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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AA》末果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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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7 15:24:04
109 无忧布局

  王妃满意的看向女儿,后者一脸茫然,心下略安,果然是无意而为之,再看向夫君,“王爷,真正闹开了,对忧儿并无好处,就这么算了吧,以后让他督紧些。”
  靖王低头看着安静的缩在臂弯下的小女,实在不愿让她搅和到这些皇家的狗屁事件中,终是点了点头,“也罢。”
  无忧到这时才抬起头,迷惑道:“那我还要向皇姨休书吗?”
  “不用了,再过些日子,你皇姨会到婉城,这事到时再说吧。”王妃眼眸斜向提督,“你也起来吧,这么跪着怪难看的。”
  提督大松了口气,又重新道过谢,才起了身,看看沙漏,已近午时,“王爷,王妃,这午时三刻的……”
  无忧心中冷笑,刚才说了以后听姨娘的,立马执刑的事,也要问上一句,午时三刻的开斩,是铁板钉钉,这么问句,不过是动动嘴皮,就得个好,果然是个极圆滑的。
  果然王妃脸色又缓和些,“我和王爷也还有要事在身,也不耽搁你办公务。不过误了这许多时辰,大刑场那边怕早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满了。人多就容易出事,那些过场别走了,时间到了,再将犯人押上去,立刻执刑。”
  提督悬着的心顿时落了下来,面露喜色,“多谢王妃体恤。”
  王妃点了点头,回头对无忧道:“死囚终是死囚,你固然可怜她,但是上头判下来的,饭菜你送了,她也吃了,无需在黄泉路上饿这一回,已经是帮了她大忙,别再为难人家办公。我和你爹还得回军中,你跟管家和千千先回府,也别到处乱逛了,今天煞气太重,可别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了。”
  无忧神色微黯,答应下来,送王妃上车,又看着靖王上了马,才带了千千上了自己的马车。
  提督等两队人马离开,才抹了额头汗水,狠狠瞪了守卫一眼,“以后办事把眼睛瞪大些,老子这条命都险些搭在你身上。”
  守卫死里逃生,早软了气,只是一味哈腰点头。
  提督又将众人招到一处,放着重话,吩咐一番,将今天的事彻底封了口,才将死囚们提了出来,看着那女囚上车的时候,手扶了囚车木栏,果然手腕上露出一块胎记,后脑发麻,真恨不得把她的手给砍了去。
  照着规矩,死囚还得在刑台上跪上一阵,让台下百姓看得明白些。
  按之前女皇的意思,这时间能拖长就拖长,引人上钩,可是照现在这情形来看,等下面的人看明白了,他的头也该看丢了,暗庆方才王妃想的周到。
  无忧等靖王夫妇走远,便不肯再回‘靖王府’,死活缠着管家陪了她去刑场看热闹。
  王妃唯恐无忧沾上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管家哪里敢让她去,死活不依。
  无忧见怎么都说不通,将千千一拖,弃了车,“那我们自己去。”
  管家知道自己家的这位郡主有多任性,决定的事,除非有不凡相劝,否则绝难更改,如果不跟着她,当真出了什么事,更加难以向王爷交待,只得陪了她前往。
  ※※※※※※※※※※※※
  不凡后腰的伤虽然不致命,但伤口极深,昨夜在马上颠簸一整夜,痛得他整个后背都麻木了。
  回来后,只来得及洗了个脸,便开始积雪的清理工作,直到近了晌午前面道路才清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一些残余积雪的清除,已经不必要他再盯着,这里的工事也算完工,可以打道回府,算松了口气。
  交待完后续工作,返回车中,后腰已经僵痛得几乎坐不下去。
  正要吩咐车夫回婉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揭帘从窗口看出去,竟是他分派出去暗中调查女囚的亲信,靴子和马蹄半湿,显然是撑船从水路急赶而来。
  微微动容,手握着车帘,不再放下,等他到了窗前,“出了什么事?”
  亲信从背后的小包裹里取出一叠画像,递了过来,“今早突然放出布告,处决一批死囚,我叫他们偷偷多画了一幅。发现同上次所判的那批人有点出入,所以赶着给公子送来看看。”
  “什么时候处决?”
  “今日午时三刻。”
  不凡点了点头,揭着画像一张张的看,这些人都是前些日子就判下的,只是日子没定,所以突然放布告,当日执刑虽然有些急促,但也算不上诡异。
  前面几个男囚已是之前看过,并无不妥,直到揭到最后一张女囚的画像,脑中‘嗡’地一声响,整个人完全僵住。
  牢狱中的画师,画人也就是画个大概,与真人并不能完全一样,也只是个形似,饶是如此,仍能看出那女囚丹凤眼,瑶鼻,嘴唇,隐透着高贵冷傲之气。
  神智模糊,仿佛回到多年以前,奄奄一息的他,被母亲紧紧抱在怀,气喘吁吁的在黑夜中急跑,阔大的宫装下摆绊着她的脚,一路上跌跌撞撞,不知多少次跌倒,每次跌倒,母亲都用自己的手肘将他护着,不管摔得再重,都马上咬牙爬起,不作丝毫停留,直到心腹的宫门守卫将她领着出了宫门,看见牵着马等候在宫门外的忠奴,才松了口气,将他紧紧一抱,然后咬牙将他递放到忠奴怀中,含泪道:“快走。”
  白纸上所画的这张脸犹如扶着宫门渐渐远去的母亲……
  等再见母亲,已是挂在白绫中被风吹冷的尸体,刺心的痛从胸口化开,亲信在旁边说了些什么,恍然未闻,直到亲信不安的连唤了几声,“公子,你没事吗?”
  才骤然回神,“没事,有点累,你说什么?”
  “上次判下来的,确实有个女囚,但属下记得并非这模样……”
  不凡轻点了点头,“她多少岁?”
  “二十四。”
  二十四么……一张高烧不醒的少女面庞在不凡脑海中浮过,虽然只是匆匆一眼,却深深刻入他内心深处,那张还稚嫩的脸庞与这画像也是有几分相似,她也该二十四了……心脏又是撕心裂肺的一痛。
  暗吸了口气,强压下突来的痛楚,面色微白,神色间却淡得看不出异样,“这些囚犯从里提出来的?”
  “城西大牢。”
  “确定?”
  “确定。”
  不凡默了下去,开心去闹的正是城西大牢,如果今天要处决的当真是这个女子,开心不可能没看过画像,既然看过,为何没能寻到?
  打燃火折子将画像烧去,看着熟悉的脸庞在火光中化去,久久不言。
  “公子,现在要怎么做?”
  不凡苦笑,此时离午时三刻,不过半个时辰,还能做什么,“暗中盯着这女子的尸体,看如何安置。”
  等亲信离去,落下窗帘,颓然的靠向身后车壁,愣看着前方车帘,脑中乱轰轰的理不出个头绪。
  这里面有诈,到底王妃话中有诈,还是这个女子有诈?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夫见车里许久不见动,贴近车帘,小心问道:“公子,现在是回婉城吗?”
  不凡收回怔看着前方的视线,垂下眼,慢慢闭上,突然间觉得好累,累得无法支撑,半晌才轻吐出三个字,“常乐府。”
  ※※※※※※※※※※※
  开心远远望见前方婉城城门,在马屁股上急加了一鞭,他万万没想到送了惜了了回‘常乐府’会收到突然处决死囚的通知。
  虽然据说死囚是城西大牢提出来的,那日在大牢中并没发现异样,但以防万一,终是要亲自去看一看。
  然不管他如何急赶,终是错过了游丵街的时辰,正想前往死囚用最后一餐饭的死囚小牢。远远见靖王的亲兵队开路而来。
  忙下马闪身人群,没一会儿功夫,靖王护着王妃的辇车从身前而过,所去的方向竟是死囚小牢。
  他在‘常乐府’多年,深知靖王和王妃的习惯,他们所到之处,眼线必在三条街以外,也就是说如果谁想远远吊着他们,而不被发现,是痴人说梦。
  四下打听,确认王妃和靖王果然是去了死囚小牢。微感诧异,不知靖王夫妇这时候去那里做什么,同时又略感欣慰。
  王妃虽然也正也邪,但靖王却是极为正直,如果是死囚中有什么不妥之事,他必不会袖手旁观。
  他只是万万没料到,靖王夫妇并非充着死囚而去,而是无忧借着这些日子打探出来的关于靖王夫妇的戒备情况,而设下的局,令他无法靠近死囚小牢和死囚押往刑场的路线范围。
  开心不能再出现在死囚小牢附近,只好绕道去寻市集寻了间小饭馆,借解决肚子问题的空闲,顺便打听午后处决之事。
  听来听去,话题尽是围着前些日子,被判了绞刑的那个女囚,说那女囚如何美貌,话中大有惋惜之意。
  又有人说起,那女囚是与人通奸被丈夫发现,于是杀了丈夫云云,惋惜声变成唾骂。
  那日在牢房中也只得那一个女子,开心是认真看过的,虽然并非这些人口中的国色天香,却也端庄,并非凶恶之相。
  摇了摇头,如果当真是与人通奸,杀了丈夫,那便得与奸夫一同置办,然那女子审判之时却哪有什么奸夫的影子。
  然这些是非,不是他所能管得了的,草草就着小菜,吃完手中馒头,见已近午时,丢了几个铜钱在桌上,便朝着刑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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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7 15:24:13
110 不经意的懦弱

  午时,太阳白晃晃的挂天头顶,阳光懒懒的撒下来,也给这寒冬去了些寒意。
  照婉城以往的常规,午时囚车方会押送前来,并绕场转上一圈,再送上刑台,跪在台上暴晒示众。
  开心查了这些天,毫无他不愿看到的人的痕迹,因为没有查到任何情况,也就没能做任何劫囚,营救的安排。
  但终是有些忐忑,然靖王和王妃前往死囚小牢那事后,将他心里的忧虑打散七七八八。
  前去刑场也不过要将这件事,完全结束,不再给自己存下任何一点疑问和迷惑。
  在场外逛荡了一圈,远远望着空荡荡的囚车,微微意外。
  以往怕人劫囚闹事,死囚绝不会提前押来,这时刚到午时,死囚竟已经尽数下了车。
  场中官兵已将刑台牢牢围住,押着死囚的后台更是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完全看不见里面情形。
  开心只得绕到前面,试图寻找最合适的位置,不料回头间却见靖王府管家的马车停在场外,旁边停着无忧的马车。
  微微一惊,埋头混入人群。
  刚寻了最前排的一个角落站定,便见将处以斩刑的男囚被押上刑台,而绞刑的女囚却仍留在台下后方。
  众男囚虽然也如往常一样,头上罩着麻布袋上台,跪下后才揭去头上麻布袋。
  但这些人麻布袋还没去,紧接着便被按在了断头台上,并不令他们抬头面对百姓示众。
  开心看着台上一个个正在抹拭斩刀的执刀手,感到诧异,这次决刑,处处出人意料,实在叫他匪夷所思,心中微感不安。
  ※※※※※※※※※※
  无忧站在车辕上,远远开心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刑场上,眉角轻挑,掠过一丝不安,“果然还是来了。”
  将千千留在车上,跳下车辕,“我到前面看看去。”
  管家怕她有闪失,也忙下了车。
  千千一把将他拽住,“郡主去捉白公子,人家小两口亲亲我我的,一起看热闹,您在后面盯着,多碍眼啊。”
  管家朝刑台上望了眼,对千千的话实在无法认同,这血淋淋的地方,又不是花前月下,怎么亲亲我我得起来。
  但见无忧果然是奔着开心去的,有开心护着,寻常人也伤不到她。
  他在后面杵着,也实在不是回事,再说他对斩头这种血腥场面,也委实厌恶,能避就避,依了千千,返回车上。
  无忧混在人群里将开心不远不近的吊着,直到见他望着台上男囚,眼里闪过疑惑,怕他看出蹊跷,探视后台女囚。
  那女囚仍戴着人皮面具,无忧无法确定,如果这张脸被开心看见,他会做出什么举动,祸福难料。
  既然不能确定,那就只有阻止他看见那张脸。
  拿定主意,不着声色的摸到他面前,背着手,仰头笑盈盈的将他看着。
  开心正想挪步换到可以看见后台的位置,眼前一花,略低了头,入眼便是一张娇柔明媚的小脸,微微一怔,“你来这儿做什么?”
