅,暗银色的花纹在阳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光芒,他微垂了眸子,声音清淡道:“是不是故意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便可,无需对我解释。

    ”世子,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推她。“安玉莹急忙的解释道。

    御凤檀红唇微微一勾,端华的容颜上宛若一瞬间绽放出春光,却带着春风料峭的寒意,”你不是要推她,你是想要自己跌倒,好让人认为是她推到你。“

    被喜欢的人这么直接的说出藏在内心的阴森,安玉莹面上一阵青,一阵白,脸上如同火烧一般,只觉得颜面都丢了个精光,但是她万万不能承认这个罪名,若是如此,那就真是做了小人,面上露出委屈的神色,低声呢喃道:”我真的没有。“

    ”你有没有大家心里也清楚,若是你真有心解释,不如对沈小姐解释还来的实在。“御凤檀斜睨了她一眼,往前几步站到药铺前,低头看各种药物的功效。

    他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任何起伏,却比怒意还要让安玉莹伤心,她转头看着被人搀扶的云卿,刚才对着御凤檀的柔情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眸有不甘。

    要对云卿解释,就是要道歉,可是对着云卿道歉,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明明刚才会摔倒是自己,如今被御凤檀斥责和看不起的人应该是沈云卿才对。

    这个沈云卿心计深重,竟然故意摔倒,让众人将所有矛头指向自己。

    安玉莹抬头望着御凤檀的侧面,只觉得那俊美的容颜上都是冷意,终于咬了咬牙,停下来对着云卿道:”对不起,方才我也是不小心推到你的。“

    听着她虽然尽力表示诚意,言语深处依旧透露出不甘不愿的声音,再看看御凤檀望过来的关切的眼眸,云卿并没有表示太过热络,点了下头,淡淡道:”希望安小姐以后不要再这么不小心了。“她的确是不喜欢这些诡计,不希望每时每刻总要应付这些,但是这话在别人耳中,就扭曲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客气话,安玉莹眸中怒意跃上,看着云卿淡雅的面容,手指紧紧握成拳,沈云卿这是仗着御凤檀的关心而对她示威,根本就不将她放在眼底是吧,不然的话,一个商人之女,就算升了抚安伯,哪有这么大的胆子,以前在扬州的时候,还不是对她示好。

    安玉莹完全没想到,那时候的云卿,只不过是不想惹麻烦,而不是像她所想的,对她示好。

    越是如此想,安玉莹胸口的妒意越发的明显,头上的琉璃珍珠坠似乎随着她拼命隐忍的怒意,而微微颤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扭曲,将原本柔美的面容变得有几分狰狞怪异。

    御凤檀似乎没看到她的样子,眉头微微皱了皱,走过去望了一眼云卿的脚,见她站立的姿势比之前好了许多,面容上也没有疼痛的样子,知道好了许多,心中才放下担心,转头问女大夫道:”脚伤碍事不碍事,会不会影响到什么?“

    女大夫被他的容貌晃得脸颊生红,略微羞涩道:”骨头已经正位,只要回去休息几日,近段日子不要再次伤到,以免留下后遗症。“

    听到女大夫如此说,御凤檀才放下心来,出了医馆后,便对着云卿道:”刚才医生说你要多休息,你不要走,在这里歇着。“

    流翠也担心云卿的脚,虽然外表看起来没事,但是刚才云卿走路明显吃力,恐怕不是一时能好的,便抬头担忧道:”可是府上的马车还在前面。“

    秋姨娘一听,便道:”婢妾去将车夫叫过来吧。“她和云卿出来,如今云卿脚受伤,只怕谢氏和老爷心里都不会高兴的。

    御凤檀看了下那在一旁站着老动来动去的秋水,摇头道:”还是我去吧,你们府上的马车停在哪里?“

    ”在玲珑斋前面一百米的地方。“流翠飞快的回答了,云卿蹙了蹙眉头,这御凤檀一个世子去帮她叫马车,实在是不妥,可是她准备开口的时候,御凤檀已经转身往前面走去,此时再叫,就显得过分的矫情了,干脆就坐在医馆前备用的椅子上休息,等着马车过来再说。

    安玉莹听着御凤檀对云卿如此体贴温柔,安玉莹内心里早就如同海潮汹涌了,直至御凤檀走远了,她才转头,看着坐在椅子上,闲然自得的云卿,那一身恬淡的气质,根本就看不出刚才发生了一场斗争。

    再看她的双眸,也没有一直盯着御凤檀,只是随意的坐在这里,双眸望着裙子的纹路,一番大家闺秀的端庄,找不出半点可以挑剔的地方。

    她想起自己刚才几番失态,比之云卿的样子的确是有所失态,深呼吸几口气后,调整了情绪,才缓缓的开口道:”你觉得瑾王世子如何?“

    云卿一直望着裙子的视线终于收回,抬头看着站在身边的丽妆女子,平淡且温柔的嗓音,察觉不出其中任何情绪的道:”很好。“

    ”很好?怎么好?“安玉莹双眸中渐渐露出逼人的气势,便连语气都有些逼人。

    ”若是他还不好,京中的公子们中那就没人能说好了,是不是呢?“云卿望着安玉莹,微微一笑,双眸在阳光下如同金光在跳跃,活泼而明媚,丝毫看不出其中有着怎样的阴霾。

    这样的回答很笼统,听不出什么东西,安玉莹不甘心这样的回答,她不能去逼问御凤檀,那么就只有问云卿的想法,”那你喜欢他吗?“

    安玉莹本来就是站着的,此时她问话的时候,更是往前跨了一步,离云卿只有三步的距离远,身体以及语言上都有着压迫的气势。

    这样的气势,让云卿很反感。

    这个问题,也让云卿很不喜欢。

    她淡淡的笑着,并不答话,大家闺秀问出这样的问题,已经很为失礼,喜欢和不喜欢,不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的话题,一旦说出来,反而有私下勾搭的嫌疑。

    ”怎么,你为什么不回答?“安玉莹被云卿那淡淡的笑容弄的心中越发的不安,赶紧追问道。

    ”安小姐,你问得出这种问题,但是我却不想答,不管是,还是不是,这都与你无关。“云卿微微皱起眉头,望着安玉莹的表情,觉得安玉莹今天有些失控了,至少在她印象里,安玉莹都是符合大家闺秀的模样,至少表面上是。

    但她不知道,御凤檀虽然总是嘴角噙笑,对每个人看起来都是带着笑意,却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这让安玉莹有着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虽然云卿的态度都表明了对御凤檀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可是安玉莹心底的不安越发的放大,脸色发白,就连声音因为急切而变得有些嘶哑,双眸如火,紧紧的盯着云卿道:

    ”那你发誓,说你永远都不会喜欢御凤檀!“”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12:49
081 蚀骨毒意


    “那你发誓,说你永远都不会喜欢御凤檀!”

    “安小姐,你若是喜欢他,便去跟他说,我既不是他母亲,也不是他未婚妻,你对着我咄咄逼人,证明不了什么,也不能决定什么!何必在这做无用功!”

    云卿嘴角噙笑,幽黑的眼眸如同两丸水银,里面带着淡淡的冰雾以及冷冷的嘲笑,当年安玉莹苦追御凤檀数年,一直没有追到,她在心中对安玉莹是有同情的,可若是安玉莹是因喜欢御凤檀说出这样的话,那么她真的是半点都不会同情她了。

    她的态度越是淡然,就显得安玉莹越发的着急,不由又上前一步,而流翠已经站上前,防止安玉莹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

    “你为什么一直都不敢说,是不是你想要嫁给她?”

    安玉莹不管不顾的问出来,已经顾不得左右两边的人与事,甚至连马车车轮滚动接近的声音都没有听到,直到耳边上传来的声音,才令她醒过来。

    “安小姐对别人的婚事这么感兴趣,难道是准备改行做媒婆了吗?”

    男子站在身后,脸上带着笑,阳光从他的身后照过来,明与暗的交错让他的笑容显得有些阴森森的,安玉莹莫名觉得有一股冷意从背后升起,脸上的愤怒和逼迫却渐渐的被一种被最不想听到的人听到自己所说的内容而出现的惊慌失措,难过难堪。

    御凤檀说自己去做媒婆,这是讽刺她多管闲事,嘴多三八吗?

    云卿看着安玉莹脸上的神情,再看御凤檀笑的诡异的模样,做媒婆,将宁国公府的小姐比作媒婆这等下等职业,对于安玉莹来说,那是极大的侮辱,更何况是自己喜欢的男子说出来的。

    安玉莹睁大眸子看着御凤檀,似乎不曾相信那话是御凤檀说出来的,御凤檀却微眯了眼一笑,狭长的眸子流光溢彩,仿佛证明那话的确是他所说,没有半点虚假,接着转头对云卿道:“马车已经到了,你上车吧。”

    抚安伯府的马车已经到了医馆门前,流翠便同秋姨娘一起扶着云卿上马车,秋姨娘待云卿入内了之后,然后准备喊秋水,转头一看,却发现四面已经没了秋水的影子,顿时大惊。

    秋姨娘在就近的店内都看了一圈,没有瞧见秋水,又看云卿坐在马车上,流翠已经掀开车帘看了过来,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道:“大小姐,秋水没看到了。”

    云卿闻言蹙了蹙眉,方才被安玉莹步步紧逼着问问题,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两人之间的对话上,秋水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偷偷溜走的,想起之前她在‘玲珑斋’的举动,云卿就微觉头疼,“先找到她再说吧,就这么一会时间,她也出不了东大街。”

    秋姨娘心内着急,天越城连她也不熟悉,万一秋水不小心遇到什么坏人,那可就惨了,可是若是让云卿在这里等着和她一起找,更不方便,于是折中道:“大小姐,你腿上有伤,先回府中歇息,婢妾在这里找秋水,找到之后喊马车送回去。”

    “你一个姨娘在外面走,若是让人看到了也不方便,我还是在这里等你。”云卿否定秋姨娘的说法,毕竟秋姨娘对天越也不熟悉,若说找人,自己就不熟悉如何能尽快找到人呢。

    “我刚好有空,就和她一起。”御凤檀听云卿还要在这里等待,不赞同的开口道。

    “让世子陪府中姨娘去寻人,只怕是不大好吧。”云卿这一次倒不是想要撇清她和御凤檀之间的关系,而是两者关系相差巨大,的确不太妥当。

    “无妨,这点沈小姐可以放心,沈小姐的脚受伤,还是早日回府中休息比较好。”御凤檀带着笑容,语气里却有着不容忽视的霸道,好似云卿若不再走,他就要上车将她拖着回府了一般。

    透过掀开的车帘,可以看到他说话的表情,带着笑容,很是闲然舒适,而安玉莹似乎还未从刚才被御凤檀毒舌打击中回过神来,独自站在一旁愣愣出神,当接到云卿投过来的目光时,眼底又换上了忌恨的光芒。

    不过这种眼神对于云卿来说,等同于没有,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这世上早就没活人了,她淡淡一笑,“那便有劳世子了。”

    随即流翠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将车往府中驾回,而安玉莹望着那走远的车驾,眼底光芒闪烁不停。

    “世子,如今要往哪里去寻秋水?”秋姨娘心内担忧妹妹的安全,又不曾想到能和身份如此尊贵的人一同去寻妹妹,心内惶恐,担忧皆有。

    而安玉莹此时听到御凤檀要和秋姨娘去寻人,眼眸如刀一般射向秋姨娘,带着趾高气昂的态度打量着她,一个姨娘而已,竟然要世子陪着她去找一个丫鬟,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转头对着御凤檀,声音柔软又贴心,“你们两人去寻只怕是不够,要不我派店中的伙计去帮她找,你到店中坐一会?”

