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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锦绣嫡女》 醉疯魔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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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02:07
055 成活死人


    “好似什么?”平日里沉得住气的王嬷嬷,今日一而再的急促,惹得谢氏都看了她两眼。

    红霞一边回忆一边道:“她的眼睛有点红红的,像是哭过的样子。不过,这也不算奇怪的事……小姐也经常哭。”谢姨妈脾气不好的时候就会拿着小姐出气,这在韦府中也并不是什么大秘密,只是人人都装作不知道罢了。

    可云卿直觉这事情有点古怪,谢氏回来之后若是要畏罪自杀,那韦凝紫还进去做什么,为什么要遣走其他的奴婢,那一段时间她们母女又在里面做什么呢?

    想到这里,云卿转过头来,却是对着谢氏道:“姨妈中毒一事,还是要通知表姐才是,她应该要知情。”

    她说的,谢氏也赞同,毕竟谢姨妈如今身边没有亲人,只有韦凝紫这个女儿在身边,她们有必要告诉她,于是谢氏吩咐道:“红霞,你去将你们小姐请过来。”

    红霞应了,出去了大概片刻钟的时间,然后带着韦凝紫走了进来,此时韦凝紫的双眸红肿,眼里还含着一泡眼泪,给谢氏行礼的时候,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令人不由的生出怜意。

    “起来坐吧。”谢氏语气淡淡的,没有太多亲热的感情,她此时心情颇为复杂,面对韦凝紫也不会表现出太多怜惜来。

    韦凝紫捏着帕子擦了眼角的泪水,由红霞扶着坐在云卿对面的花梨木椅子上,这才道:“不知道姨妈唤我来为何事?可是我娘出了什么事情了?”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急切,目光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谢氏,眸中有着期盼和担忧。

    谢氏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嗯,你娘是喝了砒霜,如今中毒,大夫正在救她!”

    “我娘喝了砒霜?!”韦凝紫浑身一颤,反复问道:“我娘怎么会喝砒霜,是不是有人给她下的毒?”

    她转过头来,对着红霞和红袖,双眼里射出愤恨的目光,“是不是你们给我娘下的毒,是不是你们?”

    “不是,小姐,真的不是奴婢!”红霞和红袖被她的模样吓得连忙磕头否认。

    “不可能!若不是有人下毒,我娘才不会喝砒霜呢,你们不要狡辩了,一定是你们!”韦凝紫气得站了起来,指着红霞和红袖大骂道。

    王嬷嬷看着红霞和红袖吓得浑身发抖的样子,心里不舒服的很,同样作为奴婢,她有一种同位相怜的心里,觉得韦凝紫此时就是仗势逼人,哼了一声后,道:“表小姐不要乱冤枉人,谢姨妈做了那样的丑事,哪里还需要别人下毒啊,就她自个儿都应该吞毒谢罪了!就是毒死她都是该的!”

    “丑事?什么丑事?”韦凝紫听到她的话,飞快的转过头来,头上的水晶流苏钗因为动作太过猛烈,甩到脸颊旁,照的那双盈盈水光的双眸有着几分剔透的寒意。

    “还有什么丑事,谢姨妈将老妇人闷死了,她跑回来吞毒自杀,这不是正常的很吗?”王嬷嬷愤愤的说道。

    韦凝紫脸色立即从白到青,带上深深的惊恐,宛如电击,全身抖如风中的枯叶,惊恐的抬起脸,睁大了眸子望着王嬷嬷,好似要从她脸上找出一点儿作假的痕迹来,她看了三四眼后,这才接受了现实,脸上带着果然如此的神色,“难怪,难怪,她开始会和我说那样奇怪的话……”

    见她神色如此,口中喃喃自语,云卿观察着她脸色,问道:“姨妈开始和你说了什么话?”

    韦凝紫抬起泪雨朦胧的眼,看了一眼云卿,嘴唇颤动了几下,双手绞着帕子,缓缓的说道:“上午的时候,娘突然到我房间里,抓住我的手,就开始流泪,我问她什么,她也不肯说,哭了一阵子后,我看她太伤心,就让她去休息一下,到了她的房间内,她将所有下人都遣了出去,就跟我说了很多话,她说我就快要及笄了,以后就是大姑娘了,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学会当家作主,我当时听了这话就觉得奇怪,可是想着也许是我爹的忌日快要到了,娘伤心罢了,也没有注意……后来,我娘又说喜欢喝我泡的茶,让我冲一杯给她喝,我便是泡了一杯给她,她接过去后,就说她累了,让我出去,不要让人来打扰她,我以为她是累了,要休息,便按照她所说的吩咐下人,直到用午膳的时候,才喊了红袖去叫她起来……谁知道最后……”

    她一边说,泪水如同夏雨一般滂泊而下,如同止不住一般,满脸都是,渐渐的声音都哽咽了起来,便是本来都怨愤的王嬷嬷都禁不住的对她心软了起来。

    红霞和红袖更是跟着她哭了起来,只有云卿没有被她的泪水所打动,神色如常的望着她。

    若说从韦凝紫的脸色看出什么来了,云卿除了伤心和泪水,看不出其他的神色,而且韦凝紫这一段话的确没有什么地方有纰漏,和之前红袖红霞的话都可以连接上去。

    便是韦凝紫哭了的眼神,都可以理解为为父忌日的伤心,可是云卿就有一种直觉,她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见韦凝紫哭的伤心,谢氏在旁边看了,也要说上几句话安慰,云卿觉得光坐在这里不行,于是站了起来,对着韦凝紫道:“表姐,能不能让红袖陪我在外面看一圈?”虽然红袖是沈家出钱买的,可是卖身契都已经给了谢姨妈,就是谢姨妈的丫鬟了,她理所当然的要问韦凝紫这个主人的意思。

    韦凝紫半垂着眼,点点头,“表妹尽管去看,我是真的不敢相信,我娘怎么会做出那等子的事情,她和老夫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怎么会如此,我不相信她会自杀,这肯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此时她一句接一句,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显然是伤心到了极点,拼命的摇头否认,反复说着不相信谢姨妈会杀老夫人,不相信谢姨妈会自杀,说凶手一定另有其人。

    云卿仔细的在她面上盯了半盏茶的时间,发现她哭得似乎都有些接不上气来,那种伤痛到心里的表情,完全不似作假。

    她收回目光,转身唤红袖一起走到外厅,“这里是否有人动过?”

    红袖红着眼睛摇头,“没有,奴婢吩咐不许她们动这里的东西,以免官府来查的时候,找不出什么证据来了。”她当时的第一反应,也是谢姨妈被人谋害了,毕竟谢姨妈每日都是一副人家倒霉我逍遥的模样,怎么想也不是会自杀的人,更何况红袖那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谢姨妈还做了闷死老夫人的事。

    云卿环视了一下周围,典型的客居主厅布置,从门口进来,就是一副名品菊花四屏绣图屏风,与菊客院的名字相衬,进门之后,便可看到一副泰山迎客松的水彩画挂在当中,其下是两把宽大的太师椅,左右两旁各列了两把黄梨木交椅,两旁都放了高几,上面摆放着应季的鲜花。

    她的视线落在了左边一张桌子上,那上面摆放着一只茶盏,走过去一看,发现里边还有剩余的茶渣,云卿拿起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左右看了一眼,对着红袖道:“把你头上的银钗取下来给我用用。”

    红袖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依旧拔了下来,双手递到了她的面前,云卿接过后,将银钗往茶水里面一试,不到一瞬,银色的钗子接触到茶水的部分全部变成了黑色。

    红袖见此,小声的喊道:“这,这茶水有毒!”

    “是的,这茶水里面的就是砒霜。”她今日头上戴的是青玉簪子,所以只有用红袖的银钗来测试,砒霜与银子的反应最剧烈,只要一接触含有砒霜的东西,银子瞬间会变成黑色,依照钗子变色的剧烈,这茶杯中的砒霜含量绝对不小。

    “那夫人就是喝了这杯茶才中毒的吗?”红袖看着那只盛着残茶的茶杯,眼底说不出的惊惧,她只是一个丫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心里害怕得不得了。

    云卿点头,将茶杯放在桌上,然后四处查看了起来,她微微低头,在桌底发现了一张黄色的纸张,红袖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那张纸,弯腰将它拾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对着云卿道:“沈小姐,这个,正是,奴婢买的那包砒霜的包装纸,因为砒霜是剧毒物品,药店特意用大红色的纸包好区分开来的,不要让人误认,和其他药材混杂在一起。”

    视线落在她手上的红纸上,云卿认出上面沾染的白色粉末,正是砒霜无疑。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谢姨妈让韦凝紫泡了一杯茶后,自己去取了砒霜放在茶杯里,顺手将包装纸丢在了地上,然后喝了下去,接着就自己走到床前睡下,默默的等着死神降临。

    不管是丫鬟的说法,韦凝紫的说辞,还是现场的情况,都证明了谢姨妈是在以为自己闷死了老夫人之后,然后自己畏罪自杀的。

    云卿望着那剩余着黄褐色残茶的瓷杯和红色的包装砒霜的药纸,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里面,以至于谢氏和韦凝紫,王嬷嬷,红霞从偏厅走出来的时候,她都没有发现。

    当韦凝紫看到红袖手中的红纸时候,刚刚才止住的泪水,又有冒头的趋势,她身体发软,红霞几乎是用了全力,才让她没有倒下去,“这……娘就是喝了这些砒霜吗?”

    红袖为难的看着韦凝紫,手中如同握了一块热炭,不知如何开口,云卿更是什么都不想说,一言不发的望着茶杯,红袖没有办法,只好道:“也许是的,这个茶杯里面就有砒霜。”

    她拿出那根银钗放在众人的面前,“你们看,银钗一放入到茶水中,就变成了黑色。”

    “这茶是我泡的那杯,我泡的时候里面没有放砒霜啊,怎么可能有砒霜……”韦凝紫捂着嘴,尽量哭的不大声。

    谢氏叹了口气,“她让你泡茶,大概是还想再喝一杯女儿亲手泡的茶吧。”谢氏从自己的角度分析,若是她知道自己要走了,估计最舍不得的也是女儿和儿子了,也最放心不下他们,谢姨妈那时对韦凝紫说的话,倒是真像临死之人的交代之语。

    内厅的帘子掀了起来,小丫鬟引着大夫走了出来,韦凝紫望着大夫,急切的问道:“我娘怎样了,大夫,我娘还有没有救?”

    大夫抬眼望着她,只见她哭的体力不支,双眼红肿,神色焦急,暗道真是个好女孩子,只可惜……他遗憾道:“韦夫人喝下的砒霜数量太大,剂量足以毒死两头牛,幸而发现的尚早,虽然毒已经到达内脏,还未全部侵蚀,经过催吐之后,胃中剩余的砒霜全部都出来了,可是这也只是让她没有性命之忧,尚有一口气罢了,若要看状况如何,大概三天之后,她若是醒来了,虽然身体亏损很大,也算是命大……”

    “那若是不醒呢……”韦凝紫似乎听不得大夫长篇大论的,急忙追问道。

    “若是不醒,只怕这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做个活死人了!”大夫满脸遗憾的将不好的后果说出来,韦凝紫浑身一软,直直的就晕厥了过去,倒在了红霞的身上。

    菊客院里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好在韦凝紫只是伤心过度,大夫施针后,一会就醒过来了。

    谢氏本来是来追究老夫人被谢姨妈闷杀一事的,谁知道事情竟然变成了这样,谢姨妈如今是中毒太深,人都未醒,所有事情都要等到三天之后才可以解开,而韦凝紫伤心到昏厥过去,她什么都不知道,谢氏也不可能对她发难,她一个长辈去对晚辈说什么做什么,都显得掉价掉身份。

    于是谢氏只好又说了几句话,让韦凝紫别太伤心,且等过这三日再说,就连王嬷嬷都不好出声,只站在那里望着谢姨妈。

    韦凝紫靠在床头,看起来十分虚弱的模样,感激的望着谢氏,轻声道:“姨母,我会好好守着娘的,一定要让她醒来,若是老夫人那件事真的是娘做的……”

    她说着,就顿了顿,神色里说不出的哀伤,复又抬起头来,“她一定会醒过来的,我相信娘不会这么做,她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谢氏不想和她争辩此事,谢姨妈是韦凝紫的母亲,韦凝紫帮着谢姨妈说话是可能的,不过始终脸色淡了些许,不置可否道:“等三天后,看你娘的情况再说吧。”

    韦凝紫听得出谢氏对她都有些不悦了,垂眸道:“姨母和表妹肯定也累了,你们先回去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我娘的。”

    谢氏一下午被连续两件大事弄得的确是疲乏了,也没说什么客气话,她还要回去看老夫人,于是让红霞和红袖好生照看着,自己和云卿从菊客院便走了出来。

    刚到菊客院的门口,便看到沈茂一身风尘急急忙忙的也朝着这方向走来,他今日本来是去县城里面看朋友的,刚一进城,便听到李斯给他说这个事,连忙推了晚上的酒宴,急匆匆的回来了。

    一见谢氏和云卿也在院子门前,口气急促的问道:“母亲怎样了?”

    谢氏知道他心内担心,连忙道:“已经无大碍了。”

    沈茂听后并没有松一口气,脚步更是匆忙的往里面而去,碧菱正端着一碗药在喂老夫人,碧萍坐在床头,抬起老夫人的头睡在她的腿上,而老夫人的眼睛依然是闭着的,碧菱吹凉的药汁喂在她口中,一大半都顺着嘴角流淌了下来,碧菱不时的用帕子擦掉药汁。

    见自己的母亲如此状况,沈茂心中焦虑迈上前去,问道:“老夫人如今怎样了?”

    碧菱看见是他,答道:“大夫说问题不大,大概明天会醒过来。”

    “把药给我。”沈茂从碧菱手中将药汁接过去,脸色沉冷,一口一口的喂着老夫人。

    谢氏见如此,便让碧萍和碧菱出去,自己坐在原先碧萍的位置,替老夫人擦着嘴角的药汁,她此时心内七上八下,如同有鼓在里面擂打,忐忑不安的观察着沈茂的神色,却见他一眼都不望向她,心内知道沈茂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自己的妹妹寄居在沈家,沈茂一直都未说过一句嫌话,好吃好喝的供养着,谁知谢素玲竟然对老夫人下手,要害死老夫人,这如何让沈茂不生气,老夫人可是他的娘啊。

    谢氏真心觉得自己理亏,满肚子的话想要说,却说不出来,只得木木的替老夫人擦拭嘴角,直到沈茂将一碗药汁都喂完了,才试探般的开口道:“老爷,素玲她畏罪自杀,也许醒不过来了。”

    沈茂顺手将药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抬眸望着谢氏,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又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怒意,“你不要再说她了!若是她命好能醒过来,我即刻就会将她送到官府里去!”

    他从听到此事的前因后果后,一口气就堵在胸口里不上不下,也知道谢氏自看到他后,神色就变得很紧张,一直在观察着他,动作里也带着些微的讨好,可是他怎么说,谢素玲谋害的可是他的娘!竟然想要闷死老夫人!

    可是谢氏偏偏是谢素玲的姐姐!若是其他关系,他也许可以大发一通脾气,发泄自己的不满,可是此时谢氏小心翼翼的样子,又让他说不出话来,毕竟错的不是谢氏,谢氏也不能预料到谢素玲会做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举动来!

    于是沈茂干脆站起来,“你别想多了,我没有怪你。”说完后,便走了出去,让碧萍和碧菱伺候老夫人。

    谢氏看着他出去的背影,眼底有些泛酸,虽然沈茂说没有怪她,可是始终心底还是存了些芥蒂,否则的话也不会避开她而走了。

    云卿站在院子外面,看高挂的艳阳渐渐垂落,眼底映着那霞光四射,凤眸里一片红的似血。

    次日,安知府也随之来报,负责御前开路的官员也已经到达扬州,提前数天在圣驾到达之前,先到沈府观察周边的环境以及安全问题。

    沈茂丝毫不敢怠慢,跟着安知府后面,站在沈府面前迎接那官员,直到官员的马车停下来之后,走下一名身穿四品文官官服的俊秀男子,他五官都生的相当的温和,组合在脸上给人感觉更是老实温厚,又不缺俊美,只见他一下车,便对着安知府拱手道:“劳烦安大人了。”

    “哪里,耿大人是为了陛下的安危而来,我是一定要前来陪同检视的。”安知府也很官方的一笑,对着男子道,此次圣驾能南巡,在扬州休息,若是接待的好,对他的官途便是添上一项大大的益处,所以不管来人是谁,他都会来,更何况来人还是永毅侯府目前最有可能的下届继承人,耿佑臣。

    沈茂与耿佑臣曾经见过面,此时也丝毫不敢怠慢,深深的行礼道:“耿大人,请跟随草民进府内,先休息一会。”

    耿佑臣点头,“沈老爷也辛苦了。”

    “哪里,圣驾能驾临沈府,简直是沈家天大的荣幸,沈茂感恩戴德,哪里谈的上辛苦。”客套话沈茂说起来是一点都不费劲,和官宦中人打交道太多,他深知哪些话要怎么说才更得体。

    耿佑臣此次作为御驾前行官员,必定是受到了陛下的青睐,他此刻代表的便是皇家,所以府中一应的伺候都是小心翼翼的伺候,提供最好的东西给他。

    接下来的日子,沈茂带着耿佑臣查看荔园里面的一切所用和摆设,毕竟沈府是商户,有些规矩不如官家制的全面,虽然安知府已经派人来查看监工改制,可是谨慎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就在沈府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安知府也传话来,那日半夜放火烧了韦府的贼人已经抓了起来,本来一时半会是抓不到的,这群贼人虽然手段不高明,藏匿的手法倒是不差。

    眼看圣驾就要到扬州,留下这么一伙贼人在也不安全,瑾王世子得知后,派人协助,将那群贼人抓获。

    在此时犯罪,等于是让安知府心头不顺,于是在审查的过程中,衙役手段百出,贼人马上就交代了在京城所作下的事情,其中便有谢姨妈和贼人沟通,假装打劫老夫人,然后谢姨妈舍身去救的这一件事情,另外还有的便是谢姨妈这次和贼人勾结,假装房舍被烧,借助在沈家的事情。

    当消息传到沈府的时候,大夫也再次来诊断,这次结果是谢姨妈因为中毒损伤了内脏,深度昏迷,以后只能躺在床上,靠人照顾,做个‘活死人’了。

    两条消息传到沈家的时候,沈茂只觉得怒上心头,直接冲到了菊客院,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谢姨妈只觉得刺眼之极,咬牙切齿了半天,终于将目光转移到在一旁哭得眼睛肿得和桃子一般的韦凝紫身上。

    “娘,你醒醒啊,你不要丢下女儿一个人啊,女儿已经没了父亲,你要再这么一直沉睡下去,那女儿岂不是以后没人再管了!”她边哭边摇着谢姨妈,声音已经嘶哑,人也仿佛瘦了一圈,好似随时都能被秋风卷走一般。

    对于韦凝紫,沈茂一直说不上多喜欢,也算不得多讨厌,可是如今谢姨妈做下如此的罪行,竟然在京城的时候就对老夫人动了心思,而后又一而再的算计沈府,人都说‘爱屋及乌’,其实当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连带着也会讨厌上她身边人的。

    对于谢氏,作为十余年的结发妻子,沈茂虽然不舒服,可过几天也会释然,可是看着韦凝紫,沈茂就会想起谢姨妈,想起谢姨妈所做的一切,他不想看到她,虽然他觉得这一切和韦凝紫没关系,于是语气就淡淡的道:“韦府我会尽快派人修复好的,你不要担心房子的事情。”

    韦凝紫只听心口上咯噔一声,知道沈茂因为讨厌谢姨妈连带对她也不喜欢了,如今事情都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若是她不能留在沈家,回到沈府,守着谢姨妈这个活死人,她一生的前途,真正的就毁了。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谢姨妈之所以费劲心思的要住进沈府,就是想要找个机会让她接近皇孙龙子,攀得一个富贵的机会,眼看机会就要到了,如果这个时候功亏一篑,岂不是前面的努力都要白费。

    她知道如今依着自己的身份,是做不了皇子妃之类的,可到底韦家在京中还是名门望族,身份上她也不算最差,怎么也比云卿要强,若是有机会得了皇子的亲眼,即便是做不了皇子妃,侧妃之类的也没有关系,她相信以她的聪明,即便是个妾室,也能用心计一步步的爬上去。妾室又如何,只要她能生的下儿子,得到皇子的宠爱,就有可能升上侧妃的位置,若是运气再好一点,也许正妃的位置也不是那么难的。

    送走沈茂,韦凝紫静静的坐在房内,筹谋计划着,眼下,她就必须要争取,争取能留在沈府的机会,这是最基本的条件,也是目前她必须达到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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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02:23
056 悬梁自尽


    翌日,沈茂正陪同耿佑臣在前远离安坐,忽然从后院来了一个婆子,在门口张望几次,惹得身边的小厮都止不住的问起来,“在这看什么,究有什么事情吗?”

    那婆子望着沈茂,眼底都是期盼的光芒,只不过就是不说究竟发生了什么,沈茂见耿佑臣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感觉不是好事情,刚要将婆子喊开,耿佑臣就开口道:“沈老爷,再过六日陛下的圣驾就到了,你这府中必需要保持安定平稳,切莫再像今日这莽莽撞撞的了。”

    沈茂知道他这话是说婆子若避开不说,就是有隐瞒何事的行为,恼怒眼前这婆子出现的不是时候,压着怒意,问道:“究竟出了何事?”

    那婆子憋了好久,终于等沈茂问了出来,才慌慌张张的开口道:“老爷,是表小姐那出事了,你还是快点过去看看吧!”

    “什么事,夫人过去不就行了!”沈茂听到是韦凝紫的事,神情就显得更加的冷淡,只怪这婆子太不识眼色,看着又眼生的很,不晓得是哪个院子里的!

    “夫人已经赶过去了,是表小姐她……悬梁自尽了!”

    闻言,耿佑臣第一个放下茶杯,眼底露出一抹惊讶的神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云卿正坐在谢氏的院子里,陪她聊天的时候,便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声,紧接着一阵子,外头就有个丫鬟过来报道:“夫人,大小姐,表小姐在菊客院自尽了!”

    谢氏本来带笑的脸一下就被讶异的神色取代,抬眉道:“什么?”

    “表小姐在菊客院里悬梁自尽了,刚刚被人救了下来!”那丫鬟回道。

    云卿听到之后,倒是觉得有些怪异,韦凝紫这种人竟然会悬梁自尽,她好好的会去求死,她才不相信,韦凝紫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目的存在的。

    谢氏只觉得太阳穴都发疼,最近家中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来的猛烈,每一件事情都是那样的惊天动地,以至于她听到韦凝紫要自尽的时候,倒没了太多的惊异,更多的是觉得一种从心头涌上来的烦躁。

    “走吧。我们去菊客院看看,她怎么了。”

    谢氏语气里带着一种烦意,这些时日,她和沈茂的关系也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隔阂,想到这一切的源头就是谢素玲,她本是一百个不想去菊客院那地方的。

    可是家中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有人自尽的事,她作为当家主母又不得不去。

    当她和云卿走到菊客院的时候,却发现沈茂竟然比她们还先到菊客院,而与他一起到来的,还有南巡开路的耿佑臣。

    本来耿佑臣是不好进内院来看这种事情的,可他如今有了个检视沈府安全规制的头衔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被吸引来,倒也说不得什么。

    到了屋子里,韦凝紫已经被人救了下来,躺在了床上,如花一般柔弱的面容如雪一般的白,一双杏眸大大的睁着,里面有着各种复杂的神情在里面交汇,呆呆的望着门口,最终这种模样,配合着她无一丝装饰的顺滑青丝,有一种孱弱到极点的脆弱美。

    她一望见沈茂和谢氏,便似受到什么打击,从床上撑起来,泪水哗哗的开始从双眸中流出,她侧趴着身子,露出面容的侧面曲线完美,还有脖子纤弱的弧度也绷成了一条线,带着哭声喊道:“姨母,姨父,我真的没有想到娘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昨日得知那样的消息后,我满心的愧疚,后悔,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这些事,想着老夫人如今躺在床上不能动,我就觉得娘犯的实在是大错,可她如今也听不到看不到了,这所有的过错,就让我承担了吧,我给你们一个交待……”

    她哭的好不凄惨,耿佑臣却从她露出的一点脖子那看到了红色的勒痕,只觉得床上的少女再多说两句就要断气了一般,心中怜香惜玉之情油然升起,当初韦凝紫就对他秋波频送,那时鲜研美丽的少女,如今哭的如此惨痛,他觉得有必要开口说上两句,便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要逼她一个无辜女子自尽?”