  方才看见她的马车,便想到她必在附近,但这样的场面,她一个小姑娘,按理应该缩在车里,这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面前,顿感头疼。
  “找你啊。”无忧笑嘻嘻的瞪着他。
  开心默了一默,摸着鼻子,裂嘴‘呵呵’一笑,“才一天不见,就迫不及待的想我了?”
  他话一出口,周围的看热闹的人,都把视线挪到了他们两身上。
  开心挂记着后台女囚,想着无忧虽然无赖刁蛮,但终是个姑娘家,当着这么多的人说她想男人,多半会羞得跺脚跑开,那么他也就能该干嘛,就干嘛。
  无忧一双极漂亮的大眼睛,很慢很慢的转了半圈,瞟了一眼在她身上打量的围观者,“呃”了一声,“人家跟我说,执刀手都是不穿衣裳的,一个比一个长得健壮,好身板。”
  “喔。”开心瞟了眼台上正以酒洗刀的执刀手,确实是没穿衣裳,不管高矮,也确实是身上肌肉一块一块的,个个精壮,只是不知她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
  无忧眸子又慢慢转了回来,落在他身上,“所以我来看看,他们有没有……你脱光光时好看。”
  开心微微一愕,摸着鼻子的手即时僵住。
  围观者‘哄’的一声笑了出来,一笑之后,视线全转到了开心身上,各种稀奇古怪的眼神在他身上乱看,简直象是要将他的衣裳剥掉,与台上那些个执刀手比上一比。
  无忧仍穿着平常百姓的衣裳,去了头上的首饰,小脸越加显得稚嫩,明明一肚子坏水,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纯真无邪。
  而开心高大英俊,却又处处透着放荡不羁,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利用自己男性好身板,哄骗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又充满好奇的纯真少女,并对人家做出了越轨之事。
  开心摸着鼻子的手握成拳,放在唇边,瞄了左右两眼,尴尬的咳了一声,“哪有……”
  他本来想说“哪有姑娘这么说话的。”被无忧及时打断。
  无忧俏脸板了起来,甚委屈地道:“怎么没有,你对我还……还……”
  她后面的话,象是在羞涩中再难说出口,叫人越加浮想翩翩。
  开心‘腾’地一下,俊脸通红,这丫头简直就是疯的,眼角余光,周围看热闹的目光已经转成指责,并有人开始指指点点。
  再呆不下去,一把握了无忧手臂,将她提了过来,便往人群外挤。
  拽着她走出两步,怕人群挤到她,停了停,将她圈进臂弯,回头过来,却见她笑嘻嘻的冲着他一眨眼。
  他嘴角轻抽,好气又好笑,简直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好在离午时三刻尚有时间,望了望人群外的马车,唯有将她尽快丢上马车。
  台上‘咚’的一声鼓响。
  有人喊了声‘开始了。’哄闹着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开心的胸口一紧,停了下来,往刑台上看去。
  执刑手扯了罩在死囚头上的麻布袋,高举了明晃晃的阔背斩刀。
  无忧不怕看杀人,但过去杀人,都是一箭中,或者近身暗杀,总是个全尸,斩头还只是在电视上见过。
  加上他们又站在人群最前面,从斩刀上晃来的阴寒冷光,仍让她生出惧意。
  又是一声‘咚’的鼓响,身子一紧,被开心扳过一转,身体被他的手臂紧紧箍进怀中,手掌按了她的头,压进他的胸膛,不容她面对刑台。
  她脸庞紧贴着他的胸口,听见他有力的心跳。
  就在这时紧随着一声鼓响,紧接着近乎齐整的骨骼断裂声传来,‘噗’地一声,眼角余光,一串鲜红血液泼溅在脚边不远处,在冰冷的泥地中冒着热气。
  身体禁不住轻轻一抖,长睫一颤。
  他忙将她抱得更紧,可恶的声音却在她耳边低声谑戏:“这么胆小,还来凑这热闹。”
  无忧轻轻一挣,挣扎着从他胸前抬起头,小脸苍白,“谁……谁胆小了……”感到有东西滚到脚边,低头一看,却是颗血淋淋的人头,乱发中突着无神的一双渗血的眼瞪着她,嘴唇仍在翕动,甚是恐怖。
  她过去死人也见过好一些,但此时全无防备,冷不丁的看见,又只是一个头颅,吓得脸色一变。过去训练有素,并未出声尖叫,手臂却不自觉的缠上他的颈项,往上一纵,吊到他身上,唯恐那人头再滚过来碰触到她的脚。
  他将她打横抱起,避开地上人头,往旁边让开些,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紧绷着的小脸,眼角带笑,“还敢说不怕?”
  “我……我当然不怕……”
  无忧话没说完,突然感到抱着她的手臂一松,身子就要往下沉,大惊之下忙死死抱住他,唯恐此时落下地,踩到那颗还会动的人头。
  在这瞬间,松开的手臂,又一紧,将她牢牢接住,他在她耳边低声闷笑,温热气息随着他的笑,吹拂着她的耳,又热又痒,酥麻了她半边身子。
  羞恼之下,想也没想,转头便向他咬下,胡乱间也没留意咬到他脸上什么地方。
  只觉托着她的手臂刹时僵住,齿间柔软又极有弹性,垂了眼,才发现自己正咬在他下唇上,自己的唇含着他的唇,即时怔住,抬眼对上他带了热意的眼。
  官兵伸了长矛柄过来收取人头,避让脚下人头的人群一挤,无忧的唇磕上他的齿,痛得忙松开他的唇,抬手去拭微痛的唇瓣。
  眼眸微转,见旁边半捂着眼的姑娘正直怔怔的看着他们。
  脸‘嗖’的一下直红下耳根,紧张转脸回来,再不敢看去别处,老实的窝进他怀中,地是不肯下的。
  她学医时便接触过尸体,后来杀过人。
  做这些时,她异常镇定,在别人看来,她胆大包天。
  其实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从记事起,便生活在无人问津的冷落后宫,最早学会的,便是忍,后来又受着子言的影响,从小便比常人能坚韧,更能压抑和控制自己的情绪。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7 15:24:23
111 不同的开心

  看到所有一切不愿看的,她内心是怕的,怕杀人,也怕看到死人。
  只是全凭着强于常人的毅力强忍着。
  如果是她一个人,面对身前的断头台,她一定会面色苍白,但心绪不会有任何波动的看完整个过程。
  但执刑的一开始,她冷不妨的被他护住,这样发自内心的维护,在她很遥远的记忆中才有残存。
  往后的十八年,不管她面对什么,都是独自面对,没有人会想到她也会害怕,更没有人会蒙上她的眼,将她与恐怖的景象隔离。
  不经意中,伪装的坚硬外壳被敲裂,内心的柔软悄悄渗出,也在她未料之中显示了自己一直隐藏得很好的懦弱。
  他看着她受窘安分下来的乖巧模样,微微一笑,神色间却是坦坦然,只要她在他怀中,便全然不在意别人向他投来的异样眼神。
  随着一阵铁链拖动声,无忧的心顿时跳得又急又快,转头望向刑台。
  台上无头的尸体已经拖开,只剩下满地流淌的鲜血。
  穿着囚服的女子被押上刑台,也是用麻布袋套着头,看不见面容。
  无忧偷看向开心,后者也正眼定定的望着台上,心里越加不安,仿佛怕他看穿那层麻布,环在他肩膀上的手臂不自觉的收紧,头向他偎近,小声唤道:“开心。”
  开心微微一怔,她以前叫他,惯来是连名在姓,凶声恶气的叫,这么亲昵柔弱的声调还是第一次。
  只觉得一股暖意涌上,心里软软绵绵,漾着说不出的欢悦,转头过去,望进她小心翼翼的眼,柔声低问,“怎么?”
  “我……我害怕。”无忧也不知这时能寻到什么借口,转移他的注意力,“我们回去吧。”
  开心“嗯”了一声,回头望着正被套上绳索的女人,面颊轻蹭了蹭她的面庞,她的脸极冷,不由收回视线,担心道:“很冷?”
  “嗯。”无忧并不冷,只想他快些离开,将交叉着的手臂,紧紧握住,打定主意,不管发生什么,绝不放开,他拖着她,自然做不了什么。
  “走吧。”开心从不曾见过她如此安静,反而担心她当真有什么不舒服,不再多加耽搁,将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转身向人群外挤去,眼角余光见执刑手已踢去女囚脚下木桩,而头上麻布袋却始终没揭去,觉得蹊跷。
  无忧看着女囚悬在半空中,双手死死攥着颈间绳索,衣袖滑下,腕间的胎记在身体不住扭动挣扎中,由暗红涨成紫黑色。
  想着那女人前几日还在向她讨水喝,而不久前还吃着她送去的饭菜,这一会儿功夫,却生生的看着她死去。
  偎在开心怀中的身体不由的微微颤抖。
  开心收回视线,见无忧脸色发白,忙加快步子,挤出人群。
  到了人群外,又回头望了一眼,台上女囚已停止挣扎,执刑手从她头上摘下麻布,女囚的头顺着拉扯的力道抬起,乱发中露出那张无色的冷艳脸庞。
  开心的脸色刹时间全无血色,抱着无忧的手臂蓦然一松。
  无忧死死将他抱住,“别去。”
  开心听而不闻,怔怔看着,耷拉了头,已然断气的女囚,双目赤红,半张了嘴,透不上一口气,胸口憋闭的要窒过气去,再看死死搂着他的无忧,赫然明白过来,“你……你知道要绞死的是她?”
  无忧面色苍白,仰头望进他的眼,冷不妨被他眼底深处的内疚和绞痛惊得呼吸一顿,“我给她送的断头饭。”
  开心深吸了口气,“那王爷和王妃……方才去死囚小牢……”
  “是我派人叫爹娘去的。”无忧咬了咬唇,“开心,这是我皇姨下的套……你不能去……”
  开心脚下一个趔趄,他哪能不知是个套,是套也得钻……然……他瞪着眼前的小女人白如兰花瓣的小脸,象有千万把利刃绞着他的心脏,再回头望着悬吊在那儿的削瘦身影,慢慢蓄上泪,拽着她的手臂,“放手。”
  无忧将手臂绞得越加的紧,咬着他的耳朵,低声问道:“那女人是你什么人?”
  那张脸的主人对她而言,也是极为重要,只要他告诉她,那女人是谁,与他什么关系,她就会告诉他,那女人不过是戴了张面具。
  然话刚问出口,便见负责这件事的提督向他们走来,心里突的一跳,突然哭了起来,“你到底是谁的夫君?三姑娘叫你去,你就去吗?我不许你去……”
  开心正心烦意乱,突然见她如此,仍是一怔。
  尚没回神,一只手拍在他肩膀上,身后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怎么这么难受,是因为台上那女人吗?”