    御凤檀头都未转向她,摆摆手道:“还是不劳烦安小姐了,我答应别人的事,就要做到。秋姨娘,秋水是女子,她应该会往首饰和衣饰店比较多的地方去,你和我朝着那个方向去吧。”

    后一句是对着秋姨娘说的,秋姨娘听着他的分析,连连点头,暗叹御凤檀到底是头脑灵活,比起她左顾右看,不知道从何找起,要好的多了,而且依照秋水的性子,去那些地方的可能性也是比较高的。

    方才云卿和安玉莹之间的硝烟,秋姨娘都是看在眼底的,她看了一眼安玉莹今日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挫而失去血色的脸,心里隐隐有着痛快,怎么说大小姐平日对她还是不错的,比起这刚见面就要妹妹道歉的小姐,她当然愿意看安玉莹受挫。

    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安玉莹气的紧紧咬住嘴唇,方才秋姨娘眼底的嘲笑,她看的清清楚楚,沈云卿,沈云卿,我和你没完。

    马车里,云卿闭着眼睛养神,流翠拿了一片茉莉香片,放在镂空雕花三角小熏炉中,挑了挑碎末,重新盖好,一股淡淡的香味随着香片的燃烧充满了整个车厢。

    驶出东大街之后,一辆马车与她擦身而过,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最后到了国子监的门前,马车停了下来,首先从车上下来一个穿深蓝直裰的温和英俊男子,接下来,再是穿着紫色常服,眉目冷峻的男子,他们下来之后,便朝着国子监内宿舍的地方走去。

    如今国子监内已经开学,有学生在路上行走,看到两人时,多有行礼者,好奇的望着这两人走到内里一处屋子中,恍然明白,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了。

    “咚咚”

    外头传来了敲门声,韦沉渊正在和母亲收拾冬日里的行装,起身打开门之后,望着门口的人,眼底飞快的闪过一道眸光,面色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道:“四皇子,耿大人。”

    四皇子如鹰的利眸扫了一眼屋中的情景,面色如肃,并不开口,而耿佑臣看屋中打包的东西,却是浅浅一笑,态度十分温和亲近,“韦状元这是准备搬家吗?”

    韦沉渊见他如此问,心中对两人此次到来的目的已经隐约有了影子,“国子监目前学生已经入学,在下居住在其中,已是不太方便,今日正与家母整理东西。”

    耿佑臣挑了挑眉,显得很意外,仿若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一般,“那韦状元要搬去何处,据我所知,你在京城并未购屋,岂不是很不方便?”

    韦沉渊一笑,“哪里,耿大人操心了,竟连这等事情都清楚,只不过前几日在下申请住在京中官舍之中,料想过两日便会有文书下来。”

    大雍为官员着想,有上京无屋舍居住的官员,皆可以到礼部申请入住,然后便可以搬进去了,因为一般官员居住在里面的时间不会太长,这屋舍也不会很豪华,只是一个简单的小院子,供人吃喝住倒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耿佑臣听了后,夸张的抬起手摇了摇,“韦状元怎地住那里,如今天气虽好,但是那地是天越低洼之地,春日回潮严重,如此一来,对你和韦夫人都是不大好的。在下刚好有一个三进的小院子,在那空闲着,反正也没有人居住,韦状元不如先住在我那,到时候有了房子,再住出来也不迟。”

    韦沉渊听他说完,然后抬头看着一直站在前侧,一语不发的四皇子,耿佑臣今日再次陪着四皇子过来,这一番说辞表面上听只是借住个房子,其实还是带着与上次一样的意思,四皇子想要拉拢他。

    他不卑不亢的转头,与耿佑臣期盼的眸子对上,缓缓开口道:“虽然官舍湿气重,可春日很快会过去,那官舍缺点只一点,优点却很多,所处位置安静,住的也安心,不用担心繁杂之音。耿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没想到再次被拒绝,而且话语里韦沉渊已经再次表明态度,官舍虽然不好,但是不用被拉近这些争斗之中,他住的很安心。

    耿佑臣欲再开口,一直观察着韦沉渊的四皇子,此时却开口道:“官舍的缺点甚多,如今看不出,待住进去之后,只怕会让你寝食难安,届时再后悔,只怕也无搬出的可能!”

    他一双如鹰隼般凌厉的双目冰冷的望着韦沉渊,嗓音里带着骇人的冷意,话语虽是暗示,其中的意图简直是带着威胁的意味在里面,在明白意思的韦沉渊听来,这几乎是等于在预示他以后的下场。

    韦沉渊抬起一双黑且透澈的双眸,里面包罗万千,好似他在殿试时滔滔不绝,不见半点怯弱时的那种成竹在胸,自信的眼神,又好似什么都没带,只有一颗赤子之心,声音似竹,风过弯而不折,“四皇子对官舍如此有体验,想必是在其中住过的,如此一来,微臣更要进去居住一番,才能体会到四皇子所体会到的缺点。”

    四皇子闻言看了韦沉渊一眼,深红的嘴唇紧紧抿住,凌厉的双眸中有着怒意,却很好的被掩饰在下方,随即转身朝着后方走去。

    一时之间,耿佑臣都被瞬间散发出来的怒冷而心头一紧,随即望着韦沉渊,只觉得这个寒门书生实在是太不识抬举,恨声道:“韦状元,莫要以为以一人之力,可以阻挡海潮汹涌。”

    韦沉渊看着耿佑臣似乎诚心诚意的劝阻,眸内带着一种奇异的期盼的光芒,“这世上,没有谁可以凭着一人之力阻拦海潮,在下也不曾痴心妄想过。”

    他看着耿佑臣,那种光芒让耿佑臣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却不知眼前这个穷困的青年人如何有这种气势,见他不识好歹,已不想再劝,冷哼道:“那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连忙转身,大步追向前头的四皇子。

    “这个韦沉渊,太过狂傲,简直不知所谓。”耿佑臣呼了口气,追上四皇子阔步向前的脚步。

    四皇子一手背在身后,脚步大且决断,像及了他的性格,果断且决绝,他冷声道:“他不是狂傲,只不过是不为我所用。”

    想到方才韦沉渊的气度和应对,以及对人心的揣摩,不得不承认,父皇为何会点了他做状元,这等才华出现在一个寒门书生身上,换上有一点爱才心思的人都会爱惜的,而且韦沉渊的文章他也看过,的确是十分有想法,怪不得父皇对着太傅说,韦沉渊以后必当大用。

    然,他两次相邀,此人都表示拒绝,这让高高在上的四皇子如何能忍得,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那么也不能为其他人所用。

    耿佑臣跟在后面,也在揣摩四皇子的所想,见他浓眉皱起,面色无异,心知他心情肯定不好,想起前几日得到的消息,“四皇子,这个韦沉渊,我觉得他有问题。”

    “什么问题?”

    “当初薛国公在殿试上,还提醒张阁老帮忙说话,可到后面,张阁老却是轻描淡写的带过,如此才让陛下毫无芥蒂的将韦沉渊点为了状元。”耿佑臣稍微向前一点,声音降低道:“而且,据臣所知,在殿试之后,张阁老还来过国子监,看望韦沉渊。”

    前面一条,四皇子倒是知道,至于后面这个,他稍稍转头道:“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耿佑臣立即诚惶诚恐道:“微臣以为张阁老去看望韦沉渊,是帮忙拉拢的。”

    “拉拢?哼!”四皇子听后,冷哼道。

    “张阁老家和薛国公两家不是联姻吗?”耿佑臣微有不解的问道。

    四皇子斜睨了他一眼,凌厉的眸中迸出两道精锐的光芒,“张阁老能在朝堂久混不倒,你以为是姻亲关系?他的儿子取了小姑姑是不假,可他二儿子娶的又是谁,还不是老五那边的人,他根本就没打算参与这党派之争,不过是老油条了,知道那边都得罪不了,哪边都会想拉拢他,索性两边都娶了,哪边都不得罪!”

    耿佑臣被四皇子厉声指责,只恨自己一直都没觉察到这一点,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一不留心,就会遗漏。

    四皇子说完,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你说的没错,按张阁老如今所处的位置,他根本就不需要拉拢谁,他来见韦沉渊,一定有什么原因,你好好的给我查一查,究竟是为什么!”

    耿佑臣连忙应声,自上次从扬州回来,四皇子在明帝的面前就受到几次若有若无的轻视,而五皇子则被明帝派了几个任务去做,若照这种情形下去,只怕对四皇子立储无益。

    说到底,五皇子都是元后所出,真正的嫡子,有他在上面,四皇子虽然皇后之子,却日日都有一种威胁感,且这些年来,明帝立储的态度越来越模糊,看不出心中究竟更中意哪一位皇子些,而且下面的皇子又逐年长大,慢慢的也是一种威胁。

    这对于对帝位势在必得的皇后和四皇子来说,是一种日夜集迫的心里压力,他想拉拢一切能在明帝前受到重视的人,所以对韦沉渊才如此上心。

    东大街上,一双眼眸从窗子的缝隙中,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全部收在了眼底,嘴角浮起诡异的笑容。

    秋水在众人争吵的时候,心内觉得无聊,又看到对面一家卖海货的店里,挂着一个由贝壳做成的项链,非常漂亮,于是偷偷的走过去,看了一会,又觉得另外一家的首饰好看,又走过去,在店铺里穿梭来去。

    最后走到一家卖小玩意的店内,看中了一个木雕的手镯,而且看了下价格,也不算很贵,自己身上刚好有姐姐给的银子,刚要掏钱买,谁知道一只手抢在她的前头,指着木雕的手镯道:“这个好看,掌柜,给我包起来,我买了。”

    秋水不服气的抬头,却看见一个长相秀丽的少女,梳着双环髻,正对着掌柜笑。

    “这个手镯是我先看中的,得给我买先。”秋水先开口道。

    那少女抬眼看了她,却没有生气,只是睁大眼睛问道:“姑娘原来先看中这个手镯的吗?”

    “是啊,我都准备买了,你抢在我前头。”秋水撇了撇嘴。

    “原是姑娘看中的,那我倒不好要了,而且看这木镯的工艺,正衬姑娘莹白的肤色,我倒不敢买了呢。”那少女嘴巴伶俐又甜,双眸笑起来的水莹莹的,只是稍许深沉一些的人,都能看得出她的双眸中,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可惜秋水完全看不出来,其实这少女手脚比她快,她说话就有强词夺理的意味,如今人家让给她,又夸她皮肤好,她顿时就喜笑颜开,觉得少女亲近多了,“不要这么说,其实你也很好看啦。”

    “哪里啊,我一看到姑娘你就觉得投缘,姑娘是出来逛街的吧。”那少女仿佛也和秋水很投缘,立即靠近一点,拉近两人的距离。

    秋水来京城之后,看到的人就是沈府中的,哪里会有这般亲切和她交谈的人,也立即和人热络了起来,“嗯,是的,你也是的吧,要不咱们一起啊。”

    两人很快就熟络了起来,在店铺里走着,那少女一个劲的吹捧秋水,句句都让秋水听的浑身舒畅,越发的愿意和她逛街,逛了一会之后,少女便说累了,要进茶楼喝杯茶。

    秋水一路上不停的说,喉咙也有些渴,便随着她一起进来,那少女坐下之后,喝了一口茶,笑道:“看你对京城不熟,恐怕也不知道这茶楼最有名的是什么吧?”