    云卿心底冷笑,这韦凝紫真是会作态,她哪里是上吊自尽,分明就是知道耿佑臣在沈府入住,故意演出这么一出戏来给人看的。

    沈茂听到“逼一个无辜女子自尽”时,眼底明显带着不悦了,这耿佑臣真是仗着身份,也太把自己当作一回事。

    韦凝紫见此,转过头来对着耿佑臣,眼底的泪水一滴一滴的,如同珍珠坠落,神态楚楚可怜的让男子心疼,“耿大人别怪姨父,这事都是我的错,只怪我娘走错一步,之后步步都是错的,那时爹丧,族中人对我们多有逼迫,她想来投靠姨母,又担心这么多年未和姨母联系,可能是因此而犯下错误,可是我娘她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情,老夫人是长辈,她怎么能对老夫人下手呢,所以她惊吓之后,又自己吞了毒,但是她坏事毕竟是做了,我们母女两人来扬州后,就多靠姨父姨母的照拂,姨父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也让凝紫借住在府内,可凝紫心里几乎要被愧疚淹没,唯有一死,才能对得起姨父姨母的一片心意……”

    云卿听着她将所有的事情说出来,倒是爽快利索的很,一点儿也不怕在耿佑臣心中留下什么可怕的印象,她看着耿佑臣,只见他眸中都是怜惜的神色,果然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啊,耿佑臣就喜欢这种柔弱的女人,只要韦凝紫一露出这般楚楚可怜的姿态,他就心疼心软。

    云卿突然有一种想法,既然这两人,一个喜欢装柔弱,一个喜欢柔弱的人倚靠他,要是这一世,还是将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她突然有些期待。

    不过此时她只是缓缓的开口道:“表姐,你知道圣驾六天后便要到达沈府了,这个时候你若是真的一死,只怕是对不起沈府的心意,反而会连累沈府吧。”

    在一片凄凄惨惨的气氛中,云卿平淡的没有一丝感情的话,就显得格外的清晰,一直被韦凝紫梨花带雨姿态的耿佑臣此时也转身往后侧看去,由于云卿和谢氏来的比他们迟,所以一直是站在后方,并没有开口说话。

    此时的云卿穿着藕荷色的云锦褙子,下身是水蓝色的八宝奔兔八辐湘裙,头上戴着一只白玉簪子,整个装束素净大方,脸上也未着脂粉,按理来说应该显得素淡的人,却偏偏浓得好似画中最出色的一朵牡丹,那云鬓下的一双凤眸,乌黑似泼墨,上挑的尾部将整张高贵端庄的面容,加上了精致妩媚,雪色肌肤凝结如玉,仿若一碰就会漾出水来,便是站在那不言不语,不笑不啼,就夺去了所有的风景。

    比起去年看到时,又要美上两分了。

    便是偏爱柔弱美人的耿佑臣,也不得不说,眼前的这幅美景,实在是太过赏心悦目,不需要任何陪衬和点缀,这张脸就当的上国色天香。

    “沈小姐。”以前耿佑臣还觉得这样的美人娶回家做正室是绝好,如今时隔一年再看,只觉得这种美带着些惊心动魄,如此绝色,他娶回去倒是显得可惜,若是介绍给四皇子殿下,倒是不错的选择,若是能在四皇子那受宠,他的官途必定会更上一层楼。

    看他那不断闪烁的眸光,云卿就知道他内心所想,这个热衷于权利的男人,只怕又在打着某种主意。

    只是这辈子,耿佑臣再也别想将他的主意往她身上来打,上辈子的旧恨再加上这辈子的新仇,耿佑臣不一定有这个能力承受得住。

    眼看众人的注意力一下都集中到了云卿身上,韦凝紫虚弱的咳了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又拉回来,然后唱作俱佳的望着云卿,气短道:“表妹,我未曾想那么多,只是满心的愧疚,又没有办法报答,如今我连唯一的母亲都躺在床上不醒,不是孤儿,形同孤儿,等搬出了沈府后,以后的路也不知道该如何走,不如就这么去了,一了百了吧。”

    她伤痛欲绝的趴在床头,青丝泄下来,如同瀑布一般,越发衬得身姿纤弱,耿佑臣往前走了一步,又觉得不妥的定住了脚步,转头望着沈茂道:“沈老爷,我不知晓你们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如今陛下就要入住荔园,沈府内的大小事务你一定要处理好,至于韦小姐,我看她心地纯善,如今爹娘都不能再替她主事,怕也只有依赖你们沈府了。我先行之时,陛下曾问及沈府,我说过沈府是江南行善大家,陛下颇为满意,你能得到这次的机会,以后沈家的生意必然能得到更多的恩宠。”

    沈茂心底其实很不高兴,耿佑臣这一番话是连威胁带安抚,管到了沈府里的事情了,今日他这样开口,就代表了韦凝紫以后必然是要住在沈府,沈府必须要供养着韦凝紫了。否则耿佑臣在陛下面前所说的行善大家,就是虚言,欺君是何罪,动辄可以连累全家,沈茂担不起这个大罪。

    听到耿佑臣此话,韦凝紫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得意,脸上却是惶恐,哭的沙哑的嗓音带着惊讶,抬起头来摇头道:“耿大人切莫如此说,姨父姨母对我已经是十分的好了,我岂能再连累他们……”

    悲痛的声音,小心翼翼的眼神,期盼的神色掩藏在故作无谓的脸色之下,云卿真心感叹,韦凝紫的演技真的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她若不是重生一世,完全看不出她半点作假的样子,只会被她这一番真情所打动。

    她转头看谢氏,果然见她神色里有着怜意,谢姨妈纵使有错,但是谢姨妈所有犯下的事情里,都没有韦凝紫参与的影子,她一直是置身事外,做一个乖巧温顺的女儿,而且所有人都知道,谢姨妈对这个女儿,并不爱护。

    云卿又转头看沈茂,意外的却发现沈茂的神色里却没有不忍和怜惜,他眼底的神色十分复杂,在望着韦凝紫的时候,有一种云卿熟悉的光芒闪过,那是父亲在谈生意时,思考时所特有的神情,此时,还加上了一抹无奈和恼色。

    “姨侄女不要想太多了,你娘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便住在沈府就是,其他的无须担心。”

    沈茂说出了这句话,终于让韦凝紫脸上换上了诚惶诚恐的表情,“多谢姨父,多谢姨母,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两位,把你们当成亲生爹娘一样。”

    好一个顺着杆子向上爬,这意思是打算入住沈府不离开了。

    云卿看着韦凝紫,并不开口,她知道爹为何会说出这样话,圣驾就要到来,沈府如今所有的精力都要投入在接待圣驾之事上,韦凝紫若是一时还要做出什么事,届时冲撞了圣驾,沈府就完蛋了,更何况今日之事又引来了耿佑臣,他明显偏帮韦凝紫,而如今他说的话,不管是不是明帝的意思,在外人看来,就代表着皇上的意思。

    可是云卿不开口的原因却和沈茂不同,韦凝紫一直都想入住沈府,她今日若是不成,以后还会想要用手段进来,既然总是要去防备她在外面使什么手段,不如就成了她这桩心愿,让她入住进来,什么阴谋诡计都在眼皮底下凡儿更安全。

    谢姨妈喝毒之事,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指向韦凝紫,但是云卿相信,这件事与韦凝紫绝对逃不开关系,若是谢姨妈死了,也许云卿会觉得自己猜错了,可是谢姨妈却偏偏没有死,只是变成了活死人,躺在床上。

    如此一来,韦凝紫避免了谢姨妈醒来后,被沈家状告杀人罪,成为杀人犯的女儿,又避免了谢姨妈中毒而亡,导致要守一年的孝而不能抓住此次面圣的机会。

    得到了入住沈府保证的韦凝紫此时披着外裳,由身边的丫鬟紫薇扶着往谢姨妈躺着的另外一间屋子走去,到了门口时,韦凝紫吩咐道:“你们在门口守着,我进去看看夫人。”

    紫薇点头,待韦凝紫进去后,将门关紧,站在门外。

    屋内,韦凝紫望着躺在床上形容憔悴,紧闭双眸的谢姨妈,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慢慢的走到床前,轻声道:“娘,我可以住在沈家了,你这下开心了吧。”

    她的声音极轻,脸色带着开心,又似乎嘲讽的笑意,整个面容显得格外的怪异。

    脑中却回忆起那日发生的事情——

    “女儿,你放心,等你投案自首了,娘一定会尽力去救你出来的。”

   谢姨妈哄骗温柔的话语仿若还在耳中回荡,韦凝紫的心却浮不起一点热气,尽力,而不是一定。

    两个字,却有着天壤之别。

    娘到了那个时候,还想哄她,哄她替她承担了这杀人的罪名。

    她便是那时,将心底最后的一丝顾虑抛弃,从柜中掏出砒霜,毫不犹豫的放了进去。

    她看着谢姨妈端起茶,吹了吹,一口全部喝了下去,看着她喉管一上一下,唇瓣动了动,始终没有开口。

    韦凝紫静静的站在床头,眼帘半掩,只有一丝幽光从杏眸里透出来,将整个人照出了地狱一般的暗红色泽。

    娘,你就好好的睡吧。

    人既然是你杀的,你就要好好的负责,妄想将责任往女儿身上推,你实在不是一个好娘亲,而且沈家不是傻子,到时候一定会查出是你所为。杀死老夫人的罪,沈茂一定不会放过,一旦闹到官府去,从此以后我永远就要做一个杀人犯的女儿,背负着这个罪名,这一生也会过的十分艰难,再也不要想有个好姻缘了。

    既然如此,反正你都会被官府抓住,不如舍了你这个烂棋,保全我吧。

    韦凝紫默默的在心内说完这一段话,脸上却不知不觉的满是泪水,再多不好,始终都是她的娘。

    她擦了擦泪水,然后推门走了出去,坐在院子里,看着院子旁大树上的枯叶,风一吹,摇摇晃晃的转上几圈,从空中坠落下来,掉落在地上。

    时间飞快的过去,十月初三,扬州知府带着一干本地官员,早早的便在大运河的港口前等着,而在前头,分别站着瑾王世子御凤檀,耿佑臣在前面,两旁的护卫队早就将官道清静,不许闲杂人等出现。

    直到日上中天,秋日的艳阳带着干燥的气息随着运河冲开的浪花划出一道气势磅礴的水纹,圣驾所在的龙头巨船驶进了扬州港口。

    沈茂站在扬州官员之中,看着烈日下,穿着明黄便服的天子踏着龙步下了梯子,旁边人头全部齐刷刷的跪了下去,高声齐喊: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满城百姓沿街膜拜之中,天子住进了荔园,在荔园最华丽的东来楼里接见了赶来的扬州官员,听着他们歌颂天子南巡此举的高贵之处,直到夜晚,才一一散去。

    而皇后也在歇息之后,让内侍传出话来,明日在荔园偏西的东花园中,宴请扬州一干贵妇及千金,并且感怀江南美景,可惜此趟来扬州已是秋季转冬,不能看到,便让一干千金作上一副春日景图,可绣,可画,也好让她好好一饱眼福,到时候若是有出彩的,皇后娘娘还会给与后赏。

    由于圣驾入驻之地,是在沈府,于是沈府内的小姐也接到了邀请。

    当云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书院内习字,手中握着是大号的狼毫笔挥墨,闻言淡淡的一笑。

    因为圣驾亲临沈府,沈府的丫鬟婆子都被主子说了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显得格外有些兴奋,就是流翠眼底也些雀跃,欢喜道:“小姐,你一定要画个最出色的,好好的在皇后面前出出风头。”

    云卿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我要出那风头做什么?”

    这么一问,就把流翠问住了,不由的一愣,想了想才道:“皇后娘娘若是赏了小姐,小姐的身价自然就更高,就能找个更好的姑爷了!”

    云卿将笔放在笔洗上,凤眸里闪过一抹墨色的光芒,“好姑爷和身价高没有关系。”身价越高,也许就越危险,婚姻也越不能由自己做主。

    看云卿的脸色有些严肃,流翠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有些自责道:“是奴婢说错了。”

    她原是想让云卿开心的,云卿也知道她是一片好意,毕竟能得到皇后的亲眼,在一般人看来都是一件极佳的事情。她斜睨了眸子,一脸正色的打趣道:“流翠,你就想着姑爷了,是不是自己想嫁人了啊!”

    “小姐,奴婢哪有!”流翠哪曾想云卿话锋一转,竟然扯到了她身上,瞪了一眼云卿,小脸变得通红,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云卿看着她的背影暗自微笑,转头望着窗外,院子里的花儿已经换了季,清风中送来的都是桂花的香味。

    皇后要的东西,自然是不能耽误,云卿沉了沉眸,稍许深思了一会,便让青莲重新拿出一张画纸,磨墨挥笔画了起来,神情一片自然,没有半毫为难和苦思冥想之态。

    而此时菊客院里韦凝紫听到这个消息后,心内则是激动不已,又觉得微微遗憾,早知道皇后这次也会来,她就应该要提前准备好的,可是如今只有一天不到的时间,绣品可以显示高超的手艺,时间上却来不及,作画倒也可以显示出才情,可……

    韦凝紫想到杜夫子对云卿的评价,画意,画艺皆为上品,沈云卿一定也会把握这次在御前出头的机会,她若是没有出彩的地方,很难让皇后留意到她。她如今的身份,想要见到皇后这种身份至高的人的机会的确不多,若是这次能出彩,以后也许会多了很多益处,嫁给皇子的路也会走的更加顺利。

    苦思冥想了许久之后,韦凝紫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这个办法一定会让皇后注意到她的,也肯定会让她拔得头筹,让她在众人面前赢得重赏。

    翌日,因宫宴设置在荔园,与沈府的距离非常之近,云卿准备的并不匆忙,早晨起来之后,吃了三块点心,就了一杯子茶,将肚子填饱后,她才让人给她收拾装束。

    流翠从柜子里拿出一套绛红色的织金褙子,烟霞色的百褶裙,挂在手臂上,准备给云卿换上。

    云卿看了一眼那两件衣裳,眉头轻轻的蹙了起来,将头上簪着的两只飞燕卷草赤金簪子取了下来,换成一对粉色水晶的蝶翅簪子,口中吩咐道:“织金褙子不用了,换成烟柳雾色的软缎褙子。”

    “小姐,这是不是素淡了点,今儿个是去见皇后娘娘,换得鲜艳些好些。”自很早开始,流翠就发现,云卿新制的衣裳颜色越来越素净,便是装扮也显得简单大方的为主。

    小姐今年十四岁,正是豆蔻梢头的季节,这时候的少女都打扮的娇俏艳丽,将所有倩美的颜色都往身上穿着,只有云卿,是越来越淡,与其他人截然相反。

    不过流翠心头也微有触动,随着年月的增长,小姐如今容色是越来越突出,身量高挑,腰身曼妙,肌肤白的好似牛乳,鼻梁高挺,嘴唇红艳,那一对贵气的凤眼都开始未语先含媚,整个人无需要打扮,轻笑之间已然风华无限。

    这样的容貌,简直就像是戏台上上形容那些绝色贵妃的样子,虽然她不懂,可是也觉得太过漂亮不是好事。

    云卿换好了簪子,浅笑道:“也不素淡,烟霞色的裙子偏红色的,配上烟柳色的褙子,不会失礼。”

    上一世她在家中,因为郁郁,所以穿衣都是有着压抑色彩的,偏爱深色的衣裳,又因郁郁不得志,眉眼里总带着深闺怨气,即便那样,容颜都是出色,这一世,没有那些压抑事务,她的眉眼就越发的浓丽,有时候自己偶尔看一眼镜子,都觉得太过惹眼。

    这样的容貌总不是太好的,不然当初和李斯去染坊的时候,他也不会建议云卿戴上纱帽避免容貌被人窥视。所以云卿慢慢的将衣服换成了相对浅素的色彩,尽量将光芒掩下。

    流翠也觉得她说的有理,从柜子里取了云卿所说的那套衣物后,给她换上,然后稍施了点脂粉,便准备外出。

    荔园和沈府本有偏门连通,如今圣驾驻跸,为安全着想,这道门已被侍卫守护,于是云卿也要和其他人一般,从沈府的正门出去后,再绕到荔园的正门进入。

    刚出了归雁阁,便看到韦凝紫含笑道:“真巧,我刚准备喊表妹与我一起的。”

    云卿瞧着她今儿个的打扮,茜草红的小袄,稍微深一色的裙子,打扮的倒也是中规中矩,倒是头上的簪子很是出巧,金丝盘成的孔雀尾钗簪子流云髻上,好似屏风一般,炫彩灿烂,从孔雀的口里衔着一颗浅蓝色的小钻石,垂在了额头,整个妆容便显得雅致和庄重共存,脸上画着的娇羞妆容也清丽脱俗,活活一个雅致的美人,相信就是到了众多小姐之中,也会脱颖而出的。

    “既然遇见了,那便一起吧。”云卿知道她一直等的便是今日能好好的表现一番,打扮上必然是用心的。

    她也不想阻拦,既然韦凝紫处心积虑的都是要来的,那就让她来,只是去了之后能不能如韦凝紫的愿,那还是很难说的。

    荔园门前已经有许多的马车,云卿和韦凝紫到了之后,便有人引了进去,到了东花园的时候,已有许多夫人小姐坐在里面,个个打扮的精致巧艳。

    云卿一进去,就看见安雪莹在,便走过去和她打招呼,但见她今日也穿了一身水红色的袄子,脸上施了脂粉,也显得红润了许多。

    跟安夫人见过礼后,云卿又往周围看了一圈,这次的宴会是在东花园,东花园是荔园中第三大的花园,比不得南花园,但是胜在精致,周围有各种鲜花摆设成各种造型,虽然没有夏日里的百花争艳,也是姹紫嫣红,热闹繁丽,入目丝毫没有秋日的萧瑟之感,可见沈府为了御驾亲临,在原有的基础上,又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在其中。

    景色虽怡人,云卿却没有其他人那般的欣赏景致。

    花园中间宽阔的地上铺着地毯,地毯上有着富丽堂皇的花纹,而在地毯的最顶端,则是皇后的宝座,而在宝座的两旁,还依次摆了四张红木宽椅,位置比其他人稍微高出一点,上次所坐的人,也比起其他人的位置更加高贵。

    御凤檀坐在右边的第一个位置上,一身白色的大袍,领口处用金银双线绣出返利精致的缠枝花纹,被阳光一映,闪耀夺目,与他那似笑非笑的潋滟眸光相互辉映,仿若一幅画般,引人瞩目,而他正勾唇笑着,望着对面的男子,口中在说着什么。

    云卿转眸看去,只见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个面生的男子,他有一双与御凤檀有几分相似的眸子,只不过御凤檀的更为细长,而他的那双眼眸,却少了一丝潋滟光泽,多了一种锐利如鹰的光芒,加上如山峰一样浑厚高挺的鼻梁,稍显深色的嘴唇,配合着那一袭紫色绣四爪龙纹的华服,都无不在彰显此人高贵尊显的地位。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02:38
057 国色无双


    这个人,便是在云卿睡梦中,偶然会出现一袭身影,却面目朦胧的男子。

    皇后的儿子,明帝的四皇子,御宸轩。

    上一世,她与四皇子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并非完全没有印象,这个人,就是下令将她沈府满门抄斩,所有财物充入国库的新帝,他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而这一次,她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却是在沈府的荔园中。

    时间和空间反复交梭,云卿似乎又想起那一日听到韦凝紫在耳边的轻语,分不清此情此景究竟所为何时。

    而坐在他下方的,便是一袭青色锦袍的耿佑臣,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眼中却有着暗藏的谄媚,在看到进来之人时,便悄声附过去,唤道:“殿下,方才进来的那位,便是本次圣驾驻跸沈府的独女。”

    闻言,御宸轩自然的便转了过去,一眼就看见在众多紫红银蓝之中,那一身中规中矩的云卿身上。

    光是这么一眼扫过去,御宸轩的眼底便带出一道奇异的光芒,那日他便服到扬州的时候,在沈家店铺外看到的那个戴纱帽的女子,当时便听到周围的人唤她作沈家大小姐。

    只见女子今日一头秀发云堆如雪,面容如雪似珠,即便在京城望见过各种颜色的美人,如今穿着素淡的衣物,却依旧不减浑身风华的少女,却是极为少见的,但见她进来之后,没有如其他闺秀,对他及御凤檀投来各种娇羞,妩媚,钦慕的眼神,只是平静之极的打量……

    耿佑臣仔细观察着御宸轩的眼眸,没有错过他那不显山动水的眸底掠过那一抹极其细微的欣赏和惊艳,若不是他跟在四皇子身边多年,也察觉不到这么稍瞬即逝的瞬间。

    他抬眸望向云卿,正觉得自己那日的想法的确是正确之时,对面却有两道极为凌厉的视线,让他不得不收回目光,望向御凤檀。

    只见对面容光如云的男子,一双细长的凤眸拉出的色泽仿若酒光浸润,看不出其底下究竟深藏着什么,却莫名让他心头一冷,耿佑臣自问从未看透瑾王世子这个人,他在京中为质子,却从未有质子的困窘,风流肆意,活得比皇子还要潇洒,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成为一名纨绔子弟的时候,却在西戎举兵进犯之时,在被明帝派出迎战之后,以众人完全不可估计的智谋,取得这场艰难战役的顺利,让世人对他再次改观。

    在明帝对他心存芥蒂,心中忌惮的时候,又非常轻松的将兵权交给明帝,没有丝毫的揽权迹象,挂着‘镇西大将军’的虚衔,手下无兵也没有任何怨恨。

    他看不懂御凤檀,就如同他很难知道御宸轩究竟在想什么。

    御凤檀迎上耿佑臣的视线,浸润着阳光,散发着淡淡的金华的手指举出一道弧线,将美酒倒入朱红的唇内,舌尖还回味般的在唇上一扫,那般的风姿,琼光兰芝都无法形容,然后便毫无顾忌的将目光转到一直都未曾留意过他的云卿身上,却发现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四皇子的身上,似乎从开始进来之后,就没有半瞬的转移。

    他眉目稍沉,目光转移到了御宸轩的脸上,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明媚,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四皇子,这江南女子万般春色,可是惹得你都动了凡心啊。”御凤檀淡淡的一笑,似无意似调侃,将御宸轩与云卿相对的视线打断,他若有若无的睨了一眼云卿,眼底似乎另有所指。

    御宸轩这才发现自己方才陷入了沉思之中,掩饰了眼底一霎那的诧异,随意道:“江南景色的确与京城有着很大的区别。”他意味深长的说道,却让人产生一种感觉,不知道他说的是人,还是景,还是两者皆有。

    “皇后驾到!”就在这时,只听宫人拉长了嗓音,抑扬顿挫的喊道。

    众人立即站了起来,齐齐恭敬的朝着声音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花园的入口藤蔓拱门处,一个盛装妇人被一群宫人花团锦簇般的簇拥了过来。

    待走近了之后,众人便齐齐行跪拜之礼,口中唤道:“参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千岁。”

    皇后雍容的一笑,在宫女的服侍下,端庄的站在宝座之前,抬手道:“诸位起来吧。”

    这时,云卿才提了裙角,站了起来,望着那端坐在宝座上的妇人,一身大红色的展凤华服,华丽的缎料在阳光下如同一汪血水般流淌,高高的发髻上缀着九凤发尾,额间贴着红色的花钿,无不透露着皇家无上的威严。

    虽然年岁已快四十,皇后却保养的十分得当,扑粉的肌肤在阳光下看起来也显得白皙,只是眉眼高挑,带上了皇宫内院女子特有的阴郁和森寒之气,便是秋日的高阳,也不能将这种阴郁的气息散去。

    这位皇后,可是后宫的一个传奇,是宫中女子都想学习的典范。

    那眉眼里的阴郁,来的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云卿心内的思绪稍许展开,皇后已经面带微笑的端起桌上的玉杯,道:“本宫是第一次来扬州之地,虽只昨天一日,但也可以观之一瑜而得知江南富庶,今日特邀各位一起,与本宫一起赏着秋日的美景,感万岁盛世下的乾坤安定。”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下面的人自然是少不得要再说上客气话,如此往来一趟,宴会就正式开始,各家小姐的画作已经交了上去,皇后坐在上面,宫里的嬷嬷一幅幅的将作品摊开在她的面前,任她一一过目。

    云卿坐在下方,平静的等待着结果,她画的是一副海棠春睡图,立意喜气但是并不算是很突出,这也是她今日的目的,只求无过,并不求突出。

    岂料,皇后娘娘却在众多的作品之中,顺手拿起了一幅画,含笑道:“这幅图手法细腻,色彩运用浓淡相宜,乍看几乎以为是真正的海棠绽放在眼前,实乃佳作,不知道是哪位千金的作品?”

    旁边的嬷嬷立即接过皇后所拿的图,展现在众人的面前,云卿随之望去,竟然是她那副海棠春睡图。

    她心中立即有了不好的预感,对于书画,她上一世就有相当的水准,而这幅图,她特意只用了七分的力,虽然算的上不错,但是她相信在其他千金倾力而出的画中,她的不会显得很突出。

    每幅画上都有各家千金的署名,皇后是有事要找她,而且,十足是麻烦!

    可是此时画作已经展现了出来,她却不得不站起来,行礼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此画乃民女所作。”

    但见皇后抬眸,额前花钿在金灿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就连她的眼底也带上了一抹刺目的冷芒,她望着站在前方的女子,看到她的容颜时,手指不禁的握紧,长长的赤金指套在椅上划出一条浅白的划痕。

    “看你画上署名姓沈,莫非就是沈家英明在外的沈家小姐沈云卿?”皇后雍容的一笑,满脸的慈爱将话里的锋芒掩饰在下。

    云卿暗暗一惊,皇后这话听起来可不是好事,‘英明在外’这四个字若是形容男子,便是天大的殊荣,可若是说女子,那便是贬义了,她不知为何这位皇后初次见她,话语里便带着一股深藏的敌意,这股敌意让她觉得很不舒爽。

    就在那些心思活转的夫人都听出话中深意,皇后暗讽云卿不守女子规矩时,却听上面有人发出一声轻笑,众人便抬眸看去。

    但见瑾王世子靠在红木椅上,微微一笑,如同春风吹拂在他的眉眼之间,微微舒展嘴唇,道:“皇后娘娘此言真是不错,臣来扬州之时,也时时闻沈家小姐之名,若不是她一心护家,如今陛下的圣驾可就不能欣赏到江南最美的园林,荔园之美了。”

    云卿本半垂着头,听到御凤檀的话后,微微抬起了眼,却与那双潋滟的凤眸在半空之中对上,微微一转,便又移开。

    而皇后本来带着责怪的话语,在御凤檀一番话下,便彻底转了意味,反而像是要褒奖云卿一番,这让皇后侧头望了御凤檀一眼,眼底划过一丝恼意,飞快的淹没在雍容的眉眼之中。

    “原是如此,那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了。”皇后仿若这时才知道云卿英明在外的原因,满脸的赞赏之色。

    只云卿知道,既然圣驾要驻跸沈家,那么沈家的一切早就全部打探的清清楚楚了,皇后对沈家的事情必然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一见自己就给了下马威,但是很显然,这位皇后娘娘不喜欢她,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接下来,皇后身边的那位嬷嬷在睨了一眼云卿之后,语气深远的开口道:“皇后娘娘,这位沈家大小姐不止英明在外,就连芳名也是江南无人不知的呢,还有文人写诗歌颂过。”
   嬷嬷的话让云卿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这位嬷嬷她曾经听说过,是皇后身边得力的老嬷嬷,她姓米,皇后最为看重她,但凡她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皇后的意思,所以她一开口,云卿全身就绷紧起来,等待着下话。

    果然皇后问道:“是何诗?”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米嬷嬷一字一句的念着,随着她最后一个字落音,皇后的脸色便有些不悦了,重复道:“唯有牡丹真国色?此诗倒是写得真好呢,本宫看沈小姐也当得上牡丹两字啊。”

    在大雍,女子的闺名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当皇后才说完这句话后,花园中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唯有牡丹真国色,这句诗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牡丹两字。

    因为当今皇后的闺名便是‘惟芳’,而‘惟芳’两字代表的便是牡丹,若说云卿是真国色,那皇后娘娘又是什么?