  开心一个伶仃,定下神,抬起手掌,搓了搓脸,垂下手时,眼里已没了泪。
  转过身,认得是女皇安插在婉城的眼线,裂了嘴角,吊儿郎当的道,“没见过夫妻吵架?”
  提督冷笑,“夫妻吵架吗?”向将脸死死埋在他胸前的女子看去。
  他到婉城不久,开心暗中见过他,他却不认得开心,方才在台上恰好见到他看向台上的神色不对,忙跃下台向他赶来,并没留意到被他身体拦住的女子。
  开心不以为然的哧笑一声,“怎么,现在官兵还管男人找女人风流快活的事?”
  说完,使劲拽开紧抱着他的无忧,不往台上看一眼,扬长而去。
  无忧跺着脚哭骂道:“你有种,去了别再回来。”
  提督这时才看清无忧的相貌,即时一怔,又见靖王府的管家朝这边跑来,顿时慌了神。
  无忧见开心离了刑场,暗松口气,脸上仍带怒容,转脸过来,一扬手重重的一巴掌掴在提督脸上。
  提督捂着脸又是一怔。
  无忧竖着眉对到了面前的管家怒道:“我好不容易捉到开心,他给我放走了,赶紧给我找人去。”
  管家瞪了提督一眼,也是头痛,开心前几日因花楼女子,进了大牢,被郡主弄回府,二人在府里吵吵闹闹就没清静过,只道无忧当真是与开心闹着别扭,朝怔着的提督重重一叹气,“大人,你跟我们郡主有仇不成?大牢里难为她,现在又放跑了她好不容易抓到的夫,这下叫我们去哪儿寻人去。”
  提督眼眸一亮,“是纥不凡?”
  “呸,是纥公子,我们到不头痛了,是白公子。”管家又瞪了他一眼,回头吩咐家人道:“还不快分头找人去。”
  提督摸不到魂头的看着无忧和管家一前一后的上车离开,脸上火辣辣的痛,这巴掌挨得真是莫名其妙。
  也是窝着一肚子火,转身一巴掌扣在一边看热闹的属下脸上,怒斥道:“还不收尸去。”
  ※※※※※※※※※※
  无忧听家人禀报开心去了婉城最大的那家赌场,将一个护卫从马上拽了下来,自己翻身上马,独自向赌场而去。
  刚到门口,便听见赌场里传来打斗声。
  忙跃下马,见赌场里被砸得乱七八糟,开心正与十几个赌场打手打成一团,地上已经东倒西歪躺了五六个打手,捂腰抱腿的呼痛。
  开心虽然与人厮打,但全无招式,完全象全不会武功的寻常男子与人斗殴。
  他一身黑衣,也看不出身上有没有伤,但围着他的打手的拳脚不时的重重落在他身上,照他蹒跚的步子来看,只怕也是受伤不轻。
  她看过开心出手,虽然不知他功夫到底去到哪里,但绝不会如此脓包,他此番打法,根本是在找虐。
  心里又急又痛,急迈进门槛,叫道:“住手。”
  在一边守着的象是掌柜的人向她看来,上下打量一番,见她虽然穿着布衣,便相貌极美,半眯了眼,露出一丝色笑,“姑娘是他相好?”
  无忧冷睨了他一眼,“你是掌柜?”
  “不错。”
  “叫他们住手。”
  “叫他们住手不难,可是被你的相好打烂的东西,打伤的人,还有我这一堂子的生意全被他搅了,这账怎么算?”
  赌场掌柜向无忧走来,到了近前,见虽然清雅绝秀,虽然年纪小了些,却另有一番稚嫩的味道,笑得越加有眉没眼,伸了手去摸无忧的脸蛋。
  无忧正想还手,已横了一只手臂过来,抓住掌柜手腕,接着一拳击在掌柜胸口,将他重重的摔了出去,极快的拽了无忧手臂,将她丢出门口。
  他与那些打手是乱打一气,丢她却将力道拿捏得极好,丝毫不伤到她,不理向他后背踢打来的拳脚,对她怒道:“你来做什么?走。”
  无忧见他如此也是又恼又急,“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与你无关,滚。”他摔开扑来的一个打手。
  赌场掌柜被他一拳击断了两根肋骨,痛得半天才出得了声,“给我打,往死里打,把那丫头给我抓住。”
  一个打手立马向无忧扑去,身形刚动,开心弃了向他击来的木棒,腿上被拳头粗细的木棒重重击在腿上。
  他只是略一皱眉,一把揪住扑向门口的打手,猛的拽回,手肘压下,只听骨骼轻响,打手杀猪般叫开。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7 15:24:32
112 开心求挨打

  “你要打,就好好打,这算什么?”无忧已看清情形,对方虽然人多,不过手上都只得些三脚猫功夫,他如果不是自己找虐,这些人哪里是他的对手,何需挨这许多的打?
  他虽然对落在他自己身上的拳棒浑不在意,却处处护着她,不容那些人靠近她。
  察觉到这点,无忧打消自己出手的主意,只是不时的移动脚步,将自己挪到能引来对方打手袭击的地方。
  只要有人向她出手,他必然会抢先一步阻止,而且对向她出手的打手,断然不会手下留情。
  他对她的举动固然恼火,却无可奈何,又做不到对她不理不顾。
  虽然她破坏了救人之事,令他恼怒不堪,其实心里却是明白,就算无忧不插手此事,他也未必能将人救出,结果只不过是他无需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绞死去。
  拜无忧所赐,没一会儿功夫,地上已东倒西歪的躺了一地,余下三两人缩手缩脚已然不敢上前。
  开心平时虽然常出入赌场,但从不将常乐郡主夫郎的身体抖出来。
  而这家赌场,常有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前来,所以他自是禁足前来此处,因而这家赌场掌柜也认不得他。
  旦凡开得起赌场的人,身后都不会没有后台,被人这么砸场子带是头一回。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赌场掌柜看及左右,凭剩下的二三人实在起不了什么作用,只盼拖得一时半会儿,官家收到风声,派人前来,便可拿下这二人。
  无忧瞅了开心一眼,如果把常乐的身份搬出来,砸场子的事,自然会有人去收拾……
  正想上前说话,开心已拦在她身前,摊开手掌,掌心上摆着两颗骰子,冷睨着掌柜,蓦然将手一合,又是一松,掌心中零零落落的骰子碎片夹杂着两粒银黑色的东西一同跌落地上。
  “如果那些权贵商贾知道婉城第一赌场诈赌,会如何?”他的声音如同眸子一样冰冷。
  赌场掌柜眼里闪过一抹惊诧和心虚交结在一起的神色,然只是一眨眼,便换上一副恼怒至极的样子,“这骰子不是我们的,你想以此来诬陷,打错了主意。”
  无忧将赌场掌柜的神色看在眼中,暗暗冷笑,果然是老千行的魁首,被人当面揭穿也能如此淡定的反咬人一口,而且表演的也十分逼真。
  十赌九诈,无忧虽然没有接触过赌,但没少听说,来来去去,不过是看诈骗的手段高不高明,会不会被人发现。
  对开心的话,自是百分之百的相信。
  而开心既然发现了对方使诈,砸场子还故意挨打,越加说明他是来寻找发泄。
  一般人发泄是打别人,而他求挨打,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他心存愧疚,为救不了那个女人而愧疚。
  所以他求挨打,是想让自己受痛来抑制这份内疚。
  心下不由黯然,对开心与那个女人之间的关系,越加想弄个明白。
  开心常混在赌场,对赌场掌柜这样的人,并不少见,脸上全无表情,手腕一转,指间又捏了一颗骰子,“掌柜的为了显得气派,所有骰子都用象牙雕成,而且全刻上了标记,是不是你们家的骰子,明眼人一看便知,如果掌柜的有兴趣,不妨让官家来亲自鉴定鉴定。”
  赌场掌柜之前打算,如果官方来人,这小子敢胡乱说话,他正好可以借机叫人亲自鉴定,当然到时拿出来的骰子肯定是不会有问题的。
  到时就好将这小子罪加一等,没想到对方手上还留有一颗,对方刚才捏碎的两颗都是有问题的,光看外表,实在不敢肯定,他手上这颗是不是做过手脚的,如果是做过手脚的,被官家知道诈赌一事,他再是有后台,也硬不过全婉城的权贵。
  肥胖的脸立刻涨红如注鸡血。
  “你那些骗人的玩意,尽数换去,如果让我发现你们还在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颗骰子就会落到曹大人手中。”
  曹大人是婉城的行政最高官员,为人极为正直,深受靖王信任,如果做过手脚的骰子落到他手中,这间赌场也别指望再开下去。
  赌场掌柜的气焰刹时灭去,方才还指望官兵快些来救援,这时却唯恐官兵在这少年离开前到达,忙道:“多谢少侠高抬贵手,贾某马上吩咐他们尽数换去,以后再不会用这骰子。请问少侠尊姓大名。”
  无忧嘴角轻抽,还指望着秋后算账啊。如果这丫的知道开心的身份,不知还敢不敢想报复的事。
  想到这儿不由的又瞅了开心一眼,他平时到处厮混,却从来不用借常乐的势。眼里浮起一抹奇异的神采,对他好感又多了几分。
  开心感觉到无忧的投在他脸上的目光,转眼迎了上来,眸子里的怒意不掩。
  无忧将嘴一扁,他皱了皱眉头,把视线转开。
  开心也不理睬赌场掌柜,将骰子收入袖中,拽了无忧的手腕,朝门外走去,一动间,身上无处不痛得象要散架一般,尤其是被木棒击中的大腿处更是痛入骨骼。
  无忧见他脚下微微一跛,知他伤得不轻,挣出手,反抱了他的手臂,将他扶着。
  他睨了她一眼,眸子微黯,轻抿了唇,却将她的手甩开。
  无忧知他恼她是必然的,瘪了嘴,跟在他身后,“你要去哪里?”
  他只是眼角略斜,瞥了她一眼,便又将视线转开,此时实在不想见到她,招来无忧骑来的马匹,突然拽了她过来,带着她翻身上马。
  极简单的一个动作,却令他身体痛得瞬间绷紧,行动上却全不顿滞,催马朝着靖王府的方向而去。
  无忧见是回靖王府,暗松了口气,到了无人处,才回头向他问道:“那女人到底与你是什么关系?”
  她不提这事,还好,一提,他心里更是如沸油浇滚,痛得整颗心都要缩紧。
  低头,轻飘飘的睨了她一眼,“我与一个女囚能有什么关系,不过是王妃给我的任务。”既然她去了死囚小牢,便不会不知王妃的事,他也不必瞒着。
  无忧没指望,他能轻易说出实情,“不会这么简单,如果只是任务,败了就败了,再说我娘也知道那死囚之事,她并没说什么,说明也算不上你任务失败,何需如此难受?”
  他静看着定定望着他的那双明亮大眼睛,嘴角抽出一丝冷意,她并非常乐,但要在常乐府站住脚,就得拢络王妃,得王妃信任,“女皇设下这个套,是想套出她想要的人,王妃交不出,又不想因此与女皇生出间隙,影响自己在女皇心目中的地位,便将我交出去讨女皇欢心,你说我该不该难受?”
  无忧微愕,她做过许多猜想,万万没往这方便想,难道之前当真想错了,他与那女人确实没有任何关系?“怎么可能,我娘……”
  娘……叫得真是亲昵,开心嘴角笑意越冷,“可不可能,你去问你母亲,不就知道了。”
  “既然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去?”
  “我爹在王妃手上,我如何能不去?”
  “你……你一定想错了……我娘与你爹关系非浅,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怎么向你爹交待?”
