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顶部
大家都在看
相关推荐
开启左侧

《相公,造反吧!》蓝艾草 [完结]

[复制链接]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8 11:51:22
☆、120

  第一百一十七章
  罗老爷子刚毅卓绝,视死如归途,见得柳明月还活着,反不在意己身处境,由衷高兴。他又惯是个体察入微的长辈,乱世之中,一个闺阁弱女死而复生,又能提着酒肉前来探监,个中曲折经历,不用问也想得出来,罗老爷子反体贴的只字未提。
  柳明月见得他这铮铮气节,心内含酸,将酒肉送进了牢房,又塞了狱卒些银子,托他照料众人。那狱卒乃是明氏军士,见送柳明月前来的乃是明铄身边护卫服色,极为客气,一力应承。
  ——不出意外,天牢内关进来的男子会被斩首,女子皆会分发给众武官做女奴,这一时半刻在牢内照顾一番,不过举手之劳,又不会得罪人,何乐而不为?
  罗老爷子浑不在意自己处境,只对孙女罗瑞婷及孙媳樊璃,阮宁生的小曾孙们有几分挂心,将柳明月带来的酒留了下来,让她将肉菜之类送到女牢。
  天牢女牢与男牢分开,男牢这边,战争甫起,数家男人皆在战场,留下来的唯有罗老爷子一位,其余的皆是幼子,不能离母。
  女牢里,各家女眷分关在数间牢房里。罗家容家贺家米家等女眷见得柳明月,皆是一惊,处在这种境地,柳明月活着回来,已算得大喜事一桩。
  罗瑞婷怀抱幼子,隔着木栅栏拉着柳明月的手,手劲之大,几要将她手骨捏断,眼眶之中蓄着泪水,却笑的灿烂:“死丫头,你可算活着回来了!我都当你真被埋在西北哪个荒山下了……”
  想当初,听到柳明月身故的消息,她有好长时间回不了神,总觉得某一日小丫头定然坏笑着站在她面前……
  又或者,她只是在遥远的白瓦关过的逍遥自在……
  及止后来,柳家翁婿形同陌路,她才逐渐接受了这事实。
  她怀里的幼子如今已经三岁,长的颇似英俊的贺绍思,双目如星,伸出小手来向柳明月提着的食篮里伸手……孩子饿的狠了。
  柳明月忙撕了一只鸡腿塞给了孩子,又将吃食往各牢房里分了一份儿。
  牢里皆是她的姐妹及其亲眷,容慧沉着冷静,连阮宁也开朗豁达,身临此境,竟然也只是在罗大夫人身边侍候,不见半点慌张。倒是樊璃有些惊慌失措,眼睛都哭的肿了,神情恹恹,看到柳明月如获救星,
  所幸贺家姐妹及米妍皆不在牢中,此次牢中所囚者皆是出兵在外的将领家眷。
  尤其是见到安之若素的罗大夫人,她心中更是愧疚百倍。
  罗大夫人虽仍是往日慈和模样,但鬓发皆白,也不知是柳明月数年未见的缘故,还是罗延军身故之后,她大受打击所致。
  柳明月在她关切的眼神之下,几乎要落荒而逃了。
  身逢乱世,命如浮萍。
  柳明月在回来的路上一遍遍自责,暗责自己能力太弱,不能够左右别人的命运。
  快到相府之时,路过一个巷子,却被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拦住。她诧异京师的治安竟然已经乱成了这般样子,平时不觉得,此刻心中却警惕心大起。
  而先时送她去天牢的明铄护卫已经回宫复命,这段路以前乃是权贵往来之处,只是如今左近的官员举家被斩,普通百姓却少有人在这边往返。
  “你们……要做什么?”
  那两名大汉喜笑道:“夫人别怕!我们是薛将军派来保护相爷的人,最近得知夫人还活着,喜不自胜,这才前来拜见夫人……”
  柳明月的警惕之心却并未消解:“有何凭证?”
  那两名汉子互看一眼,露出了为难之色。
  薛寒云当初派他们前来,只是暗中保护柳相,若相爷真有危机,自然挺身而出。至于凭证……救命的时候哪有闲暇验看?
  柳明月见他们露出犹疑之色,她便趁势越过二人,前行几步,见得他们不曾跟上来,又折返而回:“寒云哥哥为何会派你们前来保护我阿爹?”
  不管眼前二人可信不可信,总让柳明月在眼前困局里生出了一点微薄希望。
  柳厚听闻此事,拈须沉吟,最后下了结论:“这事情,说起来倒真像寒云做的。”当初他狠心将薛寒云赶出去,不过是想到,自己生无可恋,而薛寒云又向来带兵在外,父子二人断绝关系,也免得有心人拿他来要挟薛寒云。
  薛寒云暗中派人来保护他,想来也存在着同样的心思,挂系着他的安危。
  父女二人商议一番,对罗家众亲友的现状既无力改变,唯有静观其变,以伺良机。
  比起他们来,薛寒云与罗行之及容庆自知道鲁王战败而亡,京中被明氏占领,众人皆有家人在城中,心中更为焦急。
  纵每日派了兵士前往京城探讯,但明铄自入京城之后,便四门紧闭,着意清理城内人员。城外之人想获得丁点消息也难。
  三人之中,罗行之最为担忧。
  自罗延军殉国之后,他身为嫡长子,心中责任日重。思及家中祖父性烈如火,眼见得京城被占,岂会坐而待毙?
  明铄一路行来,遇到抵抗的官员及其家眷尽皆坑杀,而对投降的官员则厚加优待。
  他坐卧不安,其余两人也不见得情况多好。容庆与薛寒云皆有家眷在城里,也是各有挂心。
  再捱过些日子,山下却有兵丁来报,有三万大军从山下路过,且瞧着服色,乃是明氏一族。
  薛寒云如今手握重兵,他又不比各封地藩王,生怕消耗了自己的兵力,被别的藩王吞并,反不敢随意动兵,见得明氏军,皆退守一隅,由得明氏军大摇大摆横穿大启境内。
  薛寒云本无争雄逐鹿之心,倒不怕耗损兵力,立即与罗行之容庆商议一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三万人灭杀。因着地利之优,他手中也只损失了近四千军士。
  那明氏将领一路之上未曾遇阻,不免生了自大之意,对大启境内的武将轻视不已,不曾想毫无防备之下,却被薛寒云派兵活捉,不由破口大骂。
  “狡诈无耻的南蛮子……”
  三人一听,嘿一声乐了。
  “你这么大摇大摆带兵在别的国家的土地上长驱而入,就不无耻了?”
  数日之后,被罗行之与容庆三人收拾的服服贴贴的明钰只余一张脸还算齐整,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好肉,哭丧着脸跟在薛寒云等人身后,检阅山寨里那帮外面穿着明氏部众军服,内里的瓤子却是大启军士的军队……
  罗行之与容庆心下大定,对薛寒云赞赏有加,顺带着鄙视一番紧跟在薛寒云身后畏畏缩缩的明钰……
  明钰被这两人折磨数日,每次都被薛寒云制止,他心中不由对这位寡言的薛将军充满了感激。若非他出手相助,自己还不知要受多少罪。
  殊不知,罗行之与容庆心内暴笑,深恨明钰目前尚无机会感受一番薛寒云收拾众师兄弟们的狠辣无情的手段。
  明钰乃是明铄二哥,在草原上素来只喜飞鹰走马,行军打仗不及明铄。族中得知明铄初战告捷,便欲族内全员迁徙,先头部队五十万已入大启境内。
  此次总领全军的乃是明铄之父明昊,他一入大启境内,便将大军分作数队,遣往各地抢占地盘。
  明钰奉父命前往京城,哪想到半途却落入了薛寒云的手中……