    其实这本来只不过是文人随口咏来的诗句,但是皇后如此问出来,云卿便有了不知天高地厚,敢与凤主相媲美的意思了。

    此时,云卿若是一个回答得不好,便会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而这首诗,又的的确确是当日那些酸腐诗人用来赞美云卿的美貌而写,赞她艳如牡丹,贵不可言。

    安雪莹手心紧紧捏住,替云卿着急,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她恨不得冲上去替云卿说话,可是此时上前,只会给云卿惹来麻烦,反而不利,心内却在如何回答。

    而韦凝紫则带着些微的担忧望着云卿,眼底却是一种快意的爽利,当初她还为了这两句诗词嫉妒过云卿,如今看来,沈云卿则是活该,谁让她生的这样艳丽夺目。

    花园里变得极其的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停驻在云卿的身上,等待着她如何去回答这句话。

    御凤檀握着玉杯的手指略微的收紧,狭长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极为不悦的血红光芒,薄唇抿了一口水酒,望着下面那道烟柳色身影,一双凤眸中带着冷静淡然,丝毫都没有被这种场面所吓到。

    云卿面上带着微笑,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后,方抬起尖尖的下颌,凤眸中波光流动,宛若阳光浸在其中,含笑道:“民女不敢当皇后娘娘赞誉。牡丹乃我大雍国花,富贵雍容,瑰丽无双,但牡丹中也因品种区别而有着贵贱之分,”姚黄“、”魏紫“,花儿繁丽,品种珍贵,形如细雕,质若软玉,自有一种高洁气质,尊为‘牡丹之王’和‘牡丹之后’,这种牡丹乃最受世人喜爱和尊敬,却也有一株难得,而后也有玉楼点翠,墨池卧青龙这种珍稀品种,在世人中偶有流传,而除此之外,更有一种牡丹,它单瓣株小,盛放在野外,便是有牡丹之名,却难负这般锦绣盛名,不过恰巧入了这一名中,远远不如那些名贵的花儿。这诗歌乃市井诗人所著,眼界狭小,必定未曾欣赏过那绝色的珍稀品貌,以为识得一株野生牡丹,便览了国色,实在是大大不妥。”

    她的声音很清透,清透中又带着温柔,仿若在做牡丹的介绍,可是所有人都能看到,随着云卿的话,皇后的脸色却是好了许多,显然没有刚才那种怒意盈然的模样。

    御宸轩眸中有着两道探究的视线,落在云卿的面上,她眼眸宛若凤翅华贵,墨染点翠,沉静又从容,神态看起来平静和恭顺,可是刚才说的那一番话,却是得体之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应付皇后的突然发难,不但没有否认自己是牡丹,只是在品种中区分出来,将皇后比作那牡丹之后魏紫,自己比作野生牡丹,两厢对比,没有作践自己,又捧了皇后,实在是难得。

    这个女子,极为聪慧。

    感受到他的视线,云卿抬起眼睫与他对视,在这极短的一瞬间后,又收回视线继续等待皇后娘娘的后话。

    御宸轩放在椅上的手却顿了顿,刚才那一瞬间,他分明看到,云卿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一瞬间由平静转为了另外一种难以形容的眸光,里面夹杂着复杂难言的滋味,若是要找一个词语来形容,那眸光仿若有着泠泠的寒意,压制在古井深潭之中的,是恨意。

    “不愧是沈家之女,真正是好一张巧嘴,难怪沈家的生意可以做的如此之大。”皇后一笑,仿若刚才那种刻意为难没有存在过一般。

    “沈家生意得之已存,都是在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庇佑下,国泰安康,才有此机会,民女再次叩谢。”云卿又行了一礼。

    皇后嘴角含笑,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吩咐她起来回到位置上,话题一转,便又回到了众位千金交上来的作品上,品评着交上来的画作。

    也有那不懂事的交了绣作的,皇后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放在了一旁,因为短短一天的时间,根本就不可能准备出来拿得出手的绣作,必然是事先绣好,或者买来的现成之作,完全没有必要观看。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花园里突然飞来一群彩色的蝴蝶,在半空中滑翔了一会之后,朝着皇后面前的作品上展翅而去,最终停到了一副书画上,顿时那画上便落了色彩斑斓的数十只蝴蝶,翅膀闪动之间,如画如歌。

    此时已经是秋日,蝴蝶稀少,便是沈家绿意盎然的花园,也不会有这么多蝴蝶在院中起舞,而且更加怪异的是,这些蝴蝶仿佛受了召唤一般,它们竟然一致是朝着皇后娘娘面前的画上飞去。

    “哇,怎么有蝴蝶的,一下子来了好多蝴蝶啊!”

    “你看,蝴蝶都朝着皇后娘娘的面前飞去呢!”

    “是啊,不知道那副画是谁家小姐做的,竟然能吸引蝴蝶,这画工也太好了些吧!”

    夫人小姐们都开始交头接耳的看着越来越多的蝴蝶飞了过来,将那一副画占得满满的,眼底都露出了惊艳的光芒,能吸引蝴蝶的画作,实在是太别树一帜,今日肯定能得到皇后娘娘的厚赏了。

    看着那些小姐眼底嫉妒羡慕的光芒,韦凝紫脸上露出了一种暗藏的得意,她的唇不由自主的微微上勾,想象着等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后对她夸赞的模样。

    好在她早知道皇后的名字是‘惟芳’,并没有画的牡丹,而是画得一树桃花粉雾如云。

    云卿目光在越来越多蝴蝶煽动的画上停留,突然暗暗的一笑,眼底带着莫名的光芒,韦凝紫啊,韦凝紫,我就知道,你这次一定会乖乖的撞上去的,希望等会,你能承受得住皇后的厚赏啊。

    而米嬷嬷的脸色也随着蝴蝶的落下而变了颜色,御凤檀则是抿了唇,一脸趣味的看着那幅画,甚至还伸长了脖子去看了看那幅画,似乎是要去看看,究竟哪里吸引了这么多蝴蝶了。

    “这么多蝴蝶停在上头,都看不见下面画的是什么了,皇后娘娘,你看的到吗?”御凤檀非常遗憾的叹了口气,虽然话语里带着一股子不甘心,可始终也没有伸手驱赶那画上的蝴蝶,任它们重重叠叠的停在上头。

    而御宸轩的眼眸也越来越深,一双鹰眸在画作上流连,只耿佑臣还在一旁感叹:“这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竟然如此别出心裁的吸引了蝴蝶的到来,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御凤檀看了一眼耿佑臣,嘴角带笑的点头:“是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竟然有这样的心思,在秋天都将蝴蝶吸引过来了。”他眼眸掠过画作下方的署名,转头向云卿望去。

    方才皇后的一番为难并没给她留下什么阴影,她和其他千金都一样端坐在座位上,唯一与她们不同的则是,那些小姐眼底还都是羡慕和嫉妒,甚至暗暗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这种功底,让蝴蝶飞来停驻,而云卿的眼底,更像是一种不怀好意的期待,她,仿佛知道这幅画的主人是谁,却是在等着看好戏,而不是等着看厚赏。

    他转头看了一眼韦凝紫,暗叹,她又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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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怒斥白花


    韦凝紫听见身边人的议论,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幅画所吸引,料想今日的头筹都只会是自己,她很想往坐上的四皇子和瑾王世子看去,却怕自己太过大胆的动作惹来皇后不开心,于是假装目光淡然,并没有任何急切的模样。

    她是在沈府里寄住的表小姐,位置自然是安排在云卿的旁边,此时她的模样云卿即便是不刻意都可以收入眼底,转过头更是看的清清楚楚,她微微的倾了身子,轻声道:“表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这么别出心裁相出那引蝶的法子,倒是高明的紧。”

    韦凝紫乍听她说话,视线停在云卿带笑的唇角,只觉得心头一紧,她和云卿其实没有起过太大的正面冲突,可她能感觉出来,这个表妹不喜欢她,素日也大多是她去主动找云卿说话,今儿个云卿却开口说了一句这样的话,难怪她不多想,可是细想一下,那画放在上头,云卿又看不到,便放宽了心,以为云卿只是要在众人面前做出姐妹和睦的模样,便也笑道:“是啊,的确是啊,这样倒是引人注目了。”

    云卿看了她一眼,浅笑道:“不过有时候,太过出风头,其实也不是好事了。”

    韦凝紫没想到她话锋一转,竟然又说了这个,眼底浮起一丝不悦,云卿定然是嫉妒自己没想到这样的好法子,一想到云卿在嫉妒她,心内就浮起一种莫大的满足感。

    就在这个时候,皇后嘴角浮现了一个缓缓的笑容,那动作十分的缓慢,也十分的怪异,她望着面前的画儿,道:“米嬷嬷,不知这吸引了众多蝴蝶的画,是谁家小姐所做?”

    米嬷嬷皱了一下眉头,用手将那些蝴蝶一扫,把桌子上的画提了起来,高高举起,给众人观看,“皇后娘娘问这画儿,是哪家小家所做?”

    在众人四处看探之时,韦凝紫面带微笑,站起来后对着皇后遥遥一拜,道:“回皇后娘娘的画,拙画是臣女所画。”

    “噢,你自称是臣女,请问是哪家的千金呢?”皇后含笑问道。

    她的问话实属平常,可是韦凝紫的小脸却有一点难堪在上面,刚才云卿自称是民女,因为沈茂是商人,而韦凝紫的父亲是韦家望族的子弟,也在京中曾任职,可到底官职不大,鲜为人知,又已经去世,所以韦凝紫想了想,才答道:“臣女父亲前年已丧。”

    “噢,原是如此,那你今日来参加宴会,是随何人而来?”皇后似乎对韦凝紫颇为关爱,仔细的一个个的问着问题。

    众人也觉得韦凝紫是得了皇后的青眼了,皇后如此尊贵的人,还仔仔细细的询问着她的出身,只怕是有其他的意图,一时都认真的听着,只是谢姨妈当初不遗余力的在扬州上流圈子里交际,这里的人还是都晓得韦府的。

    韦凝紫心中也是如是想,否则的话,皇后根本就不需要问她一个小小千金的家世,也许皇后是觉得她蕙质兰心,对她起了指婚的心思,便越发的恭敬有礼,“臣女随母寄居在姨父姨母家中,蒙皇后娘娘邀请沈府女眷参加,臣女也随来参加。”

    “那你母亲呢,今日可否有来?”皇后依旧笑着,脸上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众人坐在花园里,远远看去,她的脸色在阳光下看得不甚清楚,只觉得模糊一团。

    话问到这里,韦凝紫心头已经不如开始那般的笃定了,皇后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根本就不说有关于那副画的事情,如今更是问到了她的母亲,难道已经知道了沈府里的事情。

    她心头一紧,一瞬间,心头滚过了千般万般的想法,最终想到,连云卿沈茂都找不出证据的事情,皇后如何会得知,便稳下心神道:“家母重病,无法出席宴会,现正在府中养病。”

    她这句话刚一落,却不想皇后娘娘的声音忽然一转,从刚才的平静温和,变成了凌厉之极,只见她眉头一挑,极为严厉的开口道:“既然是家母重病,又寄居人下,身边无人伺候,怎么你来参加宴会,任母亲一个人丢在一旁?!”

    一语出,众人哗然,开始见皇后那般亲切温和的态度问话,都以为韦凝紫得了皇后的青眼,谁曾想局势一下子就变化了过去,皇后突然出声指责了韦凝紫。

    韦凝紫如同被一把冰刀戳进了心窝,一双杏眸浮现出惊讶的表情,望着坐在上方的皇后,“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是接到了懿旨,不敢有违,臣女的母亲身边已有丫鬟伺候,待宴会结束,臣女便会伺候在床前。”

    她这话的确说的没错,皇后的懿旨一下,不管有什么缘由,来参加宴会总不算是个大错。

    可明显皇后并不觉得如此,她面色沉肃,眉头却是带着威严斥道:“好一张巧嘴,即便是有本宫的懿旨,可你母亲重病在床,你竟然打扮得如此艳丽,就不怕寒了你母亲的心吗?”

    皇后的再次发难,让韦凝紫的脸一下就青了,即便她心思灵活,可到底是未曾及笄的少女,又是第一次亲见皇后,那种天生的威仪就压迫在她的心中,再被这么厉声喝斥,心头吓得几乎如同有石头在猛烈撞击,不知如何开口回答,一时便冲口而出:“皇后娘娘是国母,国母有懿旨,臣女必定要遵从,若是穿的过于素淡,只怕会冲撞了皇后……”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皇后的脸色便越发的阴沉,雍容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丝破音:“你还在反驳本宫!今日除却你之外,还有颍川侯的千金,因颍川侯夫人病重在床,她便来给本宫告罪,要在床头伺候母亲不能来参加宴会!”

    章滢?

    云卿这才想到,今日似乎进来之后没有见到她的身影,原来如此,在扬州的贵胄中,颍川侯也是排得上名号的,章滢必然会受到邀请。不过云卿也未曾感到意外,毕竟章滢的孝顺还是有目共睹的。

    皇后似乎震怒之下,还未说完,继续道:“再看你今日交上来的画作,本宫让画春日繁花景色,你却故意在那画上洒上引蝶的香料,一个母亲重病在床的人,竟然将心思放在这歪道上,本宫很难相信你平日里是如何用心伺候母亲的!”

    一连几段话砸下来,方才插在胸口的那把冰刀仿若又被推进去几寸,韦凝紫只觉得浑身发冷,但她也知道,皇后娘娘是发怒了,虽然这怒气她觉得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她此时不能再狡辩,于是急急迈出桌前,跪了下来,诚惶诚恐道:“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女此次的确是想在皇后娘娘面前讨得厚赏,臣女有罪,回去定当好好反省,更加用心的照顾母亲!”

    好一个能进能退的韦凝紫!

    云卿在心内暗暗叫一声好,看着韦凝紫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的姿态,眼底都是幸灾乐祸的笑意,只是她这般认错的姿态,也得看皇后买账不买账了!

    很显然,今日对于韦凝紫来说,是一个不宜出门的日子!

    皇后娘娘看见她认罪,没有半分松怒的样子,反而冷笑道:“颍川侯夫人教女有道,章小姐自然是孝顺,而你,只怕是父亲早逝,母亲卧病,反而不知孝悌仁义,以后你还是好好的反思,现在你年纪尚小,还能用不懂事糊弄过去,若是以后,莫地给人说不尊父母,不孝君亲,坏了大雍朝的规矩!”

    此言一出,园中几乎是鸦雀无声,个个都噤若寒蝉。眼底却有着各种各样神色,之前羡慕韦凝紫能想到好方法吸引蝴蝶的那些嫉妒羡慕的眼神,此时就是幸灾乐祸,欢喜不能收的模样,看着韦凝紫那身茜草色的华丽衣裳和头上的精致饰物,心底都是痛快。

    这些带着相当份量,责怪的话语,将早就之前言语化成的那把长长的冰刀终于彻彻底底的捅穿了韦凝紫的身躯,让她从头顶到四肢全部是冰骇一片,只觉得自己今天出奇的倒霉。

    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就算是母亲重病,她在画上用了些奇巧心思,这在宴会中都是可以允许的,小姐们争奇斗艳,谁不是手段百出,历来都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可是今日为何偏偏就她被训斥了。

    她百思不得奇解,在被这么训斥一顿之后,也只能老老实实服帖在地上,大声道:“谢谢皇后娘娘教训。”

    云卿看韦凝紫从刚才得意的模样,一下子就变成了惊骇的小白花,端起面前的一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茶,唇角碰到茶杯的时候,泛起了一抹弧度,似在品茶,但更像是在讥讽某人。

    韦凝紫战战兢兢的起来,重新坐在座位上,却比坐在针毡上还要难受,她双手绞在一起,反复思量着今日她可否做错了什么。

    当然,就算她想再久,也不会想到这究竟是为什么,当年若不是耿佑臣偶然和云卿说起过一件事情,云卿也不会知道。

    如今的皇后娘娘薛惟芳并不是当今明帝的原配,她本来只是明帝的侧妃,在明帝登基之后,被封为了皇贵妃,而当初明帝的正妃,则是当初京城四大家族贾家的长女贾漪兰,也是明帝的元后。

    明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先帝曾给他办了一场选妃的宴会,当时薛惟芳和贾漪兰都是京城有名的大家千金,琴棋书画,德容言功俱是相差无几,即便家世,都同样显赫,于是先帝为了将两人分出侧妃和正妃之位,便出了一道题,要求她们两人在一个月内交出一副绣图,届时就看谁的女红更出色,谁就立为正妃。

    一个月之后,当两人将作品交上去的时候,先帝和太后都觉得功底各有出色之处,评价了好久,也无法选出更为出色的一副,但是正妃之位,只能有一人,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园中飞出了蝴蝶,舞着绚丽的翅膀,落在了其中一副画上,先帝和太后连连称奇,说绣花能引来蝴蝶,可见其逼真程度已经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于是大笔一挥,钦点了贾漪兰为正妃,而薛惟芳做了侧妃。

    当时的情景,与今日韦凝紫画上驻蝶的情景,几乎是一模一样。正因为几只蝴蝶的差距,而导致了后来明帝登基时,所立皇后是贾漪兰,这是薛惟芳心中最憎恨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如今韦凝紫竟然在她面前将事情重演,她怎么能忍的下去,想来在皇后的眼底,韦凝紫就和元后一样,让她觉得讨厌了吧。

    因为皇后讨厌元后的事情,几乎朝中上下皆知,所以这件选妃的事情,上一代的人也就闭口不谈,再者元后已经逝世已久,人们也不会再去议论这些事情,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当然,也是因为皇后不喜欢别人说她这件事。

    在她看来,这是贾漪兰歪门邪道取胜的,但是据云卿听到的,却是另外一个,据说当时这位元后贾漪兰艳冠京华,天生带有异香,不用擦香抹粉,身上也会散发出同样香味馥郁的味道。云卿心中猜测,那绣画,也许是因为元后日日拿在手中,沾染上了体香,所以在那次宴会上,那种淡淡的香味,只吸引了两三只蝴蝶,不像韦凝紫,洒了香精之后,吸引过来的都是一群群的蝴蝶。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韦凝紫今日活活的撞上了皇后娘娘的刀口,不孝君亲这顶大帽子从皇后口中说出来,只怕韦凝紫这辈子,都难以消化了。

    今日皇后娘娘当着众人的面,将韦凝紫的家世是掏得干干净净,丧父,病母,寄居人下,这样的条件,真是比起孤女,也只好上那么一点点,甚至比孤女还要差,再加上皇后娘娘给与的这个评价,即便韦凝紫貌如梨花,想要进皇家的门,只怕是没有可能了。

    不过……

    云卿抬头,望着坐上的耿佑臣,嘴角抿得更加明显,耿佑臣不是最惜花吗,不知道此刻的他心里又是怎么怜惜韦凝紫的呢?

    这个时候的耿佑臣确实和云卿所想一般,他在心里对正坐在座位上,一脸被狂风暴雨摧残过模样的韦凝紫充满了怜惜,但是除此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个疑虑,此时的他还不知道韦凝紫究竟是为何惹怒了皇后娘娘,他坐的近,自然可以看到皇后眼底如同霜浸的神色,那是一种日月积累的憎恨。

    上一世里,他也是在后来才知道这件事的,这一世,他还不曾知道。他觉得自己一定要调查清楚一点,看四皇子的眼神,这里面定然有内情。

    而御凤檀从蝴蝶开始飞起的时候,目光就一直落在云卿的脸上,小狐狸就是小狐狸,若不是他昨日没事来沈府练练轻功,也不会知道,韦凝紫书画的事情,完全是小狐狸一手操纵的。

    本来韦凝紫出去买香墨,让所画的桃花,散发出桃花的清香来,云卿让人跟随在后面,让墨色坊的老板装作无意间说起看到过有小姐将花粉扑在衣服上,引来蝴蝶留驻在衣裙上,好像被裙上的鲜花所引来的。韦凝紫本来就想在宴会上得到皇后的厚赏,听到这段话之后,觉得引蝶的效果比散发香味的画更好,于是就去买了香精参在墨中。

    其他人也许看不出云卿不喜欢韦凝紫,至少她在人前是不会表现出来的,但是御凤檀却是能感觉到,云卿对这个表姐,有一种莫名的憎恨,如果韦凝紫倒霉,云卿就会很开心。

    额……御凤檀狭眸里流过一抹促狭的光,这就是所谓的幸灾乐祸吧,哈哈……

    而御宸轩则陷入了思忖之中,他望着皇后愠怒的眉宇,再看韦凝紫委屈的模样,最后将视线转移到云卿的面上,望着那被茶水蒸得如梦如幻的艳丽容颜,总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在场的夫人小姐大多数不明白皇后为何发怒的原因,眉宇里或多或少,都会夹杂点惶恐,害怕,疑虑,好奇等情绪,只有沈云卿,双眉舒展如清风拂过,双眸里幽亮如清泓,没有一丝儿的思虑,甚至在皇后刚才喝斥韦凝紫的时候,都是淡淡的,静静的等待事情发展下去。

    究竟是她早就知道皇后会发怒,完全是意料中事?还是完全不懂这些,只是一个天真的富家小姐?

    按照之前应对那句“牡丹真国色”的表现,御宸轩觉得,沈云卿是第一种情况。

    她一个没出过扬州的少女,又是商贾之女,又如何得知这等朝中旧事?

    韦凝紫的事只是一个插曲,不可能因为她的画,这场宴会便散去了,皇后在须臾之后,又回复了之前雍容高贵的模样,但是明显没了开始的兴致,大概的翻了翻小姐们的画作后,随手挑了三幅出来,公式化的赞美画工精细,立意精巧之后,让身后的宫人捧了三个盘子,奖赏给那三位小姐之后,便又和米嬷嬷低声交待了几句。

    片刻之后,米嬷嬷也端了一个小盘子出来,上面放着一个红木雕缠枝牡丹的盒子,开口唤道:“颍川侯侧夫人可在场?”

    突然被点名颍川侯侧夫人连忙站起来,行礼道:“臣妾在此。”

    米嬷嬷满脸笑容,却只觉得皮笑肉不笑,“今日颍川侯夫人和大小姐都未曾出席宴会,皇后娘娘念章大小姐孝心动人,特赏一对蝠寿延绵缕空绿清波镯子。”

    颍川侯侧夫人的笑容就有点僵硬,方才皇后训斥韦凝紫的话还在耳边,她今日打扮的可是比韦凝紫光鲜富贵许多了,正室在家中卧病,她带着女儿来参加宴会,指不定皇后会想起来对着她也来一顿教训,只低垂着头,不敢抬起的连忙谢恩。

    所有人都知道,这看起来是赏章滢,其实皇后还是没有放过韦凝紫,在赏章滢的同时,其实就是在贬低韦凝紫。这些夫人个个都是人精,本来对韦凝紫这种类似孤儿身份就带了轻视,一想到她又惹怒了皇后,便觉得这种女子还是要避而远之,以免被她连累上身了,至少皇后还在江南的时候,是要避开韦凝紫的。

    苦心打造的形象就被皇后几句话打翻,韦凝紫恨得牙根紧咬,所有怨气却只能往肚子里面吞。

    而此时,除了韦凝紫,还有一个人,和她的心境也十分相同。

    章洛坐在颍川侯侧夫人的旁边,脸色十分的难看,从皇后在责斥韦凝紫时提到章滢时,她就不开心了,原本今天她交上去的作品得到了皇后娘娘的一对玉镯的赏赐,她是十分开心的,将之前皇后表扬章滢的话也忘记了,再怎么说,到底是她拿了赏赐是不。

    可是未曾料到,皇后竟然在那之后,还特意的褒奖章滢,赏赐她一份独一无二的嘉赏,这让盛装打扮了好半天,费劲所有力气才画出一副夺目作品的章洛怎么能受得了。

    她的双眸里射出阴毒的光芒,不敢望着皇后,却想起这两个月来,她和母亲努力的想要章滢在府中更失人心,用各种方法去激怒她,惹怒她,章滢虽然初听的时候会暴起,但是很快又会克制下去。

    章滢是什么性格,章洛最清楚了,见她性格变得冷静多了,让人打听,才知道云卿在那之前曾去过章滢的房间里,告诉她遇事要冷静。

    现在章滢又得了皇后的褒奖,就算要拿孝顺两字在章滢身上做文章,难度也比以前大了。

    想到这一切,章洛不能将怨气发给皇后,便满脸阴沉的盯着对面座位上的云卿,若不是她,章滢也许早就被她和娘陷害得毫无名声了,不会像今天这样,还获得皇后的夸赞。

    该奖赏的已经奖赏,正式用餐之前,有一个时辰是给各家小姐赏花游园的,皇后在宣布各自游玩之后,便由宫人扶着走了,留下一园子的小姐夫人在东花园中。

    章洛见人群都三三两两的各自去观赏花圃,便唤了身边的丫鬟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后,那丫鬟点点头,悄悄的离开人群之中。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03:30
059 惩罚蠢货


    章洛见人群都三三两两的各自去观赏花圃,便唤了身边的丫鬟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后,那丫鬟点点头,悄悄的离开人群之中。

    而安雪莹,在皇后宣布游园赏花之后,从坐位上站起来,就直直的朝着云卿走来,略显苍白的小脸满是担忧的神色,“云卿。”

    云卿将投向一旁的目光收了回来,望着安雪莹笑道:“看你今儿个脸色还不错,我们一起走走赏花去吧。”

    “嗯,自然是要去看看园子里的花的,这江南的园林里,也就荔园的花百看不厌,每年都会有新鲜的玩意儿看。”安雪莹环视着周围布置的花景,由衷的赞美道。

    云卿也看着周围经过精心布置的花圃,点头微笑,这次只怕是荔园成立以来后最花心思布置的一次了,为了迎接天子圣驾,什么都得准备最好的才是。

    安雪莹见她淡然笑之,又拉着她的手,慢慢的沿着花圃往前面走,嘴里却是在说刚才宴会上发生的事情,“不知皇后娘娘这次是怎么了,先是对着你发难,接着又对韦凝紫喝斥,据说皇后不是端庄典雅的吗,怎的我觉得有些不一样……”

    她说着话,云卿的一只手已经捂上了她的嘴,轻轻的摇摇头,低声道:“雪莹,隔墙有耳。”

    安雪莹这才想到,如今的荔园圣驾驻跸,园内可能有皇家的侍卫在里面,她刚才说的话若是传到了皇后的耳中,那可是大罪了,连忙眨了眨眼,表示她明白了。

    云卿这才放开了手,让流翠和安雪莹的丫鬟大寒在四周查看了一周后,两人找了一个宽阔的地方,这里视野宽阔,周围没有任何遮蔽物,可以防止有人在周围偷听。

    安雪莹看云卿行事如此谨慎,想起自己刚才那样的鲁莽,要是给人听见了,指不定除了她自己,还要连累云卿,顿时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抱歉道:“刚才是我太粗心了,差点连累你了。”

    她白着小脸,眼底都是满满的歉意,那模样看的云卿心底一暖,伸手将她披风的带子紧了一紧,轻笑道:“若是平日里说倒还好,只是今儿个不同了,所以还是多多注意得好,不管听不听得到,咱们都要避讳些。”

    安雪莹点头,看着云卿一双清幽幽的凤眸里透着的光芒和自己的完全不同,里面就如同一口深泉,怎么看都透着智慧的光芒,不禁又羡慕又担心道:“刚才可真是差点吓到我了,皇后突然问到那首诗,我听到都不知道会怎么回答的好,幸亏你反应快,想到了用品种来区分,当时我真的是怕得紧了!”

    安雪莹说着,紧紧的握住云卿的手,手指还微微的缩紧,想到当时的情景,她现在还有些紧张。她不敢想象,韦凝紫只是用了点心计,就被皇后斥责到那等地步,云卿若是当时反应慢了一点,不能好好回答,皇后会不会给她安个犯上的罪名?