    “不知道,你给我说说。”秋水抱着茶杯大饮了一口,粗鲁的动作惹得那少女隐隐皱眉,很快就换上了一张笑脸,打趣道:“我就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这里最有名的是茶糕,每个人来这里,都会要吃上一盒的呢。”

    秋水听到有好吃的,顿时口水出来,立即点上一盒,吃了以后,果然觉得口齿生香,赞叹道:“真的不错,没想到茶糕也能这么好吃。”

    “既然你喜欢吃,为了感谢你今日陪我逛街,我就买一盒送给你回家,也可以给你亲人吃的。”少女微笑着说道。

    秋水看那茶糕,其实自己已经吃饱了,不过还是笑眯眯点头道:“也好,我还可以带回去给姐姐吃。”

    少女听到她说姐姐,眸中划过一道奇异的光芒,笑着起身走到柜台前,回来的时候拎了一盒茶糕递给秋水,便说自己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秋姨娘与御凤檀走了大半条街后,终于看到前面有一个和秋水背影相似的女子,上前一看,确定了那女子,就是秋水。

    御凤檀望着秋水和秋姨娘说话,眼角微微一动,瞟见墙角一处阴影,有人一直跟踪着他们,他目光盯着那人,飞快道:“既然找到了,那你们就回去吧,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人就走了,秋姨娘不知他怎么一下就急急忙忙,但人家陪着找人,已经是十分客气了,她也不能说什么,倒是秋水看到御凤檀,十分可惜道:“诶,诶,怎么就走了?”

    “你刚才跑去哪了?害我一通好找?!”秋姨娘担惊受怕了半日,看到秋水却一脸傻傻的笑容,一点都没有擅自离走的自觉。

    秋水笑了几声,面上露出很欢喜的表情,“刚才看你们在那说话,觉得无聊就跑出去玩玩了,我还认识了一个朋友呢!”

    “朋友?什么朋友?”秋姨娘看妹妹没有受到什么损伤,这才放心,听到她说朋友,眼底带着疑惑问道。

    “不知道,一个姑娘,她也在逛街,又和我看中一个东西,人也不错,我们就聊了起来。”秋水到了天越之后,就只认识秋姨娘一个人,因为她身份的尴尬,和其他丫鬟也玩不熟,而秋姨娘到底是姐姐,两人岁数相差也大,还是有些寂寞的,好不容易碰上一个人同她一起,自然兴奋。

    但是秋姨娘眼底有些不相信,“你那朋友呢,人去哪了?”

    “她走了啊,她说她也是丫鬟,偷偷出来玩的,刚才我们才分开。”秋水大概是逛累了,也不像开头那样到处乱看,跟着秋姨娘朝着大街入口处走去。

    “那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秋姨娘到底谨慎,一句句问着,可秋水却不耐烦了,甩手道:“我不知道啊,就看到个东西,站在店门口聊了几句,逛了几家店,难道你要我把人家家里祖宗十八代都问出来吗?”

    秋姨娘看她发脾气的样子,倒是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属于头脑比较简单的那种,应该不会对自己撒谎,只怕真正是萍水相逢的,紧追了几步,声音软和道:“好了,姐姐不是担心你,才多问了几句,你又不耐烦了。”

    秋水撇了撇嘴,看了秋姨娘一眼,将手中的一个小盒子递给她道:“好了,知道你关心我,这是刚才我逛街买的,给你吃。”

    “这是什么?”秋姨娘接过她递来的小盒子,盒子很精美,提起来闻得到隐隐的糕点香味。

    “我到茶楼喝茶,吃到这个茶点很好吃,就买一盒带给你,你吃吃看,好吃不?”以后还要多靠姐姐的,刚才惹了姐姐生气,还是讨好一下再说。

    秋姨娘看妹妹逛街,吃到好吃的还记得自己,心里也觉得没白疼她,拿起一块,放在口中品着,转头对着秋水道:“不错,的确很好吃。”

    “当然了,我带回来的嘛。”秋水一笑,靠着秋姨娘前行。

    远处一间茶楼的小窗慢慢的关上,刚才在东大街和秋水巧遇的那个少女,此时正站在一个女子的身后,为她倒了一杯茶,含笑道:“小姐,奴婢就说她是个傻的,简直没有任何戒心,马上就接下了那盒茶饼。”

    被称作小姐的女子背影窈窕且纤细,长长的青丝一半挽在头上成堕马髻,柔美的面容上,双眸波光盈盈,却如毒蛇的汁液浸润而成,蚀骨毒意如同骨内滋生,轻轻的发出一个音调:

    “嗯。”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13:02
082 强势之吻


    秋姨娘将秋水找回来之后,带着秋水去云卿那道歉,云卿不过淡淡一笑,摆了摆手,很是自然大度,让秋姨娘一颗高悬的心放了下来。

    流翠待那两姐妹的身影出去了之后,才开口道:“小姐,那秋水太不懂规矩,你就这么放过她,以后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事来。”

    云卿坐在榻上,缓缓的说道:“她惹不出什么大事来。”

    她的声音悠长且缓慢,眼底含着淡淡的讽刺,不知道是对着谁,而流翠却明白云卿的意思,抿着嘴笑道:“小姐如今是越来越让奴婢摸不透了,只不过就秋水那样子,还真闹不出什么大的风雨来。”

    秋姨娘这几日总觉得胃口不大好,想着大概是换季的原因,也不甚在意,让枫儿去厨房做了点白米粥过来,吃了一口之后,胃里一阵翻腾,竟然吐了出来,枫儿在一旁拿了帕子给她擦嘴,欲言又止的望了秋姨娘几次。

    “怎么,有什么事就说吧。”将帕子递给枫儿,秋姨娘皱着眉头,开口道。

    “姨娘,你上一次小日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枫儿的问题让秋姨娘动作一下就顿住了,脑中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的小日子应该前几日就要来了,可是到今天都没有来,加上她最近食欲不振,刚吃了点东西都想吐……

    这,这,秋姨娘眼底露出惊喜的光芒,侧头望着枫儿,枫儿也是一脸高兴道:“姨娘,你小日子已经推迟了好几日了,要奴婢看,你只怕是有了。”

    一只手搭上肚子,秋姨娘唇角不自觉的微微上翘,她期盼了这么久,终于期盼来了孩子了。

    枫儿也是一脸的喜色,拿着帕子就想往外走,“姨娘,奴婢去告诉老爷。”

    “慢着。”秋姨娘虽然满心欢喜,但是她还是喊住了枫儿,望着满脸不解的枫儿,她微蹙秀眉道:“眼下还不知道是真有了,万一只是推迟了几日,倒让人笑话了,这样,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受了风寒,去外面请个大夫回来,待确认了,再说。”

    枫儿一听,也的确是这个理,点点头就往外面疾步走去。

    而秋姨娘则坐在桌前,眉眼间都带着欢喜的神色,若是自己真有个孩子,那就好了,虽然府中没有别的姨娘,老爷夫人对她也不错,但是没有自己的孩子,每次看到谢氏逗弄墨哥儿,轩哥儿的时候,她心里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一直在旁边躺着的秋水睁大眼睛看着秋姨娘摸着肚子一个人在那微笑,挑挑眉道:“姐姐,你有孩子了?”

    “现在还不知道,得等大夫看过才能确认。”秋姨娘微笑着望着妹妹,而秋水则一把坐起来,看着秋姨娘的肚子道:“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赶紧有孩子,以后就难有了。”

    一句话,将秋姨娘气得要死,“我今年也就二十五,什么这么大的年纪了,娘生你的时候,比我年纪还大呢。”

    秋水撇撇嘴,“那娘也早生过你了,不像你,都嫁第二个了,还迟迟不怀孕,娘说啊,你要是不怀孕,以后就只有老死在后院的份了。来了这么久,我差点还以为你不能生呢!”

    听着妹妹的话,秋姨娘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干脆懒得理她,等着大夫来确认,以免将自己气死了。

    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枫儿便请了大夫来,那大夫眯眼把脉了之后,脸带喜色,“恭喜夫人啊,你这不是风寒,是喜脉啊。”

    “大夫,你可确定是真的是喜脉?”秋姨娘面带笑容,重复问道。

    “老夫行医多年,喜脉岂能摸不出来,夫人这肯定是喜脉!”大夫斩钉截铁的说道。

    秋姨娘得到确认之后,让枫儿给大夫打赏,送了大夫回来之后,枫儿便对着秋姨娘恭喜道:“姨娘,这下你终于可以放心了,真的是喜脉呢。”

    “嗯。”秋姨娘此时眉宇间都是欢喜的神色,自己肚子里也有一个小生命了。

    “那奴婢去告诉老爷和夫人吗?”枫儿想早一点去报喜,肯定会得到厚厚的赏赐的。

    秋姨娘本来想点头,最后摇了摇头,微笑道:“不用了,到时候老爷来这里,我再告诉他也不迟。”

    枫儿略有些失望,但这打赏迟早都会有的,也点头道:“也不错,到时候给老爷一个惊喜,老爷肯定会喜欢的。”

    秋水横了一下秋姨娘的肚子,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姐夫喜欢不喜欢太难说了啦,他儿子也有两个了,女儿也有一个那么大的,姐姐你肚子里的那个生下来,姐夫会有多喜欢啊,又不是独一无二的,有嫡子嫡女在前头,你这个小的,又是庶出的,肯定得不到多少欢喜的啦。”

    秋水的话在这一室欢喜的气氛里,如同一枚冰冻炸弹,让人在欢喜之下的担忧,迅速的浮上了水面。

    秋姨娘心头一紧,摸在腹部的手微微加紧,眉宇间欢喜的气息渐渐减弱,喝斥道:“秋水,你胡说什么!”

    虽然是喝斥,可是听得出秋姨娘声音里对这个事实的承认,刚才她被怀孕的喜悦冲昏了头,现在想来,的确啊,自己的这个孩子,既不是嫡出,也不是长子,长女,就算出来,又能得到多少的宠爱呢。

    “胡说,我哪里胡说了嘛,这种高门大户,不是最讲究嫡庶有别了吗?要是你早点生下这个孩子还差不多,现在生下来,就算是个男孩,前面都有两个了,你说,他能分多少喜爱,能得多少家产!”秋水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反驳道。

    秋姨娘皱起眉头,秋水以前对这些都不怎么懂的,怎么今天说话说的这么顺溜,还嫡庶有别,这些东西怎么弄的清楚的,而且字字句句都如同针一样戳中她的心,让她黯然神伤,是啊,这个孩子,若是能早一两年来就好了,如今来,也没有墨哥儿,轩哥儿金贵了。

    枫儿看气氛一下子就变了,心里对秋水十分讨厌,这哪里像是姨娘的妹妹,简直是姨娘的敌人嘛,什么都打击姨娘,便出言安慰道:“姨娘,老爷很喜欢小孩子的,夫人也对你很好,而且夫人人又好,你所生的孩子,肯定夫人也会对他一样好,你不要担心。”

    她本意是安慰秋姨娘,可却起了反效果,秋姨娘的心头弥漫出一股淡淡的忧伤,“是啊,以后他出来,只能叫我姨娘,夫人才是他母亲。”

    枫儿未曾料到自己一句话反而让秋姨娘更加伤感,自知这个时候不能再说,人家说怀孕心思多,还真多啊,秋姨娘刚怀孕就这么感怀了,连忙端了茶壶,说要去添茶。

    秋水则看了一眼秋姨娘靠在椅子上,淡淡出神的样子,想了想,站到了秋姨娘的身边,“姐姐。”

    秋姨娘眨了下眼,她现在心情很低落,比起不知道怀孕的时候,心理还要难受,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孩子,在没出生之前,就比别人差上一大截了。

    见秋姨娘不理自己,秋水一屁股坐在她的扶手上,又喊道:“姐姐,我知道刚才的话,你听了心情不好,可是我也没说错什么啊,本来事实就是这样嘛,若是你想改变这个事实,那就只有让你肚子里的弟弟没有哥哥了。”

    让你肚子里的弟弟没有哥哥。

    这句话乍听起来很别扭,但是秋姨娘一听却明白了,她先是坐起来看了一下外面,然后瞪着秋水道:“你不要乱说话,小心给人听到,立即给你丢出去!”