1、本次将扣除2个太妃糖,重复下载附件将多次扣费。

2、太妃糖可通过签到、发帖或回帖等方式获取【点此查看具体积分规则】,也可通过充值棒棒糖进行兑换。

3、成为书斋VIP会员免费下载藏书阁内所有书籍。【点此开通VIP】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8 11:51:36
☆、121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半个月之后,明氏援军由明钰带领前往京城,封闭了许久的大启京师城门缓缓打开,明铄盛情欢迎长途跋涉的明钰之时,变故突起,明钰身后的护卫暴起,直逼明铄……若非明铄身边护卫训练有素,临危不乱,护着他往内城而去,怕是明铄性命堪忧……
  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因为这场突然而至的□而泡了汤,京中一时大乱……
  京中守军乃是明铄亲自带领出来的,但到底人数众多,明钰带来的军士又穿着明氏部众军服,这般被当场截杀,纵是算无遗策的明铄,也闹不明白向来不喜争权逐利的明钰这次玩的是哪一出?
  两军相逢,同一服色战成了一团,远远看着便像内讧一般,让参战者一头雾水。
  起先明铄手下军士还分不清敌我,但身边不断有袍泽倒下去之时,才注意到下手狠辣完全不留后手的军士虽穿着明氏服色,但颈间都系着红布条……
  只是拼杀之际,有军士上一刻才明白其中奥妙,下一刻已经身首分家,根本来不及传递消息……
  相国府内,自大乱始,柳明月便护着家中两名老仆与相爷挪到了隔壁被抄斩的官员府邸……
  那宅子因着空置许久,已有几分荒废,薛寒云派来保护柳相的军士已早早探查过,又偷偷在后园一处假山石内开出了密窖,并贮藏了一些食物与水,以防万一,哪知道准备及时,今日竟然用上了。
  内城一乱,守在相府门前的明氏部卒便有两人前去探查情况,剩下的全被那些守候多时的军士们解决了,又助柳家人躲藏到别宅,考虑寻机护送出城。
  柳明月见得老父安全,这才放下一颗心来,俯身在柳相耳边轻语。
  柳相面上显也纠结之意,虽想以身代女前往,但他自己身体状况着实不好,去了只恐是拖后腿,却不及柳明月这些年时时勤练不辍,唯有不舍的拉着她的手……
  柳明月跪在地下,向老父磕了个头,神色间颇有几分坚毅孤绝之色,语声却柔软到几乎算得上在哄劝:“阿爹,此事若不做,女儿心内委实不安,恐一生都不得安宁,求安爹容许女儿前往……”
  罗延军这死,虽然错不在柳明月,但她心中一度非常难受,只是从不曾对人明言,直到回到相国府,与柳厚相见,才缓缓将此事道出。
  柳厚虽然也安慰过女儿,但到底知道此事已成她的心结,当此情况之下,唯有同意。
  柳明月见得老父同意,面上便绽出几分如释重负的欢颜来,又再三向他保证:“女儿一定平安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听在柳厚耳中,倒差点将他的泪给引出来,他勉强转过头去,悄悄平息内心的情绪,总有种“过去的噩梦要重演”的错觉,但值此当口,他又不好拉住女儿不让去。
  此时此刻,柳厚才终于生出女儿羽翼已丰的复杂感慨来。
  当年被他时刻护着,舍不得让淋风着雨的小丫头终于完全长大了,出乎意料的好,出乎意料的有担当有情义!
  他湿润着眼眶,看女儿转身向在场军士施礼:“恳请几位壮士伸出援手,助我去天牢一趟……”内心由衷的骄傲,又忧心!
  这是他的女儿,他一手教养长大的女儿!
  在场军士们早打探的清楚,天牢里到底有什么人,值得柳明月如此挂心。除了心中暗赞一声柳明月义薄云天,再无二话,皆愿意随同她前往天牢救人。
  “夫人高义,我等自然情愿相随!”
  只除了留两名军士守护着柳相,其余众人便与之同行。
  柳明月感激不迭!
  近几年,京中百姓多受战乱之苦,对上位者之间的种种争权逐利的行为皆采取闭门的方式。听得城内乱起来了,大家关起门来过日子,街面上太平了,才打开门做些小本买卖糊口养家。
  今日乱将起来,城内百姓早早缩回家中。众人从那荒宅潜出来之时,外面战局已到酣时,天色也有几分擦黑,还未分出胜负来。
  其实进城之后,薛寒云已带人直扑相国府,哪知道彼时早有人护着柳家父女转移,倒教他扑了个空。他本来便留有后手,见得宅子内厨下锅里还坐着热水,灶上炉火都未全灭,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柳相的书房里东西也拭擦的干干净净,杯中茶都是温的,想来相爷也是离开不久。
  柳相不在相国府内,唯有两种可能。
  一种便是被明铄带走,另一种可能就是自行跑掉。
  明铄都跑的十分狼狈,如今听追击的军士来报,已退回了皇宫,那般匆忙之下,定然没有时间跑来掠柳相进宫,唯一的解释便是柳相自己离家避了出去。
  薛寒云想到这里,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便遣了身边从人四处散开悄悄打探。
  不多时,便有探子来报,发现有可疑人物,着百姓衣物,所行的方向似乎是天牢。
  这般大乱,真正的小老百姓皆关起门来避祸,大街上全是身着明氏军服互相砍杀的军卒,这种可疑人物,定然别有隐情。
  薛寒云下令继续跟上,自己却不死心的在相国府内各酒窖或者隐密的地方去搜寻,皆一无所获。
  柳明月却不知他们一行人已经被人盯上了,只左躺右闪,仗着地利之势,往天牢摸过去。路上碰见互相砍杀的明氏军,皆十分可乐。
  “明铄这是一个人呆在皇城里寂寞了,拉出一队人来互相砍杀着玩儿?”
  有军士暗暗摇头:“我看不像!”到处是断肢残臂,实在不像砍着玩儿……
  一行人摸到天牢,天色已经黑透,反因为此处不算要塞,又颇有几分荒僻,竟然没有大启军士前来。
  因此城内虽然喊杀声震天,但天牢门前却意外的安静。
  柳明月见此情景,与同行军士商议一番,索性大摇大摆走了过去,只留众人在阴影之中藏匿。
  那天牢守卫的军士最近这些日子常见到她,见得她这种大乱之时前来,身后又没有跟着明铄亲卫,皆有些诧异。
  “外面这么乱,姑娘没在府里呆着,怎的在大街上乱跑?万一出事了如何是好?”
  柳明月这一路之上虽然未曾杀人,但鲜血断肢见过了不少,稍装出几分怯弱,便博得了这些狱卒的同情加怜悯。
  “街上乱了起来,往我家那条街上这会乱的很,乱起来的时候我恰在外面,不敢回家去,想着天牢这边有诸位大哥,会安全一些,便只好摸了过来……”
  那些人近来打探到一些内部消息,知道这位柳姑娘说不得便是将来宫里的贵主儿,俱都十分奉承,“姑娘如果怕,不嫌天牢内腌臜,不如进去暂躲一时?”
  柳明月十分感激:“多谢诸位!”似随意扬扬手中绢儿,便越过众人,往天牢之内去了。
  藏在阴影之处的大启军士见得信号,一哄而上,切瓜剖菜一般,顿时将一队守着天牢的狱卒给杀了个干净……
  那探子远远辍在后面,见得这一幕,忙忙回去禀报。
  薛寒云听得天牢门口大乱,心中不禁要问:难道那天牢里面藏着什么重要人物不成?令得一名女子也趁乱带领数人前去劫狱?
  如今城内被明铄掌管数月之久,想来也知,天牢之内关着的定然是大启官员,也不知是何人,竟然能让名女子趁乱舍命搭救?
  想至此,他索性带了一队人马,往天牢而去。
  他倒要看看,是大启何人被困天牢。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8 11:51:46
☆、122

  第一百一十九章
  薛寒云赶过去的时候,天牢的一处牢房已经起了火,因无人能够腾出手来救火,那火苗眨眼间便窜的老高。
  天牢门口横七竖八躺着好些明氏军卒,犹听得牢内乱哄哄,似有妇人远远惊吓啼哭,展眼间便有数名妇人扶老携幼,从内奔逃而出,意甚惶恐。
  待见到门口这一队人马皆着明氏部众军服,吓傻了一般,立定了脚步。但后面奔出来的并未注意到这队人马,推推搡搡便要奔逃,顿时在门口乱成一团。
  薛寒云见得这些衣衫褴褛的犯人,皆着死刑犯服色,忍不住开口相询。
  “尔等何人?”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之下,从后面奔逃出来的一句女子已经大叫:“薛大哥,快去里面救救小婷与明月……”
  薛寒云还未看清来人,却已听清了她的话,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就似被人敲了一闷棍,有点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不是这妇人傻了便是他产生了幻觉!
  那妇人见他无动于衷,顿时急了,抱着怀中幼子大喊:“薛寒云,还不快去救小婷与明月?”
  却是才从牢里奔逃出来的容慧。
  她们这些女子,纵然往日真学过骑射,可是皆是上有老下有小,拼杀之际唯一能做的便是护着老小尽快逃命。
  柳明月混进去之时,已跟她们悄声讲的明白,令她们前往相国府近旁的荒宅,自有人接应。但沿途如何躲避混战,其实她也没有十分把握,只想着凭借夜色,搏一搏,总好过不知哪天被明铄派人拖出去斩首。
  薛寒云被容慧再吼一遍,愈加呆傻,心却如擂鼓一般,趋马近前,待看清了是容慧,便有几分恼意:“月儿早已身故,你何苦拿这话来骗我?”
  容慧怀中幼子啼哭不止,也不知牢房内如何光景,但一拨一拨的犯人正从内奔逃而出,男女皆有,她恨声道:“月儿明明没死,这些日子还常来探监,今日便是她带着几人前来救我们,如今正在牢内拼杀,你还不快去?”
  薛寒云一把攥住了容慧的手腕,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质问:“你可别骗我?!”面目狰狞,语声都有了几分颤抖,唯他自己不觉,只恨不得容慧当场保证。
  “疼!疼!”容慧只觉自己的腕骨都要断了,“这种事情,我干嘛骗你?”手腕一松,眼前一花,薛寒云已经不见了人影,他身后跟着的那一票人马也分出一部分向天牢门口冲进去,试图逆着人流进入天牢救人。
  借着风势,火势愈猛。
  薛寒云觉得,他这一生从来未曾这么急迫的想要验证一件事。天牢里不断冲出来的人群阻挡着他,令得他内心更为焦迫,使蛮力推开人群,不顾头顶愈燃愈烈的火势,拼了命的往里冲……
  他想起许多事情,坠下城楼的月儿,逐渐冰凉的尸首……他万念俱灰……明铄帐中的月姬……如今在牢内拼杀的女子……越想,心中愈加紧缩。
  关心则乱。
  有了先入为主的思想,他自亲手葬了月儿,从不曾奢望过,有一日还能在这世间见到她……
  往日他也曾来过天牢,但今日却觉这段路尤其漫长。半途遇到了罗瑞婷怀中抱着孩子混在人流里正往外冲,见到他,似乎如释重负的模样,兴奋大喊:“薛师兄,快去救小师妹……她还在里面……”
  纵然罗老爷子与柳明月皆在牢里与人拼杀搏命,罗瑞婷还是担心柳明月多过罗老爷子。
  前者那三脚毛功夫还是她教的,这些年也不知道有无长进,后者却是身经百战,老而弥坚,杀寻常军士倒不在话下。此刻还阻在牢内,皆是为了替牢里这帮人断后……
  三人成虎。
  薛寒云只觉自己的心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极快的跳着,就差从腔子里跳出来了。他还急于寻找那个答案了,只要再有一个人证明柳明月还活着,他便相信——哪怕这是谎言。
  他心中这样想着,越往里,人流越稀,到最后只听得到刀兵之声,及屋顶燃烧的声音,还有逐渐逼人的热浪。
  人还未近前,远远拐过一条甬道,便见得罗老爷子挥刀与狱卒拼杀,他右侧女子手中也是抢来的大刀,身影熟悉到让他魂牵梦萦,但又有极大不同。
  ——他认识的月儿,何曾有过这样英姿飒爽的时候
  过去,哪怕是在罗家小校场学武,也总有几分娇怯怯的感觉,如今隔着这么远,却仍能觉出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悍勇孤绝之意……
  牢内火把照的明亮,薛寒云拨刀便奔了过去,十步杀一人,手法果决狠辣,眨眼便奔到了罗老爷子与柳明月近前。
  他是如此的焦燥急迫的想要看清她的脸……
  却不知,柳明月一路混进来之后,带着人一路砍杀,又顺手将各处牢房铁锁砍断,将所有牢内的犯人都放了出来,造成了天牢大乱的后果。
  那些明氏部众的狱卒原本都奉她若上宾,只当她将来必定贵极,哪知道她却做出如此行径,出了这么大乱子,若不能将她送至明铄面前交差,恐怕他们不但自己性命不保,便是家人也恐受到株连。
  因此大乱伊始,这些狱卒便索性不再管牢房内被放出来的犯人,只死咬着柳明月砍杀……
  罗老爷子原本能跟着人流逃出去,但见得柳明月左右支绌,便索性留下来与她并肩御敌。
  “薛将军——”
  “寒云哥哥——”柳明月转头之际,便发现冲杀过来的人,只当自己太累太思念他,产生了幻觉,不由自主冲口而出,却不知,正是这熟稔的称呼,使得薛寒云脚下一滞,下一刻已经旋风般冲了过来,到得她的面前,便顺手将与她缠斗的两名狱卒一刀结果了……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8 11:51:57
☆、123