    感觉到安雪莹手心里的温度,云卿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含笑道:“无事的,你倒是担心什么,这会对你身体不好的。”

    说到自己的身体,安雪莹眼底闪过一抹黯然,随后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不知怎么,我总感觉皇后娘娘对你和韦凝紫都有着敌意,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是我感觉她是针对着你来问那种问题的,然后韦凝紫,我就不太清楚了。”皇后是第一次来扬州,而云卿也没有出过扬州,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安雪莹凡事都往好的地方想,虽然察觉到了什么,也不会像云卿一样往阴暗的地方去思考,此时的云卿同样也在想,方向却不同。当时皇后看到她的时候,言语也是有着轻微的不喜,但是只是一瞬,只要云卿回答了那句话后,皇后也没有过多的为难,不像对韦凝紫那样咬着不松口,也许皇后那时只是一瞬间的情绪罢了。

    或者,云卿做一个大胆的猜测,她没有出过扬州,也没有见过皇后,皇后也没有看过她,那么有没有可能,是云卿她长得像皇后曾经认识的人呢。

    这个可能,也许有,也许只是她多想了,毕竟那首诗惹怒了皇后也不是不可能的。据她所知,皇后不是个大方的人。

    “应该是那首诗吧,让人听到,总是会多想的,其他的,应该没有了。”云卿望着安雪莹,目光里都是安抚的神色,顿了一顿,她低头看着安雪莹白嫩的手,劝道:“在花园里才站这么一会,你的手就冰凉了,还是莫要在这里吹风的好,咱们到亭子里面去坐坐,休息一会。”

    “也好,那便一起去吧。”安雪莹点头赞成,便和云卿两人转身往着另外一条斜径里穿去,一边聊着天,看着一片桂花花瓣垂落在安雪莹的发髻之上,云卿淡笑着转头踮脚道:“看看,这花都知道往美人的头上坠。”

    她边说,就要去取那顽皮坠落的花瓣,却在后面发现一道奇怪鬼祟的身影,看那身影的衣裳好似是章洛带来的侍女。想着今日宴会上,当章洛听到章滢得到嘉赏之后,那种嫉妒的神色,最后变成了一种恨意落在了她的身上,那样的眼神,里面有着不怀好意。

    云卿想到章洛那日在府中办宴会时,曾想下手陷害章滢,是她出手帮忙,其后又告诉章滢要学会冷静对应发生的事情,保不准章洛就移情别恨,将这一腔的愤怒发泄到她的身上来。

    她要去看看她在搞什么鬼,现在明帝他们都在荔园之中,万一出了什么事,沈家可是要倒霉的。

    心思百转不过一瞬,云卿心里有了决定,面上却只是将那桂花拿了下来,放在安雪莹的手心,“我看这桂花倒是香的很,拿荷包装起来,裱着做书签很不错呢。”

    安雪莹点头,“你这想法倒是真好,一打开书,里头就传来桂花的香味,真正应了书香一词,那咱们就多扫些收起来,到时我让小寒晒干了,多制几个。”

    “好的。”云卿低头,忽然低低的叫了一声,安雪莹问道,“怎么了?”

    云卿一手抚着腰间的细带,微微蹙眉道:“我今日出来系了一个璎珞,怎么这会没看见了?”

    安雪莹一听云卿掉了东西,也有些着急,今日来去的人多,若是让外人拾了去,拿来做文章,那可是怎么也说不清楚了,便连忙道:“那咱们赶紧返回去找找,还好发现的早,这边来的人应该不多的。”

    流翠听到云卿说系着的璎珞掉了,眼底闪过一抹惊讶,她今日明明没有给小姐系这个,正要开口,就看云卿侧头的时候对着她眨了一下眼,顿时明白她肯定有别的原因才这么说,也配合道:“那小姐,我们赶紧过去找吧。”

    安雪莹提步就要往回路走,云卿拉着她道:“你本来就手发凉了才躲开刚才那风口处,如今若是倒回去,要是把你吹病了那可怎么是好,你还是莫要去了,我和流翠一起去寻,你到前方的倚绿亭等着我便是。”

    荔园里树木繁多,空气湿凉,在加上偶尔一股秋风吹来,的确是有些料峭,安雪莹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她去说不定还让云卿担心,分心,反而不能让她尽快的找到东西,于是点点头,和大寒往倚绿阁去了。

    待她的身影走远一些,云卿便带着流翠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流翠心底疑惑,问道:“小姐是看到什么了吗?”

    云卿侧目看了她一眼,给了她一记赞赏的目光,如今流翠和她心意越来越想通了,这样以后做事也会十分方便,不用她说,流翠也能随机应变,她往着一处绿树修剪成的长廊走去,一面说道:“方才我看到颍川侯府的章小姐的丫鬟鬼鬼祟祟的走过去,我们过去看看。”

    流翠知道这个章洛和小姐也是不对盘的,想起今日明帝都在园中,要是闹出什么来,影响实在不好,她都能想到这点,小姐肯定也想到了,故意不给安小姐知道是怕她担心,才谎称璎珞掉了,名正言顺的返回来,也免得让惹人注意。流翠在心底佩服云卿将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考虑得清楚,只觉得小姐真是太睿智,暗暗在心内鼓励自己,要加油跟上小姐的步伐。

    绿树长廊才走了一半,云卿听到从长廊的另一边传来两个女子的对话声,因为是树木做的墙,虽然茂密繁盛,看起来密实,但是隔音效果并不如墙壁,声音从绿叶缝隙里透出来,清晰的传到云卿的耳中。

    “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让你弄来的东西弄来了吗?”这个声音是章洛的,带着急切和催促。

    “弄来了,幸好奴婢家里是学了这个的,用那引蛇药在墙头,半柱香的时间就来了两条,都装在这个荷包里呢!”听她说话的方式,就知道这个声音是章洛身边的丫鬟了。

    因为被绿叶阻止了视线,看不到章洛的表情,但是可以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猜出情景是怎样。

    章洛此时正带着兴奋的笑容,看着那丫鬟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大荷包来,她皱着眉问道:“快点把蛇拿出来给我看看,你拿个荷包出来做什么?”

    那丫鬟献宝似的指着荷包道:“小姐,那两条蛇都在这个荷包里头呢!”

    “这么小,顶不顶用啊!”章洛听到两条蛇都装在荷包里面,不禁有些不悦,两条小小的蛇算什么东西,她要的是能吓人的东西。

    “小姐,奴婢用的引蛇药,特意吸引得小得,若是太大了,目标大,奴婢也没办法藏啊,到时候塞到了那沈小姐的座椅下,这么小的蛇才方便啊!”

    那丫鬟小声的说话,却将章洛逗得笑了起来,伸出食指在她头上戳了一下,骂道:“你个鬼精灵的,不错,这事办的好,等会趁着人不注意你就偷偷的把蛇藏到沈云卿座位底下,等下用餐的时候,她惊叫了起来,看皇后不将她骂死才怪,让她大大的丢脸,让她无事去帮着我那傻大姐,害我都不好对付她了!”

    她满脸得意的笑,想着等会开筵席的时候,云卿会丢脸的事情,便觉得无比的快意。

    “你把那蛇拿出来给我看看,怎么看你这荷包都没动一下,只怕不是死了吧?”

    那丫鬟听了,打开荷包,安慰道:“小姐,你放心好了,荷包没动是因为这荷包里洒了雄黄粉,蛇当然是不会动了,只要放出这个袋子,过一会它们就会灵活的爬来爬去了!”

    她一面说,还将荷包口打开,放在章洛的眼前让她看,章洛又有些不放心,又有些忐忑的往里面随便的扫了一眼,果然见到里面有两条红黑相间的小蛇卷在一起,便点头道:“好,你赶紧收好这蛇,我们现在就先过去放蛇吧……”

    章洛的话音还没有断,就见一团烟柳色的影子从一头移了过来,对着她就是一个打耳光扇了下去。

    静谧的花园中,即便是来的人不少,可荔园的占地面积实在太大,人员分散,仍旧是没有什么杂音,这一巴掌就显得格外的清脆,在绿树长廊这块回荡着。

    章洛顿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张开眼望着眼前站着的女子。

    刚才突然出现的那一团烟柳色的影子正是云卿,她在绿树长廊后听到章洛的一段对话后,便从长廊的一个出口挪了过来,由于她脚步轻,又是在章洛和那丫鬟的盲区,所以她们两人并没有看到云卿过来,直到被打了之后,才发现面前多了两个人。

    章洛虽然是庶女,但其母是侧夫人,在颍川侯府又是被娇宠的,除了以前章滢发脾气曾扇过她耳光后,云卿还是第一个打她的人,她如何能忍得,大声喊道:“沈云卿,你凭什么打我?!”

    她的话音还没落,云卿又是扬手对着章洛反手又一个巴掌,这一次扇在了她的另一边脸上,惹得章洛两眼发红,两颊生疼,半晌说不出话来,而旁边那个丫鬟看到自家小姐被打,连忙冲了过来,护在前面,怒视道:“你们欺人太甚,怎么无缘无故的就动手,就算今日是在沈家的花园举办宴会,可也容不得你一个商贾女子打堂堂侯爷府的小姐!”

    云卿看着她冷冷一笑,目光落在她的荷包上,手臂突然抬起,那丫鬟以为云卿又准备打她,刚要阻拦,却只觉得腰上一轻,云卿伸手竟然不是打她,而是拿走了她的荷包。

   “快点把荷包还给我!”丫鬟大喊着往前扑,流翠双手用力一推,将她推开,站在云卿面前,狠狠的瞪着那个丫鬟,“你还想对我家小姐对手吗?”

    “她拿了我的东西,我当然要拿回来!”丫鬟大声喊道,又往前扑,流翠直接将她拦下,两个人一人要往前,一个不准她前进,扭在了一块。

    而章洛此时也缓过神来,两只手捧着她已经泛红的脸颊,眼眸里都是阴冷的寒意,吼道:“沈云卿,你竟然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打你是为了你好,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云卿嘴角含笑,看起来说不出的轻柔温婉,可是话里的意思却透着一股威仪,让章洛不由的反问道:“沈云卿,你休要胡言乱语,什么打我是为我好,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云卿一手抓着那荷包,在空中晃荡两下,才笑得很诡异的说道:“这蛇是你吩咐丫鬟抓来的,准备藏在我椅子底下的吧,对不对?”

    章洛本以为云卿会说出什么来,谁知道只是问她这个,不屑道:“是又怎样,难道你还准备拿着这个荷包去告状,谁能证明我是准备这么做的,你去告状也只能证明这蛇是我丫鬟抓的,关我什么事,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干过!”

    看见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很有把握的样子,云卿笑了笑,无奈道:“蠢货就是蠢货!”

    “你还骂!”章洛被云卿一再讽刺,高声尖叫了一句,又因为太大声音,拉动脸上的肌肉,让刚才被云卿打过的脸颊,又痛了起来,脸上的肌肉都有点变形。

    “我当然要骂,你以为抓着这两条蛇放在我的椅子下,能让我受惊,在御前失仪是吧,你这么想是没错的,可惜这么想,也只能证明你更蠢!今天来用餐的是谁,是陛下和皇后,今天用餐的地方是哪?是荔园里最华美的大厅,那里是汉白玉铺就的地板,地板冰凉,光可鉴人,那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蛇的出现!?到时候我御前失仪事小,可是追究起来,这蛇是谁放的,相信以陛下身边侍卫的能力,很快就能查出是你……”

    章洛听着云卿说话,脸上的神色渐渐由愤恨变得呆愣,却又不甘的打断云卿的话,“就算查到是我又如何,大不了打我几十板子,你也得不了好!”

    云卿嘲讽的看着她,仿若在看着一头呆猪,她轻柔的抬起手臂,伸出食指在章洛的面前摇了摇,“你又错了!有陛下和皇后在用餐的地方,你竟然敢放蛇进去,谁知道你是不是蓄意想要谋杀陛下和皇后娘娘,到时候龙颜大怒,你和颍川侯府那就不是打几十大板那么轻的出发了,你再蠢,也知道谋杀帝皇这罪名,是怎么判刑的吧?”

    章洛脸色终于变得一片雪白,眼神变得惊吓的望着云卿,仿佛已经看到了云卿所说的,谋杀帝皇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刑罚,全家抄斩,流放,卖做奴婢,官妓,每一条都是苦不堪言,她的身子开始微微摆动,强撑道:“你不要吓我,不可能有这么夸张的……”

    “你不信,那就拿着蛇去放吧!”云卿微笑的将荷包往章洛面前一递,样子大方自然的很。

    可是章洛哪里敢接,她心里面已经觉得云卿所说的十分有理,这蛇放在云卿的座位下,万一一个不好,咬到其他人呢,若是不咬到其他人,那就如云卿所说,惹怒了陛下和皇后,到时候她肯定只有死路一条。

    之前皇后怒斥韦凝紫的景象还在章洛的脑海里盘旋,此时只要一回忆,将这份威仪加上十倍百倍,章洛便浑身颤栗的喊道:“你拿走那蛇,我不害你了!不害你了!”

    “你不害我了?”云卿似乎要确认这答案的准确性,又问了一句。

    章洛此时哪里还有胆子,连忙摇头道:“我不害了,不害了。”

    她一说完,就发现云卿的唇角弧度加大,瑰丽的容颜上,那笑容显得有些古怪,又有点不经意的邪恶,“你不害我了,可我知道你要害我,心里不舒服怎么办?”

    “你还想做什么!”章洛哪知道云卿会说这话,立即咬牙问道。

    “不做什么,就是把这蛇还给你罢了,毕竟是你丫鬟抓的,总不能我拿着吧!”云卿浅浅一笑,方才那种古怪的表情一下子就没了,温婉的不能再温婉。

    章洛虽被她这表情吓得心里发虚,还是伸出手来,“你给我吧,我让人去丢了!”

    “好!”云卿一声应下,往前走了几步,却是非常快的将那荷包打开,在章洛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将两条小蛇抓出来,直接从章洛的衣襟口子中丢了进去。

    冰凉滑溜的感觉从领口一下坠了下去,章洛在一瞬间的呆愣之后,意识到钻进自己领口的东西是什么,发出了一串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时回音无限,惊起了几只在周围歇息的翠鸟,扑腾翅膀飞上了空中,配合她发出‘啾啾啾啾啾’的叫声。

    荔园虽大,可这种石破惊天的声音发出来后,还是立即吸引了周围赏花的夫人小姐们,她们速速的往这边走来,毕竟好花时常有,热闹可不是每天都有发生的。

    而云卿在倒完蛇了之后,就过去劝架,两只手拉着那丫鬟,顺手将荷包又塞在她的腰间,然后喊道:“别打了,快去看看你家小姐,那蛇好像都钻进了她的衣服里了。”

    被云卿抓住手后,不方便施展,被流翠捶了好几下的丫鬟,本来满心不甘,在听到云卿的话后,哪里还顾得上这里,立即一跳,挣扎着往章洛那边跑去,口中大喊道:“小姐,蛇在哪在哪?”

    那两条蛇又细又短,大概只有一个成年男子手臂长,却只有女子的食指细,钻进衣服里面,一下钻到这里,一下钻到那里,章洛本来就害怕蛇,开始丫鬟装在荷包里的时候,她都只敢偷偷的看上一眼,此时知道两条蛇在自己的衣服里面,三魂都掉了两魂,整个脸色发青,站在原地不断的跳着,大喊:“快点……快点,快把它们给我抓出来啊!”

    眼下正是深秋,小姐们的衣物穿的并不少,章洛又无法容忍的不断在跳动,那丫鬟哪里能抓得到蛇,急的头上直冒汗,“小姐,你别动,别动,那蛇到底在哪啊……”

    “你快点抓出来啊,啊……它咬我了……”章洛又是一嗓子叫了出来,再也忍受不住将衣襟开始扯开,只求能赶紧将那两条蛇抓出来,什么礼义廉耻,男女大防在此刻的她眼底,完全没有性命重要了。

    云卿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微微笑着,吩咐流翠道:“把头发和衣裳赶紧整理一下,马上就会有人过来了。”

    流翠立即点头,忙将歪了的钗环,全部重新戴好,将衣角上的褶皱尽量的抚平。

    当再三听到尖叫声的夫人小姐们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颍川侯府的小姐章洛,光天化日之下,正不断的拉扯着自己的衣服,那雪白的肌肤和湖绿色的肚兜全部都展现在了人前。

    和这些夫人小姐一起来的还有一竿子园内的侍卫,看到面前这般凌乱大胆的跳脚女子后,他们微微一愣后,便脸色都没有变化的冲了进去,问道:“怎么回事?”

    在这些经过严密训练的侍卫的眼底,他们负责的是陛下,皇后和皇子的安全,如今见有女子状若疯狂,他们必然将避讳放在后头,首要先保证这个女子会不会威胁到陛下,皇后和皇子他们。

    章洛和那丫鬟忙的不可开交,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云卿便好心的解释道:“方才我站在这边,看到那个丫鬟拿着荷包在玩,里面好像装了什么东西,结果那东西不知怎么就掉了,最后掉到了章小姐的身下就不见了,接下来,她们就变成了这样。”

    云卿很无辜的解释着,而那侍卫中有人对蛇内行,一闻空气中的腥味和雄黄味道,立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正准备拉着章洛下去,颍川侯侧夫人也赶来了,她一看众人面前还在不断扯着衣裳的女儿,只觉得一股鲜血冲上了脑中,让她不禁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得丫鬟扶起来之后,又赶紧冲进去,喊道:“洛儿,洛儿,你怎么了?”

    她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衣不蔽体的章洛遮住,谁知章洛被那两条蛇吓得神经都要癫狂了,哪里肯披那披风,只大声喊道:“娘,娘,我身上有蛇……”

    侍卫在一旁皱了皱眉,准备冲过去,颍川侯侧夫人立即眉头移动,拦在前面道:“你们要做什么?”

    经过这一事,洛儿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了肌肤,清白已经是毁了,若是再让这侍卫碰上一下,那真是不完蛋了,所以她要拦在前面。

    谁知道那侍卫眉头紧皱,满脸面无表情的看了拦在前面的颍川侯侧夫人道:“麻烦您让开,她在园中如此大喊大叫,万一冲撞了陛下和皇后,皇子罪过就大了,在下只是让她安静下来。贵府小姐身上有蛇,她显然是已经到了惊惧成疯的地步了,如今她是不会听你的话的。”

    听到侍卫这么说,颍川侯侧夫人转头看了一眼章洛,见她眸中都是惊吓过度的神色,根本就不听旁边人的话,若再这么下去,只会吸引越来越多的人来围观,到时候这事真的是传的不堪,无奈的点头,让开位置,让那侍卫过去。

    侍卫也算是懂礼之人,他并没有用手直接接触章洛的肌肤,而是用身上佩刀的刀柄对着章洛的后颈就是一下,章洛立即眼睛一翻,就昏了过去,侧夫人立即上前接住女儿,用披风将章洛外露的肌肤遮住,命人来抬着她下去。

    云卿看着周围眼底透露着兴奋色彩的夫人和小姐们,笑的越发的和善。

    颍川侯侧夫人越想压抑这件事,这件事就会传的更快,更何况今日来的都是扬州有头有脸的人,颍川侯侧夫人,也没有这个能力,能将所有人的嘴巴都控制住。

    在晚宴还没开始之前,章洛当众脱衣,大喊大叫,有失仪态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了所有人的耳中,没有人在乎章洛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她们更喜欢的是有人的丑闻。

    这一点,云卿早在上一世就深深的尝过这个滋味了,那时候她被齐家人设计失贞,从来没有人愿意听她的解释,这世上的人心,大多是凉薄的。

    待周围的人群散去,云卿让流翠去马车上取一个璎珞坠子来,免得等会安雪莹看到了又要问,若是没瞧见她找回来璎珞坠子,雪莹肯定又要担心被那不相干的人捡去了。

    流翠听到后,却没有立即走,而是道:“小姐,奴婢没在身边,你可别乱走,小心点。”在自家的园子里还有人要使坏,流翠不得不担忧的提醒,生怕云卿出一点事。

    看着她眼底的担忧,云卿笑着点点头,“我会的,你赶紧去吧。”

    听到这话,流翠才赶紧加快脚步,往外面走去,而云卿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便转身朝着一条小道走去,那里有一个供人歇息的椅子,她就坐在那等流翠过来。

    就在她往前走了大概一小会的时候,突然从一处茂密的树丛后,横空出现了一只手来……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03:47
060 狭路相逢

    就在她往前走了大概一小会的时候,突然从一处茂密的树丛后,横空出现了一只手来拦在前头,修长有力的手指和紫色绣龙纹的袖口,如同一道禁止符拦截在云卿的前方。

    云卿止步,那手便缓缓的收回去,气势理所当然,又带着无比的尊贵。

    日光下,男子的头微微扬起,身上绣着暗金宝相花纹的紫金锦袍找出冰冷而尊贵的色泽,阳光从他的上方照过来,将他的五官模糊得有些分不清,只映出那脸上的线条,犹如刀削斧凿,处处透着浑然天成的男子气息,散发着雄性的特有魅力。

    不得不说,御姓皇家子弟的基因都是极好的,之前见过的御凤檀是难得见到,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而御宸轩则刚气十足,也是俊美非凡,浑身气度超人。

    可惜再好也无用,云卿清楚的记得,上一次是谁一道圣旨下来,明明是弄错了颜料这等可大可小的事情,却被弄成了叛国欲要谋反的罪名,将整个沈家都抄斩。沈家上下几百条人命,就随着几个墨笔大字,一张明黄锦缎,全部送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她说不清楚,上一世的事情,究竟是韦凝紫耿佑臣错的多,还是这位四皇子错的更多,但是她却知道,这个人,现在是她惹不得的。

    云卿裣衽行礼,态度恭敬的垂首道:“民女见过四皇子。”

    这一句之后,却没有得到应该有的回答,而是换来两道关注的视线。

    御宸轩看着在自己面前两尺之远的少女,她垂首敛睫,态度恭敬温婉,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乌黑如鸦翅的云鬓,还有上面那两只颤巍巍的粉晶钗子,好似少女娇嫩的年华,却有着冰冷的温度。

    若不是刚才恰巧在这里看到她对付章洛的一幕,谁能想到,她竟然敢将蛇就这么直接倒入人家的衣襟中去,那美艳的容颜上,有的都是凉薄,冷漠的神色,还有一点对这世上的嘲讽,虽然极淡,但是那一点点的光芒,还是入了他的眼中。

    一个未曾及笄的少女,却有着那样不相符的神色,人前人后的她,究竟有多少种不同的样子,他突然觉得有点意思。

    等了一会,见御宸轩还未开口说要她起身,云卿自顾自的站起来,依旧是那样恭敬的抬头道:“江南风景怡人,四皇子慢慢欣赏,民女还要去寻人。”

    御宸轩本来想看看她保持半蹲的姿势能多久,未曾想到她自己就直接站了起来,还将他半天不曾开口的原因归于景色太过迷人,惊讶之中带着点异样的眸色,素来平缓的唇角微微一扬,“江南风景的确是精致巧妙,但总归是小气又匠气过重了些,倒是方才我游园的时候,看到一幕精彩的以蛇教女,比起这风景,更令人值得回味。”

    原来如此,看来御宸轩很早就站在这里了,御家的皇子都有习武的习惯,即便他站在后头,云卿也难以发现他的身影,更何况那时她的注意力都在章洛身上,更加不会注意到后方有人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抬起头来,嘴角微翘,含笑道:“四皇子方才看到精彩的戏了,不知是哪个戏班子排演的,能入得了四皇子的青眼,可见那戏实在是精彩至极。”

    她的声音轻轻的,态度是温婉的,一双凤眸盈盈好似将春水都漾在其中,流淌出杨柳春发的脆嫩纯澈,可是御宸轩能感觉到,就在这春水荡漾的一双华丽的眸子里,却映着淡淡的冰霜之气,和深藏在底的厌恶之感。

    她说的动人,但是内心,却很不想和他说话。

    不知怎的,御宸轩忽然有一种这样的感觉,他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梭巡,却难以承认自己刚才那一瞬的感觉。

    眼前的少女明明是那样的柔和。

    但他又想起章洛被她扇了两个耳光后,还略带感激望着她的眼神,又觉得那一瞬的感觉不会错。

    “沈小姐这是要否认刚才你将蛇塞入章小姐衣襟里的一幕吗?”

    他微沉了眸子,唇角的弧度也缓缓的放平,略深的唇抿成了绷紧的直线,让本来就五官深肃的他看起来更加多了几分威仪,若是寻常人看到,只觉得一股压力来,即便是朝中的老臣,也会有三分胆颤,可是面前的女子不过轻轻一笑,“四皇子说的是戏里的内容吗?我觉得也许不是那沈小姐将蛇塞入章小姐衣襟里,只怕是章小姐自己贪玩,不小心将蛇塞入了衣襟之中,沈小姐不过是在一旁看见了而已。”

    这可真正是睁眼说瞎话,御宸轩突然一笑,“事实就在眼前,怎么否认也没有用,有人在旁边看到了一切发生的起因,你如何猜想都没有用。”

    云卿淡淡的一笑,霎那艳丽的容颜如同春风掠过,繁花盛放,绽放出令人觉得绚丽的光芒,她抬手将鬓角掉落的一丝散发捋至耳边,然后抬起眼来,长长的睫翅扇动出狡猾的光芒,“四皇子怎么说,我怎么猜都无济于事,戏怎么演的,就会怎么下去,最重要的是章小姐自己会怎么觉得,不是吗?”

    就这么淡淡的一个表情,明明是那么不经意,却有一种不自知的魅惑在其中,四皇子突然觉得这个云淡风轻,又艳丽如霞,偏又狡黠聪慧的女子,是他来江南后,遇见的第一抹意外。

    他不喜欢有东西超出掌控之外,却在发现超出掌控之外的东西后,又莫名的觉得吸引。

    这一种心情,很复杂,也很异样。

    所以历来冷漠的四皇子,今日的倒分外起了兴致的和云卿讨论‘戏剧’的问题来了。

    “如此说来,你能肯定章小姐的说法了?”

    如墨点染的眸子一瞬不动的望着御宸轩,云卿心里突然有些想笑,于是她的眼底就出现一种似笑非笑的神色。

    四皇子这是试探她玩?还是无事闲得慌呢?

    “既然那戏中的沈小姐敢将蛇丢入章小姐的衣襟内,当然就是笃定了章小姐不敢乱说,御驾亲临,荔园里早就从接到通知的那一天起,每日撒虫蛇药在园中,早就没有蛇会往荔园跑了,那两条蛇怎么出现的,出现的目的又是什么,如果让人知道了一切的事实,又代表了什么?不管是陛下,还是章小姐的父亲,在听到事实之后,都只会怪责章小姐,而且除了章小姐,又有谁能证明那蛇是沈小姐塞进去的,而不是她的丫鬟放进去的?所以这戏结局就是章小姐自己玩蛇自毁而已。”

    云卿已经跟章洛说得清清楚楚,若是章洛说她丢的蛇,那装蛇的荷包又是在哪,怎么引过来的,这些问题都会牵扯到章洛本来要做的事情上来。

    所以她不怕,章洛不说,那么这事最多就是她身边的丫鬟顶包了,如果说了,颍川侯会怎么对待一个差点害了侯府,又丢了名声的女儿呢,章洛若是想不通这点,颍川侯侧夫人,还是想得通的。

    所以她笃定章洛不会说出事情的真相,既然她想得到,四皇子也不可能想不到。

    这个男人,上一世成功登基的帝王,他的能力,不至于这么低下。

    在看到她脸上那种处之淡然的笑容,御宸轩就知道,她的答案是肯定的。

    这个女子,真的是很聪睿,御宸轩的眸中投射出一抹欣赏,不过这抹欣赏夹杂在他锐利的眼神中,便显得很复杂,甚至是一种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的东西。

    “你好像很讨厌和我说话?”御宸轩看着她的表情,这种淡漠绝对不是假装出来的,完全是把他当作路人甲乙丙丁的眼神,敷衍便罢,一句都不想多说。

    他的眼神渐渐的带上了一抹阴沉,四皇子的身份,让被众星捧月惯的他,心头也有着一丝不悦。

    他怎么能被一个商贾之女忽略?