    秋水抿了抿唇,不甘心的撇了撇嘴,白眼道:“不说就不说了,我要出去走走了。”

    “你又出去做什么?”这两日秋水经常要找借口出府,秋姨娘不禁的问道。

    “去街上玩下,整天在府里,闷死了!”秋水不耐烦道。

    秋姨娘看了一下她,反正就是在府外头走走看看,问题不大,便也没说什么,找了个理由,让秋水出去,而自己,则在屋内沉思起来。

    秋水刚才说的那句话,很大胆,很冒险,但是诱惑力真的很强……

    因为脚扭到了,云卿这几日都呆在院子里没有出门,除了去谢氏和老夫人那请安外,连外院都没有去过,因为皇宫里下了帖子,将在宫中举办状元宴,而抚安伯府,受到了本次宴会的邀请。

    来送帖子的是四皇子,沈茂立即出来相迎,身后的随从将一张请帖给了沈茂之后,目光却在他身后扫了两圈。

    就在沈茂猜测他究竟在看什么之后,四皇子缓缓的开口,冰冷的语调里带着淡淡的不满,“韵宁郡君呢?”

    “小女前两日不小心扭伤了脚,正在阁中歇息,不知四皇子有何事?”沈茂听到四皇子问云卿,想了想,还是将云卿的缘由说出来。

    听到云卿扭到了脚,四皇子素来巍然不动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眼眸里划过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调,“韵宁郡君也有邀请贴,既然她不方便,便让抚安伯你转交给她吧。”

    身后的侍卫又将另外一张帖子交给了沈茂,沈茂双手接过后,再次道谢,两人并没有太多话说,四皇子也是个素来冷佞的人,送了帖子后,便转身走了。

    出了府门,上了门口的马车,四皇子坐在马车上,闭起眼眸,却想起沈茂说的话,沈云卿前两日不小心扭伤了脚。

    虽然他今日来沈府送帖子,是为了和沈府拉近关系,但是更多的,是想要看一看这位沈家小姐,那次她被箭射中之后,看他的那一眼,总让他觉得眼眸里包含了千言万语,最后都化作了那浓黑的一笔。

    他记得那日,高阁楼台,天空里灿烂的烟花瞬间绽放,浸在她双眸里,好似所有色彩都融化在其中,他的心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受,像是被看穿,又像是恨……

    他凝神静思了一会,睁开幽亮的双眸,开口道:“陈甲,去拿两盒雪玉膏,送到沈府给韵宁郡君。”

    跟在外面,四皇子的贴身侍卫陈甲心中一愣,方才他跟在四皇子身边听到韵宁郡君的脚扭到了,送雪玉膏是不是太浪费了一点,不过转而想到四皇子一直对沈府格外注意,陈甲冷声应道:“是。”

    一个时辰后,云卿拿着四皇子差人送来的雪玉膏,望着手上那半个掌心大小的药瓶,琢磨着这位皇子的想法。

    根据她的推测,沈府里有四皇子他们要的东西,但是这个东西,很难找到,或许连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否则当日便不会让人来翻寻了,而且是一样极为隐秘,且不能光明正大寻找的东西。

    那么四皇子如今送药膏来,是打算用怀柔政策,走她的曲线路线,找到那样东西吗?

    她嘴角微微浮起一抹笑容,目光里带着淡淡的讽刺,可惜啊,连她都不知道,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又在哪里,若是走这路线,还真让四皇子亏了两瓶上好的雪玉膏,这可是好东西。

    就在这时,却听到窗外一阵声音飘来,“什么好东西,竟然让我们韵宁郡君看的这么满脸带笑呢?”

    云卿闻声立即顺着声音所来的方向看去,但见左侧的窗台上坐着一个人,一身白衣如雪,明明斯文清华的色泽,却因为宽大的衣袖,和松散的衣领,生生穿出了风流和慵懒,高大的身材将窗口衬得狭窄了许多,一张逆着日光的容颜可说是华秀绝伦,唇角带着一抹笑容,狭眸里光芒莫辩的睨着云卿。

    好了,御凤檀又来了。

    大概是有前几次的闯入,云卿心中已经有了抵抗力,见到突然出现的御凤檀,眼底也只有一瞬间的惊讶,转瞬菱唇便带上了一抹柔和的笑意,“世子真是喜欢另辟径路啊。”

    她暗讽御凤檀好好的门不走,偏偏要从窗子那来,御凤檀坐在窄小的窗台上,姿态仍然闲适,眉梢里带着三分倨傲,似乎对云卿方才的话很是满意,“偶尔不走寻常路,才可以看到沈小姐独自出神发呆的样子。”

    听这话,就知道,御凤檀刚才只怕在窗外呆了好一会了。

    她淡淡的一笑,语气里微带调侃道:“世子可是欣赏够了?”

    这样的语调让御凤檀的心情明显好了些许,目光落到她手中的雪玉膏上,长腿一跨,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直接走到云卿面前,将那两盒雪玉膏拿了过来。

    “这是四皇子送的吧。”御凤檀微微一笑,语气似乎很和润,又有些冰冷含在其中。

    云卿也没想要瞒他什么,而且她有一种直觉,御凤檀出现在这里,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也许他早就知道四皇子送了药膏过来,才特意过来的,“他送帖子过来的时候,从父亲口中得知我扭伤了,差人送过来的。”

    “雪玉膏,他倒是挺舍得的嘛,这样的好东西,也送给你。”御凤檀浅浅弯唇,狭眸里的光泽一瞬间的冷意,顿了一顿,抬头望着云卿,笑道:“你猜,我想把这雪玉膏,怎么处理了?”

    从一开始,云卿就听出御凤檀语气里的淡淡不虞,虽然御凤檀总是浅笑,可是他并不是什么循规守矩的人,也是一个霸道的人,目光从雪玉膏上挪到那双华艳的眸子上,云卿抿唇道:“要丢,就丢远一点吧。”

    她竟然看出自己想将这两盒雪玉膏毁掉的心情,御凤檀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是被云卿猜到,他又觉得不大好玩,低头看了看,唇角咧开,伸出笔直修长的食指摇了摇道:“不,你猜错了,若是丢了,那就浪费了,这雪玉膏对扭伤可是最有效果了。”

    明明方才她还感受到御凤檀对药膏的不喜欢,接下来御凤檀的举动更让云卿瞠目结舌,他直接撩袍坐在榻边,将云卿的右脚拉到他的双腿上。

    “世子,你要做什么?”

    “帮你擦药!”御凤檀轻轻的笑道,手指飞快的将云卿的布袜拉下,露出一只莹白小巧的玉脚,小而纤细,好似玉雕琢而成一般,只是,御凤檀的眼眸微微一深,看到脚踝上那尚未完全消去的淤青,目光里弥漫上了冷意。

    云卿脚上的袜子被脱,一股冷意便对着她袭来,她下意识的将脚一缩,却被一直温暖的大手一把握住,温热的气息接触到脚底的肌肤,本能的让云卿放松了一点。

    “不要乱动,否则,我等会脱的可不一定就是袜子了。”御凤檀浅浅的笑语在屋内显得很好听,声音微微带着慵懒,又有着磁性,从云卿所在的角度看去,可以看到他散落在颊边的几丝长发,凌乱中带着迷惑人心的邪魅,还有狭眸中细碎绵长的笑意,明璀耀人。

    她似乎被蛊惑了一般,任他将药膏放在手中揉开,然后力道均匀适中的在脚踝处推拿。

    空气中渐渐浮上了药膏里的青草香味,脚踝处一下下的被按摩,热力和药力好似从脚部的肌肤,蔓延到了四肢,云卿目光微微带着迷茫的神色。

    她的脚被他握在手中,其实心内应该是很生气的,可是不知怎么,看着他认真,又仔细为自己推拿的样子,莫名的就有一种温暖的感觉,脚踝处的温度好似也传到了心中,心头有什么东西,如同被推开的药膏,一点点的融化。

    “他送的药膏,原本我是不想给你用的,转念一想,丢了吧,也浪费,雪玉膏是皇后特制的,除了四皇子,只怕其他人也没有,对这种扭伤效果最好。”御凤檀手上的动作很轻柔,口中的语气更让人心跳失去频率。

    云卿听他这么一说,微微一惊,原以为雪玉膏很珍贵,没想到还是皇后专用的,所以只有四皇子这个亲生儿子,皇后才会给他,挑眉道:“那我岂不是要很感谢四皇子了?”

    御凤檀却是抬头望着她,语气微冷,“若不是为了让你的伤尽快好,我才懒得用他的药膏,你要是感谢他,我就把药膏擦掉,然后再去买一瓶,重新给你凃我带来的!”

    男子的脸上带着迷蒙的色彩,薄唇微微扬起,两颊因为笑而显得有着鼓,看起来像是在赌气,而他的确也是有着赌气的成分。

    他定定的看着云卿,似乎在等她的回答,只要她说谢谢四皇子,他就准备撩起衣袍,将刚才凃上的药膏擦掉。

    他的眼神戏谑里又带着认真,让云卿心头微颤,不知不觉有些心软,这个男子看起来明明很随意,为什么有的时候,又这么霸道和孩子气呢。

    她微微叹了一声,像是哄孩子一般,“应该感谢你,因为你没有丢掉四皇子的药膏,又替我凃了药膏,对不对?”

    “这才对,我这么劳心劳力,总算让卿卿你记住我的功劳了。”御凤檀凃好药膏,帮云卿将袜子穿上后,依旧将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

    云卿假装没有听到他那亲密的称呼,试着抽回右腿,却被他一拉,反而将两人的距离拉的更近,身子由于力量关系而向前倾倒,差点撞上御凤檀的手臂,而御凤檀则干脆长臂一伸,竟然将云卿身子也提带到了他的腿上。

    这一下,两人的距离是避无可避的亲近了,她的臀坐在他劲瘦的腿上,隔着衣料依旧能感觉出来腿上肌肉的力量,云卿的身子不由的绷紧,转头想要让御凤檀放自己下去,谁知,却正好对上他那张无限放大的俊颜,那双琉璃灿灿的眸子正好对上她微愠的眸子,一时到了喉咙就要说出的话,卡在了那里,不上不下,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滞,不由的想要逃开这让人心头发慌的距离。

    御凤檀望着离自己只有一寸距离的丽颜,闻着咫尺之间散发出来的馨香,看着那双瞪大的,里面带着茫然,带着无措,带着惊讶,还有星星点点他看不明白的水润双眸,整个人仿若被一种隐形的魔力所吸引。视线往下移动,从绝丽的凤眸,到秀挺的鼻梁,最后停到了微微张开的水润红唇上,只觉得这一刻心跳都失去了往日的频率,飞快的在胸腔里蹦跳,高喊:“亲她啊……亲她啊……”

    于是御凤檀双手一动,将云卿抱在怀里,对着那曾在无数个夜晚里,让他魂牵梦绕的菱唇吻了下去……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13:21
083 状元宴


    云卿突然被他搂住,但见他眼眸里透露出的来的暗沉情韵,还有压下来的脸庞,她呼吸都几乎停滞,反射性的抬起手,挡在了自己和他之间。

    御凤檀的唇一下压上了一处馨香的肌肤,却没有想象中的柔软和甜蜜,他睁大双眸,看着眼前如青葱般的五根手指,哗的一下拉开了距离。

    怎么亲到的是手啊?