  无忧心乱如麻,皇家中人虽然复杂,姨娘也不例外,但她绝不愿将姨娘归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王妃交得我出去,自然弄得我回来,但弄我回来,就得有条件,我答应则生,拒绝则死。”开心审视着她的眼,在提到王妃时,她眼中流露出来的纠结和痛楚,并非伪装,既然并非常乐,对王妃为何会有如此深的感情,然既然不是常乐,早晚得离开常乐府,对皇家中人,就不该有任何情感,否则以后……
  他紧抿了唇,伤痕累累的心口上,又再撒上了一把盐,直痛入心扉。
  无忧心中绞痛,她不想相信,却又寻不到开心诋毁姨娘的理由,摇了摇头,“不会,一定不会是这样。”
  开心看着她嘴唇翕动,声音却越来越远,浮浮荡汤,到后来全然不知她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四周全是冷风,一下一下的拂在身上,说不出的冷,也说不出的痛,到底是身上的伤痛,还是心痛,他分不清。
  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紧,抬眼不再看她,长呼出口气,今日之事她是为他,然她岂能知道,这让他失去什么,比死更叫他痛苦。
  对身前白玉兰般的小女人,痛入四肢百骸,却无法埋怨与她。
  前方再转过一条街道,便是靖王府,将马缰往她手中一塞,身体离了马背,飘身上了身侧屋顶。
  无忧惊觉,顺着耳边风响,望向屋顶,开心黑色的身影在屋顶一晃,已失去踪影,真真快如鬼魅。
  忙勒住马,调转方向,绕道向开心离开的方向寻去,连过几条街巷也不见她的行踪。
  回想着赌场那一暮,隐隐觉得他方才所说虽然或许并不假,但绝不会仅此而已。
  略一沉思,朝着城外而去。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7 15:24:42
113 不孝子

  开心跃下屋顶,穿街走巷,直到出了城门,才屈着手指放到唇边,吹了个口哨,唤来马匹,翻身上马朝着‘宁安镇’方向而去。
  天空如铅云压顶,没一会儿功夫便绵绵续续的飘起雪花,官道上行人稀少。
  开心一路狂奔,细小冰珠拍在脸上,如刀刃刮过,却感不到一丝痛意。
  活着就是为了寻找残存在世间的亲人,十三年,日思夜盼,苦苦的寻找……得来的却是亲眼目睹她被绞死在刑台上。
  十三年前,倒在血泊中,完全不能动弹的看着母亲一条白绫吊死在面前的绝望,再次卷袭而来。
  虽然已有十三年,不曾见过姐姐,但那张酷似母亲的脸,他不会认错,绝不会错……
  缠在手掌中的缰绳,拧绞着深陷进手掌,锥心刺骨的痛楚从心尖上迸开,烙得他无法呼吸……
  皇权……夺去他的兄长,逼死母亲,现在又是……姐姐……
  “姐姐”,十三年,一直深埋在心底,不敢呼出的二字,如今仍哽在喉间,无法唤出,自己如此无能,有何资格唤出‘姐姐’二字。
  泪光模糊了眼前景致,泪珠随着拍在脸上的化去的雪珠,一同随风朝面颊两侧滑落。
  在看见刑台上已然断气的姐姐,真想冲上台,将那些人杀个干净,再随着姐姐一起去,但杀几个小虾小蟹,那些用皇权玩弄人命的畜牲依然逍遥快活,他如何能甘心?
  不甘心……身体剧烈的抽搐激着浑身的伤痛,这份痛却让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还会痛,胸中气血掀起九重巨*,翻翻滚滚。
  狭长幽深的眸子,带着凌厉凄楚的恨意,如幽闪着寒光的毒刃,望向前方,唇边却慢慢牵起一丝浅笑,一笑即收。
  他们想赶尽杀绝,他偏要活着,绝不能这么屈辱无谓的死去。
  既然还知道痛,那就好好的感受这份痛,总有一天要将这些痛加倍的还给那些人。
  “开心,回来了?”
  开心赫然一惊,一顿间,拉住马,脸上已换上阳光般的灿笑,好象之前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看着身边赶着小驴车的中年男子,“更叔,马上要下大雪了,还要进山啊?”
  “就是怕要下大雪,一时半会儿的再进不得山,赶着去看看有没有野猪被夹住。你也有好些天没回来了, 赶紧回去看看你母亲吧。”
  “好咧,更叔,您慢着点赶车,山口路不好走,别陷了轮子。”
  “知道了,这小子。”更叔笑呵呵的一声吆喝,赶车前行,开心这小子虽然顽皮,却总让人心暖,镇子里家家户户,无人不喜欢他。
  开心进了镇子,不走镇中,绕着小道,回到家门口,隔着篱巴墙见母亲闷坐在屋檐下,不住叹气。
  神色微黯,轻舔了舔被风吹干的唇,跃下马背,抬手搓了搓脸,搓去脸上混在一起的泪水雪水,一吸鼻子,已然是平日的吊儿郎当。
  摇晃着进了院门,大大咧咧的冲着母亲笑嚷道:“你的宝贝儿子回来了,也不来接着。”
  妇人抬脸起来,眼中有泪光闪过,瞥了他一眼,将脸转开,不搭理他。
  “吆喝……难道是爹把胭脂送了小情人?”开心笑嘻嘻的站在台阶下,歪了头打量母亲,仍是一副放荡模样,挨母亲身边坐下,手臂搭到母亲肩膀上,嬉皮笑脸的道:“气啥呢,大不了咱也找个小情郎。你儿子要饿死了,有啥吃的没有?”
  妇人终于转脸过来,看着儿子嘴角破损,额头也有些淤青,美目里含着的泪终于滚了下来,猛的将他的手摔开,起身,往屋里走,“我没你这个儿子。”
  开心抬头,屈着食指,轻擦过鼻冀,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望着母亲的僵直着的背影,“又怎么了?不就几天没回来吗?”
  妇人身形在门口顿住,“我没你这么个只会到处打架,惹事生非的混账儿子。”
  开心干咳了一声,歪头,搔了搔后脖子,一撇嘴角,不以为然的站起身,“我还是出去找吃的。”拖拉着脚,往门口蹭。
  妇人看着开心摇摇晃晃的高大背影,当真又有离开的意思,气得牙关咬了又咬,再忍不住,抄起厨房门口的扫帚,奔下台阶,照着他后背,没轻没重的打了下去。
  边打边哭,边哭边骂:
  “你这浑小子,去赌场跟人打架,总有一天被人打死,被人打死在外面,倒不如我把你打死算了,就当我白养你这场。”
  开心弯着身子,护着头,也不避,由着母亲打,苦了脸,转头望向母亲,“谁说我去赌场打架了?”
  “你还敢不认,方才三叔家的儿子才从婉城回来,说看见你在砸人家赌场,跟人家二十几个人打架,赶紧着去寻了王府的管家,要不然,你还不死在那里?”
  妇人越想越气,哭得更凶,手上也越加不留情。
  “哎呀,真是多嘴。”开心这时方知,为什么无忧会寻去赌场,想起无忧,心里越加难受。
  妇人见他不知认错,还嫌人家多嘴,更加气恼,手中扫帚更是披头盖脸的一阵乱打。
  “他们出老千,我不说,白白让人骗银子啊?”开心被打得急了,妇人打哪儿,手护哪儿,冷不丁手上也挨上几扫帚,疼得边叫边跳。
  “人家出老千,关你什么事,谁要你去那种地方,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难道就是要你去那种地方鬼混的吗?你就这点出息吗?”妇人越打越气,越气越打,眼里的泪就没断过。
  “哎呀,你儿子从小到大几时有过出息,你又不是不知道,青天白日的,突然谈什么出息。”
  “我后悔没把你教好,早知道你长大,成这模样,自打小时候,就该把你掐死,也不用天天为你提心吊胆。”妇人越加气得咬牙。
  “我就是这么没出息了,以前没掐死我,现在打死我也是一样。”开心抱着胳膊,转过脸,眼里却也闪着泪光,深吸了口气,喉间滑动,再回头,对着母亲,仍是方才的那痞子的无赖模样。
  “好……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孝子。”他越是顶嘴,妇人越是咽不下气。
  “打吧,打吧,反正你们动不动就知道打……打死算了……”开心抱了头,蹲下身,背对母亲,任由扫帚轻轻重重的落在背上,头埋在膝间,泪珠滚落,渗入膝上布料,不留痕迹。
  他不知,无忧已早他一步到达此地,此时正隐身院外一株树上,静看着院中一暮。
  无忧看着开心忍着满腔的痛楚,强颜欢笑,想讨逗母亲开心。
  被母亲误会,又无法解释,只是独自忍着,默默承受母亲的打骂,责备。
  虽然嘴上不老实,却任母亲怎么打,怎么骂,都不还手闪避,或者夺门离开,就这么受着。
  这样的开心,让她心中涩痛,眼里慢慢蓄了泪,虽然不知开心到底为什么如此,心里却堵得难受。
  很想跃下树去,夺去妇人手中扫帚,然她除了将身边树枝握得更紧,什么也没做。
  她明白开心既然回到这里,就是想暂时远离与皇权有关的一切,不管他母亲如何打骂,这里终是他的家,他母亲终是关爱着他的。
  他现在最需要的便是家人的温暖,和安静的场所可以舔拭伤口。
  无忧听见有车轮声渐近,回头望去,见阿福赶着小车回来,怕被发现,深吸了口气,平复结痛的心绪,滑下大树,如鬼魅一般离开。
  她答应了了的事,还没有办完,还得去做些准备,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再容她耽搁。
  阿福听见打骂声,慌忙跃下小车,窜进门,看清院中情形,忙上前从侧面抱住妻子,连她的手臂一并箍住,阻止她的行动,“别打,别打了。”
  妇人看着蹲俯在地上的儿子,颈侧已有被扫帚抽出来的血痕,刚才气头上,下手没顾轻重,这时看着,却是心疼,手一松,扫帚跌落脚边,俯在丈夫单薄的肩膀上低泣。
  阿福轻拍妻子后背,对开心道:“还不进屋去,真要气死你母亲吗?”
  开心不敢抬头,起身从爹娘身边绕过去,推开一扇低矮的木门,弯身进去,顺手关了门,咬着唇,紧闭了眼,脸庞因痛楚而扭曲,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赤红的眸子里渗满了泪,看着小桌上用小炉子温着的麦米饼,轻咬了微微哆嗦着的下唇,慢透出口气,心中默念,“娘,对不起,孩儿总这么惹您生气,确实不孝,但孩儿没办法,我只能如此,别无选择。”
  拖着蹒跚的步子,走到小木床边,一头栽进干爽的粗棉被中,将脸埋进装着枯草的枕头,四周静了下来,再没有他人,只有脸下枕头中枯草的沙沙声。
  开心再压不下内心撕痛,泪止不住的涌出,咬了被子,堵住喉间发出的哽咽,不容一点声音传出。
  屋外阿福瞅了一眼开心紧闭的房门,眼中心疼难掩,轻拍着妻子,用仅妻子能听见的声音,柔声道:“别怪孩子,他心里难受。”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7 15:24:50
114 偷鸡摸狗

  妇人抬起头,眼中还有没拭去的泪,看见丈夫眼中的痛,猛的一惊, “是出了什么事吗?”