    眸光里透露出来的信息被云卿收掠,她恭谨的再次垂首道:“民女不敢,皇子天颜威仪,民女被震慑而已。”

    云卿淡淡的看着他,目光神态都没半点变化,那眼神悠远,似看着他,又似看着时光以后的未来,透视着过去,未来的一切。

    上一世的她,根本就没有和这个未来的帝王如此交谈过,她那时对他只有敬畏,那是一种本能的对皇家威严的敬畏,但是这种敬畏,并没有给她带来平静祥和,换来的只是一梦京城。

    这一世,她只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用淡然自然的态度来面对一切,御宸轩是皇子也罢,怎样也罢,这一世很多东西都改变了,没有游龙十八柱,也没有了那些精心安排的巧匠建筑,荔园只是平常的荔园,也许,之后还会有许多东西会改变的。

    又是同样的漫不经心,却又挑不出错误的回答。御宸轩鹰眸压抑着一股暗流,抿直了唇角,阴冷着嗓音道:“我看你倒是真敢!”

    两人站立的位置左边,便有一条人工开凿出来的小溪,艳阳照下时候,溪面粼粼波光一片,和周围的翠绿辉映,清爽中又多了几分雅致。

    一阵秋风刮过,掠过云卿没有遮掩的脖子,她微觉得一阵凉意,便抬手掩了一下,随后抬眸对上那精锐的双眸,淡淡一笑,“四皇子身份尊贵,与民女乃天地之别,民女得见龙子天颜,内心惶恐之,若是四皇子非要将惶恐认为是讨厌,民女也无法解释了。”

    真是软硬都不吃,御宸轩眸中一股股怒火在暗流中汹涌而滚,欲要再说,遥见一道白中夹杂着浅紫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就到了路径上,一道奢靡慵懒的声音就在路中传来,“四皇子,皇上找你有事要去商量啊!”

    风从园中刮过,那一道凉风中突然夹杂了靡靡的花香,秋风桂香里还有一道极为清淡怡人的味道,随着那人白色的阔袖随意传来,那一双潋滟藏光的狭眸透出的光芒像是一场美梦,烟光如幻,悄悄然的接近着。

    来人正是御凤檀,但见他唇角笑容夺过菊花翠金,身姿懒洋洋又带着一种天成的风流自若,走到了御宸轩的身边,然后道:“这不是沈小姐吗?怎么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眼看他高调出现,又装作惊讶且意外的模样,云卿心头便有一丝怪异,这御凤檀来的偏偏如此之巧,正是御宸轩要为难她的时候,就这样出现。

    御宸轩的问话被打断,自然脸色说不出多好,看到御凤檀的时候,倒也没了刚才那一抹沉色,转头道:“父皇唤我去何事?”

    “我不知道。”御凤檀很理所当然的耸了耸肩,那样孩子气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有一种不拘小节的味道,很是养眼。

    他说话的时候,眸光微斜,却是在云卿的身上打量了一圈,但见她毫无损伤,神色平常,心中才更加安定了些,只是想起在他出现之前,御宸轩已经和云卿说了不少话了,便有些不是滋味。

    此言一出,御宸轩眸中闪过一丝恼意,却知御凤檀素来如此,而且明帝若是真传他过去,也不一定会说出是何事情,便深深的看了一眼云卿,转身便朝着明帝入驻的方向走去。

    而他一走,云卿便觉得心头微微一松,纵使她再从容,御宸轩所代表的身份在那里,他一言,便是龙子张口,贵不可言,她虽然能应对,但终究因为权利和身份上的区别而有些辛苦。

    要知,耗费心神,有时候比耗费体力,更折磨人的神经和极限。

    “瑾王世子怎未曾和四皇子一起呢。”走了一个,面前还有一个,不过对着御凤檀,可能因为两人相识的时间长了,她没有那种压迫的感觉。

    “等你先走。”御凤檀依旧是浅笑着,那抹笑容仿若在红唇上停驻的蝴蝶,为那容颜增添着瑰丽。

    闻言,云卿微微一愣,随后一笑,便要后退,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姐,小姐。”

    流翠手上拿着刚取来的璎珞坠子,从云卿后面走了上来,乍一看到站在云卿面前的御凤檀时,眼里闪过一抹惊艳,待御凤檀抬头望着她一笑,便觉得烟火绽放,那骨子里透出来的奢靡艳丽,再一次晃花了她的眼,顿时让她两颊绯红,轻声道:“夫子,你怎么在这?”

    夫子?

    云卿先是一愣,接着就转身过来,对着流翠道:“还不给瑾王世子行礼?”

    认识归认识,若注定是两路人,礼节皆不可废,日后若有人想做文章,也不能从这等小事说起,云卿便是如此做,她身边的人自然也不会失礼。

    在一瞬的呆怔之后,流翠忽然明白了,那个和她们在河边嬉戏的男子,当初她就心存了疑惑,一个夫子能穿得起那样上好的衣料,拥有绝色的容颜,还有那不可复制的气质,果真到了今日,证明了她所怀疑的,是正确的。

    她立即裣衽行礼道:“奴婢见过瑾王世子。”

    有了流翠的加入,方才那一瞬间的气氛就完全被打破,仿若又轻松了起来,御凤檀淡笑,“起来吧,宴会快开始了,你们要准备了吧。”

    云卿望了他一眼,眼底微闪,见他真的没有其他的举动,才行了一礼后,随即由流翠扶着,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而御凤檀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后,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大,四皇子好似对云卿特别的感兴趣,这是为什么?

    云卿的确是生的美貌无比,吸引四皇子的眼光也是正常的,但是这绝对不是四皇子与云卿交谈的原因。

    京中美人无数,若说阅美无数的四皇子紧紧因为美貌就对云卿格外不同,不止别人觉得好笑,就是他御凤檀也觉得太好笑了。

    特别是四皇子看云卿的眼神,总觉得含了一层熟识的感觉,这感觉,让他觉得很烦躁。

    他转过身,方才那一瞬间的冷意在转身之后,便化作了一脸的肆意笑容,施施然的朝着明帝驻跸的方向走去。

    云卿和流翠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流翠将拿来的璎珞坠子麻利的系在云卿的腰间,还想张口说话,问问御凤檀的事情,便遥见安雪莹的身影朝着这边过来,识相的将嘴巴闭紧,不再多话。

    她出来的时间太久了,雪莹果然开始担心过来了,云卿朝着流翠一笑,眼底的神色清楚在告诉流翠,不要将刚才遇见了御凤檀的事情说出来。

    流翠了然的点点头,站到了云卿的身上。

    “你怎么来了?”云卿迎了上去,拉了拉安雪莹的披风,语气里有着淡淡的责怪。

    安雪莹脸上带着一抹担忧,在看到她腰间的璎珞坠子时,微蹙的眉头才散了开来,却还是道:“我在那等了你好久,见你没过来,以为你还没寻到坠子,便想帮忙找找。”

    “是呢,我们小姐在那坐不住,老想着要出来看看。”大寒笑着跟云卿说道。

    云卿含笑点头,俏皮道:“这不是找到了吗,让你不要担心的,小心风大。”

    “怎能不担心,刚才我过来,听到有人在说,章洛被蛇钻进了衣服里,在园子里拉扯衣物,我记得你也是朝着这边走的,吓得我赶紧朝着这边来了。”安雪莹摸了摸心口,深深吸了口气,才慢慢说道:“好在你没事。”

    “嗯,宴会就要开始了,既然你过来了,咱们就一起过去吧。”云卿不想说太多让她担心,若是给安雪莹知道是她把蛇扔进去的,只怕禁不住要多吸两口冷气。

    “好的,也该过去了,可莫要迟到了。”安雪莹点头,和云卿并肩朝着举办宴席的大厅里走去,“今日本是个好日子,章洛也确实倒霉了些,竟然遇见了蛇,这下她可麻烦了。”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云卿转头侧目望了她一眼,“你不要想她了,荔园怎么可能莫名的有蛇,说不定是她想带来玩的呢,只不过没操纵好,反而落到自己身上了。”

    安雪莹听到这话,觉得有些奇怪,好好的千金小姐,谁没事爱玩蛇的,可荔园是圣驾驻跸的地方,肯定早做好了设施,也不会出现蛇,更别说蛇会突然钻进了衣服里,看来还是章洛的运气太不好了。

    筵席上还是如同在东花园的时候一般,众人在宫人们的引领下依次落座,没有人交头接耳,也许是在韦凝紫被训斥之后,人人都显得谨慎多了,只是静静的喝着茶水,等待着后宫之主的皇后到来。

    云卿扫视了一圈,便发现章洛和颍川侯侧夫人没有在宴席上去了,过了一会,待皇后来时,便听到宫人来报,说颍川侯侧夫人和章小姐身体突然抱恙,提前退下。

    皇后闻言,并没有多大的惊奇,不过缓缓一笑,点头应下。刚才在荔园发生的事情,在座的小姐夫人都知道了,连侍卫都知道了,那么皇后肯定也知道了,所以她不会有任何的奇怪,都发生那样的丑事了,能还坐在筵席上,那才是让人奇怪的事情。

    而此时的颍川侯侧夫人抱着坐在马车上,包的严严实实的章洛,脸色急切,口中担忧的问着:“洛儿,告诉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身上怎么会有蛇?”

    章洛身上的蛇已经被抓了下来,身上也被蛇咬了两口,好在那小蛇没有毒,所以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章洛被吓得现在神色还是有些呆呆的,那种阴寒冰冷的细长身躯从她的肌肤上滑过的感觉好像还残留在上面。

    她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发着呆,口中喊道:“娘,我身上有蛇,有蛇!”

    章洛惊恐的表情落在颍川侯侧夫人的眸中,让她心如刀割,将章洛抱紧,安抚道:“洛儿,没有了,没有了,那蛇已经抓出去砍死了!你现在身上没有蛇了!”

    熟悉的,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反复的说着,章洛才微微的安下心来,抬起头来看着颍川侯侧夫人,眼泪又流了出来,“娘,我好怕,那蛇好可怕……”

    她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心里上所受的冲击可想而知,而颍川侯侧夫人一面拍着她的背,一面问道:“洛儿,你告诉娘,荔园里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蛇呢?”

    听到她这么问,章洛冲口而出,准备说是云卿放到她身上的,可是她说出来后,娘肯定又要问,为什么云卿要放蛇到她身上,那蛇又从哪来的,她可以撒谎,可以一旦撒谎让娘恨上沈云卿,那沈云卿会不会把今天的事情捅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呢,到时候她就不单单是在众人面前丢脸,还加上意图谋害陛下的罪名,若是给父亲知道的话,岂不是要打死她。父亲虽然宠爱她,那也是她比章滢乖巧懂事,若是这一点优势没有了,那她也没有什么突出的优点了。

    加上颍川侯府已经袭了三代了,当初因功封爵的时候,便是世袭三代,之后逐级递减。到了这一代,便要往下递减,变成颍川伯了。若是再出现这种事情,以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侯府若是衰败,那就算章滢她娘死了,娘到时候升了正室夫人又有什么用呢。

    想到这里,章洛暗暗咬牙,沈云卿的事,可以下次再报复,可是这次她绝对不能说出来,想了想,章洛便道:“是小蓝,她抓了两条蛇带在身上玩,到了荔园的时候,那两条蛇逃了出来,便钻到了我的身上……吓死我了……”

    章洛今日身边带的那个丫鬟就是小蓝,因为她有一次抓住一条游进章洛院子里的蛇立了大功,又会讨章洛开心,素日里很得宠,不过颍川侯侧夫人一直都不喜欢她,总觉得会抓蛇的丫鬟留在身边太邪门,可是耐不住章洛喜欢,一直央求留在身边。

    这次犯这么打错,颍川侯侧夫人当然要抓住机会,回府之后就让人杖毙了那个小蓝。

    事情如同云卿所预料的一般,最后颍川侯府将那个抓蛇的丫鬟处死了顶事,章洛并没有将云卿的事情说出来,但是章洛的心里肯定会更加憎恨云卿,章洛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再加上一点,也相差无几。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云卿是不需要担心,在脱衣丑事传的正沸沸扬扬的时候,颍川侯是不会允许章洛再出来丢人现眼的了。

    坐在归雁阁里,云卿一手执着医书,靠在铺垫上紫色葡萄纹的锦缎美人榻上,心思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明帝这次在江南驻跸的时候计划是六天,如今已经过了三天了,第一天是在荔园内办了筵席,明帝和皇后分别接待各级官员和他们的家属,第二天,便是明帝接见各级官员,仔细考察他们的政务,那么今天,便是明帝要到四处走走看看,看一看江南周边百姓的生活状况,以及扬州的繁华程度。

    这是一个面子工程,安知府早就在得知明帝要下扬州时,将街道修整,小贩的摊位排整齐了,更每日都有专门的人清洁街道,力求做到扬州干净而有秩序,百姓文明而有礼貌的效果。

    这一天的内容,和沈府没有关系,和云卿也没有关系,过完今天,明天就是第四天,接着第五天,第六天就是收拾东西,离开沈府了。

    想到这一世陛下南巡能如此安稳的渡过,云卿面上的表情就柔和了许多,抬眸从窗外望着秋天干爽的天空,和寥寥的几丝白云,眼底带着对以后生活的种种期盼。

    她想起上辈子没有出现的双胞胎弟弟,就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他们,除去血缘关系的亲近之外,在云卿心底还有一种深层的喜悦,这是上辈子没有出现的生命,这一世却出现了,对于她来说,比起那些死去的姨娘,更有意义。

    到了谢氏的院子里,让人通报了之后,云卿便径直的走了进去,小丫鬟掀开门帘后,云卿便看到谢氏坐在铺着厚厚锦缎的罗汉床上,正专心致志绣着一双小小的虎头鞋。

    谢氏微垂着头,梳着居家的发髻,插着简单的两只玉钗,柔和的面容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双眸里偷出来的母爱光芒,让人觉得无比的神圣。

    云卿笑着走过去,坐在谢氏的身旁,问道:“娘,你这在绣什么?”

    谢氏抬头看着云卿,手上不停道:“在给你弟弟做虎头鞋呢。”

    虎头鞋是孩子鞋的一种,因为虎是吉祥物,小孩子穿了虎头鞋,寓意能长得虎头虎脑,而且虎头图案可以驱鬼辟邪,但是虎头鞋的做工复杂,仅仅是虎头上就需要刺绣、拨花、打籽等多种针法。

    谢氏怀孕的时候因身子不大好,云卿不让她做,所以她如今才做。

    云卿两手抓着谢氏的胳膊,撒娇道:“娘,我小时候你可没给我绣虎头鞋呢!”

    谢氏被她抓着手,有些无奈的将针放下,抬头看着满脸吃味的云卿,好笑道:“多大的姑娘了,还吃弟弟的醋,娘可不会给你绣虎头鞋。”

    云卿听了,假装不高兴的翘了翘嘴巴,“就知道娘有了弟弟不疼我了。”

    李嬷嬷在一旁也听着笑,“小姐,你是女孩儿,小时候都是穿的猫头鞋,还在肚子里头的时候,夫人就开始做你穿的小衣服了,那时候老爷说让她别做,小心熬坏了眼睛,她都不肯,说要让你生下来,穿到的都是做母亲亲手做的小衣裳,小鞋子呢。”

    云卿本就是假装的,一听到李嬷嬷的话,就靠着谢氏蹭道:“我就知道娘对我最好了。”

    “你个鬼家伙,真是越大越娇了,怎么这个时候来我这了,是要看弟弟了吧,我让人去叫乳娘抱她们过来了。”谢氏笑着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一旁,琥珀拿了针线筐将那半成型的鞋子小心的收了起来。

    过了一会,墨哥儿和轩哥儿两个就分别被各自的奶娘抱了进来,一个个都长得白白胖胖,一看到云卿就嘿嘿的傻笑,乌溜溜的眼珠子在肥嘟嘟的圆脸上显得格外的明亮,穿着大红的衣裳,像个胖福娃娃。

    云卿看了就觉得可爱,伸手在左边墨哥儿的小包子脸上掐了掐,又在轩哥儿的鼻子上捏了捏,心头软的不行。

    “娘,弟弟怎么还不会说话呢?”她可等着听他们叫姐姐。

    乳娘们一听到这话就笑了,“大小姐,小孩子最少也得一岁才会开口呢,现在才几个月大,你也莫要太急了些。”

    云卿轻轻的一笑,她这不是着急吗?看两小家伙只能啊啊嘴巴的感觉,不如能交流得可爱啊。

    望着女儿逗逗这个,逗逗那个,谢氏眼底也是一片慈爱,儿女双全,是她最骄傲的幸福。

    屋内气氛极好,李嬷嬷和翡翠,还有乳娘也时不时说话逗趣,时不时可以听到传来的笑声,云卿坐了好一会,看墨哥儿和轩哥儿要睡觉了,才转身准备回归雁阁。

    岂料还没转身,便看到谢氏院子一个叫做朱砂的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后开口道:“夫人,木总管求见。”

    木总管就是木森,他是沈府的大管家,和李斯一个管内,一个管外,也是沈茂的左膀右臂。

    此时他来求见,必然是有要事或者沈茂有重要要传达,谢氏自是让人让她进来,李嬷嬷将其他的丫鬟婆子遣了出去,让乳娘带着两位少爷下去。

    木总管进来后,先是给谢氏和云卿行礼,谢氏笑道:“木总管起来吧。”

    木总管这才站直了身子,神色里有着一点庄重,道:“刚才四皇子要参观沈府,老爷带了他在府内转了一圈。”

    谢氏一听,也不觉得奇怪,既然已经入住在荔园,皇子要来沈府看看,还算是正常的,她以为是有什么要准备回避的,便问道:“老爷是有话要交代吗?”

    木总管摇摇头,眸中的精光带着闪烁,沉重的答道:“不是,是老爷让人告诉您,四皇子刚才发现了沈府内的祠堂,是银砖砌成了。”他说着话,眼神却是落在云卿的身上。

    很显然,这句话,是沈茂要他来通知云卿的,但是由于云卿在谢氏院子,他便一起通知了。

    听到这个消息,谢氏的面容只是稍微的变化,而云卿心中却如重石坠落,一下压上千斤,这一世,这一幕,还是来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06:17
061 棋高一招



    在听到木总管传来的消息后,云卿坐在榻上,两眼里都是一片黑沉沉的深色。

    谢氏虽不如云卿知晓上世所发生的事情,可是也明白‘财不露白’一说,沈家不是高调炫富的人家,祠堂由银砖所铸而成一事,除了家中主子和主子信任得过的人知晓外,其他人是一概不知的。

    此时露在四皇子面前,也不知道究竟会惹来什么祸事。

    而云卿心内则是一波又一波的闷潮涌来,将她的心浸在里头,说不出那种感觉究竟是如何,总之不好受。

    但不好受是一回事,事情已经发生,不好受并不能解决一切。

    她微稳了心神,才开口问道:“木总管,看到的人有哪些?”

    木总管道:“不多,因为祠堂重地,当时只有老爷,我,四皇子,以及瑾王世子在,其他人都在外面。”

    “嗯。”云卿点头,表示了解了,“你先回去吧,告诉父亲我知道了。”

    “好的,那我先出去了。”

    木总管一出去,谢氏便眉头微皱的问道:“云卿,你看这事有没有关系,露在皇家人的面前,会不会有树大招风的嫌疑?”

    云卿淡淡的一笑,母亲倒是也有这个直觉,上一世这个祠堂肯定是给家里惹来了麻烦的,但是她不能这么告诉她,若是这么和娘说,只会让娘多担心,除此以外,也没有别的什么好处,既然如此,不如不担心。

    她摇了摇头,非常肯定道:“咱们沈家世代都是豪商,商人俗气,喜欢以金银炫富,这银砖祠堂我们沈府却一直未曾大肆宣扬,也就代表了我们是想低调行事的,这是祖先所铸的东西,并不代表如今的沈家做法,再者,皇家事务金贴银造的不计其数,他们又怎么会为了这个而对沈家做出什么,毕竟沈家并无犯法之事。”

    她这番话说下来,缓解了谢氏的担忧,但心底还是隐隐有着不安,她看着女儿沉稳的面容,有话还是吞了下去,既然女儿认为没事,她何苦一定要增加她的忧心,故而谢氏也就没有再开口多说。

    母女两人都相互为对方着想,心中却都被这一件事溅起了涟漪。

    只是谢氏溅起的点点水花,而云卿心中翻滚的却是滔天巨浪罢了。

    心情不定,云卿怕在谢氏这呆得久了,反而露出什么来,便告辞回到归雁阁里,直至进入到书房那幽静的空间中,方才强自镇定的心还是砰砰的跳了起来,仿若在冰海火舌里起伏,眉间都是心焦。

    流翠望着她的神色,虽然平静,可她能感觉到,小姐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有些散乱,远没有平日里那般平静,她张口闭口了几次,终于道:“小姐,你莫要担心了,老爷会处理好的。”

    怎么不担心?

    前世所发生的还历历在目,虽然时隔一年,可那种揪心撕肺的痛,她如今回想起来,还是同样无法忘怀,脑中闪现的便是那抄家,问斩,不断反复出现的字眼让她对流翠的话恍若未闻。

    她必须要担心,还要操心。

    老天让她重生一次,不是让她眼睁睁看着一切重演的,她的优势就是在于,比别人知道事情的走向会如何,而她的办法,就是将事情原来的走向改变,扭转,将自身和沈家的结局一点点的改过来。

    如今的她,自然不能直接正面与四皇子对抗,这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自不量力。

    她不傻,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脑海里反复将千丝万缕理齐,从书桌最下方的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本薄册子,这是她每次想起前世一些事情时,便记录下来,以防在常年累月中,将一些细小却关键的事情遗漏。

    上次韦凝紫画上洒香精的事,也是她翻阅这本回忆册中才记起来的。

    这本册子她也不担心别人看到,因为里面的内容只有她才能看得懂,若是其他人拿起来一翻,只会觉得是一本少女的随笔诗歌之类的。

    她翻阅了一遍后,将薄册子放在一旁,鸡蛋碰石头,是自不量力,但若是能让石头去和锤子撞,那么鸡蛋是不是就能暂时的保全自己了呢?

    想到这里,云卿脑中一道思绪飞快的掠过,片刻之后,她立即站起来道:“流翠,磨墨!”

    傍晚之时,夕阳慢慢钻进薄薄云层,刹那间,染红了西边的天空。

    御凤檀半靠在一处残荷池塘的水亭之上,独自欣赏着艳阳日落,却灿烂更胜白日的景观,忽听的后方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唇角微微一勾,继续享受凉风拂面的温柔。

    “请问是不是瑾王世子?”

    闻声,御凤檀才侧目回看,见身后站着一个布衣的少年,大概十七岁左右,眉粗脸方,看装扮,是沈府中的下人,手中还拎着一个食盒。

    他挑眉道:“有事吗?”

    “奴才是沈家的下人六子,大小姐感激今日瑾王世子在园中出口相帮之恩,特做了一碟栗子糕,让奴才送来给瑾王世子尝尝。”来人便是流翠的表哥,如今他和流翠一样,成为了云卿在府中的好帮手,一些女子不便出面或者出去做的事情,便让他帮忙。

    今日便是傍晚的时候,流翠突然提着个食盒来找他,让他无比要将这个食盒送给瑾王世子,流翠强调了两个务必,六子一点都不敢怠慢,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机会,跟着沈府打扫的下人一起进来,侍卫的检查非常严格,好在他本来就是沈府的下人,倒也混过来了。

    御凤檀微微一怔,沈府大小姐,不就是云卿,他立即站起了身子,飘然转身,狭眸紧紧的看着六子,今天在园中发生的事,他很确定没有其他的人看见,御宸轩是绝对不会让人用送点心的办法来试探他的,那这个点心,就只有可能是云卿亲自喊人送来的。

    他眉头微不可见的一皱,目光在食盒上一掠,含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你们大小姐真是客气,来,给我,我尝尝看。”

    六子连忙向前一步,将食盒揭开,端出一小碟栗子糕,介绍道:“这个可十分美味,世子爷要细细品尝。”

    六子的手指拿着碟子,状似无意的指着其中的一块,御凤檀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笑着将那块栗子糕拿起来,将身子移到一个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视觉死角,才掰开栗子糕取出其中的一张纸片,巴掌大的纸片是上好的素筏,上面还散发着栗子糕的清香,一手极为秀巧却规矩得根本看不出任何特征的小隶含蓄的纸片上层叠。

    真不愧是云卿,做事十分谨慎,传递纸片的方式隐蔽,便是连字条上的字,都故意写的毫无特征,开头,结尾,都不署名,即便被人发现,也不能拿来做文章。

    御凤檀快速的扫过一眼,狭眸里一下闪过了精锐的光芒,瞬间又掩了下去,将纸张揉在掌心,抬头又是肆意的一笑,将另外几块栗子糕都取了出来,道:“好了,这栗子糕滋味不错,你们小姐的心意,我知道了。”

    ‘心意’两个字,他咬的尤为的清晰,六子是个识趣的,自然知道,装好碟子,拿好食盒,又随着开始来的路走了回去。

    御凤檀笑得狭眸弯起,将栗子糕外面的纸剥开,把香喷喷的栗子糕放在口中,顿时觉得美味沁到了心中,又转到水亭里,半靠在原处。

    嗯,这可是云卿第一次给他送东西吃呢,虽然很舍不得一次吃完,可是不吃完又会坏掉,御凤檀边想边将另外的两个放入口中。

    刚才那封信也是云卿写给他的第一封啊,虽然上面沾染了油迹,气味也十分特别,可是这种时候,云卿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他不是吗?

    想到云卿在写这封信时,提笔凝眉的模样,那秀美微蹙如月,凤眸轻凝如玫,每写下的一个字,都是想着他而写的,这种感觉,真是令他更加开心。

    御凤檀在细细品尝过那三块栗子糕后,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唇舌,然后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吃人的嘴软啊,下面刚去办事了。

    次日,云卿去寻父亲,得来消息,沈茂被陛下传去,与君王同宴。

    按理来说,沈茂只是商贾,是不能与君王同宴的,可是明帝君心同悦,让人请了他来,沈茂连忙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跟着来请的宫人入了宴席。

    帝王在上,臣列两排,沈茂被赐在了左边一排的最后一个位置,他并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只要抬头一看,便可见到,能在席的都是扬州数得上名号的官员,他能在席,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

    待他行礼坐在位置上之后,下方便继续开始了之前打断的话题。

    扬州布政使起立出列禀奏道:“回陛下的话,昨日扬州上属州县有传讯到微臣手中,利州干旱引起的蝗灾开始大面积的往南而来,自去年以来,江南一带雨水甚少,沿河地区暂且未显出稻田干旱的情况,但是山区一带,有农户出现稻谷减产,无产的情况,蝗灾过后,更是颗粒难收。”

    此话一出,不少官员附议,说北方已经闹了严重的蝗灾,若是百姓因为蝗灾无谷可食,民心必然会大乱。

    种种声音不断的从坐下传来,明帝高坐在上,听着下面传来的混乱之声,终于在声音达到最乱之时开了他的尊口,“情况朕已经了解,各位爱卿可有好的解决方法?”