  第一百二十章
  那一夜事后回忆起来,都是奔逃的忙乱,以及在茫然黑夜里数载重逢的喜悦。
  薛寒云及罗行之,容庆三人的到来,对于几家人来说,竟是意外的生还机遇。罗老爷子带着各家妇孺,在薛寒云手下将领的护卫之下,很快便与柳厚集合了。
  柳明月离开之时,柳厚便如泥塑木雕,只觉一颗心直往下沉,却无法阻止女儿前去救人。虽生逢乱世,可是人总有存身立世之时,必须要去做的事。
  他不能拦,却仍是止不住的担心……
  及止薛寒云带着柳明月前来,小夫妻俩双双立在他面前,他才似长久的窒息得以缓解一般,竟都有些站立不起来。
  坐的太久,都有些僵硬了。
  如今明氏军已躲进了皇城,而薛寒云带来的人马此刻正在皇宫门前与未来得及进入皇城的明氏军厮杀。
  几人商议一番,意见竟然意外的一致,都决定放弃京师,回踞原地。
  京师本是司马家的地盘,纵如今天下大乱,也有无数双眼睛紧盯着皇城内的那张宝座,而薛寒云所率之军诈取京师,并非为着那张宝座,而是京中各家亲眷,既人已救出,何苦留恋此间?
  纵夺下皇城,将明铄赶出京师,将来还是免不了要与司马一族恶斗,索性早早撤出京城。
  京中各处巷战零零星星,宫门口攻城的士兵叫骂了一阵,竟然语声渐稀。
  明铄在京中经营数月,这股突然冒出来的兵士莫名其妙的出现,诈开了城门,偏又是明钰前来,他这位兄长素过争霸之心,明铄是百思不得其解。
  天际泛出鱼肚白之后,喧闹了足一夜的京师终于安静了下来。
  明铄在宫中城楼之上迎风站了一夜,灌了一肚子凉风,除了暗恨明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至今对这支人马的来路不甚清楚。
  待他派人出宫去探听,却险些气炸了鼻孔。
  那些突然而至的人马在一夜之间又突然消失不见!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天牢之内的原大启武将家眷,以及……柳相一家。
  连近些日子十分柔顺的,就连他也以为已经做好了进宫准备的柳明月也一同消失了!
  明铄坐在大启皇帝的御座之后,将案上东西一扫而空,一块上好的玉石纸镇从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斜线,在殿内金砖之上,跌成了数块碎块……
  任是他如何大发脾气,仍对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搞不清楚,败的糊里糊涂。又过了一月,明铄方接到一纸书信,信中提出,令他拿粮草来赎明钰的命!
  那信是绑在箭头上,射上京师城楼的,可见射箭者臂力惊人。
  接到信的明铄却不知,射箭者不但臂力惊人,还内火郁燥,不得纾解。
  从京中解救出来的人当夜便跟着大部队回巢,数日之后已抵达山寨。
  薛寒云一路之上皆无机会问柳明月数年经历,似乎是自从牢中出来之后,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间便远了。不知是回来的路上太忙,还是薛寒云的错觉,柳明月似乎是在刻意的回避着他。
  他也浑然不放在心上,只当此刻不是尽述衷肠的好时机。
  待到得山寨的当夜,薛寒云忙完营中之事,仿佛似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急着见心上人一般,急迫的回到自己院里才知,柳明月压根没回他住的院子,而是住到了柳厚院里。
  不但住到了柳厚所住院落里,还只住在相爷卧房外间的榻上。在富贵人家来说,那外间的榻乃是给丫环值夜所用。
  便是相爷,对此事也并未阻止。
  薛寒云的心忍不住下坠,直落到地。
  他不敢想象,小丫头此举意味着什么。
  只是这一次前去柳相院里请安,他老人家再未拒绝,容色平静,却透着迟暮之态,便是鬓角白发,也已过半,却绝口不提让柳明月搬回薛寒云院中去住。
  只瞧的薛寒云心内含酸,提也未敢提让柳明月搬回去住之事。
  他现在觉得,只要她还活着,哪怕是不肯回到他的怀抱,只要能看到她,都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这也只是一个转念间。
  第二日他黑着眼圈去营中,被罗行之取笑:“薛师弟你也悠着点,长途跋涉的回来,可别折腾坏了小师妹……”
  事过境迁,薛寒云与小师妹夫妻重聚,简直是一桩大喜事,罗行之打心底里替这二人高兴。
  可惜薛寒云神色淡淡,不但未喜,反倒含愁。
  罗行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橇开了他的嘴巴,得知他们夫妻居然分房而睡,且小师妹有意回避,除了态度仍旧亲切友好之外,竟然全不似妻子所为,不由张大了嘴,半日未曾合拢。
  “她……是不是心底里还怨着你?”
  薛寒云摇摇头。
  他是何等敏锐之人?
  倘若月丫头心内对他存有一丝怨怼,如何能在危机时刻,奋不顾身的扑过来?且事后视作寻常?
  分明是她内心对自己情根深种,视自己的性命比她的性命还重要,又怎么会怨他?
  他心中隐隐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却始终不敢说出口。
  罗行之也住了口,窥着他的神色,开不了口。
  二人视线相接,心中几乎不约而同的往那个方向想去……他们皆是带兵之人,乱军之中,女子会遭到何种对待,显而易见。
  况柳明月容色不俗,连明铄也称她“月姬”,还是薛寒云亲眼所见。
  先时他忙乱之际,似乎有意的忘了这事,此刻想起来,只觉犹如心中狠扎的一根刺,想要拨起来,只恐痛的厉害。
  良久,薛寒云长叹一声,不无沉痛:“总是我对不住她,害她受了这许多苦……我总不能负她……”
  有此一节,夫妻再见,便不似上次一般轻松。
  薛寒云倒是每日必回柳相院里请安,顺便吃饭。如今寨子里并无丫环,大乱之中出城,闻妈妈与老吴管事见得柳家父女二人平安,已分道前去寻找儿子儿媳,想要一家人守在一处。
  跟着他们,前途未卜,柳厚哪有不允之理?
  闻妈妈走了,柳厚身边便再无侍候的人,山寨之内却多是兵卒,柳明月一个年轻女子,又不好从军中找两名伙夫过来做饭,这父女二人小院里的灶上之事,便只能仰赖柳明月。
  好在柳明月如今跟着闻妈妈也学了些家常菜式,她又于厨事之上,天生灵通,做个两三人的饭菜,绰绰有余。
  于是眼前的柳明月,对于分别了四年多的薛寒云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她如今在柳厚面前,仍是旧日那乖乖女,但离了柳厚,却已是温柔干练,打理起家务来井井有条,入得厨房,上得厅堂。
  ——这样的柳明月,让薛寒云觉得陌生。
  也不知是哪一日,她不再唤他“寒云哥哥”,而是在替他盛饭的时候,唤了声“阿兄”。
  彼时薛寒云刚从营里回来,外面日光烈烈,满头大汗,却被她这声“阿兄”给唤的,将浑身热汗给激了回去。
  他接过饭碗,唇边挂着一抹微凉的笑,就那么定定凝视着柳明月,目中情意深浓的化不开,二人之间却似隔着千山万水,那么的远。
  柳明月在他这样的笑容里,眸子清明,坦坦然望了过来,温柔一笑:“可是饭不合口?”
  薛寒云在她似乎洞悉了一切的目光之下,几乎要落荒而逃了。他连忙低下头来,大口刨饭,只觉热泪盈目,瞬间滴了下来……
  ——她这是,打定了主意要与他兄妹般过下去了!
  过去之事,她只淡淡提起,当日并未被推下城楼,被肃王世子带走,辗转流落,才到了明氏军中。其余细节,一概不提。
  她越是不提,薛寒云便越加不敢在她面前提起此事,怕触起她的心伤。
  纵夫妻二人离的再近,总似隔着千万里之遥。
  薛寒云前去京师快马送信的前一夜,他从柳厚房里出来,柳明月在身后相送,到得院门口,月光之下她乌发雪颜,容色平静,仿佛就是妹妹送着哥哥出门一般,平静到可怕的地步。薛寒云内心忽的绞痛了起来,似乎往日累积的痛都在这一刻爆发,明明相爱,却隔的这样的远,瞧着温柔端庄,再不似过去一般娇憨任性的她,他心中怜惜到痛不可抑,猛的伸也手臂,将她揽在怀里,喃喃低语:“月儿……月儿……月儿……”
  这些日子,他每每猜测她流离在外的这一年多的经历,都是辗转反侧,痛的越深,越不知如何来安慰她,只能远远观望,在她低徊回眸之时,悄悄窥探,看她能否慢慢释怀……
  他总是在这里等着她。
  他等了这些日子,却丝毫不见成效,这一刻再控制不住。
  被他圈在怀里的柳明月似乎一惊,却也未曾挣扎,柔顺的站在那里,任他抱着。薛寒云内心狂喜,几乎恨不得抱着她立即回房,却听得下一刻,她用清朗温柔的语声,说着这世上最残忍的话。
  她说:“寒云哥哥,我们和离吧!”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8 11:52:09
☆、124