    不应该是那粉粉嫩嫩,诱人至极的唇才对啊?

    他眨了眨眼,问着云卿,而云卿也同样眨了眨眼,望着男子面上的失望和沮丧,还有微微嘟起,好似在控诉她这种行为是极端不人道的唇,面上不知不觉带上一抹狡黠的笑意。

    望到面前少女嘴角的笑,御凤檀嘴角斜勾,抬起手来,一把抓住云卿的手,温柔的再次在上面印下一吻,抬起来的狭眸里光芒潋滟,“原来云卿喜欢我亲你的手啊!”

    嘴角的笑一下固住,看着男子手中握住的自己的手,离他红色的唇只有一寸不到的距离,他的呼吸散落在手背,仿若每一个毛孔都浸润了淡淡的檀香味,云卿的脸一下就红了,从脸颊到额头,再到耳背以后,都是浓艳的红色,将牡丹一般的容颜染上了晚霞一般的色彩,她试着抽了抽手,却抽不回,有觉得浑身无力,好似手心都被男子手中的热度烫的发软,只有开口反驳道:“谁喜欢你亲手了!”

    御凤檀欣赏着眼前这一幕的美景,淡淡的日光撒进来,不强不弱的渲染了一室明媚,他稍稍握紧了手中的雪白的柔荑,嘴角似笑非笑,但语气明显促狭道:“还说没有,刚才可是你自己将手送到我唇边的哦。”

    御凤檀说着,不顾云卿的困窘,还故意再次握起另外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唇边,喟叹般道:“卿卿这般主动,我不能拒绝这般盛情了。”

    啪的一声,红唇这一次印在了云卿的手心。

    极轻,极柔的印上一个吻,然后将她的手平摊,从五指慢慢的抓成一个拳,推送到云卿的面前,“好好收着。”

    比羽毛还要轻,比烈火还要烫,比水还要柔。

    云卿只觉得手心里的感触变得十分奇怪,微微发愣,看着眼前的男子,一双狭长绝丽的沉黑眸子里春意荡漾,似笑非笑的俊美容颜上无匹认真,宛如无双明珠散发淡淡光彩,光影从他肩上跃过,将那双眸子深处照的深情又诱惑。

    云卿只觉脸更烫了,便是心都有些不同于往日的频率。

    两人就这般对视着,她坐在他的腿上,她的另一只手愣愣的盖在被他印了一吻的手上,好似握着一颗诚挚跳跃的心,不敢松开。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流翠在外头好似听到有什么动静,几分担心的唤道:“小姐,你还好吧。”

    随着话语声,这瞬间宁静到暧昧的气氛霎那崩裂。

    云卿双脚立即跳在地上,从御凤檀的腿上挣脱,然后往后退了三步,站定在离男子一尺距离的地方,再沉稳的开口道:“没事,不要打扰我。”

    流翠听了一会,的确没什么奇怪的动静,这才走开。

    而御凤檀则是长臂一伸,吓得云卿往后又是一退,御凤檀见她恍若被猎人追赶小兔子一般的反应,低声的笑了起来,“别慌,地上凉,我给你拿鞋子。”

    云卿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跳下来的时候,脚上只着了一双布袜,不说不觉得,此时方觉得有凉意从脚底板上传来,立即接过御凤檀递来的一双绣鞋,背对着御凤檀,套了进去。

    御凤檀看着背着自己穿鞋的少女,嘴角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笑意,刚才云卿对他的动作并不像以前那般的抗拒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之间又走近了一点。

    这般一点点的侵入云卿的生活,一点点的让她习惯他的存在,最后将她变成自己的,他一个人的。

    云卿将脚套进鞋中,不知道身后的男此时在想什么,不过想来也不会想什么好东西就是了,可是不得不承认,刚才她的心神都被御凤檀带着走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就觉得有点不敢再面对他。

    “鞋子还没穿好吗?我还有其他事要跟你说哦!”御凤檀看出面前少女的窘态,自己刚才那一番举动也差不多让她觉得害羞了,为了不让气氛变得这么僵持,他还是要扯些其他的话题,让云卿放松,不然的话,下次见面可真的会尴尬了。

    “你有什么事?”软糯的嗓音里有着一点戒备,似乎在想御凤檀是不是又有其他的诡计,但是听他的声音却是有着一抹正经在里面,云卿终于转过身来,看到御凤檀半靠在她的美人榻上,一手支着下巴,手肘支在缠枝紫莲的软靠上,长发如瀑布流下来,方才因为两人接触,而让他的衣领有些敞开,露出一点白皙的胸膛,与暗金衣领纯白大袍相互映衬,那种纯到无尽便是妖的感觉,就在这一霎那绽放出来了,云卿只在心中骂道,妖精,黄小妹果然没说错,这就是妖精。

    御凤檀此时心情很好,似乎看穿了云卿心中所想,又不说穿,唇角含笑道:“从昨日起,外面就有流言传出,你知道吗?”

    说到这件事,云卿的思绪收了回来,轻声点头道:“是关于韦沉渊状元之名是靠作弊而来的这个流言吗?”

    “看来你对韦沉渊的事情很关心嘛。”御凤檀稍稍坐起了身子,狭长的眸子流露出委屈,还带着一丝哀怨。

    云卿转开头,对他撒娇视而不见,坐到另外一张椅子上,“你今天来,是有什么关于这个流言的消息要告诉我吧。”

    御凤檀点头,言语里都是赞赏,“不过呢,我首先还是要来看你的脚伤,其次才是来说这个消息的。”他还是首先说出事情的优先级,然后接着道:“你知道这个流言是从哪传出来的吗?”

    “四皇子。”云卿这一次连疑问的语气都没有,之前韦沉渊来和她提过,四皇子想拉他入阵营,不过他没有答应,事情隔了一段时间,突然传出这样的消息,十有就是四皇子扯出来的。

    对于她能猜到这点,御凤檀并不奇怪,早前他就发现,韦沉渊和云卿之间关系很好,依照云卿的聪慧,岂能不知道四皇子曾想拉拢韦沉渊的事,“没办法,谁让当初主考官是五皇子的人呢,韦沉渊是他的门生,自然和他走的近些,四皇子为人刚戾,一个不服从他的寒门学子,他当然不喜欢。”

    说完,他轻轻一笑,声音慵懒,宛若玉器裹在棉花里,华贵中带着一股懒洋洋,狭眸一转,潋滟的眸光落到了桌上一处,停了下来。

    云卿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到桌上的那张状元宴,顿时明白了御凤檀的意思,于是嘴角轻勾,食指和拇指捻起那张帖子,举起道:“先传流言,然后再到状元宴上来将此事说出来,一旦成功了,韦沉渊这一世再也不要想踏入官场了。”

    云卿顿了顿,转过头看着榻上的男子,眼底流露出一丝浅浅的光泽,“不过,我想,四皇子一定是拿了什么把柄,否则不敢如此有自信。”在明帝面前状告状元,当然不是凭着一言两语就可以做到的,如果没有真正的证据,又如何能告倒呢,四皇子不是鲁莽之人,不会行这样冒险的事情。

    “那是当然。”御凤檀看着云卿带着自信的双眸,极为赞同的说出两个字,然后坐了起来,走到云卿的身边,手指落到那张帖子上,轻敲了一下,视线落在云卿的面容上,深邃幽远,“韦沉渊是个人才,明帝很欣赏他,也打算重用他,但是,古语有云: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他如今就是那林中的秀木,以后会面对无数的困难,而这个状元宴上,他将会遇到第一个困难,若是这个也不能好好处理,那他要么就卷着铺盖回去,要么就不要再想做纯臣,朝廷,远比想象中的险恶。”

    御凤檀很少如此认真的说出一段话,而话语里隐隐包含着一股严厉,这样的严厉听起来似乎是对韦沉渊的轻视,实则是对韦沉渊包含着欣赏。

    云卿知道御凤檀很少插入朝政之事,但是很显然,这位世子爷并不是不懂,而是不插手,否则也不会一出手便让陛下封得个镇西大将军,只怕他私下里,也接受过各种拉拢吧,而至今从未听到他偏拢哪个阵营。

    今日所说的话,也应该是要转告韦沉渊的。

    就在云卿在想着御凤檀难得见到的认真一面时,忽然御凤檀弯下腰来,语气一变,轻飘飘又十分认真道:“我知道你关心他,所以才提醒他的,你让他早点做好准备,想一想,到时候怎么到殿上去应付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要到时候出了事,又让你跟着担忧。”

    这人简直三句都不离甜言蜜语,云卿不由的瞪了他略微倾下来的身子,“知道了,你说话我听的到,不要靠这么近。”

    “近,哪里近,这样才算近。”御凤檀狭眸稍弯,温柔里夹杂着调戏,往云卿的方向又前进了一寸,逼得云卿就往后一退,就在云卿觉得他要再前倾一寸的时候,他忽然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低头看了一眼她半垂的右脚,“注意脚伤,不要弄伤自己了。”

    说完,便站起了身子,如同一阵清风,从窗口掠了出去。

    而云卿紧张的心脏才在这一刻放松了下来,就连空气也觉得如今的比较流畅,没有那股让人心肺紧张的淡淡檀香味,收回方才后退撑着的手臂,看着掌心,却想起刚才被他印在这的一吻,顿时觉得浑身发烫,好似那人柔软朱红的唇还印在上面一般,拿出帕子就要去擦。

    粉蓝的帕子举起来,对着手心却有些落不下去,仿若总想起那人说的,“好好收着”,又觉得自己实在太过认真,一个虚无的吻而已,什么收着不收着,微微抓紧手心,暗自笑了笑。

    不过手心的吻印是小事,而状元宴上将要发生的事,才是大事,若是像御凤檀所说的那样,四皇子掌握了证据,才能有把握在状元宴上将韦沉渊打入深渊,那么这个证据,便是此次的关键。

    想到这里,云卿站了起来,唤了流翠进来,“备车,我们去韦公子住的地方。”

    到了官舍中的一处院子里,马车停了下来,此时韦沉渊刚从朝中回来,听到云卿来了,官服也没来得及换,便出现在了门前。

    进了屋后,云卿也不说他话,直接将话题转到了关于流言的事项上,“最近关于你的流言,想来你是清楚的吧。”

    “是,听过了不少。”韦沉渊端了两杯水,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给云卿。

    云卿接过水,抬头看着韦沉渊,但见他眉间淡淡,并没有一丝忧愁,似乎在知道外面流言满天飞也丝毫不在意,这种不在意,是取决于内心的一种自信,看来他对事情定然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次流言必然不是无端而传的,状元宴上,大概就会有人将这事提出,届时对你将会有重大的影响。”

    听完云卿的话,韦沉渊抬起头来,清隽的容颜上带着一抹清浅的笑意,双眸望着云卿带着些许担忧的目光,这个少女,从在乡下相遇之后,一直对他和母亲照顾有加,到了今日,也同样是真心为了他的事而担忧的,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心里很坦然,觉得她是可以信任的。

    于是他的笑便越发的温和,“他们传出这个流言,也就是等着这一天了,状元宴上,王公贵族皆在,一旦这罪名成立了,那以后,我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韦沉渊的声音很平和,这样的平和让云卿了解到他知道这件事的起因,微微沉吟了一下,道:“你知道,他们手中的证据是什么?”