    明帝一句话出,立即有官员道:“为今之计,控制蝗灾乃解决根本方法的问题,可是首先,必须先要安抚各地百姓,朝廷应该拨款赈粮,先让百姓免于饥饿之苦,以免人心乱,而引发出各种各样的状况。”

    “是啊,蝗灾引发严重的经济损失以致因粮食短缺而发生饥荒,但相比之下,饥荒事小,百姓以食为天,若是长期不能填饱肚皮,会导致民心涣散,愚民一旦如此,北方粮食大量却少,南方需调拨大量粮食救援。”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基本的话题就是,如今朝廷必须要拨款调粮,安抚民心,否则的话,将会引起暴动,也会让天威受损。

    明帝满脸肃色,皱紧眉头,将头略偏,往下下方一人,问道:“耿爱卿,你看此事如何?”

    耿佑臣如今升做了户部侍郎一官,这拨款调粮的问题,他最可以发表意见,大雍朝国库里的存粮和金银数目,他最清楚。

    听到明帝点他的名字,耿佑臣出列躬身回道:“回陛下的话,北方蝗灾持续有一年之久,您在今年下过三次圣旨,吩咐户部拨款调粮,救助北方。而北方颗粒无收,赋税自然没有,还要赈灾救民,如今国库已到储存值最低限度。前线战火不断,小战不停,西戎虽退兵,仍野心不改,若要再拨款调粮,一旦西戎再次猛烈发兵,我军便有军饷军姿供应不暇的危险,微臣斗胆,请陛下三思再次救灾一事。”

    此番话等于明白的告诉明帝,国库没多少银子,咱们不能再去救百姓了,再救的话,到时候打仗就没钱没粮食了,这可是很危险的事情。

    明帝闻言,面色无波,眼眸却微微一凝,手臂搭在紫檀镶宝石的高座上,右手食指和拇指相互搓动,那一下下越搓越费力,似乎在考虑耿佑臣所说的话。

    半晌之后,他抬起头,眼眸似有意无意的从沈茂所在的位置上掠过,带着一抹浅浅的,但是却极为锐利的光芒,恍若方才才想起来一般,道:“沈商也在这里,朕和诸位爱卿讨论事务一下太过入神了。”

    沈茂自进来后,便眼珠定定的望着前方,既不去窥视龙颜,也不看其他的官员,今日这一趟来的本来就蹊跷,他心里有些忐忑,如今明帝既然点了他的名,自然是一脸恭敬的走出来,跪在地上答道:“陛下日理万机,即便出游也如此繁忙,草民一介商贾,岂能耽误陛下的大事。”

    明帝似乎心情不错,嘴角有着笑,只是眉头还有刚才政事所留下的愁容,“你不必如此自谦,虽然商人不如官员在朝堂之事上帮助辅佐朕,但是这大雍的繁荣昌盛,也离不开你们商人的帮助,有了你们,才有南北货物贸易的通顺,才能让银钱流通,让百姓生活便利,享受更好的生活,你们比朕更好啊,所赚的银钱,不必为前线战事而烦扰啊!”

    沈茂跪在冰凉的地板上,膝盖固然发凉,可是明帝话中的意思,更让他发凉。

    自进来后,他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如此场合,为何邀了他来,待他坐下来后,明帝又肆无忌惮的在他一个草民面前讨论起政事要事,随着谈话的内容展开,他心里渐渐有了朦胧的头绪,而此刻,在明帝带着说笑一般的轻松语调里,他听出里面最深层的意思。

    明帝缺钱!

    国库的钱太少了,不能救助北方蝗灾,那么你们这些商人,有钱又没地方花,朕给你们找个地方花花!

    作为沈家的当家之人,沈茂脑海中明了了上面那位九五之尊的想法,不管心里怎么想,他都必须自觉自动自发的,毫不犹豫的磕头道:“草民虽身家微薄,但愿以微薄之力,替陛下解忧!”

    明帝闻言,面上一愣,眸中却露出欣赏的表情,这个沈茂能将生意做这么大,果然是个明白人,口中却一点也不客气道:“好,既然你有这份心思,那么朕也希望你们能为国出力,也算是为祖上增光荣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明帝的心情自然是好了起来,再发表了几句慷慨之言后,便拿起筷子,开始与众用膳,待用完膳后,众臣和沈茂皆散去,明帝回到他在荔园所入住的阁院中所开辟出来的书房之中,望着随后跟进来的御凤檀道:“凤檀,这主意你出的不错。”

    明帝显然是心情很好,眉宇舒展,略显苍老的面容上带着些许愉悦的表情,御凤檀笑道:“这也多亏了四皇子,若不是他不小心发现了这等子秘密,臣也想不到这等好办法。”

    说到四皇子,明帝的目光微微一移,落到了站在御凤檀身旁的御宸轩身上,面上露出一丝赞许,眼底的光芒却看不透彻这位九五之尊的帝王,究竟在想些什么。

    “老四也不错,在沈府逛一逛竟然意外发现这等事情了。朕来扬州之时,曾听说过,这次驻跸之处的沈家也算是富甲江南了,倒是未曾想到,他府中祠堂竟然是银砖所砌,真是富贵滔天啊。”

    他的话声轻飘飘的,似感叹,似赞扬,却又带着一种身为帝王,却要为了国事烦扰,而沈家一介商人,竟然如此富足的一种不悦。

    御凤檀敏感的感觉到明帝这一丝情绪,心中有不好的念头,若是让帝王太过惦记一家的财富,那一家迟早都要倒霉的,于是似乎很漫不经心道:“沈家在扬州的确算的上不错,但若说起富甲不富甲这话,陛下可应该去西北钱庄的李家走一走,见过那里,对沈家也就没啥兴趣了。”

    他说话的样子随意,明帝已经习惯,再者九岁御凤檀就进京,也算是在明帝膝下长大,对于他,若不涉及皇权利益之事,也比别人放的松些,看到他说起沈家那不屑的样子,有几分兴趣的问道:“怎的,沈家还入不了你的眼了?”

    闻言,那双流光潋滟的狭眸里射过一道精光,明帝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试探的机会,这随意的一句问话,里面包藏的内容却是极为不简单。

    不管是说入得了眼,还是入不了眼,这天下都是明帝的,他再尊贵,也只是瑾王世子。

    御凤檀斜眼一勾,朱红的唇弧度宛若秋天一抹海棠掉落在上,开出极为艳丽的色彩,声音慵懒中带着笑意,道:“世间景物都是用来欣赏的,大概是在天越呆久了,臣对江南这种太过精细的东西,总觉得看不习惯,没有京城的那种恢弘大气,雕琢之气太浓,倒是那西北钱庄也在北方,建筑更加宏伟,也更符合臣的审美,所以看的也顺眼多了。”

    明帝双眉微微一扬,像是赞同御凤檀的话,心内却想到这几天下面暗探的回报,御凤檀的确是对江南景致兴趣不大,也不怎么出门游玩,可能是去年曾来过扬州,看过了,也觉得不新鲜了,便有几分乏味的意思。御凤檀性格这等散漫不经意,他非常喜欢,九弟瑾王镇守平州,虽离当初先帝时,镇定四王之乱已有数十年,可是瑾王在军中的威望仍在,再来一个出类拔萃的又太过认真的世子,他的确不放心。

    如此,心内一宽,他倒也能听进御凤檀的话了,这两日看到的荔园景色的确如御凤檀所说,精致是精致,可显得小家子气了。

    再者,若不是他南巡,也不曾听到沈家的名称,想来沈家也算不得富名天下,他也不会过多的和一个商贾多计较,这一次,沈家要是拿出赈灾的银子,家底也得少上一半,身为帝王,民心还是要守的,沈府既然已经接了圣驾,便不好再拿来做刀充盈国库了,免得中口悠悠,为小失大。

    帝王一个念头千百转,沈家也已经在刀口滚了几个圈,最终从刀下逃脱,暂时逃过了危险。

    “这事既然是你说起的,那便由你主导吧,老四与你一起,两人一起将这赈灾之银收上,届时入缴国库以作赈灾之用。”明帝双眸中泛出摄人的精光,在御宸轩身上微微做了一瞬间的停留。

    御宸轩接触到那道熟悉的眼芒时,牙根紧咬,低头接下指令,随着御凤檀两人退出了书房。

    待走到了一条九曲长廊之时,御宸轩忽然开口道:“你何时将沈府祠堂之事告诉父皇的?”昨日只有他们两人见到沈家祠堂的事情,刚才父皇又说多亏了御凤檀,想都不用想便知此事是谁告诉明帝的了。

    “昨天夜里,我在书房看到陛下正和臣子商议北方赈灾一事,个个为银钱苦恼,不就想起我们游园看到沈家的银砖了,反正没用,不如挪来给百姓用,岂不是更好。”御凤檀很是随意的一笑,根本就不将这事放在心上。

    御宸轩却眼眸微微一沉,目光里含着黯色的光,他昨日发现沈家的银砖,心中便有了其他想法,这样一笔大的银两,也许在以后的时候,能为他的皇途起到莫大的重要,这件事他并不打算告诉明帝,也顺便可以在沈家这里讨得一个人情。

    当时看到的人除了沈家的人外,只有他和御凤檀,而御凤檀一直都不理这些事情的,所以他并未担心这事会被明帝知道。

    他沉着面,嗓音里含着微微的阴冷,面上却是带着一种淡笑问道:“你不是不问这些政事的吗?怎么突然一下关心起民生来了?”

    御凤檀微挑着眉梢,双目微眯的望着御宸轩,摇头道:“我这不是恰巧听到了,然后想起来就提了这么一句啊,沈家那么多的银砖放在那呆着也是呆着,不如让它们发挥一下功效也是好的。再说了,好歹我也是瑾王世子,看到陛下有难题,帮他提议解决也是应该的。”

    御凤檀说的十分轻松,却让御宸轩的心口只觉得一股怒意,御凤檀这是暗指他根本就不打算将宗祠的事情告诉明帝,是有意隐瞒。毕竟北方蝗灾南移之事,前几天就已经有报传来了,他作为皇子,也早知道这件事。

    “你解决了这个问题,父王一定会好好的奖赏你的。”御宸轩作为四皇子,也不是那等随意就会露馅的人,虽然是有别的心思,但面容镇定,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漠的表情,只是那如刀刻一般的双眸却是射出锐利的光芒,直直的望着御凤檀的双眸。

    “奖赏无所谓了,我昨天可是有跟陛下说的,这宗祠是你先发现的,我不过就是去提了下,要奖赏,当然也是要先奖赏你的。”御凤檀的笑容是那样的随意,嘴角的弧度也上扬的十分完美,即便是和御宸轩两人你一句,我一言的暗里交锋,他的面容始终都宛若美玉般镇定,流丽中带着随意,狭眸里透出来的光芒漫不经心,与御宸轩冷峻的模样,形成了一明一阴的对比。

    虽然他说的漫不经心,可是御宸轩的脸色却是一黑,御凤檀去和陛下说宗祠里有银砖是他先发现的,但是却是御凤檀是先去告诉明帝,可以让江南富商集资解决北方蝗灾赈灾款的这个方法。

    这不等于在变相告诉明帝,他没有想将宗祠的事情告诉明帝的意思吗?

    自己的父皇,御宸轩还是十分清楚的,帝王本来就多疑,而明帝在经过了当初兄弟阋墙之事后,便更加多疑,如今朝中为立他,还是立元后所出的五皇子为太子,正争得热火朝天,若是在这时让明帝起了疑心,必然是更加麻烦。

    通常皇子变相聚财的下一步,就是谋反,他不想被明帝有此怀疑。难怪开始在书房的时候,他看到父皇的眼眸里露出的光芒,觉得那样的熟悉,那是父皇在怀疑一个人时,才会不经意泄出的眸光。

    想到这里,御宸轩的眉目间冷意更甚,身上那股天成的寒意更是急速下降,如冰似铁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御凤檀,恨不得化成刀锋,将他划开。

    “殿下,皇后娘娘请你过去一同用膳。”有宫人从远处走来,对着四皇子行礼道。

    御凤檀仿若没有看到御宸轩的脸色,也没有感受到那阵阵寒意,微微一笑道:“不说我还不觉得,如今一看,也的确是用膳的时候了,四皇子,我就先走了。”

    说罢,扬了扬手,夸大的白色宽袖在空中漾起一道水一般流畅的曲线,紫色的云纹简图在水中漂出华丽的色彩。

    御宸轩望着那道背影,此刻却没有去想御凤檀禀报此事的心思,而是要好好想一想,怎么才能扭转这次宗祠事件在父皇心中造成的疑虑。打消父皇的疑虑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这必然又要耗费一番心思才能做到。

    想到这里,御宸轩不禁的咬了咬牙根,本来以为沈府之事,是为他添了一笔隐形财富的,谁知却因为御凤檀多管闲事而让他陷入了一个危机之中,实在是太令人恼怒了。

    御宸轩冷哼了一声,划袖转身朝着皇后入住的阁院而去。

    御凤檀慢悠悠的穿梭在渐渐凉寒的夜深小径之中,听到后面御宸轩那传来已经细小的哼声,咧嘴一笑。

    卿卿啊,你这次又要怎么谢我呢?

    当得知沈茂回来后,云卿便吩咐流翠换上衣裳后,到了前院的书房里去见他。

    沈茂正坐在书桌的大椅上,抬头见是云卿,拉出一抹笑容道:“云卿来了。”

    “嗯,女儿听说,陛下今日唤你一起用餐了,便好奇的想来问问父亲,和陛下用餐的感受如何?”云卿坐下,书房的小厮将茶水和点心端上来放在一旁。

    沈茂闻言,抬手一挥,小厮立即都退了下去,将门带好关上,偌大的书房里,除了高大的书柜,木桌外,只余父女两人在其中,相互对视。

    最后沈茂叹了口气,眉心皱紧的开口道:“你啊,明明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来爹这儿的吧。”

    对着自己的父亲,有时候不必太过委婉了,反而显得生份,云卿点头,担忧的问道:“昨日父亲让木总管来告诉女儿四皇子发现了银砖宗祠的事情,今日陛下就请你一起用餐,要让女儿不想到其他都难。”

    看到女儿如此聪慧,已经习惯了的沈茂并不感觉意外,只是又叹了口气,顿了顿,用手抚了抚前额,才开口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述来。

    云卿凝神倾听,半垂着的凤眸里露出的不是沈茂那般的担忧,反而有一点如释负重的感觉。

    知道沈府宗祠的秘密被四皇子发现,而当时御凤檀也在场。云卿便写信请求御凤檀,将这件事透露给明帝,这笔财富若是能让明帝发现,在帝王知道范围内的财富,四皇子便不能随意处置了。

    如果明帝不想要这批银砖,那么在明帝知道沈府有银砖的前提下,四皇子一旦打这批银砖的主意,那么便有图谋不轨的嫌疑;若是明帝也想要这批银砖,至少他取走之后,会有相应的奖赏,不管这奖赏是一块匾牌,还是其他什么,对于沈家来,能得到明帝的赏赐,那便等同于花钱买一块护身符,还是天底下最尊贵那个人给的,效果可想而知。

    不管怎么做,都比四皇子知道了之后,等到他登基了,再用另外的法子,让沈家不得不因为财富而遭受抄家灭门之痛要好的多。

    云卿想出这个办法,是一心护住沈府,没有想到这件事到了御凤檀手中这么一转,竟然让御宸轩在明帝心中留下了一根刺,两厢得利。

    沈茂将事情说完后,又道:“陛下都那般的暗示了,我再假装只怕会惹来其他的祸事,当时也就一并应承了。”那么多的银两,说没有一点儿心疼的感觉,只怕谁都不相信,只是钱财和性命,家人相比,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云卿听他说完后,才抬起头来,道:“父亲如此做,是正确的,既然当时陛下请你过去,那心中自是有了定夺,所区别的不过是你若主动,他就落得个顺水人情接下来,若是你不主动,他也会有别的办法让我们沈家不得不应承下来,到时事情做了,反而得不到帝王的一句好,更是亏大了。”

    沈茂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赞道:“不愧是我的女儿,和为父想到一块去了,正是因为如此,所一我才应了下来,只是这北方赈灾一事,所需银两要准备多少,怎么准备,还是需要细细斟酌的,也是一番愁事啊。”

    赈灾所需的银两,并不是一个小数目,最少都是数十万两以上,而这次北方灾情严重,肯定不止这个数字,所以沈茂很是为难。

    云卿缓缓一笑,看着沈茂的愁容,启唇道:“其实父亲不必多想,今日户部侍郎不是说过,今年陛下已经拨了三批赈灾银两下去了,你们按照陛下拨款的数量,适当的减少一些便是。”

    “不错,就是这样。若是多了,会给陛下留下一介商人比国库还要富裕的印象,必定会成为陛下心中一根刺,迟早惹下祸事;若是太少,也会让陛下觉得没有诚意,所以按照以往的少上一成,便是最好。”沈茂不禁抚手呼道,“那既然如此,我便去让李斯调动各州市的帐房,将所有流动的银两全部调出来,看能不能准备到那个数字!”

    “万万不可!”云卿听到父亲的话,立即呼了一声。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07:58
062 就刺激你



    “万万不可!”云卿听到父亲的话,立即呼了一声,惹得沈茂将目光转到了面上带着不赞同的云卿,问道:“怎的不可?”

    “爹,今日陛下唤你去宴席并不是碰巧而为,而是因为昨日四皇子和瑾王世子游沈府之时,发现了沈家内的祠堂是由银砖砌成,正是因为这一点,陛下才会觉得,沈府有富甲江南之财,在国库渐空而北方需赈灾之时,想到了调用富商的银子。”云卿慢慢的将事情分析出来。

    “可是我的确是愿意出银子啊,就算让沈府的家业倾尽一半,如今陛下既然起了这个念头,我就必须要做到,时间不多,我往各州市调银子如何不可?”沈茂拧眉道。

    云卿望着沈茂的神情,父亲其实是知道自己想说什么的,不过是在情感上,难以接受,不过不管父亲能不能接受,她都必须要将这话说出来,即便是让父亲不喜,“爹,如你所说,将我们沈家的家业倾尽一半去补足这次的赈灾款,这样想,其实是没有错误的,只要能完成陛下吩咐的任务便可以了,可你难道没有想过吗?我们沈府并不是富到天下闻名,就是因为做事不算高调,一直都只在扬州为商,不拼富斗富,但是若是在陛下发现沈府祠堂银砖一块都没有动用的情况下,我们沈府依旧凑出了这一次赈灾的巨款,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看?”

    见沈茂在细听,云卿顿了一下,让他冷静下来思考一会儿,又继续道:“他会觉得,我们沈家原来是这么富有的,因为我们的祠堂还在那里,一块银砖也没有动过就凑出来这么一大笔的赈灾款,容女儿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哪个君王能容忍一个小小的商贾竟然比自己一个九五之尊还要富有,他会惦记着沈家的银砖祠堂,这一次不能用了,下一次必然还会有其他的名目来,这将会成为一个沈家随时招来灾难的东西,只看何时会让我们沈家全府倾翻!”

    最后一句话,云卿的语气陡然加重,在室内形成了低低的颤音,语间的分量也顿时增加了数倍。

    沈茂坐在书桌后,没有答话,眼皮半垂,像是看着书桌上的某点,在兀自出神。

    女儿说的这些,其实他不是没有想到,若是连这一点他都看不透,也枉费活了这么多年,在商场滚拼了这么多年。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感情上又是一回事。

    沈家的银砖祠堂,是那个曾曾曾曾祖父砌成的,那时,是沈家的起步之时,也是沈府最辉煌的时候,日进斗金完全可以用来形容沈府的盛况,而那祖父生性随意,想起一个主意是一个主意,说用银压府,吉利,便让人铸了银砖,砌了一间屋子,当初屋子不是祠堂,是后来将祖宗牌位移到家中,那银屋住不合适,倒是适合摆放牌位,于是将银屋加以修葺后就做祠堂所用。也算是将最金贵的屋子用来供奉祖先,算是孝顺了。

    经过修葺和世代的传延,那屋子渐渐的也被绿色的植被和葱郁的树木所遮掩,加上祠堂极少会有人接近,除了沈家自己人,其他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也渐渐逝去了。

    只是这次四皇子看到那绿叶覆盖的祠堂,便来了性质,也进去一看,就那么恰好的发现了一块露出来的银色小块,然后便知道祠堂的真相了。

    “这是咱们家祖宗传下来的,如何到了我这一辈,就守不住,就要拆了呢!”沈茂说这句话的时候,嗓音里有着不甘,不愿。

    云卿因为经过了以前的那一世,很多东西已经看开了,可是,父亲不同,那银砖屋子在他心中其实就是祖宗所代代相传的家传之宝一般,有谁能将家传之宝随意相送的呢。

    但是,纠结归纠结,死物无论如何也没有一家人来的重要,更何况府里还有另外上百条人命。

    她念头一转,又道:“父亲,祖宗也未曾传话出来,那银砖屋子就不能拆,当初祖先不也是砌着好玩的,如今为了后代,想必祖先也不会怪罪!”

    见父亲一直不语,云卿也知道他内心的纠结,但这事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云卿必须要劝慰父亲,她突然加大音量道:“爹,你也许不觉得,但女儿说一句话,你也许觉得难听,也许觉得女儿大逆不道,但是这话,却一定要说,沈府这一次如果全副出了银两,会倾尽半边家财,若是陛下下次,下下次,再来,沈府拿不出来之后怎么办,你还要死守着那祠堂,就这样看着沈府以欺君之罪,就这样家破人亡,树倒枝垮吗!”

    沈茂闻言,凤眸一瞪,手撑着扶手就站起来,往桌上狠狠的一拍,“你胡说什么!”他胸口起伏不定,脸色极为难看,显然是在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他都知道,可是人有时候理智和感情就是这样相互抵抗,让人难以抉择。

    而云卿这一番话,那样直接毫不留情的说出最坏的结果,让沈茂心内各种复杂的情感纠结在一起,乱做一团。

    眼看沈茂的脸色虽然难看,但是眼底的情绪却是已经在动摇,云卿咬了咬牙,站起身来,走到书桌侧边,对着沈茂跪了下来,“爹,不管你觉得女儿胆大包天,不懂规矩,大逆不道或者怎么也好,女儿今日也要将这话说出来,当今陛下并不是一个格外宽宏的人,在得知我们沈府有银砖祠堂后的第二日,便宣了你去宴席,他的意图,他的做法,相信爹在近距离看过的一定更有体会,我们沈府虽然在扬州算的上是有名望的一府,但是在陛下眼底,不过是万千蝼蚁中的一只,他任何一句话都能让我们俯首,只能听他所言,如他所愿,如是我们真要逆他而行,结果只会是以一片树叶的力量,去震动巍峨的高山,到时候沈府是繁华犹在,还是枯骨不存,所有结果由不得我们后悔。爹其实心底都明白,都知道,女儿所说的,在你心底深处早就已经想到。祖宗留下的东西虽然重要,可若是人不在,命难保,最后这一切,还不是归于一场空,落入那眈眈人之手?”

    望着那张与自己有着三分相似的面容,那双含着热泪好似万点灿光在内翻涌却一直未曾坠落的眸子,沈茂停了一会儿,弯下腰将云卿扶起来,叹道:“云卿,你让爹怎么说的好,你真是……太不让爹操心了!”

    太不让爹操心了?

    这是什么感叹?

    云卿忽然一下就笑了一声,抬头望着沈茂,但见他神色上那片压抑的黑云散去了不少,知道他下面肯定还有话要说,果然沈茂拉着云卿的手,又接着道:“爹的确是想过,也如你所说,总觉得对不起祖宗,想着会有侥幸的情况发生,可是那日在宴会上,陛下几乎是客套话都没有和爹说过,显然在他心底,和我们这种商贾,也不需要有太多的弯曲虚语,他是君,我是民,只要他想,我便要做。若不是你这么说,爹不会如此清晰的看透那日陛下的做法。既然如此,那便将祠堂拆了吧,那银砖拆下来,就不需要再到各州市调集了,由扬州这边帐房再出一些,也差不多凑足了数字。”

    听到这话,云卿那一点笑就越发的大,却是又说了一句,“爹,不可。”

    沈茂这次却皱着眉,掐了一下她的脸颊,“你又否了爹的话,是喊‘不可’喊上瘾了吧,这次又是如何?”

    随着他的话,云卿将沈茂的手,用双手捧了起来,屋中镶金雕貔貅的青铜炉中散发着淡淡的清神香,弥漫在整个屋中,她看着沈茂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爹,咱们将整个扬州富商,全部召集起来,发动赈灾一事。”

    沈茂被她所言弄的一怔,抬头望进那双沈家人特有的双眸里,目光里带着微微不解,“为何?”

    “还是刚才所说的道理,爹,你看咱们家祠堂是银砖所铸这件事,明帝在宴会上并没有点明,这就代表他并不想要人知道,咱们沈府所捐的赈灾款,是拆了自家祠堂才得来的,就算他是帝皇,也要顾忌百姓所言,所以他只是说希望商人能为国捐款。那么咱们沈府不能大肆张扬的拆了祠堂将银砖挪用,这一切必须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将祠堂拆了。”

    云卿摇了摇沈茂的手,沈茂捏了捏女儿柔嫩的手心,道:“你的意思是,不能让人家知道咱们这银子是拆了祠堂来的,那么沈府如果一下子挪用这么多银子,肯定会在各店铺里显现出来的,到时候显现不出来,便会有人怀疑,如果一旦知道是拆祠堂所得,那么陛下可能就要担负用人家祠堂银子的负面传言,所以咱们家的祠堂偷偷的拆,另外一方面,用陛下筹集赈灾款的名义,联合其他扬州富商一起,这样咱家就算店铺的银两不动,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看到父亲飞快的就能分析出来,云卿笑道:“是的,女儿就是这个意思。”

    “若是咱们用筹集赈灾款的名义去,陛下会不会不悦?”沈茂只是对这一点有些担心。

    云卿狡黠的一笑,竖起一根葱白的食指摇了摇,俏皮的笑道:“爹,若是扬州富商联合的话,这笔银两的数目,就算比之前拨出去的赈灾款,多那么一些,也是可以的哦。”

    “你个鬼丫头!”沈茂又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宠溺的说道,心念却是在不停的转动。云卿说的对,看明帝的意思,国库里存银是不够了,若他单个人出,拼尽全力也不敢超过之前国库拨出的数量,可若是众多富商一起,每个人出的数量不大,可凑在一起,数量一定要超出,这个超出一些,也不会引来陛下的觊觎,毕竟是众多人的力量。

    人,是越多越好,不管出多少,也算是一份力量,但是每个人出的分量必须要在能出数量的一半以下,这样一来是为了防止下一次明帝还用这种名义再来要钱,那么也不会太过于窘迫,二来,则是防止明帝认为富商太富有,而心有不平。

    沈茂觉得云卿说的非常好,想了想,“那就这样,之前咱们分支出去的宗庙的地方已经选好,这次就说在建宗庙的同时,将祠堂也翻修一番,如此一来,借口也有了,还可以借着运石搬砖的车子,将银砖运出去,又不会引起人的怀疑。”

    他边说边点头,觉得心头陡然轻了不少,“若你不是爹的女儿,爹可真不敢相信,你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啊!”

    云卿嘻嘻一笑,“就是因为是爹的女儿,才格外的聪明啊!”