  “今天绞死了一个女人,长相好象当年的芷兰娘娘……”
  妇人的脸渐渐白了下去,“难道是……”
  “只怕是……”阿福神色黯然,轻叹了口气。
  “执刑的时候,开心……”
  阿福轻点了点头,“他在刑场。”
  妇人望着开心的房门,捂了嘴,慢慢垂下眼睑,落下泪来,“我去拿药酒。”
  阿福点头,指指她脸上的泪痕,“不要让孩子看出来,这孩子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心里比谁都明白。”
  妇人点了点头,拭去脸上泪痕。
  拿了药酒出来,却见台阶下立了个极为秀美清丽的小姑娘,微微一愣。
  跟在妇人身后的阿福,探头出来,也怔了怔,“郡……”
  原来无忧离开后,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又重新折了回来。
  无忧伸手去接过妇人手中药酒,低声道:“我来吧。”
  阿福在刑场,在人群中看见无忧紧紧抱着开心,与他争执,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却能隐隐猜到些。
  虽然开心与郡主惯来不合,但终究是年轻男女,又常在一处,感情的事,谁又说得清楚,如果开心对他这个小妻子,当真没有感觉,如何能在刑场上一直将她护在怀中。
  朝妻子点了点头,指了指开心的房门。
  无忧会意,点头谢过,向矮门走去。
  ※※※※※※※※※※※
  开心听见门响,忙将脸埋入枕中装睡。
  无忧探了半边身,见开心趴在床上,已然睡着,也不盖被,再看桌上麦饼,没有动过的痕迹,暗叹口气,轻手轻脚在床边坐下。
  开心以为是母亲,故意放沉呼吸,令母亲当真以为他已经熟睡过去。
  无忧轻轻解了他腰间束带,见并没吵醒他,才揭起他的衣裳,见他后背上满满的青红淤紫,心里一酸,越加觉得那女子与他绝非他口中所说那么简单,但见他对自己母亲也是
  如此,并不多言,此时也不再强求从他口中得到什么答案。
  倒了药酒在掌心,搓得热了,捂上他腰间一处青肿,不再管会不会痛醒他,按揉下去。
  开心一呲牙,脸仍埋在枕头中,含糊道:“娘,好痛,轻些。”
  他这声娘让无忧生出些羡慕,他再疼,还有个舔伤口的地方,还有个真心疼着他的娘,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
  翻了个白眼,他也知道疼。
  想着他恶劣行径,痛死他才好,想是这么想,手上力道却是小了些,然他腰背上已无完肤,只要她的手碰触到他的肌肤。
  他虽然不再呼痛,结实的窄紧腰肢仍在她手下绷紧。
  无忧学的中医,虽然对推拿按摩并没过多学习,但也是懂些,手势和力道均能拿捏得极好。
  片刻间,他腰间已滚烫一片。
  开心习惯了她施加在他身上的痛,方察觉在他腰背上擦拭药酒的手势不同于母亲……而且手掌细腻,与母亲略为粗糙的掌心全然不同。
  将脸从枕头中抬起,扭身看去,整个人顿时僵住,下一瞬极快的翻身坐起,退靠向床里土壁,眸色冷了下来,“你怎么在这儿?”
  无忧搓着手上药酒,“将将这娘还叫得挺亲热,转眼就翻眼不认人了?”
  开心嘴角轻抽,脸上微微一红,别开脸,“你走。”
  无忧脸色也是一冷,“我确实是要走了,跟着你这么个蠢笨不堪的傻蛋,我也觉得没趣。”将药酒往他怀中一塞,走到门口,拉开房门,才又回头,冷声道:“那女人从城西
  大牢提出来的,你是间间牢房换遍了,不可能没见过,刑台上不过是贴了张脸,鱼目混珠,恰好便能哄过你这自以为聪明的蠢材。”
  说完头也不回的去了。
  开心心头‘砰’的一跳,猛的向她看去,“你这话……”
  他话没说完,门已经‘砰’的一声摔上。浑身热血在体内滚了一圈,身上无处不热烫烫的,脑中更是一片空白,跃下床,飞扑到门口,拉开房门,追了出去,见无忧已翻身上马。
  急叫出声,“别走……丫头,你回来。”
  无忧哪能理他,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如飞而去。
  开心急跃过去,她连人带马已转过前面的松树林。
  想要唤马追去,然脚下传来寒意,才发现尚未穿鞋,身上也是衣裳不整,急得‘哎呀’一声,匆匆返回屋中,穿上靴子,拽了床头腰带,边系边往外急走。
  到了院中打着口哨招唤马儿。
  阿福从屋中出来,见他正要翻身上马,问道:“臭小子,你又惹了郡主?”
  开心急着追赶无忧,也不解释,“我今晚不回来了。”
  “不吃点东西吗?”他娘也忙追了出来。
  “不吃了。”开心一夹马腹,向院外急奔而去。
  开心娘看着开心的身影转过松林,“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怕是臭小子开了窍,对常乐郡主动心了。”阿福想着刑场上所见,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常乐郡主不是名声不好吗?”开心娘不无担忧,回想方才俏生生立在门前的常乐,确实是从未见过的绝色,这样的姑娘,叫男儿哪能不爱。
  “这孩子向来有主张,这事,我们就别管了。”阿福上前关了院门。
  ※※※※※※※※※※※※※
  无忧出了小镇,也不走官路,抄着小路急驰回婉城,天色已黑。
  随便寻了个小面摊吃了碗面,便朝着一处小巷走去。
  她得了三百金珠后,便在这里租下了间小院,便于有行动时易装换服。
  换上一身黑衣,黑色慕离帽,过膝的黑色青纱,掩去面容,骑马朝着去赌场前打听到的停尸之处而去。
  犯人处死后,会停放七日,以便家人前来收尸,如果七日内没有人来收尸的,便会收官兵草草埋在乱葬岗。
  无忧相信那个女囚绝不会有人来收尸,不立刻葬去,一是规矩在这里,二是报着最后的希望,指望能引来与那女子有关系的人前来盗尸。
  所以如果她这么直接去的话,定会被人堵着正着。
  到了附近,将马放走,借着夜色,爬上事先看好的屋顶,如猫儿般向停尸处潜去,到距那间屋子尚隔着两间房顶处,便不再前行,趴伏下来,一动不动的静看着院外动静。
  没一会儿功夫,千千果然按着她的吩咐带人前来。
  提督认得千千是常乐郡主的那个丫头,顿时头痛,这郡主还真跟他耗上了。
  虽然心头鬼火乱窜,却也不敢得罪,带着亲兵迎了出去,“不知姑娘,这么晚了,前来这种地方何事?”
  “我家郡主说,今天绞死的那姑娘,在牢里连口水都没得喝,必是没有家人收尸的,她好歹吃了我们郡主送来的断头饭,所以郡主好人做到底,帮她把尸收去,好好的埋了,
  让她早些安身投胎。”
  千千口齿本来就伶俐,照着无忧吩咐,一翻话说出来全不打结。
  “这不合规矩,再说郡主怎么就能肯定人家没有家人呢?万一来了,尸体你们又带走了,到时我们怎么向人家家人交待?”
  提督哪肯就这么让她把尸体带走。
  他不同意,千千也不走。
  提督见识过靖王夫妇对这个宝贝女儿有多宠爱,憋着一肚子气,又不也拿官架子压对方,各持各的理,互不肯让,纠缠不清。
  看守尸体,本是极无聊又晦气的事,众官兵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为了妨尸体被偷,停尸房后面和两侧的窗已经钉死,只有正前方门口两侧有一溜的窗户。
  要想在这众多官兵的眼皮下,从正面将尸体抬出去,那是根本不可能。
  所以大门口闹了起来,看管尸身的官兵纷纷围上前去看热闹,并不担心后面能出什么岔子。
  无忧在屋顶上看得明白,闪身停尸房屋顶,于屋侧无光处,翻身下来,后背贴着石壁,探头,见前面的官兵尽数被千千的胡扳吸引住,无人向后张望。
  飘飘零零的雪更好的掩去她的身影。
  拔开手边窗户,一个翻滚,进入停尸房。
  猫着身子,贴在窗下,见室内还停着五具尸体,顿时头疼。
  除了女囚,均是斩头,这些尸布下盖着的,也定是尸首分家的,光想想便不寒而战。
  心脏突突直跳,也不敢多加耽搁,摸了过去,捡着盖了尸布最苗条的一个,揭了头上白布,一眼望去,忙重新盖回,心跳越加的失了频率。
  屏着呼吸,弯腰又朝另一具摸过。
  手触着尸布一角,略为犹豫,闭上眼,猛的抛开,睁开一只眼,瞄了过去,暗松了口气。
  借着外面的火把亮光,勉强能看清女囚的面容,依然如同在小牢时所见那般绝色,面色苍白,却不似绞死的人那般紫黑。
  越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伸手摸向她耳后,细摸过去,果然从她耳朵处揭起一层,压下心头狂喜,小心的将覆在她脸上的那层面具揭下。
  去了人皮面具,果然是那日向她讨水喝的女子。
  暗叹了口气,重新盖好尸皮布,仍从那扇窗跃了出去,影子一般翻上屋顶。
  在她翻出窗户的同时,另一个黑影如鬼魅般从对面窗口跃入。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7 15:25:01
115 雨过天晴

  雪停了,泛着淡淡的光芒的白雪覆压着墨色的梅花,仍是幽香难掩。
  不凡静立梅前,一手提了酒壶垂于身侧,一手从半拢着的雪白阔袖中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与雪光融于一体,轻拭一朵初开的梅花上的积雪,他动作很轻,很小心,唯恐
  伤了那些花瓣。
  待那朵娇小的幼嫩的墨黑梅花从雪中展露,在寒风中傲然轻颤。
  他斟了一杯酒,撒在梅前,唇边露出一抹苦笑,“如果你看见她,代我迎一迎,算代我还个情。除了你,我谁也不愿欠。”
  喉间微哽,“我现在真想……再多欠你一些,欠你越多,你越不甘,越会等我。”
  说完,又是一笑,又连斟了两杯酒,撒在梅下。
  转身出了院子,朝着‘墨隐’而去。
  宁墨手指轻压丝弦,琴音顿时停止。
  抬眼起来,冷萧的眸子扫过轻放在案上的酒壶,目光上扬落在不凡布着血丝的眼上,微露惑色。
  不凡回视着他,“不必多疑,只觉得今夜该喝两杯。”
  宁墨转动轮椅,离开琴几,滑到方桌边,抬了抬手,“坐吧。”
  不凡见他不拒,于方桌另一侧坐下,矮身之际,身形微见僵直。落座后,便摆开自带来的酒杯,斟酒。
  宁墨冷眼看着,突然道:“你身上有伤。”
  不凡略抬眼皮,望了他一眼,微微笑了,推了一杯酒到他面前,“小伤。”
  手还没缩回,宁墨半拢在袖中的手指轻动,金丝射出,准确无误的缠上了他的手腕,只是一瞬,金丝便又自缩回,来如疾电,去如流光,隐在了宁墨袖中。
  不凡眼风拂过被金丝缠过的手腕,从容收回手,又斟着自己的那杯酒,好象什么也没发生过。
  “换作别人,这伤也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养个三几个月,也可全愈。”宁墨冷冷冰冰的眸子中不带任何喜怒,“看来,你当真是没打算久活。”
  不凡不以为然的浅浅一笑,放下酒壶,“世间之事,哪能说得准,又不是我故意所伤。”
  上次为靖王拦了一箭,箭上染有剧毒,无人可解,不想竟被宁墨解去,但拖的时间太长,终不能完全清除,尚存下一丝,只有再服用上几个月的药物,慢慢化去。
  那时宁墨说过,余毒未清之前,万万不可再过剧运动,加促血液流动,更不可令血液大量再生,将压在一角的毒素重新化开。
  他这一伤,失血不少,血液再生已是难免,受伤后又奔波不断,残毒重新漫开。
  宁墨锁看着不凡那双与自己酷似的眼,终是暗叹了口气,“下不为例。”
  不凡也看他,神色微黯,“我今夜并非为伤而来。”
  宁墨转眸望向窗外的雪,烛光下,纯黑的眸子,较那雪更冷上三分,面前这人,人和心冷。对他自己更是无谓,从来就没珍惜过自己的身体,自不会为身上的伤来寻他。
  如果不是不凡有一双与自己酷似的眼,他又如何会去理会他的这些闲事。
  不凡垂了眼,唇边牵出一抹极浅的笑,虽然宁墨冰冷得不尽人情,但却只有在他这里,能得到暂时的清宁。
  “先治伤。”良久,宁墨打破这片沉默。
  不凡略为迟疑,背转身,除下上身衣裳。
  宁墨滑动轮椅向他靠近,细看之后,取了裹覆着各式小刀的小包裹,摊在桌上。将软巾卷成轴递给不凡。
  “不必了。”不凡眼角扫过那些小刀,这些东西,他不陌生。
  宁墨也不坚持,将软巾卷掷到一边。
  后背的剧痛让不凡身体瞬间绷紧,赫然低笑道:“你与沙华的医术,谁更好些?”