  第一百二十一章
  薛寒云的大脑仿佛受了重重一击,比之战场之上任何时候受到的伤都还要重,几乎要让他倒地不起,他要缓一缓,才能迫使自己发出正常的声音。
  “月儿,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说着,他将怀里的人悄然放开。
  柳明月很固执。
  她能想到这一节,又能说出来,必然是积蓄了很久的勇气,遇到他这样的反应,尚在她预料之内,便毫不犹豫又道:“寒云哥哥,我们和离吧?!就算和离了,我们仍然是兄妹!”
  从她唤他“阿兄”开始,他便猜到了此节。
  只是他隐忍不发,只盼着她尽快将此念头转过去。哪知道,还是轮到了这一天。
  月光之下,薛寒云面色转黑,犹有几分狰狞之意:“你这算什么?和离是你说了算的事情?问没问过阿爹,问没问过我?”
  向来在柳明月面前不曾失态的薛寒云这一刻是暴怒的,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怒气,生怕自己一怒之下吓着了她,但犹是如此,他也觉得脑中一阵一阵的眩晕,被她气的眼前发黑……
  柳明月显然经过深思熟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此事我已征求过阿爹的意见,他也是同意了的,只道这事但凭你我处理,他老了,不再做主。”
  柳厚也确有此意。只是私心里,见得薛寒云这些日子无声的态度,大约还是暗地里盼着小夫妻能够在一起的想法更多一点。只是连他自己也不敢开口,怕让女儿伤心,又如何敢在她面前露出丁点?
  他如今不求更多,只求女儿能够平安开怀的活下去。哪怕做不到开怀,平安也足够了。
  “既然阿爹说了让我作主,那你就别再胡思乱想了,回去歇息!”薛寒云磨牙一般,将这话说完,拂袖而去,一点也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柳明月傻傻瞧着他大步去得远了,总有种他落荒而逃的错觉。
  当夜回去,关在牢房里的明钰便被薛寒云揍了个鼻清脸肿。
  明钰向来只当薛寒云好说话,这次被揍的没头没脑,揍的急了,便大喊:“薛将军,你发了疯不成?”
  双目赤红的薛寒云此刻已经气昏了头,拳拳入肉,只揍的明钰疼痛难忍,大声惨叫,引来了狱卒,悄悄派人去寻罗行之及容庆,待得这两人来,死命才将他拦下来。
  “薛师弟,薛师弟,咱们还指望着拿他换今冬的棉衣粮草呢,可别将他打死了……”
  薛寒云揍出了一身臭汗,一言不发丢下半死不知的明钰便出了牢房。罗行之与容庆面面相窥。
  “他这是怎么了?”容庆百思不得其解。
  罗行之倒是稍知一二,不由点拨他一下:“薛师弟这是欲求不满,你最近可小心点,别犯在他手里……”
  容庆大张了嘴:“小师妹……最近还没搬回去?”
  罗行之苦笑着摇摇头。
  那晚之后,柳明月忽然之间发现,她这边热闹了起来。
  罗瑞婷与容慧都时不时的来串门,话里话外都替薛寒云说着好话,敲着边鼓,听的多了,连柳明月都要怀疑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不过她心智坚毅,已非当年可比。哪怕在二人摇舌鼓唇之下,也丝毫未曾动摇,只静等薛寒云回来。
  薛寒云传信给明铄,教他拿粮草冬衣前来赎明钰,信末署了自己的大名。
  明铄被诈开了城门,不但人员伤亡惨重,还稀里糊涂不知对手是谁。如今薛寒云冒出头来,倒替他解了惑。
  一时间,除了暗恨南人狡诈多诡,明钰蠢钝如猪之外,不得不令人准备粮草冬衣。
  ——若教其父明昊知道了他对明钰见死不救,恐招致大怒。
  薛寒云送完了信,快马回撤,数日便又回到了山寨。迎面遇上罗行之下容庆,二人皆带着一脸讨好的笑意,又透露这几日让罗瑞婷容慧二人时不时前去劝了劝小师妹……大概是盼着他别胡乱迁怒的意思。
  话说起来,他们师兄弟们也好久未曾较量过了,他们生怕薛寒云一个想不开,非要找师兄弟们来练练手感……
  薛寒云此次出行,想透了许多事情,见得他二人讨好之意,全盘接受,还不忘奚落他们:“这拍马的功夫倒练的不错,也不知道罗师兄与容师弟校场上的功夫有无落下?”
  二人相顾失色,齐齐摇头,飞速走人。
  薛寒云回自己院里沐浴梳洗,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往柳家父女所居的小院里去了。
  今日罗瑞婷带着孩子过来,贺绍思的这小子生的淘气,在天牢里受了惊,这些日子在山寨里却缓了过来。小孩子忘性大,早将害怕之事忘的一干二净,正在院里跑来跑去的玩耍,小脸红扑扑的,甚是可爱。
  薛寒云进来的时候,正瞧见柳明月目光粘在贺家小子身上,唇角边噙着一抹温柔笑意,由不得他心头一动,想到自己打的主意,只觉果然不差。
  罗瑞婷如今为人妇,察颜观色之技学的纯熟,见薛寒云回来,便带着儿子告辞。
  薛寒云见得她牵着孩子去了,仿似无意一般感叹:“我们成亲都比罗师妹早,如今也还无一儿半女……”余光瞧见那丫头面上忽涌上伤感之色,心中更是一宽,却极寻常道:“一路奔波,到现在才饿着,厨下可有饭食?”
  他以这般家常的态度来待她,比之那夜怒极而去,显然有备而来,倒让柳明月措手不及。她立在那里,竟带了几分憨傻之意,惹的薛寒云倒笑出声来:“月儿可是心里记恨我,想饿死为夫不成?”
  分明就似远归的丈夫回来,温柔宠溺的望着妻子,哪里是一对即将和离的夫妻?
  他愈是这样淡定,柳明月的心中愈是不可遏制的痛……
  她一言不发,下厨去准备饭食。借着这功夫,薛寒云便进了柳厚房里。
  这院子太小,外面发生的事情,柳厚听的清清楚楚,他便明智的不曾开口。待到薛寒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倒吓了他一大跳。
  “这……你这是做什么?”声音压的极低,他倒怕薛寒云说出什么惹柳明月伤心的话来……
  作为父亲,他夹在两个孩子中间,全然看的明白,却无能为力。
  “阿爹,我不会同月儿和离的,阿爹但请放心!”他身高腿长,跪着脑袋堪堪能埋在柳厚膝上。
  柳厚忍不住伸出手来,在他的发上轻抚了两下,有几分为难:“只是月儿……”也许她自己觉得名节有误,不肯再下去了,这种事情,他也不好说出口。
  薛寒云抱着他的膝,交整个的脑袋都埋在柳厚的膝上,声音闷闷的从袍服里传了出来:“阿爹也知,我对月儿的感情,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她能活着回来,我已满足,别的……都是次要!我只要跟她过下去,生儿育女,让阿爹也含饴弄孙,安享天年!”
  柳厚一下下摸着他的脑袋,就好像在摸着当年那个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惊慌失措的小小稚童。初初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他们父子,也已许久未曾这般亲近过了。
  就好像,有些事情,哪怕早已经发生,也完全不必解释。
  比如当初得知柳明月身故,柳厚将薛寒云逐出相国府。
  再比如,柳明月提出和离,而日日沉默枯坐着的柳厚。
  他都明白。
  这日薛寒云逗留在柳家父女俩住的小院里时间很久。用完了饭,他又坐在那里与柳厚聊天,将如今天下局势尽述,只等快尽三更,才告辞而去。
  柳明月照旧送他至院门口,已经准备好了一番说辞,要将他打动,同意二人和离,还未开口,他却已经拦腰将她抱在怀里,噙住了她的柔软红唇,辗转研磨,在她无声的挣扎之下,他语声沙哑低绵,却似含着荡气回肠般的浓深爱意,低低轻叹:“月儿,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假如他怒极而去,柳明月还有应对之法,可是他这般强势的将她圈在怀里,语声却温柔低徊到不可思议,似箭矢一般,直直的□了她心中最为柔软之处,她几乎就要开口应和:你不知道,我也是多么多么的想你!
  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在司马恪的鞭子下,在重伤高热的咳嗽之下……不知道有多想你!多想能回到你身边!
  珠泪沿着她眼角滑落,很快隐入鬓角不见。
  下一刻,她流下的泪便被他一一吻去……
  柳明月想起自己身上背上那丑陋的疤痕,旧伤此刻仿佛还带着隐隐的痛意袭来,她欲从他怀里退去,却被他抱的死紧。她哪里是长年练武的成年男子的对手?
  薛寒云却似全然察觉不到她心里的惶恐,下一个瞬间,柳明月只觉双脚离地,她已如婴孩一般,被他擎在怀中,迈开大步,往自己院中走去。
  “为夫实是想念的紧,你我夫妻,月儿就别再害臊了……”
  柳明月心中发慌,连连挣扎:“快放我下来!薛寒云——”
  薛寒云却半点不恼,用更为温柔的声音安慰她:“月儿别怕,我只是……想搂着你歇一晚上,什么都不做,求你陪陪我!自看到你从城楼上坠下来,这一年多来……我未曾再睡过一个安稳觉……”
  他这话不由的令柳明月心软,挣扎的幅度便不由小了些。
  薛寒云紧搂着怀中失而复得的娇妻,仿佛是这一刻,才感觉到她离自己的距离近了些……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8 11:52:25