    韦沉渊点了点头,两道不浓不淡的眉毛微微的拱起,像是自然而然带上的嘲笑,在眉宇间荡漾开来,手指在杯口上抹了一下,抬头道:“你且不要担心,这事我已经知道如何处理,不会这么轻易就给人打倒的。”

    他的声音很清,很脆,映着两只幽黑的眼,给人一种很安定的感觉,然而眼眸深处,闪耀着的是谋略的光芒,睿智灿烂。

    云卿想起上一世里的他,短短几年,就坐上了正二品官员的位置,这在整个大雍,绝对是独一无二的,而这一世,这个少年也用同样的成绩证明了他的才学,云卿知道,有些东西,他不方便现在就说出来,或者准确一点说,韦沉渊似乎还想给她个惊喜。

    她便也不再强求,这是属于她和韦沉渊之间的那种默契,两人之间似友似亲,却比任何一种都要来的亲密,就像韦沉渊从不跨越的去问她为何能一再笃定,就像是预言一般去说出某些事情,他们相互尊重。

    她唇角含笑,看着韦沉渊信任的点头,“那就等状元宴时,看你如何漂亮还击了。”

    “一定。”韦沉渊举起茶杯,好像敬酒一般,与云卿这么一对,然后喝下,双眸里锐光默默的流淌。

    到了状元宴这一日,云卿随着沈茂,打扮一番后,便去到了宫中,这是她第一次到宫中,京城的千金小姐并不熟识,进来之后,但见到处都是珠光宝气,装扮的华丽的夫人千金们。

    贵族的圈子虽然大,但是每日里消息传递都是极快的,她们都知道今日受邀的会有哪些人,每日里的话题都在转变,而今日便是在悄声谈论一人。

    “今日宴会,那个韵宁郡君也会来吧,怎么还没看到她的人影呢?”一个夫人好奇的往门口望去,想要看看,口中的人怎么不进来。

    旁边的夫人们听了,眼底也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抚安伯自来京之后,也很少在贵妇间走动,她们没有看过,在心中暗自揣测。

    威武将军夫人却是捂着嘴笑,口中带着浓浓的嘲讽道:“能有什么好看的,一个商人之女而已,满身的铜臭味,还能如何,等会进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丢人现眼了!”

    礼部尚书的夫人却是轻轻一笑,“也不是如此说,到底她救了陛下,封了韵宁郡君,如今也是三品的封号了,她父亲又为北方赈灾出钱出力,也得了个抚安伯,也是伯爵之女了。”

    “封了韵宁郡君又如何,还不是商人之后,难道有了个封号就真的是贵族千金了吗?也不知道等会进来,看到这里金碧辉煌的,会不会想动了念头,将这金子银子全偷了,搬到家里去!”威武将军夫人嗤笑了一声,语气里充满了对韵宁郡君的不屑,这种极端的情绪引来其他夫人侧目,毕竟心内再怎么瞧不起商户,她们还是不会在这样的场合,如此直接明显的表露出来的。

    何况抚安伯府如今正受圣眷,如此刻薄的话传到上头那位耳中,也不太好吧。难道韵宁郡君和威武将军夫人之前有过过节?可是并没有听说过威武将军夫人,和那位韵宁郡君见过面啊。

    礼部尚书夫人惊异的看了她一眼,不过淡淡的一笑后,将目光转到其他的地方,恰好望见门庭前一个宫人正引导着个面生的少女进来,提声道:“那位千金,好似是第一次看到。”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13:38
084 手下败将


    顺着她所说的方向,其他夫人也都看了去,只见宫人身后,少女双手交错在胸前,面上表情淡淡的,羊脂玉一般柔玉晶莹的面容上,一对凤眸灿灿生辉,点缀着整张妩媚艳丽的容颜,却不显得轻浮,反而生出一股端庄的贵气,行步之间如同莲花盛开,步履袅袅,而身形蔓蔓,腰间织锦的香荷色宫绦上系着的压裙玉佩顺着顺滑的裙摆压下,纹丝不动。

    单从一个步姿来看,便是如画如莲,端端的贵族千金的优雅从容,待行到面前的时候,那宫人微弓了身子,恭敬道:“韵宁郡君,请。”

    此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原来这位就是刚才她们在议论的少女,她们看着少女对着宫人浅笑回礼,然后走向座位,一时心内的惊讶都溢于了言表。

    郡君是皇帝亲封的封号,所以在场的夫人,没有品级,或品级低于三品的皆要起身行礼,云卿笑着回礼,不管是回同级礼,还是给人行礼,动作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也不少上一分,便连笑容都如沐春风一般,让人觉得舒服惬意。

    世人看人,首先看衣着,而这些世家的夫人们,她们不仅看衣着,还看气质,一个人气质的好与坏,便决定了在她们心目中的印象,若是衣着再美,而人粗俗不堪,在她们心中,只会落得个泥人穿金的评价而已。然此时,显然云卿在她们心中这两样都打到了满分。

    “真是不看不知道啊,若不是知道她是商人之女,说什么我都不相信呢。”

    “是啊,那礼仪动作,真正是优美,像是打小就学起来的。”

    “这个我倒是听说了,沈家先祖,以前也是个贵族,听人说,沈家的规矩比起官家也小不得多少。”

    “啧啧,难怪,难怪了,还生的这样的好样貌……”

    安玉莹坐在一侧,听到那些夫人对云卿的评价,目光里带上一丝恨色,这个沈云卿,出来便夺得众人的赞叹,靠着外表就骗了这么多人,真是让人不气恨,就连御凤檀都被她这点表象给骗了,以为她真是什么好东西。

    宁国公夫人坐在女儿的旁边,也看到了云卿,那少女进来,便如同一朵牡丹绽放在众人之间,虽然花蕾半开,可那容光依旧能吸引人,最让人觉得难得的是,她明明艳丽到夺目,气质却偏偏温和婉约,但那两只凤眸,却是清浅如水,淡而无温,这样维和的三种感觉奇异的融合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的魅力又上了一层。

    的确是个吸引人的女子,女儿说的话,倒没有假,虽然做母亲的偏爱自己儿女,但是内心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韵宁郡君比起自家女儿来,分毫不差,只是看起来,眉目间稍许有些熟悉,她心中微异,倒是没多想。

    她转头望着安玉莹,正好看到她愤恨的双眸,方才审视的目光便变得柔和,“玉莹,你不必如此,记得娘跟你说的吗,她和你没得比的。”

    听到母亲的声音,安玉莹这才收回目光,看着一脸慈爱的母亲,紧紧皱了眉头,语气里含着怨恨道:“你看她多会装,一来就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不过一个商人之女,也装成这千金小姐的模样。”

    宁国公夫人皱了皱眉头,不赞同的望着女儿,平日里秀丽温和的女儿,肯定不知道,自己此时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过分的表露内心的情绪,但是双眸中,却泄露了所有愤恨,她语气加重了一些,“她会装,那就是你不会了,所以你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去害她,反而让自己在瑾王世子面前丢了脸。”

    宁国公夫人是恨女儿太过鲁莽,那种小招数何苦要用出来,到底是少女心,一遇到御凤檀的事,就变得格外心急了。

    被母亲用这种略微带刺的语气一说,安玉莹略微收敛了一些,可是望着在人群中,被瞩目的云卿,心内仍旧很不舒服。

    但是她的不舒服,影响不了任何人,那些夫人还是愿意和云卿说上两句,不为那圣眷,也可以看看这位新晋得封的韵宁郡君人品谈吐如何,心中好有个初步的印象。

    一时有夫人想起之前威武将军夫人所说的话,都想起她之前说云卿的那些话语,可谓是字字阴毒,损坏形象,如今事实摆在面前,可笑她嘴碎,又庆幸自己没有跟着一通嚼嘴。

    就这样的气派,走出去,谁会知道之前是个商人之女,就算说是公主,只怕也没有人会怀疑,何况还生的那样的天姿国色,真是让人没得挑剔了。

    那夫人侧头看她,见她还在座上,故意道:“怎么还不过来行礼呢?”

    威武将军夫人乍一看到云卿,也有些惊讶,本来以为看到的会是一个披金戴银,绫罗绸缎挂满全身,或者是个畏畏缩缩,被宫殿气势震慑住的少女,谁料竟是这般得体大方,知道方才那番言论,肯定让这些夫人小姐在心头暗地发笑了,可是自己虽然是将军夫人,可到底不如郡君之封位,只是她怎么肯就这么站起来,便抬头望着云卿。

    云卿从那片夫人的反应中,便可以看出,这位小眼刻薄的夫人,方才一定是在这儿说了她什么,所以在她进来之后,这些夫人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之后,又都将目光听到这位夫人身上。

    此时这位夫人望着她,是想要她表示无需多礼,就这样不让她行礼吗?可惜,她并没有兴趣做一个圣母,于是脸颊带着笑容,同样以非常温和的笑容望着威武将军夫人。

    威武将军夫人看着众人的目光都停到了自己和云卿的身上,知道这礼,是不得不行了,满脸不情愿的站了起来,走过去行了一个礼。

    因为不情不愿,这礼自然行的也就非常讲究,礼部尚书夫人对她刚才那番言论十分不喜,此时便淡淡的笑了,“夫人这礼仪,似乎也不怎么到位嘛。”

    这话刚好映衬了之前她说云卿不懂礼仪,四处乱看,还想偷金银的话,这些夫人岂会听不懂的,个个都捂着嘴,偷偷的斜觑着威武将军夫人,暗暗发笑。

    云卿神情一点变化都没有,似乎不知道这些夫人在笑什么,这让站在不远处望着这边的四皇子犀锐的双眸中带着一丝考量的意味,沈云卿,可不是个简单的女子,早在扬州时,他就知道,她的性格里有着坚毅和拼搏,胆大心细,在父亲下落不明的时候,一手顶起整个沈家的担子,按理来说应该是个泼辣爽朗的女子,可是此时看去,只觉得一举一动,皆称温婉和秀,根本就看不出她曾经做过那样雷厉风行的事情。

    就在这时,斜里却出现了一个少女,在威武将军夫人脸色难堪的时候,袅袅婷婷的走到了众人面前。

    她的秀发如云雪堆积,上插着一支绿松石点翠簪子,坠下三条长短不一的琉璃水滴,娇美的面容上带着堪称完美的笑容,一身水蓝的长裙上罩着一件天蓝的短袄,俏丽中有着清新,也是千娇百媚的美人。

    只见她走过来后,便先行到威武将军夫人身边,声音柔和的唤道:“义母。”

    眼看又是一个眼生的少女,众人当下凝目看去,只见威武将军夫人将那少女的手肘轻轻握住,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眼睛却是望着云卿,语气里充满了自信道:“忘了跟各位介绍一下了,这是我和夫君收的义女,凝紫,跟各位夫人打下招呼。”

    韦凝紫盈盈玉立的走上前,一一与各位夫人行礼,那些夫人里倒是有些见过她的,不由的问道:“你不是韦家的女儿,韦凝紫……”

    说到一般,好似一愣,然后转头看着威武将军夫人,张着口睁大眼睛道:“你家夫君,也是姓韦,难道?”

    威武将军夫人微微一笑,细小的眼睛因为笑容显得更加小,几乎只剩下一条线那么大,“是啊,各位还不知道,我家夫君便是凝紫父亲的哥哥……”

    威武将军夫人在同各位夫人介绍,而韦凝紫则行完礼,走到站在一旁,并没有像其他人围着威武将军夫人的云卿。

    从一出来,她就看到云卿了,不管有多少人,她都很容易看到云卿,不光是云卿本身的夺目,还有的便是她对云卿存在那种浓厚的恨意,能让她在一群人中认出她来。

    韦凝紫走到云卿的面前,微微抬起下巴,笑容完美,“韵宁郡君,是不是很意外我还没死?”