  宁墨对他的话不理不睬,只是忙着手中活计。
  不凡痛得额头上渗着虚汗,自斟自饮,“你为什么不想我死?”
  “你又为何不想我死?”宁墨声调冷清得如同雪上光华。
  不凡把玩着酒杯,笑了,“其实,我们很象。”
  宁墨动作微顿,眼角略抬,看过他微侧的脸,收回视线,不再分心。
  他当然明白不凡口中的象,不仅仅是这双眼。
  “纥公子在吗?”院外传来不凡亲信的声音。
  “在。”平儿认得来人。
  “公子。”亲信到了台阶下,并不贸然进屋。
  “进来。”不凡看向门口。
  亲信到了他面前,看了宁墨一眼,不马上禀报。
  不凡道:“不妨。”
  “郡主的丫头千千带了人去给那女囚收尸,官方本不同意,闹了一阵,千千也没坚持,带人回府,没走多远,守尸的官兵追了上去,说允她们收了。”
  “呃?”不凡放下酒杯,凝了神,转眼间的功夫,官家改变主意,定有原因为。
  “千千也没刁难,也就叫人回去收了,属下看见女尸容貌和之前不同。”
  “有没有被人换了尸体?”
  “说从游丵街到执刑,到停尸不曾被换过,他也想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亲信摇头,守尸的官兵中有他们的人,自然错不了。
  “郡主为什么要派人去收尸?”
  “据说上次郡主去大牢接白公子,与那女囚有一碗水的缘份,郡主见她可怜,给她送的断头饭,所以好人做到底,将她好生葬了,让她好早些投胎。”
  不凡微微沉吟,眸子一亮,闪过一抹喜色,原来如此,虽然其中细节无法明白,但为何会突然变个模样却是想通了,拢在心里的乌云赫然散去,“你辛苦了,去休息吧,这件
  事,到此为止。”
  宁墨为他裹好伤口,净了手,收去桌上刀剪,便坐到琴后,自行弹琴。
  不凡看过桌上宁墨未动过的酒杯,“这酒……”
  “雨过天晴,何需再借酒浇愁?”宁墨拨了几个音,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没有别的事,回吧。”
  不凡微微一笑,宁墨虽然不理闲事,却心细如发。
  见惯他如此,也不在意,起身离去。
  宁墨垂着的眼睑,流出一抹落寂。
  ※※※※※※※※※※※※※※※
  千千绕过屏风,水雾缭绕中见无忧仰靠在浴桶缘上闭目养神。
  上前取了玉梳为她梳理一头墨黑长发,“已经照着郡主的吩咐,将那女人葬了,只是出了点怪事。”
  “嗯?”无忧眼睑微睁。
  “那女囚不知故,相貌和上绞刑时不同。”千千压低声音,“会不会是被他们换过了尸体?”可是他们换尸体做什么?千千想不明白。
  无忧暗笑,脸上却不露出任何表示,仍闭了眼,“我也不过是想尽个人事,好人做到底,收敛了就行了,其他的不知道好过知道,省得惹祸上身。”
  千千脸色微变,好奇害死猫,幸好路上虽然觉得奇怪,却没跟任何人说起,将无忧瞅了一眼,又一眼,明明跟自己差不多大,却心有千窍,暗庆这世跟了她,要不真不知死了
  几回,“今天白公子来过,不见郡主又匆匆走了。”
  无忧赫然睁眼,坐直身子,看向千千,“他什么时候来过?”
  “我们动身前大约半个来时辰。”
  无忧默了下去,原来他尾随着她回了婉城的,这样看,她对他说的话,他听进去了。
  千千偷看她的脸色,见她欲起身,拿过大浴巾,抖开来裹了她从水中出来的身体,着实流了一滩的口水,她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体态却已经妙曼成这般。
  “今天我们院子里的小红问我,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起的时候,被人群殴,那男人会如何做?”
  “那得看那男人是怎么样的人,如果是胆小怕事,又没责任心的,多半自己先跑掉。如果是正常男人,会带着女人一起跑。”
  无忧过去总是独来独往,对男人实在了解不多。刑场上他蓦然阻止她看见斩头的血腥场面,以及赌场他自己怎么挨打,全然无所谓,却死死将她护着的一暮暮,在脑海中挥之
  不去,想来应该如此。
  “跑不掉呢?”千千虽然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但真正男女之间的感情,却全然无知。
  “只有挨打,初初多半是男人挨打,到后来肯定是两个人一起挨打。”
  无忧回想赌场当时的情景,如果开心打不过,自己又不能打的话,到后来自然是两个人一起挨打,和以前看电视情节差不多,禁不住笑了,其实那小子也不是那么坏,对他的
  怨气不由的消了些。
  “如果说那男人喜欢那女人,会怎么样?”
  “如果喜欢,那男人就会被打得更惨些。”无忧想着在赌场时,开心不管是不是去找虐的,但为了护她,确实多挨了许多打,心里一动,难道开心……
  念头一动,忙强行打住,怎么可能,那浑蛋小子……
  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开心不能不维护她。
  “小红伤得很惨?”
  千千摇头,“没受一点伤,那男人被对方抓了去,将她放回来了。”
  “那你可以恭喜她找了个好男人。”
  “小红说,那男人躲在她身后对对方说:她爹是大户人家管粮米采办的,如果打了他,就别想拿到一两银子。”
  “……”无忧望天。
  “小红正在苦恼,要不要寻她爹拿银子去帮那男人还赌债,救他出来。”
  “你告诉小红,叫她好好睡一觉,明天一觉醒来,当认不得那男人。”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7 15:25:13
116 郡主未回府

  不凡出了‘墨隐’,睨了眼手中酒壶,自嘲一笑,还是不够淡定。
  眼前人影一晃,洪凌静立在他面前,神色间有些闪避,不敢直视不凡的眼。
  不凡心里微凛,“回去再说。”
  洪凌轻点了点头,随在不凡身后,进了他的藏书石室,闭了石门。
  这间藏书石室,虽然算不上是秘室,但因为不凡掌管府中要事,难免有许多重要文案存储,所以无他允许,任谁也不能进,而且在修建时,他又特别留心,石门一关,外面再听不见这里面的谈话。
  不凡才转身看向洪凌。
  “正如公子所料,宋太傅入山,以给神医送上好人参为名,其实是暗替王妃查府中常乐郡主真伪。”
  “他可查到什么?”
  “什么也没查到,神医说郡主性情变化,是因为去年神巫给她施用秘术时,郡主发生排斥,药物反噬所致,对往事有些似是而非。”
  “宋太傅相信了?”
  “信了。”
  不凡眉头微蹙。
  “公子不信?”
  不凡神色淡然,“你有事瞒我。”
  洪凌面露愧色,“我被老主人发现了。”
  不凡倒抽了口冷气,在世人眼中义父是神医,却不知他便是当年名满天下的鬼医,只是多年前便传闻已经入了土。
  他的妻子宁漫的绝世医术和毒术也是由他亲授,他由爱妻亲自埋葬,所以世人无人会认为他还活着,更无人会将神医与鬼医并为一人。
  世间只得他的师弟神巫知道他的鬼医身份。
  当年忠奴带着奄奄一息的他和母亲的信物前往山中,请求神医出手相救,他不知医神为何会买母亲的账,留下了他和忠奴。
  也不知为何本该晕迷不知事的自己,神智却是清醒的,也正因为这样,才在一次神医与师弟神巫争吵中得知神医便是鬼医。
  就连神医本人也不知他无意中窃知了这个天大的秘密,否则他也活不到今天。
  之所以被称为鬼医,是因为他救人无数,也杀人无数。
  正因为神医不肯泄露身份,这些年只授他武功,却不教他医和毒。
  义父不教,他也绝不私窃。
  也是他这样的性子,才深得神医喜爱,又不曾怀疑过他知道鬼医一事。
  这次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会暗查兴宁下落,他吩咐洪凌紧跟宋太傅,只暗观脸色,不可妄动,仍是被义父察觉。
  脚底升起寒意,一时的执着,险些失去洪凌这条手臂,“义父为何放你回来?”
  洪凌摇头。
  不凡微微愕然,“义父可有说什么?”
  “下不为例。”洪凌紧皱眉头,有些愤愤的一屁股在身侧矮柜上坐下。
  不凡斜睨着他,不由一笑,看样子是吃了些苦头回来的。
  洪凌伸手入怀,取出一物,向他摊开手掌,掌心躺了朵小小的珠花,“另外,神巫叫我把这个给你。”
  不凡拈起珠花,认得是无忧三年前进山时所戴,这珠花还是他陪兴宁进京时,路过一家首饰铺,想起儿时,有一次正在烤兔子,小人儿窜出来,趴到他背上说,看见哪个臣使带了女儿前,头上戴了朵珠花,如何的好看。
  那时她还极小,费着九牛二虎之力,向他描绘那朵珠花是什么样子。
  照着他的意会,或许便是这模样。
  当时兴宁见他看那朵珠花,便死活缠着他给她买了下来。
  在指尖把玩一阵,神色微黯,“神巫给珠花你时,我义父可在身边?”
  “在的,神巫叫我给公子带句话。”
  “什么话?”
  “善待无忧。”洪凌面色微沉,愤愤不平道:“我就不明白,那小魔头,品质差成这般,神巫为什么要这般维护,老主人和神巫不是万事反着来吗?为何到了小魔头这里,就和神巫成了一条线上的。再说这些年,难道公子对小魔头还不够好?还巴巴的赶着要你善待……如果不是老主人的吩咐,我真想……”
  “神巫自然有他的道理。”不凡倒是一脸平和,将珠花放进架子上的一个小锦盒,转念又将珠花取出,放入袖中。
  出了石室,听小厮在门外道:“公子,郡主院子里的李妈妈说有急事求见。”
  不凡自回来便没过问郡主的事,这时已过三更,却听那边院子的人求见,暗道了声不好,急走向门口。
  李妈妈在门口急得搓手,见了他,如见了救命稻草,“纥公子,郡主……这时辰还没回府。”
  不凡睨向跟在李妈妈身边的大丫头小红,眸子微冷,“你不是说郡主回府了吗?”