☆、125

  第一百二十二章
  男人在某些时候的承诺,通常可视做无效。
  譬如他说:我不动你,只想搂着你睡一晚……
  女人通常对男人这方面的需求不甚了解,不知男人在床上的话都是不可信的,哪怕诚信如薛寒云,上了床也照样得陇望蜀。
  柳明月被他强抱了回来,搂在怀里,只觉怎么样都爱不够,恨不得将她嵌进他的身体里去,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这种欲望,但怀中佳人好不容易才被安抚住,不再死命挣扎,也不再用她那柔软的小嘴吐出残忍如刀的话来,直戳他心窝,照理说他应该心怀感激,抱着佳人好生歇息。
  但……薛寒云今日是打定了主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因此到了床上之后,他起先也只是搂着她,二人外衫未脱便歇息了。
  他暗中试探,发现只要他一扯小丫头的腰带,她便死活不肯,态度极为坚决,他却还要做真诚状建议:“穿着外衫睡不舒服,月儿不如脱了外衫再睡可好?”
  建议无果,他索性便如柳相一般搂着她,轻拍她肩背,察觉出她一直紧绷的神经已渐松驰,僵硬的身子也渐渐的软了下来,再无拒意,他唇角不由勾出个轻浅的笑意来,拍的更为轻柔。
  这种拿她当小孩儿来哄的法子,除了柳相,柳明月从未在旁人身上体会过,但薛寒云这般轻柔的拍着她,又是她生死辗转间都刻骨想念的怀抱,不知不觉间,她只觉倦意满怀,这么久的思念,这么久的分离,能够在他怀里安睡片刻,是她此前数次生死往复间,做梦都不敢奢望的,此刻得了安宁,渐往黑甜梦乡里去了……
  半梦半醒间,连柳明月也不知道,她身上外衫几时被脱,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在梦中犹为真切,“月儿……”
  这声呼唤熟悉到令得她胸臆间涌上无数的委屈,梦中也似乎有无数的委屈要向他一一倾尽,但因在梦中,那委屈似隔着一层水雾纱幕一般,不甚真切。她不由伸出双臂来,很自然的缠上了他的颈间:“寒云哥哥……我好疼……”梦中,她仍是那天真不解世情的娇憨女子,被人疼被人爱,受了伤自然要最爱的人倾诉……
  薛寒云听得她那仿似□的声音,心中一颤,借着皎洁月光,见得她眉间轻蹙,似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只当她哪里疼,“月儿可是哪里疼?”
  再问之时,她已经又睡了过去,眉眼渐渐舒展,似浑然不知事的孩子一般。
  薛寒云一腔沸腾热血,此刻已有了几分凉意。她□的这般真实,表情又极为痛楚,也不知是做梦还是真实的过去,不由的他不上心。他犹在那里思索这小丫头哪里疼,又顺手解开她亵衣,她许是睡的热了,感觉到了稍许凉意,自己也配合的去扯领口,亵衣很快被脱了下来,她翻了个身,背向他而睡,兀自睡的香甜。薛寒云早先已经脱的精赤,伸臂将她揽进怀中,却只觉触手之下,手感大有不同。
  她当日间肌肤莹润如玉,如今入手之间,只觉皮肤凹凸不平,手臂之上竟然全是一条一条的鞭痕,结疤留印,光摸着也觉惊心。
  他久在战场,各种原因造成的伤疤,都不知见过多少,便是自己身上,也有着不少近几年在战场之上新添的伤疤,但触及这丫头身上的伤,却直让他感觉锥心如刺,难以言喻的痛心,以及不知名的怒火,也不知是对那个施暴的人,还是恨他自己保护不周……
  他再顺着她肩上的鞭痕去摸,黑暗之中,越摸,胸腔内的怒火便燃的越旺,像燃烧着一团火,若非她在他眼前,此刻怕早已失控。
  她的背部,是大片交错交叠的伤痕,他一处处轻轻的摸,哪怕是她仍在梦中,被人触及背部伤处,仿佛是下意识的感觉到疼痛,亦或,当初受伤之时,背部鞭伤日夜痛楚,令得她对自己背上肌肤在梦中亦存着保护之念,她轻轻□,踡缩成了一团,那姿势瞧来熟练已极,人却仍在梦中……
  黑暗之中,几乎不用肉眼去瞧,薛寒云已经能够想象她背后的伤疤有多骇人……
  他强抑着失控的情绪下床,摸黑立在窗前,看窗外暗影幢幢,手握成拳,青筋绷起,目中却蕴了热泪,大颗大颗泪珠因为愤怒,热突突而下……
  他想嘶吼,想呐喊,想撕碎那个当初向她下狠手的人,胸腔之间的灼意让他恨不得冲出去与人生死搏斗……
  天色微亮的时候,柳明月从梦中醒来,身畔之人早已不知去向。
  薛寒云有早起练武的习惯,这个时辰应当是在外面练武。她也不甚在意,只觉这一觉睡的好生香甜,起身之时,才发现外衫不知何时已然被脱,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低头去瞧之时,但见亵衣亵裤完好无初,心中始松了一口气。
  她身上那丑陋的肌肤,连自己都不忍心再看,哪怕是沐浴之时,也多是拿巾子来拭,不敢轻易上手去摸……
  待她起身收拾妥当,薛寒云满身大汗掀帘而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他眼下泛青,似整夜未睡,眸中还泛着红血丝,见到她,却将她一把抓了过来,将自己满头满脸的汗水往她脸上去蹭。
  柳明月哪料得到他还会行此无赖的招数,立时向后避去,但哪里避得开,早被糊了一脸的汗水……
  “你个无赖……”
  薛寒云在她颈间蹭了蹭,见她面色立变,伸手便去扯自己的领口,连方才盛开的笑意也有了几分勉强之意,知她是为了遮盖后颈处的伤疤,他眸色转暗,心中大痛,却笑的尤为灿烂:“我肚子饿了……”
  偌大个人,竟然跟个孩子似的在撒娇。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两千字上来,还有大约五千字,继续爬下去写,两点左右全部更上来,补足这一章,剩下的还有一章更新。
  终于写到这一段了,非常艰难。
  其间分开的情节,让许多亲都弃我而去,我虽然知道一直写爱情,可能大家都会喜欢看,中间穿插那么多的配角以及故事背景的戏,最主要的是,让柳明月独自面对苦难,许多读者都不会喜欢,但是……思考了许久,总觉得这段不能省略。
  我要写的女子,是在直面人生以及现实的惨烈之后,逐渐的长大,从一开始骄纵的大家娇娇女,走向成熟,宽容豁达,有情义有担当……
  她就是这样的女子,从我的笔下而来,走向自己精彩的故事。
  所以,这一段,是我想了很久要写到的,写起来尤为艰难,总觉得把握的不够好……
  这一段,从夫妻在历经各自的磨难,再次相见之后,对对方都有了全新的认识,也会更甜蜜,更幸福……
  PS:此后全是甜蜜,也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嫌腻味…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8 11:52:36
☆、126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到了约定的日子,明铄亲自带着人押着粮草与棉衣前来赎明钰。明钰却被薛寒云揍的恐怕他亲爹明昊都要认不出来了。
  ——一想到明铄也许就是那个施暴者,薛寒云便恨不得将明钰撕成碎片,以消其恨!
  总算罗行之与容庆二人拦的死紧,薛寒云还保留着一点理智,知道这一位明氏殿下的安危关系着今冬大军的粮草棉衣,这才手下留情,给了明钰一线喘息之机,令得他还能活着与明铄相见。
  明铄与明钰兄弟相见,明铄本来恨明钰无能,不但令他损兵折将,更令他还要损失一大笔钱财(粮草与冬衣)——虽然这笔开支是从捉襟见肘的大启国库里支出来的,但在明铄的意识里,不但是大启国库,便是原来的大启皇帝的小金库,如今也算是他的银子——但在见到明钰被揍的猪头模样,还是心中大恨。
  到底这是他的兄弟。
  他可以欺负可以骑在头上,岂能容得薛寒云也如此?
  明铄惯来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当下不露声请了薛寒云到一边去,笑道:“许久不见月姬,还请薛将军代为问声好,本王甚是挂念!”
  上次京城退兵以后,天牢被劫,柳家父女及罗家亲眷集体失踪,后来又出现薛寒云飞书勒索,明铄便猜他们皆已跟随薛寒云而去。如今见是他听到这句话,面色大变,眼神似刀,便知这句话戳到了他心窝,心中极为得意。
  任何一个男人,妇人被劫不说,还做了别的男人的姬妾……这个事实真是残酷,但这件事情发生在薛寒云身上,又格外令明铄觉得愉悦。
  “你见到了她身上的蝶形胎记?”薛寒云面色沉郁,良久,以几乎要杀人的声音问道。
  明铄察其色,度其心,只觉此语纯属诈他,谁会将妻子身上的胎记告诉别人呢?遂轻笑:“薛将军说什么胡话呢,月姬一身肌肤如玉,哪有什么蝶形胎记?”
  哪知道他话音才落,薛寒云面上却露出一个阴的渗人的笑意来:“明帅说的没错,她身上哪有什么蝶形胎记?”但至少教他从明铄这句话上猜出了一个事实:明铄定然并不曾真瞧见过她的身子,不然为何会有“肌肤如玉”这词?
  他大约只是胡猜,以为大家女子的肌肤都必然是如玉的。
  这只能从侧面证明一件事情:月儿身上的伤,与明铄无关。
  明铄只觉他这笑容有些奇怪,人也并不曾发怒,倒笑的有了几分和气:“薛某只想请教明帅一个问题,当初……明帅是从何人手中抢到她的?”
  明铄却当他打翻了醋坛子,此刻当然是能令薛寒云越觉刺心难堪,他越开心,便毫不犹豫道:“月姬当初可是本帅妹婿帐下女奴……啧啧,后来本帅瞧着容色不错,便纳来做了姬妾,遇上本帅,也算是月姬的运气……”
  军中女奴都做些什么,二人皆是带兵之人,不言自明。
  薛寒云便似问候一个故人一般,道:“还要劳明帅向恪世子捎一句话,感谢他不辞劳苦,照顾本将爱妻。他馈赠给本将爱妻的一切,将来薛某会加倍偿还,望他莫忘!”
  明明他的语声比之刚才,还要温和许多,几乎可称之为亲切,但明铄却从他眼神之中感觉到了深深杀意,令人胆颤的杀意,比之前他提起“挂念月姬”还要浓烈的杀意。
  他心中思量,莫非是司马恪在柳明月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正欲走开,薛寒云却倾身过来,冷冷道:“以后若是再教我从明帅或者明氏军中谁口里听到‘月姬’这个称呼,只要薛某人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在,必捉了那人来,切了他的舌头,打断他全身的骨头!”
  他说的斩钉截铁,便是明铄也毫不怀疑他能做得出来。
  不知为何,在薛寒云这句血淋淋的警告里,他却难得的察觉出了深深的维护之意。原来,这便是她倾心爱着的男子么?
  权势威逼也不能改其志,令她心甘情愿别嫁的男子么?
  哪怕此人是对手,他仍生出几分欣赏之意。
  司马恪听到明铄捎来的问候,惟觉心颤。
  他的底气来自于肃王府手下的财富权势,从前他也曾鲜衣怒马,怀着隐秘的雄心壮志,但在一路势入破竹占领了大启京师的明铄面前,他的底气却越来越不足,越来越表现出一种卑下的臣服之态。
  真正的强者,多有坚定的内心,而非外在的财富权势堆积。
  “你到底对柳姑娘做了什么?”
  自进京之后,其实明铄早传话下面,令他们不得再呼月姬,只以柳姑娘呼之,原是想逼婚,娶柳明月进宫,哪知道半道上被薛寒云劫了去。
  若教他亲口称柳明月一声“薛夫人”,他却不愿。
  再瞧司马恪这心惊胆颤的模样,便知他不定做了什么令薛寒云愤怒的事情。
  司马恪在明铄逼人的眼神里,磕磕巴巴回忆:“就……打了她……她途中试图逃过几次……就死命抽……后来还生病发烧……差点病死……”这也不算什么啊……哪个俘虏不曾吃点皮肉之苦?
  薛寒云还射死了他父王呢……就打了他的妻子,又并不曾将她杀死,这算什么?
  却不防明铄听到这话,拿起案上砚台便扔了过来,口里骂道:“蠢货!滚出去!”
  司马恪避之不及,却砸破了额角,身上也被墨水洒了一身,胆颤心惊退了下去,徒留他余怒未消……
  不怪薛寒云听到他那句“肌肤如玉”面色古怪,后面敌意却消减了几分,他当时还觉奇怪,如今想来,却合情合理。
  当年司马恪一路逃向西戎,途中打了柳明月,那般奔波,必定未曾延医请药的好好医治,想来她身上必留下了疤痕,薛寒云定然是想要知道是谁造成了这疤痕,而非探听妻子是否有失贞之事。
  后来向司马恪转述的那句话,分明是已经知晓了。
  可恨他还当刺激到了薛寒云,没想到却白白让他看了笑话!不过想到他们夫妻之间也存在着沟壑,还有越不过去的障碍,不曾告之的真相,明铄心中便是一动。
  从来旁观者清,在薛寒云那里是百抓挠心,不敢动问的事情,却在明铄这里被他还原了真相。
  天气渐寒,利用明钰换来的大批粮草及冬衣足够大军撑过这个冬天。薛寒云所率部众如今只在山寨修养生息。大启天下大乱,明氏部众袭击各地,各藩地纷纷告急,这种情况之下,便是睿智如柳厚,爱国如罗老爷子者,给出的意见也是休养生息,不可轻易出兵。
  薛寒云自那晚强硬的带着柳明月回房之后,此后每至晚上,他便坚决将她拖走。
  那丫头大约是怕自己身上的疤痕暴露,百般推拒,可惜此次柳相也不肯站在她那边,通常对小夫妻这种暗中角力的事情装聋作哑。
  “……我还要给阿爹晚上准备茶水呢。”
  “你守在外面,我恐阿爹睡的不安生。”
  薛寒云最近夫威极重,大有说一不二的气势。
  “阿爹——”
  柳明月敌不过他的气势与力气,只能向柳相求救。
  他老人家捧着本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旧书在翻,头也不曾抬:“大晚上的我一个老人家喝什么茶?该干嘛干嘛去。”
  柳明月:“……”阿爹这是什么时候叛变的?
  ——含泪被薛寒云拖走。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8 11:52:48
☆、127