    沈茂看她得意的样子,宠溺又好笑的摇摇头,又与云卿商量了一下关于筹集赈灾款细节上的问题,打算好好整理一下,明日再去见明帝一次,将这个想法正式在君王面前提出。

    云卿也不再打扰他,心中带着十分的庆幸,幸好自己有一个明理的父亲,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父亲,若不然换上一个一意孤行的人,她的想法便很难让人接受了。

    次日,沈茂请求见明帝,在进去一个时辰之后,满脸喜气的出来,云卿得知,沈茂所提出的由江南富商一起为赈灾之事捐款得到了明帝的赞同。接着,沈茂便出门,让人发帖,将江南有名望的富商一同请到了扬州最好的醉仙楼中,将此事和明帝的意思表达出来。

    不管是碍于明帝的旨意,还是想要真正的捐款,总之他们都觉得此事可行,并在有能力有名望的富商里将此事传播了开来。

    明帝下扬州第五日的安排,是与扬州府万民一起登船赏灯。

    大概是沈茂提出的赈灾一案让圣颜大悦,那日明帝龙口一开,让沈府女眷也一同登楼赏灯。

    云卿听到这个消息后,微微一笑,却是抬起头问道:“你去通知表小姐,今晚陛下和皇后邀请沈府女眷登楼赏灯。”

    流翠先是一愣,这表小姐自上次参加皇后宴席回来后,就一直在菊客院,据说是非常用心的伺候着谢姨妈,若是云卿不说,她想都没想到韦凝紫这个人。

    虽然云卿一直都没明说过不喜欢韦凝紫,可是流翠是贴身伺候的,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再加上之前云卿几次三番让她私下准备的一些,那都是对付这个表小姐的,也晓得韦凝紫肯定不是个好东西。

    站在一旁假装收拾东西,实则一直在留意云卿和流翠说什么的雪兰,故意转过头来,惊奇道:“小姐,这可是好事,可以和陛下一起赏灯,那真是天大的荣耀啊!”

    说话间,那眼神里闪烁的点点光芒带着野心,非常期盼自己也能得到这样的机会。

    云卿淡淡的一笑,不置可否道:“流翠,你和雪兰一起过去通知吧,早点去,也好让表姐早点准备。”

    雪兰听到了,自然是高兴的跟着流翠出去,她虽然升为了二等丫环,时间长了也发现有些不对了,云卿的事情大多数都是交代青莲和问儿做,小部分交给她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换谁都可以的事务,这种事情做了也在主子面前讨不了好,做差了反而会倒霉,而且流翠对她则是十分的不喜欢,不管怎么巴结,流翠始终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她三番两次的想使坏,发现流翠谨慎小心,而且院子里的人对流翠也是信服的,一时半会很难做出什么让流翠彻底倒下的事情。

    说不定还会把自己牵扯进去,对于云卿这个小姐,她总有些畏惧,觉得那一双凤眸好似阳光一般,能将人心底的所有阴影都照了出来。

    到了菊客院,流翠对着外头的紫薇道:“请问表小姐在吗?”

    “在的。”紫薇见是云卿身边的大丫鬟,自然是不敢怠慢,进去通报了之后,掀开帘子让流翠进去了。

    韦凝紫穿着一身月白的衣裙,面色看起来有点憔悴,瞧见流翠后,便笑道:“怎的让你过来了,可是表妹有什么急事?”

    流翠一想起她之前和谢姨妈两人做的那些事情,心内是不喜的,但是表面功夫,流翠一样是会做,便笑着福了福身子道:“我家大小姐看表小姐这几日都未曾出过院子,让奴婢来看看,顺便让奴婢通知表小姐,明日陛下和皇后邀请沈府女眷在临江楼赏灯,请表小姐准备一下。”

    韦凝紫一听流翠说的话,眼底的神色就变了几变,连那抹笑容都显得有几分浅淡中带着恨意了。她想起前两日去参加宴会之时,被皇后娘娘重言重语说的那些话,一句句都是指责她不孝顺,不懂礼,甚至是‘不孝君亲’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为了这个,那天她连用膳都未曾,辞了礼后便回到菊客院,接连着两天都呆在院子里,伺候着成为‘活死人’的谢姨妈。

    因为皇后的话,她若是再不做出这样的姿态,以后那顶帽子就会永远罩在她的头上,无论是哪家人都不敢要一个不孝的失亲女子。

    她只有努力的表现着,证明自己没有不孝,并不是那样的女子,可是她始终就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她绝对也想不到,卖香墨的老板所说的话,都是云卿授意的,而云卿,则是上一世不甘而终的一缕亡魂。

    今日这灯宴,她当然想参加,可是一听到陛下和皇后娘娘邀请的,就如同一盆冰水浇在她的心头,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不能去,若是去了,再给皇后看到她出现在那种热闹非凡的场合,再马上一句不孝不悌,她这一生真的是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她不想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生,以她的才貌,当然是要嫁给一个有权有势的男子,所以即便心里再想去,她也必须生生忍着,只有忍着。

    而云卿今日让流翠来通知她,就算是未卜先知,等着看她的笑话也好,她都不能去参加,想到这里,韦凝紫紧紧的捏着手中的帕子,掩饰住心中的不甘,笑中带着一点歉意道:“明日的赏灯宴只怕是不能去了,我娘抱恙在床,我得随身伺候着。”

    她说的轻飘飘的,说的话不真诚,里面的遗憾倒是真实,让雪兰看到都觉得可惜了起来。

    大小姐让流翠来通知人家参加宴会,是明知道谢姨妈不能起床,故意的吧,看看表小姐,是多么的可怜,便道:“谢姨妈身体抱恙,身边也有红袖红霞伺候,你就去一个晚上,应该无大碍吧。”

    其实雪兰心里并不是真正的为韦凝紫着想,她是羡慕韦凝紫有这个机会和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接触,却偏偏为了病人不能去,真心觉得可惜。如是她能去就好……

    流翠一听雪兰说的话,顿时不悦了起来,主子说话,她这个丫鬟怎么就插嘴,话语里还带着那种期盼的语气,于是斥道:“去不去是表小姐决定,表小姐是主子,用的着你这个奴婢去说吗?”

    雪兰被她这么一训斥,瘪了瘪嘴,眼底却都是不甘,我这个奴婢怎么了,你流翠就算再得小姐的欢心,不也是个奴婢,凭什么在这对我喝斥的!

    两人一来一去的时候,韦凝紫却在打量这个眼生的,叫做雪兰的丫鬟。

    在归雁阁的时候,她曾经见过这个丫鬟几眼,面容算的上俏丽动人,嘴巴也灵活,好似是云卿的二等丫环,但是她却对她印象不深。

    仔细回想了一下,韦凝紫发现,云卿对这个丫鬟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也极少让她在屋中停留,看来是不太受宠和出众的。

    而这个丫鬟虽然垂下头,看起来很乖巧的样子,可是方才眼底却有着一丝不甘,显然是对流翠不满的。

    她不甘心现在的地位。

    韦凝紫暗道,眼底掠过一道精光,若是利用的好,以后这丫鬟,倒可以替她做些事情。

    不过,那都是以后了,如今她心底还是有一口闷气,想着这赏灯宴她不能去参加,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流翠虽然斥了雪兰一句,可是视线却一直在观察韦凝紫,将她眼底细微的情绪都观察了进去,这位表小姐的掩饰功夫的确是不错,但是流翠一直跟在云卿身边,云卿自重生后,就非常擅长掩藏情绪,她所暴露出来的,大都是希望别人看到的样子,所以流翠观察人的眼力也训练了一些出来,知道这位表小姐其实心内是极为愤怒的,便有心要给云卿出气,又加了一句,“表小姐,陛下南巡毕竟十年难得一次,这次赏灯宴也是扬州难得一见的豪华,到场的都是有名望有地位的人,你再考虑下,要不要参加,奴婢好给小姐回话,届时也好安排马车。”

    韦凝紫好不容易克制下去的情绪又涌了上来,袖中的手紧握,想着这次说不定又让沈云卿出了风头,心里十分不愿,好一会儿才忍住各种嫉妒的心里,笑的不太自然道:“不用了,我要在家照顾娘,就帮我告诉表妹,这次赏灯宴我不参加了,希望她能玩的开心。”

    流翠看到她咬紧的腮帮子,低眉顺眼的点头,“那奴婢就回去告诉大小姐了。”说罢,带着雪兰就转身而去。

    待流翠出了归雁阁,韦凝紫两手紧紧的握住,用力的拉扯着丝帕,忍着,忍着,若是能忍过去,以后嫁到高门,还怕没机会参加宴会吗?

    可是想到这一次不能去,她就难以控制,最终双手用力,将自己手心抠出了血红的印子,一方上等的丝帕,也抠得变了形状。

    她实在是不甘心啊!

    到了归雁阁,流翠将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云卿低头笑了起来,她就知道韦凝紫是不会去的,精于心计的韦凝紫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去触皇后的霉头,她就是故意派流翠去刺激刺激她,让前两日的疤痕在韦凝紫又再放大一次。

    她就是喜欢看韦凝紫吃瘪的样子,这样她才会觉得心里好过一点,这些天她为沈家的事担惊受怕也能平衡一些。

    “雪兰有没有说什么?”云卿笑过了之后,眼眸里带着明睿的光芒,望着流翠问道。

    “她啊,在表小姐说不去参加宴会的时候,让表小姐不要这样做,让红袖红霞伺候谢姨妈就是,一晚上又没什么关系。”流翠想起雪兰,脸色就不好。

    闻言,云卿挑了挑眉,果然是雪兰啊,真是和韦凝紫的思维很像,韦凝紫若不是被皇后训斥了,也是一定会去参加这个赏灯宴的,只不过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她考虑的更为全面罢了。

    看来这一世,雪兰的心,还是很大啊。

    翌日。

    天子赏灯,自然也得等到夜晚,于是白日里,便可以看到扬州城中,街头巷尾有衙役和各色人员在扬州绿河旁拉线挂灯,清理环境,肃清人群,将这一城的街道都弄的七彩斑斓,不单树上,屋檐下,桥上挂满了彩灯,便是河岸两边,也将彩灯挂上,总之是一片七彩,只待金阳一落,彩灯便射出各色光芒。待到落日西斜,云卿和谢氏便打扮得当后,往临江楼而去。

    临江楼,顾名思义,是邻着绿江而砌的楼,也是扬州赏夜景最佳之处,在两天前,就已经被侍卫彻底清楼,如今已经被侍卫重重包围了起来。

    因为是赏灯的日子,又是天子与民同乐,所以从傍晚开始,街道两旁,特别是从临江楼这一块开始,密密麻麻的人群挤在由侍卫组成的安全线之外,大大小小的人头,都等着能瞧一瞧天子的龙颜。

    云卿和谢氏收拾打扮得当后,便坐着马车到了临江楼附近的地方,自有宫中侍卫引导她们将马车停到划好的地方,然后再有人引导她们到临江楼去。

    到了那里,已经有不少人先到了,谢氏和云卿随着其余受邀的夫人小姐一同上了临江楼的二楼,虽然圣上说是一起赏灯,但是不可能全部人真的都是和明帝坐在一起的。

    临江楼一楼,二楼是各级官员和家眷所坐的地方,而三楼才是明帝赏灯之地,三楼是临江楼视野最好的地方,在三楼,才可以将整个灯会的美景全部收于眼底。

    位置都是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的,云卿坐的位置靠后靠偏,她进来之后,便看到安雪莹坐在第二排的位置上,却因为隔了两重座位,不能说话,只微笑点头,算是互相打过招呼了。

    待转头的时候,云卿还看到今日杨夫人也在,也默默的行了个礼。不过杨雁蓉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参加这种场合,所以云卿环视了一周,也没有发现她,她已经习惯了杨雁蓉的这种作风。

    眼看时间差不多,云卿坐了下来,想道,不知道颍川侯府这次的女眷还有没有人出来,颍川侯侧夫人能不能顶住众人的眼光,还出席这样的宴会呢。

    不过这种思想也是一瞬即过,随即她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的一切来了。

    在云卿前面还有三重人,所以从她这个角度朝前望去,也瞧不到多少灯光了,只能看看那些挂在高楼上。

    夜风寂寥,幕布漆黑,那些散发着或红,或蓝,或翠,或金光芒的彩灯,在天幕上,仿若一颗颗巨大无比的星子,不知疲倦的散发着光芒。

    虽不是极佳的景色,若是放平静心看,倒也能入得了眼,只是……

    云卿看了一下周围,那些云鬓高堆,衣带沾粉的夫人小姐,只觉得混合着各种茉莉,玫瑰,桂花,芙蓉的香味扑鼻而来,空气都是浓重的香味,让她微微觉得有些不适。

    鼻尖的刺激让云卿觉得那开始还不错的灯光也变得有些刺目了起来,不知眩晕了几许,突然一名宫人从三楼走了下来,对着众人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后,问道:“请问谁是沈家小姐,皇后娘娘有请上三楼一同赏灯!”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08:11
063 谁算计谁



   突然一名宫人从三楼走了下来,对着众人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后,问道:“请问谁是沈家小姐,皇后娘娘有请上三楼一同赏灯!”

    在赏灯这等安静的时候,一句话声传进来,周围的夫人小姐顿时将视线都落到了楼中的一点,目光里有着羡慕,惊讶,或者嫉妒的光芒。

    云卿无视于这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她不明白,皇后怎么在今日的赏灯宴上又要见她,想起那日对她的刁难,她心中总觉得有些不能安心,料想这上去必定又有些什么会发生。

    但是皇后的传召,她是不能不去的,于是云卿整理下衣带,站起来大方的对着那宫女道:“我便是。”

    宫女看她神态间并没有因为皇后单单点她之名,而露出骄傲的神色,也没有因为众人瞩目而变得有所慌乱,心中对云卿就多了一丝好感,脸上的笑容在标准化中多了一抹自然,“烦请沈小姐跟随奴婢上来。”

    “好的。”云卿一笑,随之跟在宫女的后方上楼。

    临江楼专为享乐而造,便是楼梯也造得极为舒适,可容数人并排,却并不陡峭,走起来人腿部也觉得舒适,云卿与带路的宫女保持着三尺的距离,垂头便看到宫女粉红色的宫裙都是上好的缎料造成。

    穿过一条走廊,到了一处宽大的室内,一道六幅富贵荣华百花引蝶的巨大屏风摆在正厅前,透过半透明的烟纱,可以看到两道明黄色的身影正并排而坐。

    宫女走上前去,行礼道:“陛下,皇后,沈家小姐已经带到了。”

    八珍兽角的缕空铜炉里叠烟渺渺,一室光亮在各色灯光下变得迷离,明帝转头看去,但见一位身材高挑,眉眼华丽的少女站在左侧低头垂目,袅袅烟光之中只能看到那白皙光洁的额头和格外长翘的睫毛。

    云卿在宫女说完话后,便毕恭毕敬的跪下行礼道:“民女沈云卿见过陛下,皇后,四皇子。”

    自云卿走上来之后,这里便变得格外的安静,所以明帝的声音也显得格外的清晰,他眉头微动,眼眸微动,眼尾的纹路却缩了一缩,目光在云卿身上没有移开,“起来吧。”

    云卿始终是半垂着头,样子无比的恭谨,没有一丝的逾矩之处,“谢陛下。”

    皇后穿着一袭明黄绣龙凤同飞的撒尾宫装,眉间画了凤纹,本来就高贵端庄的面容由此散发出一种隆重的雍容,在灯光闪耀之下,面目照的有些斑驳离奇。

    虽眼未抬,在进来的那一霎那,云卿却是将所有的布局都收于了眼底。

    明帝身边坐着一个眉眼如刀的男子,紫色的皇子服上四爪龙正飞云直上,一双龙眼灼灼生辉,宛若将它穿着在身上的男子一般,透着野心和霸道,唇锋如刀,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云卿。

    “你便是沈家的女儿,可曾及笄?”明帝的眸光在云卿身上落了一个圈后,最终又变得幽深,不知是外面的灯光,还是怎的,云卿总觉得,明帝方才的眼眸里,似乎有过别的色彩在跳跃。

    “回陛下的话,民女今年十四,未曾及笄。”她恭敬的回答,而明帝在问了这个问题之后,哦过一声之后,并未再问。

    而皇后则笑着望着明帝,一双凌厉的眸子端详着明帝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陛下,你还记得沈商说联合扬州商人一起为北方赈灾捐银的主意,是他的女儿提出来的吗?”

    她似乎随意的这么一说,明帝也仿若随意的这么一想,忽而转头又看着低眉顺眼的云卿,笑道:“你不说,朕还差点不记得了,这主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云卿依旧是半垂着头,声音清朗没有任何畏惧道:“民女父亲回家后,便将此事说与家人听,民女虽幼,但听了此事之后,觉得这种为国出力的事情,必然多一人便多一份力,沈家的能力始终有限,便将此等想法与父亲一提,本只是小女儿随口一说,随料父亲由此想到联合扬州商人一策,只能说是撞巧,只是父亲高兴,竟在陛下面前提及民女,实在愧不敢当。”

    一席话说出来,硬是将明帝的目光停驻在了云卿身上,方才的问题实则存满了危险,沈茂说这主意是女儿提出是出于一片爱女之心,但上位者的想法千奇百怪,任何事情兜转几下,能分析出后面藏着的几层甚至几十层的意思。

    大雍一直是女主内,男主外,沈茂若万事都听从自家女儿的想法,说法,那么必然对父亲商名有损,且一个女子若是在外事上太过聪慧,说不定会引得一些人内心反感。

    所以云卿的回答,将一切都解释为不经意和凑巧,主要功劳还是归于沈茂,顺便将扬州一干商人的德行都赞美为国之荣昌,他们都关心之至,实乃巧妙。

    明帝未曾想到一个未曾及笄的商人之女说话竟然能如此委婉圆滑,又有条不紊,目光里多了两分兴趣,转头对着皇后道:“到底是大商,也不是那一般的商人之辈。”

    这话听着是赞美,实则骨子里还是看不起商人的,云卿嘴角微微弯了弯,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倒是皇后听了这话后,笑着道:“陛下这可是不知道了吧,沈商的正室,正是名儒谢书盛家的嫡长女。”

    “噢,原来如此,难怪朕瞧着钟灵毓秀,原是谢大名儒外孙,这也算是家学渊源了。”明帝身子微微移动,看着云卿,眉眼里带着两分惊讶。

    谢书盛文采斐然,博览群书,曾为先帝帝师,先帝邀请在朝中为官,几次三番都被他拒绝,当时作为皇子的明帝也是知道其名声的。

    “可不是。”皇后说完,转头对着云卿道:“来,站到本宫的面前来,给本宫看看。”

    云卿闻言,顺着抬头,目光平静内敛,身姿挺直,又不失温婉恭顺,迈步到皇后身边之时,举止十分恰当,竟没有一点不妥不处,这一点真正是让人惊奇了,那些站在两旁的宫人,还有皇后身边的米嬷嬷都觉得这才是大家小姐的风范。

    皇后似第一次见到云卿一般,细细的,着意打量着云卿,边笑边夸道:“真是生的极好,这眉,这眼,仿若是画出来的仙子一般,随意的一看,便觉得浑身气质高贵。”

    她说话时,拉着云卿的手,头却是对着明帝夸赞着,皇后这般殷亲的状态,让云卿微微不适,碍于身份不好抽出自己被握的手,抬眸却刚好与明帝那双深邃的眸子对上。

    继承了御家天子的良好血统,明帝身形高大,即便是风华正盛的年纪已去,面上五官也分明说着这曾经是一位地道的美男子,只不过这种俊美,在数十年的帝王生涯里,已经被一种九五之尊,至高无上的威严所取代,看到他第一眼时,便会被那浑身散发的天子气势所吸引注眼光。

    云卿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位皇帝,却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眼中露出一种有些怪异的神色,虽然转瞬即逝,可因为云卿离得他极近,又恰恰是两人眼光对上那一霎那出现的,所以她很肯定,自己没有看错。

    而明帝却在那一瞬目光之后,又成了幽深海洋的眸光中泛出淡淡的深蓝,望着少女看着自己的目光,心内微微惊奇,她竟然毫不畏惧,甚至还带着一种打量似的态度在看着他,这在他登上帝位多年以后,很少有人能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能如此平静。

    那双幽幽的凤眸的确如皇后所说,随意的一看,便觉得贵气莹然,很难将她与印象中俗气的金银商人之女联系在一起。倒是像记忆里模糊的那个人。

    皇后唇角含笑,打量的目光却丝毫没有松懈,不过她打量的对象,却一直是明帝,在看到明帝望了一眼后,便收回目光,凌厉的眸光才微微一收,从头上取了一只小金钗插在云卿的发髻,笑道:“就是穿得稍微素净了一些,加了这只钗,好看多了。”

    这就是给云卿的赏赐了,她弯腰行礼,“多谢皇后娘娘的赏赐,只这只金钗太过贵重,民女身份平凡,不能接受。”

    闻言,皇后目光在金钗上过了一下,才仿若想起来道:“本宫看到你欢喜,这钗只怕你小姑娘用了不好,换一个吧。”

    说着,将手指上的琥珀戒指取了下来,顺手就套到了云卿的食指上。

    琥珀戒指有些宽大,云卿微弯了手指,才防止它掉下来,一边伸手取了头上的簪子,呈了上去,米嬷嬷在一旁接住金钗,又看了云卿一眼。

    云卿嘴角带笑,心内却是疑云重重,她不相信皇后不知道刚才那只凤头金钗必须要有品级的女子才能戴的,就这么插在她的头上,若不是她反应及时,皇后可以说是一时未曾注意,可民女却不能当作不知道,受了这不该受的赏赐,一不小心,只怕后面又要出什么事。

    她和皇后明明是在扬州才见面,为何从一开始,皇后就有意无意的试探她,或者是找着各种理由来对付她?

    心头虽疑惑,恩还是要谢,得了琥珀戒指,云卿再次对着皇后谢恩。

    这一番闲谈下来,外面开始有钟声传来,接下来便是要放烟火的时间了,云卿便想要告退。明帝却漫不经心道:“既然上来了,就赐座,与朕和皇后,一同欣赏这烟花。”

    这可是天大的赏赐了,云卿心头一紧,对这种赏赐是觉得来的太猛了一点,而皇后,则在微笑之中望着云卿的眼神里,有过一丝的阴霾,转而就吩咐道:“来,坐到本宫的身旁。”

    旁边的宫女立即抬了一张红木的椅放在皇后身旁,云卿轻轻的坐下,心里却始终搞不懂,这究竟来的哪一出,她怎么一下就得了这天下最高两位的青眼了呢?

    云卿的思考方式,是将一切的问题,都将最坏,最阴暗的地方去思考,在经历了上一世的事情后,她不可能再春光明媚,天真无暇的看待一切了。

    就在这时,外面来了一道身影,慵懒的声音带着笑意,且又带着一种悠然自若,从门前传来,“终于赶上了。”

    明帝转身往后一看,面上也带着笑意道:“你去哪了,怎么才来?”

    “回陛下的话,臣刚去酒楼喝酒了,这里人多,看灯也看不痛快,不如那人少之处,虽风景不是最好,但看得也自由。”御凤檀浅浅一笑,流丽若花,自他进来后,便有宫人去加椅子,放在了四皇子的身边,从宫人熟练的动作可以看出,御凤檀必然经常和明帝一起,位置也必然一直在摆放在皇子身边的。

    御宸轩一直冷着脸坐在一旁,此时看到御凤檀,才道:“那你现在又如何来了?”

    御凤檀抬手从桌上端起一杯茶,抬手指着外头,“看烟花,那还是得在临江楼看,我得来沾沾陛下和皇后的光啊。”

    “说来说去,你是哪儿好欣赏你就往哪走。”皇后浅笑着说了一句,御凤檀点头,却往云卿那便看去,“这还有一位小姐。”

    早在御凤檀声音飘来之时,云卿便站了起来,此时也行礼道:“民女见过瑾王世子。”

    御凤檀摆摆手,柔软的流云锦制成的大袍随之流动,恰如天空一朵无拘束的云被采了下来织成,含笑道:“既然要看烟花,来这看自然是最好的了。”

    话语虽平淡如常,可一双狭眸里却闪过兴味的光芒,在明帝,皇后和四皇子的脸上掠过,好端端的,唤了云卿来,难道是为了那件事?

    最后,眸光落在云卿身上,见她一身月白色的长裙,裙摆有着明蓝色的蔷薇纹,蔷薇上用珠片点缀,仿若立于一片海蓝花洋之中,素净中又有着不经意的娇美,但见她眸中没有为难等负面之神色,便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并未对她造成困扰,心下放心,便施施然的往宫人抬来的椅上坐去。

    晚风吹来,满室浮香中,又多了几许味道,混合在他周身的檀香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酒味,说明了他刚才的确是喝了酒。

    御宸轩自御凤檀进来之后,便在他身上落了视线,自祠堂银砖事件后,这个散漫肆意的堂弟,第一次让他觉得有些危险。

    一直以来,御凤檀和各个皇子相交都甚好,并没有偏向谁的举动和言语,有一种‘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态度。

    一来他性格随意,二来他背后所代表的瑾王势力,加之明帝对他也算是和气,所以四皇子一直都愿意和他交好。

    直到这一次事情的发生,他让人仔细的查过,在那日,御凤檀曾和沈府的一个管事见面,但是据说也只是吃了点心,什么也未做。

    他找不到任何证据说明御凤檀和沈府有某种联系,可没有证据,并不代表没有。

    毕竟御凤檀说出银砖一事,虽然看起来散漫,对他的打击却是不小的,要让一个多疑的帝王不怀疑,这二十年来,他下的功夫当然是深之又深,否则明帝南巡,也不会特意点了他一同。

    而方才,他看御凤檀和沈云卿之间,也似只是相识之交,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他多想了?还是只是碰巧?

    云卿对各种视线虽然视而不见,但是感觉却敏锐,自走进来后,便发现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深深的探究和强烈的主导欲,这种视线,让人格外不舒服。

    她不禁的想起去年她去接祖母的时候,曾经在半路的时候,遇见过一驾马车,当时车内的人也是有着这样锐利的眼神。

    难道当初那个马车里面的人就是四皇子?四皇子不是说第一次到扬州来吗?那马车里的究竟是不是他?若真的是四皇子,那他瞒着所有人来扬州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此想着,云卿仿若窥视到了一个秘密的一角,却因为信息实在太少,无法分析下去,只能先放在心底,有时间再将这个问题拿出来思忖。

    此时外面的第一只烟火已经冲上了天,一朵牡丹在半空中开放,绯红的色泽,仿若有一只神来之手,在天幕上作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烟火吸引走了。

    皇后和明帝靠近了些,含笑赞誉着这烟火,“陛下,你看那烟花真瑰丽,有七种色泽呢。”

    整个夜空被接踵而来的烟花照得通亮,夜空里开遍了火树银花,绚烂无比,人们都抬着头,大声的喊着,赞着。

    云卿坐在,觉得这气氛古怪,不由的偷偷长呼了口气,望着窗外望去,临江楼的位置不仅仅是适合赏灯,赏烟花,便是欣赏江上风景,也是十分合适的。

    此时江面也是光芒粼粼的,那些烟花印在江面,变得有些扭曲,图案也完全走形。

    天上,江面,完全是两个世界。

    云卿想到身旁坐着的人,就像这世上的人,心里和表面,往往也都是两个世界。

    想到这里,她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了江面,沿着江水将烟花,灯光的倒影都一一观察一番,人群挤在江边,也倒影出模糊的影子,分不清面目。

    忽然,她余光瞥到了一处人群欢闹的人群中边角上,有一个格外平静的人影,若是平日里,云卿也许就不会放在心上,继续看那倒映世界,可是今日,人人的情绪都是如此高涨的时候,那个显得太过平静的身影,一下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待到定睛一看,隔着长长的夜空,依稀看得出那是一个穿着平常百姓服装的男子,身形短小却宽阔,一张宽阔的脸,看不到五官,如此平凡的一个人,他的手中却拿着一个绝对不平凡的东西。

    他的目光朝着临江楼而来,手臂抬起,一样黑漆漆的东西架在了左手手臂之上。

    那是——

    弩!