  小红‘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道:“千千说郡主去寻白公子了,叫我们先回来不要声张,帮她瞒着些。晚些自会和白公子一起回来。可是方才白公子过来寻郡主,奴婢才知道郡主并没和白公子一起。”
  “开心现在何处?”不凡眉头微蹙。
  “奴婢见白公子人一回来,就知道郡主没有寻到白公子,白公子脸色很不好,怕是他们二人又吵了架,就没敢跟白公子说郡主没回来,只说睡下了,白公子才松了气,回自己院子去了。”
  “他们今天吵了架?”
  “今天郡主非要去看决刑,在刑场上遇到白公子,二人本来好好的,不知怎么突然闹起来了,白公子丢下郡主冲着走了,郡主怒火冲天,还把提督给打了,回府不久,有人回禀管家说白公子在闹赌场,郡主就出去了。”
  “之后就没再回靖王府?”
  “不曾回,奴婢左等右等,不见郡主回来,才问的千千,千千便要奴婢带人先回常乐府。千千和郡主惯来是称不离砣,千千都没跟着郡主,奴婢也就以为郡主当真是和白公子一起。”
  小红双眼红肿,吓得直哆嗦。
  陆管事匆匆从院外进来,“公子,管家飞鸽传信。”
  不凡接过小竹筒,取出里面纸笺,略松了口气,“她回了王府。”
  小红听了,长松了口气,整个人都险些瘫了下去。
  李妈妈犯了愁,急得脸色煞白,“明早宋太傅过来查勤,该如此是好?”
  “我去接她,你们先回去,此事不要张扬。”不凡回头吩咐小厮,“备车。”
  洪凌急往外走,不凡叫住他,“你路上辛苦这几许多日,去休息吧,不必随我一道,如果我和郡主没在宋太傅过来之前回来,你便说郡主与我一起。”
  洪凌应了,飘身离去。
  ※※※※※※※※※※※
  无忧沐完浴,正想往床上爬,千千突然一把将她拧了起来,“糟糕了。”
  “什么事一惊一诈的?”无忧被千千吓得一跳。
  “小红说常乐郡主每月初七必须有夫郎们相陪增加阳气,辰时一定要服沙华之血。在山中三年,不知是如何解决的这个问题。但没进山前,每隔三个月的初七一定要回‘常乐府’,王妃怕郡主误了初七,令宋太傅每月初六辰时,查勤常乐郡主是否在府中,十几年来,常乐只有九岁那年发脾气摔了沙华之血,没有服用,其他时候再没错过。”
  无忧心里突的一跳,怎么会这么巧,她在二十一世纪时,每隔三个月,初七的早晨七点,冥王必会迫她喝下一小瓶不知什么血液。
  她曾问过冥王,是什么血,又有什么作用,冥王说是沙华之血,因为她是已死之人,如果不服用沙华之血,肌肤便会溃烂。
  回来以后,把这事早忘得干干净净,这时突然听千千提起,心头一紧,扳着指头一算,现在正是第三个月的初六,不禁抱着胳膊搓了搓手臂。
  “小红有没有说,她不服沙华之血,会如何?”
  “如果不服沙华之血,就会发疹,九岁那年便是发脾气摔了沙华之血,结果脸烂得不成样子。
  大半天不见你回来,险些把这事给忘了。
  如果赶不上明天宋太傅查勤,或者不喝那沙华之血,脸上又不烂的话,你这假货可就穿帮了。”
  无忧真想将她摁到被子里捂死,啐了她一口,“你怎么不早说?”
  “我知道的时候,你还没回来呢,办好了你吩咐的事回来,你已经在洗澡了。”
  无忧一个头三个大,只得匆匆收拾,吩咐人备车,摸黑往‘常乐府’赶。
  管家看着无忧的车走远,凑到亲信耳边道:“去回王妃的话,郡主回‘常乐府’了。”
  ※※※※※※※※※※※
  无忧抱着软枕,发了半天的呆,又扳着指头算了一阵,越算越迷糊,将身边睡得东倒西歪的千千拽了过来。
  千千已累了一天,这才睡着,被无忧弄醒,哭丧着脸,“你不会困吗?”
  无忧直接无视她的哀怨,“你在另一个世界,多少岁?”
  “二千来岁吧。”千千打了个哈欠。
  无忧一怔,“二千来岁?”不成了老妖精了。
  “嗯,相当于你们的十四。”千千又阖了眼。
  “这么说,不同的世界,人其实一样大,但年龄不同,是吗?”无忧顿时来了精神。
  “凡世轮回怎么能与我们那里相提并论。”千千被她缠得没了办法,只得又睁开眼,打个哈欠,拿指头在身下垫子上画了两条同样长的线,其实一条上点了八个点,另一条上点了十来个点。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7 15:25:39
117 不经意的情怀

  “比方说这是凡尘两世,一点就是一年,这两条线是一样长的,在这一世上便是八年,这一世是……十三,十四……”
  千千抓着头,完全不记得自己点了几个点,努力撑着眼皮想数一数,只见那些点在眼前晃,怎么也数不清,最终身子一歪,又睡了过去。
  无忧望着千千用手指划出来的痕迹已然明白,就比方说这一世是过了八年,而她在二十一世纪是十八年,其实是过了同样长的时间,所以回来仍是以后未满十五,只是有不同的阅历,并非自己多活了八年。
  呼出口气,仰身躺下,沙华之血,到底是什么血,那味道应该是人血,然又会是谁的血?冥王?
  摇了摇头,如果是他的血,又何需用小瓶装着,直接让她在手指上咬一口,吮两吮就算完事,而且兴宁也需要沙华之血……
  沙华……曼珠沙华……难道……
  不可能,不可能,曼珠沙华的沙华又怎么能在二十一世纪给血她?或许沙华之血,只是象她们所说的A、B、AB、O型血中的一种特殊血型。
  马车一顿,停了下来,无忧揭帘看去,对面停了一辆马车,那车朴实无华,一点也不陌生,暗自奇怪,不凡的车,怎么会在这里。
  未等她多想,已从对面奔来一个小厮,正是不凡的跟前小厮清儿。
  清儿到了车前,给无忧行过礼,才恭敬道:“我家公子来接郡主。”
  “不凡回来了?”无忧有些意外,倾身将车帘一抛,向对面车厢望去,虽然对他总有些心结,但对他腰上的伤,一直担心着。
  “今晚将将回来,小红说郡主没回府,公子放心不下,所以就出来接接。”
  清儿说的轻松,无忧又哪里不明白,他连日奔波,已极是辛苦,身上还带有伤,如果不是宋太傅早晨查勤,怕她误了时辰,他何需巴巴的跑这一趟。
  他的处处维护,让她心里泛开不知是何种滋味,突然有些嫉妒兴宁,同时也可以理解,兴宁为什么会一心爱这个对她无心的男人。
  跃下马车,到了他的马车前,明知他就在里面,反而迟疑了,抬不起手去揭与他之间仅隔着的一道车帘。
  踌躇间,车帘从里面被几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撩了开去,露出那张温润如玉的俊儒面颊,无忧直接落进那双如幽潭般的眼中,再挪不去别处。
  他凝望着她的眼,微微一笑,伸出手,“上来。”声音温柔不容人抗拒。
  无忧懵懂的将手放入他掌心中。
  他合指,握了她纤细的几根手指,手臂回缩,将她拽入车中。
  无忧跪伏在厚软的褥垫上,车帘自身后垂落,才发现他的车厢里铺满锦褥,堆放着靠枕、丝被,不象平时那样,只能端端正正的坐着。
  望向前面车壁,才知道这车厢内的坐凳是可以活动收起,再看车厢一侧矮几,堆放着许多书籍,卷册。
  由此可见,他常常都是宿在车上,工作也在车上,其辛苦可想而知。
  再看他,眸子仍是纯净的黑,亮如星辰,但眼睑下却有一抹浅浅的黑晕。
  总令他为自己操劳,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不认得我?”他见她直怔怔的看着自己,笑了笑,神色间全无为她劳累奔走的怨意。
  “你不必来接我的。”无忧将视线从他眼上挪开,移落在被他握着的手上。
  “以为你在山中三年,将将下山,忘了回府。”他放开握着的手。
  “还真险些忘了。”无忧转身坐下,借脱鞋子,避开他的目光,不是忘了,是根本不知道,如果不是千千从小红那儿得知,这时还在靖王府蒙头大睡。
  不凡靠着靠枕,坐了回去,静看着她的背影,浅浅一笑,“开心又惹你生气了?”
  “呃,那浑蛋啊……三姑娘都踢上门了,我不该恼啊?”她捡着他知道的事来说。
  “你以前并不在意。”不凡摇头,刑场与三姑娘何关。
  “他在外面如何鬼混,我自是不在意,但人家姑娘踹到我脸上来了,我还能不在意?”无忧甚无语,他明明猜到自己是假货,还口口声声以前,丢下鹿皮小靴,滚到他面前,去抛他的衣裳,“你的伤怎么了?”
  他捉住她的手,阻止她进一步动作,“宁墨处理过了,不会有事。”
  “宁墨……”无忧微微一怔,宁墨懂医?那夜的梦境浮了上来,神色间不自然起来,“是吗?”
  他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目光锁在她的脸上一点点审视,说起开心,她能坦坦然,一提起宁墨,她便是另一番模样,她和宁墨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无忧被他看得越加不自在,干脆抱了个软枕,挨着车壁,离他远些,滑躺下去,闭上眼,翻身背对着他,“困了,睡吧。”
  “不盖被子吗?”不凡能感到她对自己的排斥和不自觉中流露出来的距离。
  “我不冷。”无忧躺下前就看过,车中只得一床被子,实在不愿与他裹一个被子卷。
  不凡倾身,撩了车帘,对外面说了句什么,吹熄灯烛,抖开丝被,盖在她身上,自己则在她身边躺下,并不碰触到她,闭眼小睡。
  无忧对身后的男人,总会生出一些说不清的熟悉和依赖感,这种感觉象强力的磁铁,总拉扯着她向他靠近,寻求更多的亲近感。
  同时又清楚的知道,他是兴宁的夫,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兴宁,她绝对不能把心丢在人家的夫君身上。
  彼此保持距离倒还好过,然只要他为她做点什么,便隐忍的很是辛苦,见他如此,反而安了心,慢慢的放松下来。
  月夜星高,难得的一个晴朗夜。
  花荫垂柳中,石子铺路,绕着荷塘,尽头是一个精致别院。
  马车避开正门,直到西门才停下,车没停稳,门已经由里打开。
  不凡抱着已熟睡的无忧下了马车。
  夜风袭来,无忧睡梦中不由自主的向他怀中偎紧。
  不凡淡然的眉目间,拢上温柔暖笑,那抹温柔一闪即逝,暗叹了口气。
  虽然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但直觉怀中人,并非他所承诺要守候的人。
  按理他与她全无关系,然不经意中,她的一举一动,一个神态却牵引着他。
  有片刻间的恍惚,守候着她,到底是为了那个承诺,还是为了她这张脸……
  如果是后者,他背脊绷紧……以后如何面对地下的她……
  回头吩咐关门的妈子,“轻手些。”
  老妈子尽量放轻手脚,门关拢之际,仍是‘哐当’一声。
  无忧蓦然惊醒,心里扑扑乱跳。
  不凡眉头微蹙,低头便见无忧一双小手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襟,睁着一双乌黑睡眼,如受惊的小鹿,迷迷糊糊的看着他。
  守着兴宁八年,从来没见过她有过这副神情,眸色暗黯,生出怜惜,“没事,睡吧。”
  风吹过无忧耳边发丝,拂着脸丝丝的痒,习惯性的别脸在他颈侧蹭了蹭。
  他身体即时僵住,脚下步子微微一顿,低声轻唤,“忧忧。”声音低软柔糯。
  很久以前,带着那小人儿到后山打了野兔、山鸡,往往就地烧烤,供二人裹腹。
  小人儿吃饱后便会犯困,他也只能或抱,或背的带她回去。
  她也是极易惊醒,受惊之时,就会紧紧拽着他的衣裳,也是这般将他看着,脸上哪里不舒服,也不肯松开紧攥着他的手,直接将脸往他身上蹭。
  无忧神智未清,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脸贴着他的颈侧,重新合了眼。
  额角轻贴他温热的下颚,闻着他身上清清爽爽的味道,睡意反而慢慢远去,越来越清醒,才醒起自己被他抱在怀中。
  忙将头抬起,额头离了他的面颊肌肤。
  他转脸过来,“怎么?”