    自她出来,云卿一双清透睿智的双眸中神色便没有一分的改变,依旧是那样笑意盈然,看着走向自己的韦凝紫,她轻笑了一声,笑声像是雪玉撞上冰面,清脆又悦耳,落在韦凝紫的耳中,却分明听出那笑声中所包含的轻视。

    韦凝紫微觉恼怒,但想云卿此时笑而不语,当即是心中有些慌乱,用笑来掩饰心内的想法,不由的又道:“怎么,你难道不意外?还是已经意外到话都说不出来了?”

    望着面前如花容颜上一双带着嫉妒光芒的眸子,云卿的笑容渐渐的淡了,换上来的是一种浓浓的嘲讽,就连眸中都是不屑和轻视。

    “韦凝紫,我需要意外什么?是意外刚刚因为军功被封为威武将军的,当初因为一时之气冲去军营当兵的叔叔,把你从扬州带到京城,收为了义女?还是意外你让人故意接近秋水,然后给秋姨娘下假孕药,想引起我家中内乱?或者是说,意外你今天会在状元宴上出现?”

    云卿的语调轻飘飘的,音色并不大,却让韦凝紫的双眸越睁越大,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叔叔的事情,京城的人知道的也不多,当初父亲曾和她提过,以前有一个兄弟,但是因为在家中和父母不和,一怒之气便离家出走,这些年都没有消息,结果在今年,却意外传来,他在军中立下军功,斩下敌人元帅的头颅,被升为了威武将军。

    因为当初闹的太凶,祖父不许任何人提及这位叔叔,所有京中的人知道的少,便是回来,也只以为是个韦姓的人罢了。

    这一切,云卿竟然全部知道,因为过分的震惊,韦凝紫说出来的话有些打结,“你,你如何知道?”

    云卿斜觑了她一眼,那一眼仿若在看一个永远的手下败将,那种轻视深入骨髓,“因为你自以为聪明,想要挑起我们沈家的内乱。”

    “你,秋水是你故意安排的?”韦凝紫本来也是极为有心计的人,思虑一番,自己被救之后,因为一身伤痛,一直都在家中静养,便是京中都无人知道她回来了,唯一暴露自己的机会,就是秋水那一个环节。

    她睁大眼眸,看着云卿,看着她唇角的笑意,明明那般的柔和,却让她浑身发冷,从骨子里发出一种寒意,“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到了京城。”

    云卿默默的看着她笑,看着她在自以为得胜后,那种万般失措的样子,韦凝紫说的话是对的,但是只对了一半。

    当日韦凝紫丢出了沈府大门,其后她得知韦凝紫被人救走了,而且在扬州消失了,她是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出手,但是她却知道,韦凝紫对沈家一定恨之入骨,因为恨,所以会寻找一切机会来害沈家。

    而随着沈家搬迁到京城,云卿在心内分析过,韦凝紫若是被人救了,那么最可能就是被京城的人救,大部分可能在京城。

    而现今沈府里的人都被大洗牌,留下来的都是比较信得过的下人,对于韦凝紫的事情都心有余悸,韦凝紫想要找到能利用的人难以找到,而秋水的出现,正是给韦凝紫了这个机会。

    “你接近秋水,想从秋姨娘开始,挑起我沈家内乱,你自以为自己聪明无双,一切所为都无人知道,可你却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在沈家出现你这么大背叛者后,还让秋水那样的人住进沈家,因为我想知道,你究竟隐藏在哪!”

    “而你,也不负我所期盼,在看到秋水这么一个大的漏洞时,就开始下手了,会在沈家一到京城就迫不及待的攻内部的人,不会是别人,只会是你,你,韦凝紫,在你认为自己还隐蔽的时候,其实我已经全都知道了,我不需要意外,一点都不需要。”

    云卿摇着头,语气从容,像是在看戏,最后说出一番总结的话语,对戏子的演技做着评论。

    韦凝紫顿时脸色煞白,她以为自己在暗,以为自己才是在背后操纵一切的人,却不知道,原来这只是一个引君入瓮的局,不知不觉她自己已经暴露在了明处。

    她抬头看着对面天姿绝色的云卿,心头又愤恨,又有一种不甘,难道她总是斗不过沈云卿吗?她不相信。

    韦凝紫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刚才被打击得几乎崩溃的心再次重建了起来,虽面色惨白,却仍然展现出一番自信得意的神采来,像是要像云卿证明她没有输。

    “便是这样又如何,如今我是威武将军的义女,叔叔很疼爱我,比起你来,我也不差,你是不是很后悔,当日将我送官府去还了事些?”

    “送你去官府?不,留着多看看你的戏,似乎更有乐趣。”云卿随意的一笑,若不是当初家中刚升了抚安伯,为了避免传出一升官就苛待亲戚的话来,她早就送官府了,不过如今看来,当时送去,只怕这个什么威武将军叔叔,也会将她救出来的,还不若打个八十大板来的痛快。

    御凤檀靠在花园一边的亭子上,手中捻着一朵新开的桃花,放在鼻下轻轻一闻,香是香,可是没有卿卿身上的香味好闻啊。

    他唇角微微一勾,狭长的眸子里流光溢彩,透出一丝深藏的骄傲,方才韦凝紫和云卿的对话,他一个字都没漏的听到了耳中,轻叹了口气,韦凝紫,就你这样,怎么和卿卿斗呢。

    当初他陪着秋姨娘去找秋水的时候发现有人跟在身后,当他抓到那个人的时候,发现却是卿卿府上的一个车夫管事,询问下才知道,原来是大小姐一直让他跟紧秋水的,那时候,他就知道,小狐狸早就在下棋了。

    御凤檀将桃花又放在鼻子下闻闻,什么时候卿卿才可以把对这些人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他身上来啊,他拿着花,顺手一抛,转身看到隔着亭子不远处,四皇子正负手站在亭中,鹰隼般锐利的双眸里带着亮光,刀刻的五官凝肃,望着一个方向。

    而那个方向,正是云卿和韦凝紫站的方向。

    有宫人来请,状元宴开始的时间已经到了,云卿不理会韦凝紫的脸色究竟有多精彩,在宫人的引导下,朝着大殿走去。

    大殿宏伟壮观,可容得下数百人在其中,此时殿中铺着厚厚的大红镶金边的地毯,梁上挂着各色的彩绸,十二根圆形柱子上雕着龙腾虎跃,青鸟飞云图案,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一入大殿,便觉得一股暖气迎面而来,驱散了春寒的潮冷之气。

    大殿的正中央摆放着皇帝坐的龙椅,旁边两张略小一些的红色椅子,分别坐的是西太后,和皇后,下首的妃嫔按照各自的妃位,排列下去。

    从君位上来,便是臣子的座位,因为这是为状元特意而设的宴会,所以有一张椅子,摆放在稍微离圣座稍近的地方,显得对状元的格外看重。

    接着便是左右两边各自按照官员和夫人的品阶坐下,各家小姐便和母亲一起入座,谢氏并没有来参加宫中宴会,所以她是按照自身的品级,坐在了中间的位置,而韦凝紫和威武将军夫人则坐在靠下的地方。

    自和云卿说过话之后,韦凝紫的脸色便有些发白,虽然极力掩饰,还是显得有点心不在焉,而云卿则对她毫无兴趣,左右两边的夫人小姐,都在和她说话。

    而安玉莹的目光则停留在对面的御凤檀身上,但见他举杯喝酒,神情仿若游离在宴会之外,依旧是一副慵懒的模样,半垂着狭眸,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如同一副美丽的浓彩墨画,偶尔流溢出来的光彩,不经意间让人心潮澎湃,只暗恨这光彩为何不是独独为她一人。

    四皇子则坐在上首的位置,表情冷峻,看着下方所有人,一语不发,浑身的冰冷气息,便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散发着生人莫近的气息,只是偶尔抬起的眼眸,在众人身上划过,独独在耿佑臣身上的时候,停的稍微久一些。

    耿佑臣与四皇子对视一瞬,微不可查的点了点下颌,然后移开目光,这一切都没有逃过云卿的双眸,将这两人暗中进行的交流收于眼底。

    她微微一笑,状似无意的目光,耿佑臣却注意到了,可以说,从云卿进来之后,他就一直在注意对面这位绝色的郡君了,暗叹不管何时看到她,都只觉得明艳不可方物,见过这么多女子,始终觉得沈云卿是最经得起打量的,初看便是眉目华艳,再看便觉慧秀难言,然而一转身,又可见她双眸如云如雾,作为男人,这样的女人,始终值得娶回来,便是不爱,收藏在家,作为妻妾中的一员,也值得骄傲。

    他看的入神,却觉得侧面有两道冰冷的视线,宛如刀剑一般透着凉意,不由的收回目光,转头顺着视线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瑾王世子勾起的红唇。

    随着各种珍馐美味流水般端了上来,状元宴开始了,明帝坐在上首,接过宫人递来的一杯美酒,望着韦沉渊,说着祝贺的词语。

    而韦沉渊则立即站起来,同样举起面前桌上的酒杯,对明帝谢恩。

    明帝喝了一口酒后,微笑道:“爱卿才学过人,得到状元之位,日后大雍江山的繁荣昌盛,和卿等离不开关系啊。”

    到底是做了多年的帝王,夸赞韦沉渊的时候,连带将台下所有臣子都带了进去。

    薛国公,张阁老,各部尚书都立即站起来,对着明帝表示自己的忠心,口中说着各种场面话。

    云卿看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各人的心思都隐藏在皮囊之下,表面上看起来和睦而宁静,但是在这种和睦和宁静之下,大部分的心中都在想,这场状元宴和那近日里传出来的流言,会在今日的宴会上造成什么样的效果。

    就在这片热闹喧嚣的氛围之中,突然一人的声音突兀而出,将所有声音都隐了下去。

    但见耿佑臣撩袍往前一迈,对着明帝道:“陛下,关于韦沉渊考试成绩真实程度,臣有事禀报。”

    在状元宴上,本来是庆祝的时候,突然来上这么一段,自然而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耿佑臣的身上,这个年轻的户部侍郎,也是明帝比较喜爱的臣子之一,此时他这么做,定然是有事情要禀报。

    然,明帝的面上却没有什么惊异的神色,幽深的眼眸里露出一丝精锐的光芒,很显然,这几日京中所传出的关于韦沉渊状元之位是有虚假成分在内的消息,这位皇帝已经有所耳闻。

    此时,他也只是望着耿佑臣,面色显得很威严,“耿爱卿,你可知自己所说的是什么?”

    大殿里,明帝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深沉辽阔,多年帝王生涯使其话语里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在其中,更何况韦沉渊的状元是陛下钦点,怀疑韦沉渊的成绩,自然有怀疑陛下眼光之嫌疑。

    耿佑臣顶住这样的压力,在众人瞩目的目光之中,走出席列,站到中央空地上来,微微垂头道:“陛下,今日既是状元宴,是为了状元庆祝,微臣若不是知道所言,必然不会冒然开口,诚韦沉渊状元乃陛下钦点,但其乡试,会试的成绩令人怀疑,特别是会试。”

    耿佑臣说到这里,特地停顿了下来,明帝眼眸微眯,正色道:“韦沉渊状元之名已经公布天下,为何当日他来殿试之前,你不早早禀明,而到此时才说出来?”