    第一百二十四章

    薛寒云领兵多年,熟知兵法,如今对着娇妻,却觉韬略不够,拖了柳明月回房的路上,苦思良策。沿途小丫头百般不愿,用力挣扎,又哪里是他敌手?

    末了,她瞪着眼睛质问:“寒云哥哥,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他从前可不是这样子霸道蛮横的。

    做什么?

    薛寒云板着脸,以多年营里练出来的兵痞本色来应对她:“月儿为□子,当知为□子应尽的夫妇闺房之礼,怎的难道连这个也忘了?”面色清冷,只眸中却烈火灼人,专注的锁定了眼前人。

    柳厚所住小院,原本便离薛寒云居处不远,因是夜间,倒也僻静,但纵如此,也让小丫头手足无措不肯再向前多走一步,一手下意识去捂领口。

    薛寒云内心叹息:她这是惟恐自己那一身的伤给他瞧见了?亦或是早在敌营便……

    他心中既痛且酸,却深知她的心结若一日不解,夫妻二人过不了这坎,此后便再无和顺的日子,索性装傻,拿出兵痞最粗莽的一面来,将她拦腰抱在怀里,顺势在她面颊上轻啄了一口,小声耳语:“月儿总要为为夫生个小小月儿吧?”

    此言一出,他便感觉到了怀中的人儿瑟缩了一下,仿佛是终于知道此事避之不过,便不再推拒,只低低道:“我有一事,要与你说……”

    薛寒云心中一跳,忽想起他跟着鲁王世子与司马瑜前去议和之时,临别之际,明铄牵着她的手,她颈间红痕……

    他心中刺痛,却又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戳心伤肺的话来,徒煞风景,索性以唇堵住了她的小嘴……

    柳明月被堵住了嘴,满腹心事,一时也说不出来。

    薛寒云怀抱佳人,短短一段路程,他只觉心中数年燥火再难压制,蹭蹭往上冒,到得房里,伸手便去解娇妻身上衣衫……

    他今日态度坚决,柳明月心中惶惶,在外一年,许多次她梦想着有一日能够回来他身边,然而,真正到了他身边,靠的他这样近,哪怕此刻二人肌肤相贴,她亦能感觉得到这滚烫胸膛之下激烈的心跳,内心却百般愧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虽当初她力保清白,但却教明铄占了便宜去……

    她这般神思不属,心有瑟意,薛寒云如何不知她心中所忧?摸黑将她外裙脱了,及止脱中衣之时,察觉出她默默扯着中衣领子,明知徒劳却不肯松手。

    从小到大,薛寒云何尝违拗过她?

    但这一次,他似乎打算重振夫威,手下不曾停,缓慢而坚定的一根根掰开了她的手指,一边在她耳边小声安慰:“月儿乖……我都知道,让为夫摸一摸……”一手揽着她的纤腰,粗砺的掌心缓缓在她后背伤痕处抚摸……

    到了此刻,柳明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都摸到了后背的伤疤,那丑陋的,狰狞的,连她也不敢回头多看一眼的伤疤,此刻在他干燥温暖的掌心下,她忽然心怀泪意,也不知道哪里升起来的一点勇气,她松开了手,自己去解中衣绊扣……

    这世间,总有许多事情要面对,而不是一味逃避。

    暗夜之中,夫妇二人谁也未提要燃灯,柳明月颤抖的手忽被一双温暖干燥的大手包住,那大手有力的紧握着她的小手,又腾出一手来,顺着衣领而下,轻轻解开了她腰间绊扣……

    中衣无声委地,肚兜,绢裤一一掉落……

    从前细腻如玉的肌肤,在他的掌下,以一种可怕的,鼓起的,伤后亦不能平复的疤痕交错的面目一一呈现。那一夜发现她身后的伤,薛寒云也只是草草一瞧,生怕惊醒了她,人又是在极度震惊心痛之下。

    今日却不同。

    他这些日子无数次辗转难眠,如今亦心有决断,轻缓抚摸过那些伤痕,温柔低语:“月儿还疼吗?”

    当初她以为,总有一天她会扑在寒云哥哥怀里,哭着向他倾诉当初的委屈……可是如今,背后紧贴上来的躯体滚烫,仿佛当初无数种委屈,都在这种热度里蒸腾而尽……

    “一点也不疼了……”

    薛寒云却不信,一寸寸吻了上去……隔了这么久的时光,再将这思念许久的娇躯拥进怀里,哪怕已不是过去的模样,薛寒云亦觉心满意足……

    身下的娇躯一寸寸软了下去,带着柔顺之意。他这样的温柔抚摸,起初是带着安慰之意,小心翼翼的抚摸,仿佛是怕弄伤了她后背的伤处……可是待从后背移到前胸,双手攀到波峰之处,那抚摸已带了急迫焦燥之意,再听得她似乎带着试探之意的轻颤低语:“寒云哥哥……我在——”后面的话尽数被他吞入口中。

    本就是年轻夫妻,又两情相悦,虽经年不见,心中原有些小疙瘩,却都是柳明月私下心中所想,她这些小疙瘩纵然未除,可薛寒云哪肯给她机会分辩?不等她再有机会开口,腿儿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分开,身下热铁相触,已被重重顶进了幽花蕊谷……

    数年未曾承欢,幽溪窄窒,薛寒云这番动作,顿时招来她一声娇呼,“寒……寒云哥哥……”薛寒云却是生怕她说出什么来,才离了她的唇儿,又低头咂舌,挺腰大动了起来……

    身下的人儿随着他修肢劲腰起伏而轻动,但如杨柳傍着春风,起伏不停……

    薛寒云也是憋的狠了,起先还晓得克制,弄起来还留有几分余力,待得后来越是得趣,听得娇妻在身下抵受不住,呻-吟出声,竟似助兴一般,愈加忍耐不住,他又是练武之人,体力非比寻常,竟似重杵一般,杵杵到底,顶得她身下谷底蕊珠,好不酸麻难耐……整个身子便如架在火上一般,热汗淋漓……

    身上男子喘息声愈加粗重,但细听却呼吸绵长,并未力促,想来还有漫漫长夜……若非她这些年勤练功夫,身子早不是当初成亲之时的娇怯怯,恐怕早抵受不住。纵如此,也已语声带泣,低低求饶:“寒云哥哥……夫君……月儿……月儿受不了了……”

    这当口,哪里还记得初始归来的念头?

    偏薛寒云记着这茬,喘着粗气低骂:“没良心的丫头,这会儿便受不住了?你不是要与我和离吗?这会还离不离了?”

    柳明月嘴角发苦,心里又酸又涩又甜蜜,他这分明是不肯和离的样子,况此刻身子尽在他掌控之中,连眼角也不由沁出泪花来,也说不出是欢愉太过还是抵受不住,只一径摇头,连话也快要说不出来了。

    薛寒云只当她还抱着和离的念头,在□处研磨几下,狠狠一顶到底,感觉到身下的人儿已经瘫软,嘴里犹不肯吐口,又抽离之时,一送到底,只觉撞进了内里蕊珠,竟然还倾尽了全力往前去送,去研磨那蕊珠,狠狠责问:“还想着和离不?阿爹……阿爹当初既将你许了我,无论发生了何事,你……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休想和离!便是阿爹也别想反悔!”