    云卿脑中蹦出这个字后,紧跟着下一个词语便是‘刺杀’!在这样的夜晚,拿着一个弩,不是要刺杀是要做什么!

    她目光落在那弩上架好的弓箭上,心内计算着箭所射的目标,眸内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嘴唇动了动,没有开口,而下方那人将弩一架好,就动作迅速的松开扣弦。

    黑色的小箭伴随着破空的锐响,淹没在烟火爆炸声中,最大最亮的那一只烟火在这一刻升了起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去,黑色的箭在被烟火照得通亮的夜中,也显得那样不起眼!

    待到临江楼前时,两边的侍卫已经来不及,身形飞跃,却比不得破风疾驰箭锋的速度!

    就在这时,云卿猛然的站了起来,往着前方扑了过去,口中大喊道:“陛下,小心!”

    嗤的一声,箭头刺破肉体发出极小的一声,黑色小箭穿透了云卿的左肩,鲜血顺着伤口流出。

    一切只是发生在一瞬间,在烟花绽放的最为绚丽的时候,所有人被眼前的色彩迷了光,再回头,眼神里还带着忪怔,却同样知道,他们要倒霉了!

    惊恐的,仓惶的,紧张的声音开始响起!到处传来吼声,呼声,一声声传到了倒下的云卿耳中——

    “护驾!快点护驾!”

    “有刺客!快去抓刺客!”

    “保护陛下和皇后……”

    纷乱的脚步声踏在地上,一旁的宫人和侍卫立即站在前方,组成了一道肉墙,阻止还有其他的箭再射过来。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人群里如风一般卷过,接下了那具月白色的纤薄身影,“你怎样了?”

    这个声音,迷离慵懒中带着焦急,又仿若含恨一般,两只手紧紧的掐着她的肩膀,云卿只觉得好听,却又觉得很痛,想开口让他稍微放松点抓,却又开不了口,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脑子里一下也变得很沉重……

    “快传御医!”明帝望着那个肩带染血的女子,眼眸微眯,随即肃声喊道,立即有宫人通知御医马上到来。

    四皇子转头看着倒在御凤檀怀中的少女,她的眼眸半睁,眼眸瞳光却如琉璃一般清透,头微微朝着他这个方向,连带那眼眸,都像是看着他。

    他心底忽然觉得一凉,仿若有秘密被她窥视。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08:26
064 明帝发怒








   夜空已然无烟花绽放,一下子又跌入了沉沉的色泽之中,那一盏盏挂在半空中的花灯,仿若一只只眼睛,遥望着各方涌动的众人。

    面带杀气的侍卫已经冲下了临江楼,拨开阵阵惊慌的人群,朝着刺客所在的方向跑去,方才那一瞬欢呼的氛围已经全然散去,只有一阵阵慌乱的叫声,侍卫们重靴落地,和赶人的喝斥声。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刺客射出一箭后,直接拔出匕首,割喉自尽,待侍卫们冲过去的时候,只有一具尸首。

    而这边明帝所站角度,可以看到那刺客自刎的一幕,顿时心中勃然大怒,转头便看到云卿倒在地上,更是怒火冲天,怒道:“御医呢,怎么还没有到?”

    御医并没有安置在临江楼,而是在旁边另一个小楼中,在明帝说出第一句话时,侍卫就赶紧去请了,只是明帝心中被这刺客弄得格外心情不好,所以催促的厉害。

    而皇后在听到明帝的一声怒吼后,眼内顿生阴霾,带着赤金指套的指甲深深的握在手心,双眸微眯,竟好似恨不得将云卿再用箭射上几次才甘心。站在她身边的米嬷嬷看到她的样子,连忙低声唤了几声皇后,皇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那一瞬的失态,连忙掩饰了起来,不过眼底的神色依旧是不虞。

    而此时御凤檀正抱着云卿,惯来笑意风流的脸上表情十分的难看,他低着头,看着云卿苍白的脸,朱红的唇抿得紧紧的。

    而云卿意识在半醒半沉之间,身子也因此变得绵软无力,脸色从之前的嫣红粉色变得苍白,此时渐渐的又浮上了一层淡淡的青色,眼神越发的朦胧。

    御凤檀盯着箭头刺进去的地方,那里本来殷红的鲜血在中箭之后,立即变成了紫黑色的血液,流出来的时候,还发出一阵阵强烈刺激的味道。

    这种情况,很明显是箭头上被抹了毒,而云卿此时的变化,必然是因为毒气侵袭而上造成的。

    狭眸微眯,射出两道冰冷的光芒,手中却是又将力量放轻了些,抬起头来望着临江楼三楼的大厅入口之处不断张望。

    四皇子站在一旁,眼看着御凤檀眉宇里的点点焦急和冷色,浓黑的眉宇也紧皱了起来,再将目光移到云卿脸上,但见她半边肩膀已经被血染成了黑色,本来容光鲜艳的脸容此时更是一片灰色,脸贴在御凤檀的袍子上,那白色的袍子衬得她脸色越发的白,不知怎么,御宸轩心头就有些不悦,开口道:“凤檀,你将她放下来,等会御医就要来了。”

    听到自己儿子的话,皇后侧头看了他一眼,这个素来冷漠寡淡的儿子今日会说出这样带着点关心的话,他是在担心御凤檀抱着这名商人之女毁了清誉,还是害怕商人之女被人毁了清誉?两者虽然目的一样,可是关心的对象却完全不同。

    倒是御凤檀听到后,抬起一双狭长的眼眸看了一眼四皇子,眼光下有暗流掠过,“她中了毒,若是随便移动的话,会让毒气加快蔓延。”

    御凤檀轻轻的一句话飘出来后,依旧抱着云卿,借着灯光看去,见她开始半睁的双眸已经开始紧闭,眸中泄露出一丝着急。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咚咚的脚步声,短须灰眉,身体的御医被侍卫抓着抬了上来,一被放下就要朝着明帝行礼,却被振声阻止,“免了,你赶紧给沈小姐去看伤!”

    御医本来以为伤的是明帝,毕竟那些侍卫速度火急,只拉着他往临江楼跑,到了之后,才发现明帝和皇后,甚至四皇子都站在那好好的,心内疑虑,听到明帝的指令后,头才转到他们视线集中的一处,看到一个素衣少女躺在瑾王世子的怀中,脸色灰青,连忙挂着药箱就过去了。

    宫人立即过来将帕子放在云卿的手上,她们都是经过训练的,自是明白闺誉的重要,而御医先是搭上两指把脉之后,再去看那箭伤,眉头就皱起来,慢悠悠道:“沈小姐这是中毒了。”

    “谁都看得出中毒了!是中了什么毒,能不能救!”明帝的喝斥声将御医吓了一跳,思忖了一下,才战战兢兢的说道:“这箭是狼毒箭,上面所用的毒是狼毒草的汁液,微臣恰好懂得这狼毒草的毒性怎么解!”

    “那就快点开药方,配药!”这一次换做是御凤檀一声喊出,满身的冷意将御医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抖抖索索的站起来,连忙用纸和笔开下药方给侍卫后,又从药箱中一个绿色的瓶子里拿出一颗药丸让宫人赶紧喂云卿吃下。

    御医开药之后,却看到明帝为了这位沈小姐喝斥他,又见瑾王世子对这沈小姐有什么关系,不禁有些奇怪,这位沈小姐默默无闻,这次却一下让两位大人物看中,究竟是如何了得。

    方才他因一心诊治,也未曾打量那少女,此时看去,只看到少女灰白的脸,虽然面色颓废,但五官却是生的极好,只是隐约觉得有几分眼熟,有着几分发怔。

    “箭伤还没治!”御凤檀转头一看,但见那御医眼底隐隐有生疑之色,站在一旁好似呆愣一般,口气更加不好了。

    明帝也是怒瞪了他一眼,这随行御医都是挑经验丰富的御医随行,此次跟来的这位是副医正,西御医,平日里还好,怎么应付突发的事情就变得呆滞了。

    西御医这时才醒悟了过来,为自己刚才的失礼而后悔,竟然记起往事而忘记了治理箭伤,面待郝色,连忙道:“请将沈小姐带到隔壁的屋子,留下两名宫女与微臣一起上药。”

    御凤檀闻言立即抱起已经接近昏迷的云卿,大步望着隔壁的屋子走去,西御医提着药箱,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待将云卿放到床上之后,御凤檀则再看了她一眼,转身道:“请西御医尽量注意些,莫要留疤。”

    西御医闻言点头,暗道瑾王世子果然是风流无双,连这点小事都替沈家小姐想到了,笑道:“世子请放心,老夫必然会细心处理伤口的。”

    御凤檀这才放下心来,走出去后,顺手将门关上。

    西御医看他出了门口,转身吩咐宫女将云卿肩头的衣物剪开,但见肩头一片血淋淋,黑色小箭还插在上面。

    少女眼眸半睁,雪白的额头上冒出了层层的细汗,可见那箭穿在肩膀上,必然是极疼的,但是他从上来到现在,都未曾见少女有哼过一声,不由暗暗的惊奇。

    只是这箭取出来的时候,必然是有一下巨痛的,他看着这花朵似的少女,心头有些不忍的开口道:“沈小姐,等下老夫要将箭拔出来,你且忍着。”

    云卿迷迷糊糊的其实根本分不清旁边的人是谁,又是在做什么,她只听到有人说“箭”,“拔出”什么的,好似在询问她的意见,别点了点头。

    这动作极为微弱,却让西御医心下定了,看来刚才吃下的药丸还是有作用的,于是便将手消毒,取了一个夹子,一鼓作气的将那黑色小箭拔了出来。

    一股黑中混着红色的血液随着箭一起喷出,早在一旁准备好的宫女将手中沾了药粉的白纱立即掩了上去,随后,西御医对伤口进行消毒,包扎,这一过程时间并不短,大概用了有半个时辰左右的样子,才将一切都处理好。

    而那一身沾血的衣物已经不能再穿,宫女拿了备用的衣裙给云卿换上,西御医虽然是大夫,到底是男子,此时也需要避嫌,于是开门走了出去。

    一出门,便看到瑾王世子斜靠着墙壁,两手相互抱在胸前,两眼看着前方,听到门响之后,才回过头来,看到他后,问道:“伤口有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只要将肩头的伤养好便可了,其他的无大碍。”西御医答道。

    “嗯,辛苦了。”御凤檀闻言,狭眸里似乎有一种巨石压在心头,好不容易卸下的感觉,全身的气息随之放松,轻笑谢道。

    “哪里,老夫职责罢了。”西御医转头往门内看了一眼,又转回道:“倒是这沈小姐,便是老夫拔箭时,她都未曾哼一声,这般坚韧的女子,倒是少见。”

    坚韧?

    御凤檀似笑非笑的往门内看了一眼,若是西御医你知道她今日做了什么,只怕用的就不是这个词语了。

    待宫女帮云卿换好衣物,便去回了明帝,明帝听到后,让御凤檀护送云卿回府修养。

    此时,谢氏在楼下才得知了女儿受伤的消息,便想要去三楼,可是侍卫站在那里如同铜墙一般,哪里容得了她冲过去,她在那站了好一会,终于看到有宫人将云卿抬着走下来,连忙过去,但见上去之时还是活蹦乱跳的女儿,此时变得奄奄一息,眼睛禁闭,看起来十分虚弱的样子,心中又是心疼又是难过。

    “沈夫人莫要担心,陛下已经吩咐御医看过,毒已经控制住了,不会有生命危险。”

    谢氏闻言,抬起头便看到御凤檀站在一旁出言安慰,含泪点头,“她是受了什么伤?”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女儿究竟是怎么受得伤,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云卿怎么就中毒了呢?

    御凤檀看她满脸的担忧,眸光从云卿身上掠过,想到云卿一直以家人为重,如今看谢氏眼底慈爱又疼惜的目光,也觉得可以理解云卿的想法和做法,他微微一笑,嗓音轻柔的好似要将谢氏的焦急都抹平道:“有刺客箭射陛下,沈小姐舍身替陛下挡住了箭,被射中了左肩,箭上抹了狼毒,所幸已经御医解开了,为保沈小姐安全,陛下让我护送沈小姐回沈府。”

    谢氏含泪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顾着点头,跟在云卿的身边,握着她冰凉的手,心疼不已。

    “方才御医已经包扎好了,妥善处理了伤口,沈夫人请放心好了。”御凤檀陪着谢氏往前走,耐心的安抚着她。

    沈茂在一楼也听到了女儿受伤的消息,待看到女儿被抬了下来,立即冲上前去,将她抱着上了自家的马车。

    御凤檀一路随行,直到将云卿送到了府门口,看着沈茂,谢氏,云卿进了门后,才转身离去。

    西御医开的药效果还是很好,到了第三日的时候,云卿就醒来了,眼神清明,思维也没有什么损害。

    因为赏灯遇刺一事,本来第六日便要离开扬州的明帝,留了下来,而云卿一醒来,西御医便过来把脉,肯定的说只要将所开的药全部吃完,便不会有事了。

    所以每日谢氏都是亲自端了药来给云卿喝,就连沈茂,都时不时要跑来监督云卿喝药,生怕为此留下什么后遗症。

    此时的归雁阁内,云卿躺在床上正拿着一本医书在看,谢氏和沈茂便走了进来,身后的翡翠手中端着一碗药汁。

    她立即长叹了一声,“爹,娘,你们要不要比时钟还来的准啊,这药就算你们不送,我也会喝的啊!”

    看着她小脸皱起,沈茂背着手走到床前坐下,看了眼那本医书后道:“你在养病,还看书做什么,好好躺着休息才是正理。”

    “爹,我已经是不能下床了,要是还每天一动不动的躺着,连书都不能看,岂不是要闷死啊。”云卿皱着鼻子,不满道。

    谢氏端着药过来,一勺一勺的吹着,看着女儿依旧还是苍白的脸蛋,皱着眉头道:“你现在是知道躺着难受了,当初你那么勇敢的……去扑箭,就没想到这一天吗?”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到底云卿当初是为了明帝挡箭的,草民为天子挡箭,那是福分,是应该大无畏的,可是在谢氏这个做娘的可不这么看,女儿就是她的心头肉,这一箭虽是射到女儿身上,可就同射到她的身上一样的痛。

    云卿眸子从沈茂脸上移动到谢氏的脸上,轻声道:“女儿想也没想就扑上去了,那里会想那么多。”

    她半垂着眼眸,好似在认错一般,谢氏就不忍心了,“我的傻女儿,就是心地太善良了,这救命的事情连想都不用想的就上去。”

    善良?云卿听着谢氏的话,微微一怔,随后又笑了一下,也算是吧,至少人不害她,她不犯人。

    谢氏望着云卿还包扎着的左肩,想起那日换绷带时看到血肉模糊的样子,泪水又涌了上来,沈茂连忙拍拍她的肩膀,“好了,云卿这不是没事吗,你也别老担心了,老是哭,让女儿看到还以为她好不了了呢。”

    “你浑说什么呢,御医都说女儿没事了!”谢氏听沈茂的话,抬起眼来一下瞪了沈茂一眼,沈茂顿时苦笑不已,这怎么又是他浑说了。

    云卿看着母亲父亲感情颇好的样子,心里觉得暖暖的,让流翠将药端来,喂给她喝。

    她如今左肩受伤,虽无大碍,可左手是不能活动的,所以只能由流翠一口口的喂给她喝,不过每喝一口,她都要皱着眉,对着谢氏撒娇道:“娘,好苦好苦!”

    “乖,喝完了,娘给你准备了桂花糕,甜甜的,马上就不会苦了。”谢氏心疼的安慰着女儿。

    云卿嗯嗯的点头,依旧苦巴巴的喝了那药后,谢氏就拿了块桂花糕塞到她口中,她顿时就笑了起来,“娘做的桂花糕永远最好吃。”

    一家三口又调笑了一番,李嬷嬷便从外头带来了一个人进来,云卿抬头一看,认出那便是皇后身边跟着的米嬷嬷,唇边的笑容便淡了些许,依旧是笑意盈盈的道:“米嬷嬷来了,快请坐。”

    沈茂和谢氏也是以礼相待,非常的客气,这几天下来,他们都知道这位米嬷嬷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宰相门前六品官,何况是皇后身边的呢,自然不敢怠慢。

    那米嬷嬷也是有些气度的,虽然有些架子,但并不会让人过分讨厌,带着得体又规矩的笑容看着沈茂道:“沈小姐受伤后,陛下和皇后就一直关心,皇后娘娘特让老奴送了两盒百花莲香膏过来给沈小姐。”

    听言,沈茂和谢氏连忙言谢,云卿让流翠将百花莲香膏接了过来,满脸恭敬和受宠若惊,道:“多谢皇后关爱,云卿心内感激。”

    米嬷嬷见她虽躺在床上,仪容也得当,微微点头,又接着道:“这药是御用的伤药,待沈小姐箭伤脱了痂后,每次早晚各抹一次,涂上一个月后,便可以消除疤痕,皇后娘娘特意问了西御医,按照沈小姐疤痕的大小,这两盒足足够用了。”

    云卿望着流翠手中巴掌大小的珐琅雕花蓝色圆盒,眼底恰当的露出惊喜的神色,便要起身道谢,连着坐了两次,都因身子未曾恢复力气而无法移动而失力之后,米嬷嬷才开口道:“沈小姐重伤未愈,便不要移动,小心伤口开裂,加重伤口病情。”

    云卿微微一笑,对着米嬷嬷再次道:“民女不能起身感谢,请皇后恕罪,请米嬷嬷转告皇后,民女感激不尽之情。”

    米嬷嬷点头,转头望着一旁的谢氏和沈茂,“老奴此次来沈府,是皇后有话还想问问沈小姐。”

    这便是让沈茂和谢氏避开了,虽然谢氏不知还有什么问题需要问云卿,但总不能强行留在这里,于是和沈茂两人退了下去。

    云卿又将屋中其他的丫鬟都遣了下去,独独留下流翠在身旁伺候着,见米嬷嬷依旧有些不悦的样子,微笑道:“我身子不便,这个丫鬟是从小伺候的,她留着搭把手。”

    米嬷嬷看了一眼流翠,轻轻的‘嗯’了一声,却是有着骄矜在里头,似乎是不想和云卿计较一般。

    云卿看着米嬷嬷一直站着,而她躺在榻上,总要抬头望着米嬷嬷,脖子也累得慌,便笑道:“米嬷嬷,你请坐下说话。”

    客气一点总是比较受人喜欢的,米嬷嬷这次也没推辞,她在宫中是有头脸的嬷嬷,自问能在一个商人之女面前坐下来,便坐了下来,一双在宫中久经磨练,带着精厉的双眸盯着云卿看了许久,米嬷嬷的眼皮虽然下垂,一双眼睛却并不因此而显得小,微微突出的样子,认真起来有着几分可怕,她身后跟着两个宫女,看衣着,也是皇后身边得力的大宫女。

    云卿微微笑着,不慌不忙,同样温和看着米嬷嬷,等待着她的问话。

    这么打量了半晌,米嬷嬷暗道这个沈小姐真不简单,单是这气度便不像是个普通女子,这才开口道:“沈小姐,赏灯宴上,你为陛下挡下一箭之事,陛下和皇后很是震动,可刺客却在行刺之后立即自杀了,如今侍卫找不到痕迹,便想那日你是如何挡下那箭的,中间可有什么线索,可以说出来提供给侍卫寻刺客线索所用的?”

    闻言,云卿轻点了下头,带着回忆一般,缓缓开口:“那日我蒙陛下圣眷,能在三楼观烟火,坐在了皇后娘娘的身旁,正巧我往楼下人群去看之时,便看到了有一人正举弩要射,那人穿着十分普通,和周围的人无异,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举起了弩,将箭射了出来,于是我来不及呼喊,只有奋身扑过来阻挡。”

    米嬷嬷听着她的话,眼眸始终平静,却暗藏深思,立即反问道:“那日烟火盛会,所有人都是看着天空的,你如何就往楼下去看了呢?”

    就知道米嬷嬷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她也早做好了准备迎接皇家的这等质问,毕竟那日楼上有那么多侍卫,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弩弓射来,而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能最先发现并阻挡了弓箭,虽然当时没有人会想到这点,事后肯定会有人想到的。

    虽然今日来的是米嬷嬷,看起来是皇后派人来的,但是这问题里,肯定包含了明帝的意思,这个多疑的帝王,心中虽然觉得她挡箭不错,但是更怀疑这个刺客究竟是谁派来的。

    毕竟刺客在行刺之后,就自刎结束生命,无法查到后面的指使者是谁,那么人人都有嫌疑,而云卿能以身挡箭,自然也是怀疑的对象之一。

    救了皇帝的命,这可是大大的一功啊。

    云卿低头一笑,再抬起头来,面上便带着少女特有的纯真和懊恼,仿若为当时所做的事情后悔一般,“因为我在看江水里面烟花的倒影,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才发现了那个异常的人。”

    米嬷嬷一直都在观察着云卿脸上的表情,不错漏一丝一毫细微之处,她如此回答倒是可信,而且也附和少女的天性,喜欢追寻浪漫的不同的事务,可她并不会就此罢休,接着道:“你就这么扑过去,也没有犹豫过吗,毕竟那箭不长眼,很可能射到的不是肩膀,而是心口?”

    云卿懵懂的摇摇头,笑道:“当时没有想过那么多,只知道箭往陛下那射过去,我就扑身向前去挡,若是说有想什么,那便是陛下不要在扬州出事,否则云卿也逃不了指责……”

    两人一问一答,米嬷嬷始终都没有发现云卿的回答中有什么漏洞,最后又将话题转到受伤之事,吩咐云卿一定要好好养伤,然后才转身回到荔园。

    为接圣驾重新装修的一番的院子里摆放着价值高昂的紫檀木桌椅,上面铺着柔软又华贵的桌布,红色的长毛地毯上花纹富丽,显示着院子里主人的高贵身份。

    “你去问她,她当真是这样回答的?”明帝坐在皇后的院中,身上穿着是玄色的便服,腰间系着金龙玉带,面色肃威。

    “是的。”米嬷嬷恭敬的回答,“老奴不敢隐瞒陛下。”

    “她是什么意思,竟然说希望陛下不要在扬州出事,这是说陛下在其他地方有事就没有关系了吗?”皇后坐在明帝并列的位置上,一手拍在紫檀大椅的扶手上,满脸不悦道。

    闻言,明帝却是转头看着皇后含怒的脸,眉间微微一皱,肃声道:“朕倒不像皇后所想,这沈云卿倒是个实诚的孩子,不像某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心中九曲十八弯,连朕都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听着这若有所指的话,皇后眸光飞快的望着坐在底下的四皇子,两人眼底飞快的交换过一道精光,皇后更是暗暗生恼,心中越发的讨厌云卿,口中控制不住道:“陛下,她说出那等话来,明明就是不将你的安危当作一回事,如何又是实诚了!”

    跟在明帝身后的内侍魏宁却在心中叹了一声,这几日他发现皇后的情绪一直都有种不太受控制的感觉,今日这话出来,他便肯定了自己的说法。

    十余年夫妻,皇后竟然这次没看出明帝多疑的心思来,沈小姐一个未及笄的女孩子,能奋身挡箭已经极为不错,若是米嬷嬷去问话,她说出什么精忠爱国,一心要护明帝,明帝反而倒觉得假了,如今她说是不想明帝在扬州出事,因为明帝入驻的地方是荔园,一旦明帝受伤,要牵扯起来,也许沈府也会被安上一个护主不力的罪名。人性都是自私的,特别是一个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少女,有这样的想法才是真正正确的。

    果然,听到皇后的话来,明帝脸色便有些冷,遇刺之后,他心情便不好,此时听皇后说出那等话来,更是不喜,冷哼一声后道:“朕的安危还不需要一个平民少女来担忧!那么一大群侍卫竟然没有一个注意到异常的,还不如一个少女!”

    说完,龙眸在四皇子面上一转,将手中的茶盅往桌上狠狠的一顿,甩袖走出了皇后入住的院子。

    眼看那抹龙影消失,皇后咬牙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骂道:“小贱人!竟然害我们的计划全盘失败!”

    四皇子看着皇后暴怒的面容,又往院外看了一眼,沉着脸,让身边的人都退了下去,守在门口,这才道:“好在刺客马上就自刎了,父皇也查不出什么来。”

    “查不出?没看到你父皇刚才那模样吗?明明就是怪到你身上来了。”皇后咬牙道,手掌狠狠的一拍桌子,手腕上的玻璃种玉镯碎裂成了几断,在桌上跳了几下。

    四皇子望着那碎裂的玉镯断口上锋利的边缘,鹰眸里也透着阴霾森冷的目光,“沈云卿那样一呼,所有人都会认为箭是射向父皇的,我离父皇又相当近,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父皇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御凤檀将银砖一事告诉明帝后,明帝心中对他就存了疑问,他知道自己父亲的性格,若是刻意去解释,反而会麻烦,于是在赏灯宴上,打算自演自导上演一出刺杀戏。

    本来那个刺客就是他安排的死士,在烟火绽放的时候用弩弓刺杀的对象不是明帝,而是他,他的目的便是要让明帝怀疑这个刺客是五皇子派来的,因为四皇子一死,对五皇子最是有利,有这样的大事发生,那么之前他做的银砖一事,比起这件事来,简直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可是事情偏偏就出了意外,被沈云卿那一声大呼,所有人都以为那箭是要射向明帝的。

    虽然刺客已经自刎了,明帝查不到什么,却偏偏起到了相反的作用,明帝看到肩上的毒,是狼毒,这种狼毒,乃是西北之地的一种毒,五皇子的外祖贾家便是西北所出,当初这箭若是射到他身上,那么第一个被怀疑的,一定是五皇子。

    可是偏偏这箭被认为是射向明帝,那么其中的一切就变得复杂了起来,依照明帝多疑的性子,他不会相信四皇子若是真要谋害他,射向他的箭会特意抹上如此明显的证明,那么如果五皇子被怀疑,得益的就是四皇子。

    所以,刚才明帝才会对着皇后那样暴怒,因为明帝已经在心中一而再的怀疑四皇子是不是想要夺他的皇位了?

    “你看,如今到底怎么办,你父皇明显将这件事放在心底了,而且侍卫又是由你统领的,他心底肯定更有想法,我们要不要找出一个替罪羊,将此事撇清?!”皇后抓着桌上的布,心内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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