    显然,明帝对耿佑臣在状元宴上将此事说出,并不是多喜欢,语气里有着不愉快,但是既然这件事情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不管是韦沉渊成绩有虚假好,还是有人故意中伤,都必须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否则日后韦沉渊必然一直面对这个被人质疑的眼光,这对于他一个寒门学子来说,是万般不利的。

    耿佑臣显然也听出了明帝的意思,但是他这次是有了证据才赶如此说,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就这样站出来的,于是他态度更为恭敬,声音里却饱含了厉色,“臣也是刚得知这件事情的始末,自知在此说出的确有冲动之嫌疑,但是科举乃我朝选取人才的重要途径,每一个学子都是寒窗苦读,经过一层层筛选才得已有这么一天,正因为如此,每一个人都是公平对待,容不得其中有人舞弊得到名次,这对其他学子不公平。”

    他一番话说下来,是站在普天下众多学子的角度,如此一来,倒让在座其他的官员心内也有了几分重视,看向韦沉渊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怀疑。

    “那你且把证据拿出来,给朕看看。”明帝不慌不忙的开口,即便他欣赏韦沉渊,可舞弊这种做法,他也是不赞同的。

    耿佑臣抬起头,然后转身,却不是如大家所料的对着韦沉渊,而是对准了坐在上首,胡须发白,两颊干瘦的张阁老。

    “陛下,容臣问张阁老几个问题可否?”

    “若是与此次作弊事件有关的,你且问吧。”明帝看耿佑臣将目光转到了张阁老身上,心内也有几分惊奇,这事怎与张阁老扯上了关系。

    得到了陛下的首肯,耿佑臣开始提问,“张阁老,在下请问,二十年前,你与当时的任职任工部侍郎的秦大人曾经是同窗好友,对不对?”

    张阁老两眼微微耷拉,看起来似乎没有精神,声音却很响亮的答道:“耿大人,陛下方才说的话,你可是听清楚了,你所问的事情,必须和此次作弊事件有关,十八年前的事,和今日的有关吗?”

    明帝也望着耿佑臣,张阁老是朝中重臣,随便责问,会失了臣心,明帝自然不喜如此,耿佑臣却是非常肯定道:“既然陛下开口说了此话,微臣所问的问题,那便一定是与此事有关。”

    听他话语掷地有声,张阁老微微掀开眼皮看着耿佑臣平日温厚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厉色,嘴角微微一勾,“既然如此,耿大人,你就问吧,我知道的,自然会答。当初,我和秦卿自然是认识的,也是同窗好友。”

    耿佑臣见他回答,便又继续问下去:

    “那你夫人当日和秦夫人关系甚好,是吗?”

    “为了救你夫人,秦夫人不仅流产,而是失了再孕的机会,你便将自己的长女过继给他是吗?”

    ……

    他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问下来,张阁老都点头,而关于这些,有许多朝臣并不知情,年轻的只是听过当年巨银失踪案,并不晓得其中的始末,而年老的,却是知道这些,只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不知道耿佑臣为何拿出来问,当初这件案子,连累了不少人,难道还要牵扯出来吗?一时对耿佑臣这般咄咄逼人,心内不喜。

    而明帝在坐上,却是听出了其中的端倪了,拇指和食指捻着,目光里透出来几分认真。

    耿佑臣最后一个问题抛出来,“那你长女,是不是就是韦沉渊的母亲,也就是你曾经过继给秦大人的那个女儿,如今的罪臣之女,秦氏。”

    张阁老脑中想起那日见到女儿,那一脸风霜,满手粗糙的样子,便是心中早有准备,此时女儿的罪臣身份再次在这么多人面前亮出来,本来不知道的人也知道,会用什么样的眼光和心态看女儿了,如此一想,对着耿佑臣便多了几分厌恶,花白的眉毛皱起,语气也稍微有些怒意,“耿大人既然调查清楚了,那便一起说完,何苦在这殿上显露你的口才,陛下要的是事实,而不是绚丽的言语来显示什么。”

    张阁老在朝中数十年,先帝在时,虽没有如此显赫的位置,也是臣子之一,他是扶君之臣,所以在明帝上位之后,他便得了信任,官职一路恒通,为人圆滑且平稳,不会为小事动怒,如今这样的话说出来,可见是有些不喜了。

    耿佑臣在朝中数年,当然也知道这点,不过他要问的话,已经都问出来了,于是对着张阁老行礼道:“张阁老,在下问话,实为查清事实,若有冒犯,请不要怪罪在下。”

    张阁老微微一笑,笑意无限,“我怎么会怪罪你,耿大人年轻有为,如今又来查状元作弊之案,这一切会有陛下定夺,我只不过是配合而已。”

    不软不硬的话,但是很显然,张阁老并不是没生气,只不过为人深沉,不表露出来而已,他清楚的知道,单单耿佑臣一个人,是没有这种胆量和胆子,将他拉扯进来的。

    他的背后还有一个人,而他们要扳倒的也不仅仅是韦沉渊,还有一个人。

    明帝面色略沉,问道:“那这和韦沉渊作弊又有何关系?”

    耿佑臣立刻道:“陛下,韦沉渊参加的会试,其考官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而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正是张阁老嫡长女女婿(秦氏没有入张家族谱,并不算嫡长女),按照我朝律法,有直系亲人在其中参加考试,其亲必须要避嫌,不参任主考,阅卷任何一职位,而这一次,张阁老在知道其女为秦氏,其外孙参加会试之时,却没有令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避嫌,这等作为,已经让韦沉渊的成绩,不可作真!”

    但见他的话音一落,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曹昌盛已经陡然的坐了起来,满脸震怒之色,对着耿佑臣道:“耿佑臣,本官任主考一职,对得起天地良心,关于韦状元乃张阁老外孙之事,本官并不知晓,即便是知晓,本官也不会任何徇私枉法的行为!你胡言乱语,指证本官,究竟是为的什么,只怕还是为了你自己一番官途!”

    眼看朝堂上一片几人对峙,御凤檀心中却将这一幕看的清晰却透彻。

    四皇子这一次指证韦沉渊会试成绩有虚假成分,拉下韦沉渊是一个目的,但是主要的目的,还是针对都察院左都御史这个职位而去的。

    现任的左都御史年岁已大,已经向陛下递上了告老还乡的折子,他走后,这个位置必然要有人上接,而在朝中,曹昌盛无论是业绩,还是家声上,都乃第一人选,便是左都御史推荐的人名上,也有他的名字。

    都察院主掌监察、弹劾及建议,对百官起监察作用,可以弹劾任何人,其所言,也会受到陛下的重视,所以对于这个职位,很多人在意。

    四皇子当然也在意,曹昌盛这个人,为官公证,又勤俭,本来也是一个寒门书生,靠着本事,硬是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他软硬不吃,从不偏私,在明帝面前也是有点分量的人。

    但是今日这个罪名一旦定了下来,作为一个监察机构的主管官员,自身若是存在了舞弊这等污点,那么可以非常肯定,左都御史这个位置,一定与曹昌盛无缘了。

    云卿这几个月不出门,除了躲避天越寒冷的冬日外,便是将朝廷中这些错综关系的复杂,整理清楚,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是新鲜的,就是上世,她也没有太接触过,但是靠着几个月的整理和钻研,加之重生以来,她一直为了防止四皇子再对沈家下手,而一直对此方面下苦,心此时脑中也想到了这一点,不得不对朝中这些人的心思而感到佩服。

    耿佑臣在被曹昌盛指着鼻子怒骂后,面色阴晴不定,这心思谁都知道,可是没有人会在这里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也只有曹昌盛敢在明帝面前如此直言,他压下一口难堪之意,看到四皇子眼底露出危险的冷芒,知道今日这事,无论怎样,必然是要行进下去的,于是提高声音道:“曹大人,你又何苦如此急怒,在下只是在陛下面前将事情说出来,究竟是怎样,都要以陛下定夺!”

    曹昌盛闻言后,知道自己刚才一下的确失礼,实在是被人乱责,才会如此作为。转身对着明帝道:“陛下,方才臣在圣驾面前失态了,但是臣是一时激愤,若不是耿大人今日在殿上说出韦状元和张阁老的关系,微臣绝不知道,原还有如此一层。”

    而此时,张阁老也撑着桌子站了出来,皱纹横生的脸上有着肃色,声音恳切的对着明帝道:“韦状元母亲,的确是老臣过继给秦卿的女儿,不过过继后,秦卿发生了大事,已经多年失去联系,得以再次认出她,是韦状元殿试之后,老臣偶然知道她的身份,一切与曹右副都御史无关,请陛下明察。”

    “如何无关。”耿佑臣侧头对着张阁老,语气逼人道:“如今事情已发,张阁老便要将所有事情都揽在自身,既然身份早能验证,那么张阁老不定早就知道秦氏的身份,不过隐而不发,不过是因为亲生女儿如今穷困潦倒,你不能伸手相帮,便给外孙谋上一个好的前程,如此一来,比起金银,秦氏的一生才更为可靠。”

    他的这一番说辞,也得了不少人点头,虽然人人都知道曹昌盛为人如何,但是在亲情面前,很多事情都是不定性的,就像耿佑臣所说,为了受苦的女儿,张阁老也会让人如此去做。

    这本来就是一个很难定夺的事情,因为韦沉渊的确有才,否则也不会在殿试上得了陛下的青眼,但是同样的,会元与其后的几名相差并不会太大,若是阅卷或者主考的人有私心,那就不同了,微小的一点差距,有时候只看人心。

    这是可意会,就算言明也没有用的事实。

    官员们都在心中想,今日怕是很难扳回这一局了,曹大人和韦状元两人以后的名声必然是会受到阴影,这等阴影可不是细小之事,对他们的仕途将会有很大的影响。

    明帝看着下方站着的三位大臣,微微沉吟,似是对这件事细细思考。

    皇后见此,姿态高贵,缓缓开口道:“陛下,若真是与张阁老有关系,那曹大人的确是要避嫌的,会试成绩也要重新再计较了。”

    会试成绩要重新计较,那么韦沉渊连殿试的成绩也要一起计较了,不等同于间接承认了韦沉渊舞弊,在众人眼底,曹昌盛也是有了包庇的嫌疑。

    明帝看了一眼皇后带笑的面容,深沉的一眼看着皇后心头微微发慌,面上的笑容强自撑着。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殿上一直在喝酒出神的瑾王世子,抬起那双潋滟华丽的细长凤眸,对着殿上众人微微一笑,惊疑道:“怎么就听你们在说,韦状元怎么一声不出,难道是被这逼人的气势给吓呆了吗?”

    他的声音华靡中带着醉人的味道,在殿上严肃的气氛里,一下子将众人的神经弄的一驰,而众人被刚才一番激烈的问话而差点忘记,坐在下首一方,那个穿着从六品朝服的当事人,韦沉渊。

    云卿望着御凤檀,他刚才的话看似是嘲笑韦沉渊胆子小,不敢开口,其实是在说耿佑臣咄咄逼人,仗着官品,将一个新入官途的年轻人逼得没有半分开口的机会。

    果然,明帝也注意到了一直没开口的韦沉渊,或者准确的来说,他一直都知道韦沉渊坐在那里,只不过故意将他当成透明的,是考验还是其他意思,帝心深似海,不可猜也。

    “韦沉渊,你可有话要说?”

    明帝开口询问,一直坐着看着场中人围绕着他做话题的清隽男子,终于站了起来,在众人的瞩目和注视下,平稳又淡定的站到了中央。

    所有人才看清楚,这个方才低调到让他们都忽略的状元,眉似远山,眼如明星,丰神俊朗,那一身的气质清隽如竹,似一缕竹枝立在场中,翠绿又清贵。

    而接下来,韦沉渊只说了一句话,仅仅一句话,便让耿佑臣血色尽失,全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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