    他这番话说的咬牙切齿,显然已在心中憋了远非一日,如今借着敦伦之时道出,大掌将她的身子好一顿揉搓,身下又狠狠出,狠狠入,只入的柳明月魂魄欲飞,只觉此刻似要死在他身下……哪里还有反驳的力气?早嘤嘤泣应:“不和离……以后再也不敢了……”

    ——反正明铄也只是占了点便宜,并未得逞,虽细究起来不妥,到底她清白还在,薛寒云也并不嫌弃,柳明月哪里还舍得和离?

    她轻抬藕臂,圈住了大汗淋漓的男子。

    薛寒云感觉得她这承顺之意,心头大松,想是她消了和离的念头了,黑暗之中,纵是在欢愉之中,那笑意也渐渐溢了出来。只是此刻夫威正盛之时,是断断不会笑出声的,只憋着坏,大出大入,只弄的柳明月出气多,入气少,娇声啼语的讨饶……

    他在床笫之间,从来都是顾忌着这小丫头,多是温柔款款,如今被她激起心火来,大逞男儿雄风,一时只觉畅美难言,到得后来,见这小丫头曲意乖顺,显是收起了那些不好的念头,这才渐缓攻势,边缓缓耸动,边在她耳边低语:“不管月儿出了什么事……你都是我薛家的媳妇儿,休想抵赖!”

    他话说的这般明白,柳明月虽被他恣意大弄,雌伏身下,但却听得出强势霸道的言语之下的浓情蜜意——他爱她,所以宁可忍受寻常男子都不能忍受的耻辱,也不肯放她走!

    她心中大石轰然落地,诸多委屈担心,想着此后和离,孤苦伶仃,又大有可能亲眼瞧着他与别的女子恩爱偕老的心酸尽皆散去,此刻二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她终得机会,搂着他的颈子,在他耳边低语:“夫君,我并未失去清白……明铄他也并未得手……我拼死抗争,他终究放过了我……”——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8 11:52:59
☆、128

    第一百二十五章

    伏在她身上的精壮的男子躯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滞,紧跟着便大动了起来……

    柳明月还以为他听到这消息,会款款温柔待她,哪知道换来的却是更为猛烈的……她在他身下几乎要化成春水,连语声也格外不稳:"夫君你……”

    他似乎毫无原宥她的念头,比之方才更为咬牙切齿一般:"你清白未失……竟然要跟我提和离,更是该打!"在最后的愉悦到来之际,二人都是大汗淋漓之时,他气恼交加,翻身坐了起来,将她面朝下压在膝上,在她翘臀之时狠狠打了几巴掌。

    "以后若再提和离,你便试试看挨不挨打?!”

    柳明月:"……”

    挨了打的人虽觉得后面火辣辣的疼,但尚在可忍受范围之内,回头一想,又似乎对他不起,施暴的人已经将她揽在怀里,往她面上去摸:"月儿乖……月儿别哭……以后你若再不提和离,便不会挨打!”

    想是他气恨难耐,结果又想起她从不曾在家中受到过这种“严厉教诲”,心中又软又悔,忙去安慰,又摸她面上,只觉肌肤腻滑,却未曾摸到半滴泪珠……这个狠心的丫头!

    他将她牢牢抱在怀里,又没头没脑的亲了良久,直亲的方才渐渐萎下去的某处又斗志昂扬了起来,他索性将她轻轻抬起,分开了她两条腿儿,又压了下去,正正坐在某物之下,缓缓滑了一下,二人恰紧密合在了一处……

    如果说方才是狂风暴雨,那么这会便是和风细雨了。

    总之这一夜薛寒云便似喂不饱一般,在床榻间换了无数种花样。柳明月数年未曾承宠,幽谷狭窄,他那物的尺寸又甚是雄伟,这般连宵奋战,着实吃了大苦头,到得最后,已是求了无数次饶,又再三再四向他保证,以后决不敢再提"和离"二字,他才放过了她。

    凡事一旦开了口,后面的事情便容易许多。

    薛寒云这番折腾,柳明月早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但经此一番"受教",少不得要将自己在外一年的经历都讲上一讲。讲到司马恪及他属下对她的百般折辱,薛寒云暗中握拳,直恨不得将他此刻便拉到近前,一顿老拳……讲到明铄欲强娶之事,他更是恨的不行。

    只是到底他也修炼出来了,又从来不是凡事都爱摆在面上之人,嘴里少不得温柔安慰娇妻,暗地里却想着如何让这二人生不如死……

    到得最后,多少隔阂都已消除,夫妻二人倦极,这才相拥而眠。

    第二日天亮,夫妻二人洗漱完毕,前去向柳厚请安,柳厚见得女儿精神萎靡不振,却乖顺跟在薛寒云身后,再不提和离二字,而薛寒云眼底眉梢都泛着饕足之意。

    柳厚是过来人,焉能不知发生了何事?

    他本就对薛寒云这女婿满意无比,眼下见得小夫妻俩和和美美,心中更是大为高兴。

    薛寒云身心愉悦之际,再回到营里,便少见的露出了笑脸,连罗行之与容庆都大感诧异。

    "这是……拾到黄金了?”

    结果一人挨了他一拳!

    但今日这力道,太过温柔,罗行之少不得要猜测:“这是……房事上太过浪荡,耗费了精力,竟然连打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薛寒云:“罗师兄这些日子没与我较量过,是不是觉得筋骨生锈了?”

    罗行之连连摆手:“你还是留着力气回去对付小师妹吧,师兄我上年纪了,再较量不动了……”

    话虽如此,师兄弟三人到底在寨中校场上较量半日,才罢休。

    如今已到了冬日,冰雪覆盖,来年战事未期,举国动荡,但今冬大军粮草不愁,他们占据的这山寨便如最后的乐土一般,在罗老爷子的督促之下,每日练兵不辍。至于司马氏各地藩王,因明昊带领的五十万大军围攻各处,如今自顾不暇。

    临近年关,也不知道明铄如何作想,竟然推举了司马恪为帝,诏告天下。

    柳明月听到这消息,暗道,他这般与虎谋皮,恐怕将来结果未知。明铄此人向来狠辣无情,断不会因为司马恪做了自己妹夫便对他宽容慈和许多。

    她如今脱离险境,便当这是一出大戏来瞧。

    未几,司马恪发诏,封明铄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令明氏军为主力,征讨各地反王逆臣。

    柳明月倒怀疑,他这诏书也是明铄授意所拟。

    她猜的半点没错。

    明铄捧司马恪上位,完全是政治需要。这天下被司马氏统治的久了,总有一班脑子顽固的旧臣,总想着为司马氏尽忠。起先各地藩王大乱,各地有些臣属依附了这些藩王,有些皆当这些藩王乃乱臣贼子……但如今明氏大军几乎已夺得半壁天下的动荡年月,这些臣子便又奉这些藩王为旧主,此刻无论哪位司马氏即位,都算正统了。

    ——原则这种东西,在境况一坏再坏之下,也不得不一再被破坏!

    明昊与明铄书信来往商议,索性暂时推了司马恪为帝,用以压制各地藩王。但事实上,在大启皇宫里,司马恪带着明娜住在东宫,明铄才住在皇宫内院。

    明娜是个脾气暴的,司马恪除了在朝上装装样子,剩下的其余时间全部用来哄这位“姑奶奶”了,至于臣子们呈上来的奏折,自然有明铄这位大舅兄“代劳”了。

    他如今倒算是皇上,也算是心愿得偿了,只是总与原来的梦想有很大的出入。只可惜他身边除了原来的贴身护卫,再无一兵一卒,哪怕想要反抗明铄,也毫无希望。

    不止柳明月如此猜测,便是薛寒云柳厚等人也如此猜测京中局势。

    薛寒云如今是有妻万事足,每日除了练兵,便是回房搂着媳妇儿勤耕不辍。二人心结解开,他又久旷,况柳明月也再不是当日成亲的小姑娘,年纪还小,行事间他多有克制,如今床事之上,他多是狂风暴雨,每每令得她在床榻之上讨饶……

    柳厚乐见其成,得空便去寻罗老将军,倒为他们小夫妻俩腾出不少时间,令得薛寒云专心研究房中术。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未开春,柳明月晨间便开始呕吐……

    薛寒云只当她吃的不合适了,请了军医来瞧,哪知道把过脉之后,便连连连恭喜。

    “恭喜将军,这是喜脉!”

    薛寒云狂喜,只等军医走了之后,将娇妻抱在怀中,乐的只余傻笑了。

    “月儿,我们要当爹娘了!”

    这个孩子来的虽有些不是时候,身逢乱世,将来如何,谁也不能预测,但此事对薛柳两家,皆是大喜事。

    柳厚喜不自胜,每日约了罗老爷子去后山水潭钓鱼,要为闺女改善生活。薛寒云如今再不复当初的凶模样了,连柳明月也疑惑:“若不是模样没变,我倒以为寒云哥哥都换了个人了,温柔的我都不敢相认了……”

    薛寒云笑的分外平和,仿佛之前恶霸一样强势的不是他。

    自夫妇二人同房之后,他便立志重振夫纲,一段时间以来,收效甚好。至少如今的柳明月在他面前,是历史以来最为乖顺的时候,凡事无有不允,待他简直千依百顺,纵是床榻间他有什么花样,也极力配合,薛寒云直将过去一年多的噩梦抛至脑手,整日心花怒放。

    哪知道好景不长,自柳明月怀孕之后,他的夫威便一降再降,罗瑞婷来瞧柳明月之时,见得柳明月如姑奶奶一般坐在床上,薛寒云便如小厮一般跑前跑后的侍候,不禁大乐。他们院中并无丫环小厮,跑腿一事便尽数成了薛寒云份内之事。

    柳明月既怀了孕,便是厨间之事也暂停了下来,如今她一闻到油烟之物便有呕意,薛寒云特意从军中调了个厨子来做菜。但军中厨子的做菜水平实在差强人意,食材能收拾收拾弄熟了,不会太咸,但要鲜香,则是做梦。

    日子平稳有序,寨中除了稚子,谁是都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安宁日子,能得一刻便是一刻。

    来年二月初二,司马瑜带着一小队人马远道而来,上山求见薛寒云。

    他到得山寨之后,闻得柳明月还活着,不但活着,竟然已经怀孕,再见得薛寒云那副满足的样儿,不由跌足长叹:“薛大哥如今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想来那些雄心壮志都没了吧?我来的真不是时候!”