  “没事。”无忧身体绷紧,不自在的轻挣着想下地。
  “别动。”随着她瞳眸渐渐清晰明亮,他感到她的疏远,一丝失望自心头掠过,陡然一惊,过去一直希望兴宁独立,最不愿意的就是她对他依赖。
  而方才,他竟想留住,怀中人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那抹依赖,“你没穿鞋。”
  无忧绷着身子,向抬起的脚看去,果然只有雪白的袜子,踩在地上实在不雅,眼角微转,见一侧的下人不住的偷偷瞄她的脚底,神色古怪。
  蓦然想起,自己的每双袜子底都画着开心的卡通头像,也有些尴尬,撇了嘴角,向那下人瞪去。
  “怎么?”不凡见她神色有异,随她视线看去。
  “没事。”无忧忙将绷着的脚垂下,缩入裙中,望向四周,不知现在身在何处,枯叶从头顶飘下,落在不凡的肩膀上。
  无忧信手拈去枯叶,“为什么来这里?”
  他深望了她一眼,将脸伏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是愿意自自在在的,在这里睡到自然醒,还是回去,赶着温功课应付宋太傅的考核?”
  “当然是睡到自然醒。”无忧想也不想,话脱口而出,又忙打止,大睛睛转了一圈,苦了脸,原来不光光是查勤这么简单啊,“可是宋太傅……”
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7 15:25:49
118 温情

  “有我。”不凡抱着她,迈进清儿推开的门扉。
  无忧安下了心,喜笑颜开。
  虽然不凡只是兴宁的二夫,但却是‘常乐府’的管事人,宋太傅就算是姨娘的人,也不能不给他面子,有他担保着,自是再无后顾之忧。
  他看着她的笑颜,眉目也舒展开来。
  他们到来这前,已有下人赶在前面收拾房间。
  屋内已拢了地龙,暖暖融融。
  无忧不知这个宅院是谁的府邸,也不敢多问。
  转进里间,里面设着一床一榻,床和榻之间隔着百折屏风。
  他们只比前来报信的下人晚一步到达,之前又有吩咐前来报信的人,不要惊动前院。
  别院下人平时本就不多,后院就越加的少,不凡见榻上未备被褥,知道他们拢了地火,还没来得及过来铺垫干净被褥。
  想着在车上时,无意中碰到她的脚,冰冰凉凉,而屋中拢着的地火已经极暖,怕她一冷一暖的,冻了脚。
  抱了她径直坐到窗下的矮几后,顺手将她放坐上面前矮几,伸手握了她的脚,入手纤细小巧,冰一般的冷。
  无忧突然被他握住脚,吃了一惊,忙要回缩。
  “别动。”他手掌握紧,不容她缩开,看见她脚底头像,不禁莞尔,“你就这么恼他?”
  “他实在太过可恶。”无忧大窘,尴尬的干咳一声。
  “看来,我得小心些,千万别惹了你。”他微笑着打趣,脱去她脚上白袜,置于一边。
  无忧更窘得满脸通红,“不许告诉他。”
  他笑着摇头,反手解了腰带,敝开衣襟。
  无忧一怔,随即戏笑道:“难不成,你打算今夜就这么睡我脚底?”
  不凡眼风向她飘来,“如果你想如此,也不是不可。”揭了衣袍,只隔着薄薄的一层中衣,将她的脚心抵在自己温热的小腹上。
  隔了层衣裳仍能感到她脚心的柔软,而掌心中的脚背肌肤更是如握凝脂,心中不禁微微一荡,随即拉拢衣襟,手复握了她的脚背,不容她缩开。
  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源源传来,无忧呼吸顿时一窒,双手紧握了身体两侧桌缘,身体绷得紧紧的,“我……我不冷。”
  不凡向后靠了身后靠垫,微抬了眼,静静的看着她姣好的容颜,漆黑的眸子如宁静的夜,一点点的将她看过。
  她大半夜的出来,身上穿着的袍服还是她初初下山时所穿,这时天气,已是太薄。除此外,别说皮裘披风不披一件,就连围领也不配一条。
  眉头微蹙,那个千千终是新了些,“你下山前,我便吩咐人为你新备了冬衣,为何不穿?”
  无忧轻咬了唇,“我不冷。”其实是不愿穿兴宁的那些衣裳。
  “不喜欢?”他抬手,将她的唇解救出来,指尖停留在被她咬出的齿痕上轻轻摩挲,让无忧感觉自己象他养着的猫儿。
  “不是,真不觉得冷。”无忧本来就比常人耐冷,加上以前一直没疏于锻炼,体质也好,再加上年轻,穿得薄,虽然并不是完全不冷,倒也能抗得过去。
  他手指从她的唇,滑上她的面庞,进来这一阵,入手仍是微凉,漫呼了口气,不冷……才怪,也不说破,收手回来。
  从怀中取了洪凌带回来的珠花,递给她。
  无忧懵懵接过,手中珠花小巧精致,竟是她所喜爱的类型。
  从包镶着的金丝成色可以看出,已有些年份。
  大户人家首饰,大多过些日子便会有专人清洗,重新抛光,不知何故,这朵珠花竟会由着它旧去,但珠花上极细微的点珠雕花,都保存得完好无损,可见这珠花的主人对此物极为珍惜。
  直觉这珠花是兴宁之物,只是不知是她送给不凡的,还是遗失在哪儿的。
  不由感叹,这个兴宁与自己竟连喜好都差不多。
  她细看珠花,不凡也静静关注着她脸上神情。
  直到她抬头向他望来,才道:“神巫托洪凌给你带回来的。”
  无忧眼底闪过一丝迷惑,兴宁在神医那里三年,如果说是遗失在山里还说得过去,如何会在凤止那神棍的师傅那里。
  不凡一直凝视着无忧,见状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突然伸手握了无忧的腰,将她从矮几上拉了下来,坐在自己腿上。
  无忧本能的身体后缩,然后背被几沿挡住,无处可退,想要起身,他手臂一环,已将她箍在怀中。
  虽然早就料到他看出自己是假货,但咬着他无凭无证这点,并不多怕他,这时手中仍握着那朵珠花,心里却有些发虚,难不成因为这朵珠花让他又看出什么?
  他凝看着她如宝石般清亮的眸子,瞳眸在烛光下忽明忽暗。
  她被他抱得极紧,他俊雅的脸庞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可闻,轻拂着她脸膛肌肤,鼻息间尽是他常伴墨梅所留下的似有似无的薄香,他墨黑的鬓边发束与她的混在一起,随着他的缓和的呼吸轻轻颤抖,发颤,她的心也在颤。
  对他的眼,不敢多看,怕自己迷失进去,慌乱中微侧脸,垂眸避开。
  他垂下眼睑,只见她颈部优美的曲线柔和的漫延进绣着冬梅的素色衣领,白若细瓷,柔腻如凝脂美玉。
  伸指将她耳边墨黑长发缠在指间,露出耳根处那粒赤红小痣。
  他视线落在小痣上,不再挪开,深眸一点点黯了下去。
  放开指间发缕,手指轻抚上微微突起的小小红痣,辗转半晌,方慢慢顺着她绷紧的颈侧肌肤轻轻抚下,留连不去。
  她不知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也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如此,僵着的身子紧张得瑟瑟轻抖,落在他眼中,竟如寒风中的欲坠花瓣,心生怜惜。
  他的唇情不自禁的向她一点点靠近,落在她耳根处,吻上那颗血红小痣。
  那一刹,绷紧的心竟莫名的一松,闭上眼,长舒了口气,象是一直压抑在心底深处许久的渴望,突然得到释放。
  明知怀中人不会是他心中所想,却不愿放开,骗自己一回,又有何妨?
  在她耳边低唤了声,“忧忧。”
  无忧被那一声‘忧忧’,抽去了所有思想,恍然如梦,梦中无数次听子言唤自己‘忧忧’,虽然耳边的声音与子言的声音全然不同,那时的子言还没到变声的年龄,她不知他如果活着,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声音,但这声‘忧忧’却让她觉得仿佛是子言在唤她。
  只觉得轻贴在自己耳根处的唇滚烫灼人,湿润的舌尖轻舔着她耳根红痣,酥酥麻麻自那点传开,片刻间,半边身子都麻了过去。
  手中紧攥着那珠花,掌心沁出微汗,身上忽冷忽热,一阵一阵的绞紧了她的呼吸。
  想躲,却又无处可躲。
  半晌,颈边滚烫的唇,顺着颈侧曲线慢慢吻下,她越加呼吸不得,想叫他停下,将她放开,动了动唇,却发不出一个音符。
  直至他热烫的手,滑入衣袍,微微粗糙的手掌贴上她腰侧肌肤,才陡然惊醒回神,抬手撑了他的肩膀,将他推开了些。
  微喘中看见他眼中跳着从来不曾见过的欲望。而他的手仍留在自己衣裳之内,随着自己的呼吸,一下一下的轻压着自己的身体,越加的慌了神。
  忙将纷乱的情绪收敛,露出以往的赖皮笑意,“难不成,你想今晚与我不明不白的把房圆了?”
  不凡哑然失笑,他与她名分在此,还能有不明不白一说?
  蓦然倾身,握了她的腰,将她压在矮几上,近距离的凝看着她分明心虚,却强作镇定的眼,兀然一笑,“你想如何?”
  无忧一愕,“我想睡觉。”
  他偏头一笑,转脸过来,脸向她俯进,直到唇几乎贴了她的唇,才停下,“不慌睡。”
  无忧将脸别开,轻咳了声,“我尚未大婚。”此时此境,想打破这份实在过于的暧昧,或许只能拿这些破得不能再破的借口。
  他胸脯紧贴着她的胸脯,能感到她失了规率的心跳,低笑出声,留在她衣裳内的手掌摩挲着她细腻如脂的肌肤,眸色幽暗,低声道:“不进去便好。”
  无忧眼珠子转了半圈,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不进去是什么意思,脸腾地一下如同煮熟的大虾。
  正想用力将他推开,他的手突然滑到她后背,穿入里面小衣,滚热的唇贴了她的耳,温热的气息在耳边流淌,“你以前不是喜欢这样吗?”
  无忧身体顿时僵住,撑着他肩膀的手,反不敢用力,难道兴宁以前跟他玩的是这种游戏?
  这样的话,太过抗拒,便向他再次表明,自己不是兴宁,这样反复的在他面前露出形迹,根本无需证据,他也能指证她这个假货,到那时这身份怕是扮不下去了。
  然如果不抗拒,真要这么跟他缠绵到只差那一线?
  一想到他是兴宁的男人,心里就打了千百个结。
  踌躇间,他的唇已再次落下,吻上她的的唇角,轻轻吮吻,正要顺着她的唇移上,他的动作突然停住,将她抱起,离了矮几,手掌从她裳内褪出,靠向身后靠垫,只是仍将她揽在怀中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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