    薛寒云与他熟极,佯怒:“世子殿下这是瞧不得我高兴?”

    “哪里哪里?我这不是怕你乐而忘忧嘛!”

    司马瑜来了没几时,湘王卫王遣的使臣也到了。

    原来如今各地反王一面与明氏军做战,一面招兵卖马,如薛寒云这种手握兵权的大将,则是首要拉拢的人。

    湘王卫王遺来的使臣见得司马瑜,三方相见眼都要红了。原来自去岁明氏军各地围攻,起先众藩王皆有联络各地,共同抵御外敌的想法,但付诸实现之后,才发现太过不切实际。

    如今每个藩王心中都有一把小算盘,谁也不愿意成为别人帝王路上的垫脚石,到得最后结盟之事便不了了之,只私下里拉拢各处驻守的武将。

    这才有了三方齐聚山寨之事。
candy、果果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9-28 11:53:09
☆、129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说起招兵之事,司马瑜还提起一件趣事。
  道是这数月之间,明氏军还在白瓦关吃过大亏。也不知怎的,明氏部众有人带兵前去攻打白瓦关,不成想却吃了亏。白增白起在去年夏天便投靠了鲁王,后来鲁王兵败,又投靠了湘王,将城中守军皆带走了。
  明氏军攻大白瓦关,原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再说白瓦关这种边城,原就是为了防外族入侵用的,如今明氏军已然进了大启,这道边城防线便形同无物,别的藩王也无人想要收归旗下……如今他们当务之急是将军与士卒,对于这种并不富庶的边城,实是鸡肋,取之无用。
  哪知道恰出了这种意外,明氏军攻打白瓦关的时候,却在白瓦关吃了大亏。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起,驻守白瓦关的竟然换做了一名戴着银质面具的女将。她手下有一帮少年儿郎,打起仗来如狼似虎,以一当十,重创前去夺城的明氏军。
  经此一役,城头便飘起了“柳”字旗,驻守白瓦关的部队自称为柳家军。
  这简直是从所未闻之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白瓦关除了带兵追随了湘王的白增白起,再无守军。明氏想要夺此城,再轻易不过,怎会在这边城吃了大亏?
  众藩王听闻此事,皆有招纳之意,数次派人前去,竟然被拒。
  如今白瓦关竟然成了一块难啃的骨头,明氏数次大败,那女将又对各藩王不理不睬,关起城门来竟然自成一国。
  薛寒云听得此事,心下一动,回房讲与柳明月听。
  他当初不但亲眼见了柳明月如何办学,更是亲自参与过教学的。如今这白瓦关内的军队偏偏竖起了“柳”字大旗,又岂会是巧合?
  只是那戴着银质面具的女将军委实神秘,他在白瓦关驻守也有一年时间,竟然不知道白瓦关卧虎藏龙,竟然还有这等人物。
  柳明月如今正闲极无聊,每日除了吃便是睡,最喜听这些趣闻,听得此事,也不禁疑惑,连连刨根问底:“那名女将多大年纪,什么模样?”又一想她还带着银质面具,岂能瞧出来年纪大小?但到底好奇,又禁不住猜测:“难道……那女将是秦姐姐?”她倒没听说白英他娘会武的。
  想当初她离开之时,将那帮孩子们托付给了白英他娘照顾,城中所有铺面收益,除了维持家中开销,其余的便尽数交给她去维持学堂及孩子们的开销。一别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们过的如何了。
  薛寒云既提起了,柳明月少不得一问,当初白英等人陪着她回京,后来她被司马恪带走,这俩孩子与金铃也不知怎么样了?
  “金铃回来之后便给了她身契,又发了十两银子,送她还家。倒是当初白英带着那小姑娘执意要回白瓦关,我便着人送了他们二人回去。”那会肃王已死,余党皆诛,往来路途比现如今平安许多。薛寒云派了兵勇护送他们,听得那兵勇回来道,白英带着柳明月坠下城楼亡故的消息回去之后,满学堂的孩子们皆痛哭不已,声振屋宇。
  那兵勇讲起此事,颇为动容。
  大约他从未见过这么多孩子集体恸哭的。
  白瓦关的产业,说起来都是柳明月置办的。那时候柳厚将薛寒云又赶出了府,他又失魂落魄,送白英走时,便嘱咐他回去转告连生,也不必回京了,只在白瓦关打理柳明月置办的那些产业。
  后来战乱,音讯阻隔,便不知如何了。
  此消息是司马瑜带来,薛寒云也知道的不甚详细,索性请了司马瑜去他们小院为柳明月解惑。
  司马瑜原听说柳明月还活着,不曾亲眼瞧见,总归有些不真实感。——他当初亦同薛寒云一般亲眼瞧着柳明月从城楼上坠下。此次前后,私下探问薛寒云,得知当初在明氏军中见到的那名唤“月姬”的女子便是柳明月,神情便有几分怪异。
  他虽与薛寒云相处愉快,又与柳明月也很熟,但是……明铄当初可是说过,柳明月乃是他的姬妾,且他们议和离开那日,柳明月与明铄牵手而来……这种种情形,难道薛寒云不介意?
  为他人姬妾,岂能还保有清白之身?
  纵然他心中对柳明月还活着之事也是极为高兴,但是每想至此节,也不得不揣摩薛寒云的心思。但见他提起此事,便笑的开怀满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随着薛寒云前去与柳明月相见。
  不得不说,司马瑜的这种想法,乃是认识薛寒云与柳明月的大多数人的想法。譬如罗瑞婷容慧包括罗大夫人罗行之等人,纵然真心替柳厚与薛寒云高兴,但心中对柳明月失节之事总会有些疑虑。
  大启再民风开放,这种事情却不是能轻忽的。
  司马瑜在去的路上,小心的,迟疑道:“薛大哥,嫂子……”
  他这幅模样,薛寒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但这种事情,难道要他亲口向每个人去解释:我的妻子她没有失去清白?
  漫说他张不了口,便是解释了,也未必有人肯信。
  有时候,大多数人的想法已成定例,哪怕你再想扭转,也是徒劳。因此在山寨的这些日子,罗瑞婷与容慧有时候会来寻柳明月,但柳明月却一次也未曾去过她们住的小院。她如今早已能分辩别人神色之间含而未露的语意。好在经过这一年多的磨炼,她内心早已强大淡然,除了面对薛寒云,原有的忐忑不安消失之外,对旁人,她大可不必解释。
  “她什么事也没有。又有了喜,年底我便要当父亲了呢。”
  薛寒云假作对司马瑜心中所想一无所知,又是发自内心的高兴,那模样大异于往常。
  司马瑜张了张口,很想问一句:大哥你确定这孩子是你的吗?又觉得这话要说出来,恐怕二人多年的交情要散,遂只能咽到肚里去。
  见到真人,司马瑜倒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又将身上带的一块多年随身玉佩解了下来奉上:“此次前来,我并不知阿嫂有喜,这块玉佩权当是给未来小侄子的见面礼。”过得几日,他便要回去了。
  柳明月收了玉佩,又将白瓦关一事详细询问,问来问去,越觉那女将乃是秦氏,又听得如今柳家军盛名在外,虽人数不多,但不少人都想拉拢,她便有几分得意——这可是她一手创立的军队呢。
  当初她出手相助,决不曾想到过,有一日这些孩子会以这种姿态立于当世。
  司马瑜离开之时,卫王湘王遣来的使臣也离开了。
  三方相争,连罗老将军亦道:稍安勿燥!薛寒云更不会轻举妄动了。
  司马瑜倒是没说什么,只求了他一个承诺:“大哥将来与我在战场之上相遇,可否手下容情?”
  薛寒云与司马瑜又无深仇大恨,他又没有想登上皇帝宝座的心思,二人全无利益冲突,答应也无不可。倒是湘王卫王二使臣私下暗骂他油滑,三方来请,竟然一方都不答应,愤愤然下山而去。
  薛寒云却不做如此想。
  他手中这数万人性命,全在他一夕之念。若是择个明主还好,要是择个昏君,将来令得这些兵士们去战场上填命,死的稀里糊涂的,那才是他的罪过。
  因此无论投靠哪一方,他都需要慎重考虑。
  不及他考虑清楚,冬日粮草便已消耗不多。薛寒云与寨中将领商议,最后不得不认识到,如今天大地大,填饱肚子竟然最大。
  四月初,薛寒云与罗行之带兵下山,前往最近的城镇“借粮”。那城鎮如今在明氏军手上,他们做劫匪做的好不理直气壮。
  那城镇靠近京师,极为富庶,镇守的官员如今也已投靠了明铄,哪怕明铄在此留驻了明氏军,但数量太少,加之此城原来便不是朝廷驻军重镇,官员也全是文官而非武官,城门轻易告破。
  此次“借粮”行动闪电般出击,满载而归,明铄听闻,气的暴跳如雷,大有带兵清剿山寨之念,只是如今兵力不足,明氏五十万兵力投入大启这万里河山,起先势入破竹,后来各地藩王看清形势,自知再不做抵抗,便有亡国之威,虽不曾向别的藩王搭把手,但闯入自己属地的明氏部众皆遭到了严正抵抗,如今各地战事胶着,明昊已下令各部族再从西荣出兵,只是路途遥远,这一个来回便是数月,援军尚未赶到。
  未曾料得,偏被薛寒云钻了空子。
  柳明月站在山顶迎接得胜归来的夫婿,轻抚着肚子念叨:“你阿爹做山大王倒是一把好手!”
  她的肚子如今已有点隆起,只是不甚明显,夜来安歇,也能感觉得到腹中胎儿轻轻活动手脚,只是动的不甚厉害,想来月份太小,尚不致大动。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入住书斋

本版积分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