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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锦绣嫡女》 醉疯魔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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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5:58:22
045 他恶趣味


    在蒙蒙的雾气之中,一个浅色的影子悄然无声的进入了其中,云卿警觉的回头,看到雾气之中露出了流翠的圆脸,手中拿了家常的衣裳,目光扫过她旁边的纸,一脸责怪道:“小姐,你又在沐浴的时候看东西了,水都要凉了,你还泡着,虽然是夏天,你也得注意点,夏天里得风寒那可不容易好了。”

    收回了视线,云卿从水中站起来,任流翠帮她擦干身子,换上了轻便柔软的贴身睡衣,才含笑道:“流翠,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像管家婆了,看来是要许人了。”

    流翠被她说的脸一红,眼圈却红了起来,“奴婢不许人,一直跟着小姐,等小姐嫁人了,跟着小姐一起去。”

    从浴室走出来,云卿淡淡的一笑,不置可否的低下了头,能嫁人再说吧,如今这光景,哪里有空想那种事,便是以后的路都还是很不清晰的。

    流翠站在后面帮她擦着头发,望着镜子里云卿越发出色的容颜,便是她每日都看到,如今细看,也觉得美不可方言,心中有着不甘心,小姐这样的好人才,真不该遭遇那些事的,如今老爷生死未卜,也只有靠小姐才能撑起这个家。

    房间里静静的,金透雕缠枝牡丹香薰球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流翠将云卿的头发绞干了后,青莲端了一碗养神补气的粥来,人就悄悄的退下来了。

    这些天,她们已经习惯云卿夜晚需要极其安静的环境来查看账目和资料,都在外候着,免得打搅了她。

    屋子四角摆着冰缸,大块大块的浮冰散发着清凉的温度,将南方夏日里的余热悄悄的散尽。

    云卿抬头看了墙上的珐琅彩亭台楼阁外表的时钟,如今已经过了丑时,想起明日薛大户的事情要处理,不知怎么,太阳穴就有点疼。

    她低头从书桌下拿出个小匣子,从里面拿出一瓶绿色的药油,正要擦到太阳穴上醒神。

    忽然听到屋内一阵轻响,她警觉的抬头看去,一道颀长的身影正站在金丝芙蓉纱的月洞门落地帘子后,白色的大袍如月光流淌在凉爽的屋内,紫色的蟠龙纹在袖口和衣襟蜿蜒而上,一双狭眸中透出的光泽潋滟瑰丽,显出一种既锋利又艳丽的极致春色,缀在那白玉一般的脸上,隐约有一股动人的气势。

    只需一眼,云卿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除了他,还会有谁无缘无故的潜入女子的闺房,越过外面重重巡逻的婆子和守卫,和敏锐凶恶的狼狗,胆大放肆的来到女子的闺房呢。

    只是上次一别,如今想来,已经悄然无声的快有一年,时光流水一般的淌走,人却又倒回到原来的位置。

    云卿抬眸看了一眼他,纤细的手指沾了药油,在太阳穴浅浅的按着,恍若未见。

    御凤檀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她的面前,朱唇扬起一弯笑容,然后站在了书案的另一端,看起来颀长的身子,挡住了月洞两边射过来的烛光,狭长的眸子华光耀转,因为背着光,更显得光彩熠熠,接着稍暗的光线细细的打量着书桌另一边,已然淡定坐在高背宽椅上的少女。

    她的脸色淡淡的,手指浅一下深一下的按摩着太阳穴,长长的睫毛半垂,遮住了凤眸里大半的眼神,看的不太真切。

    他记起第一次闯进来的时候,那时候的她还会露出慌乱的眼神,还会有小猫一般做出防卫的手段,而今时今日再见,却恍若换了一个人一般,从容得让他心都疼了起来。

    想起进城以后听到的那些话语,御凤檀的狭眸中便露出微微的冷意,“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云卿将手指收回,将清凉油瓶盖盖好,收进药箱里,再取了帕子将手指上沾染的药油擦去,才抬起头来望着御凤檀,“世子半夜到访,所为何事?”

    光线跳跃中,她白瓷般的脸如同染了一层光辉,上挑的凤眸里荡漾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御凤檀心跳不禁的一动,只感觉在万军丛中厮杀的刺激也不如她一眼的风情,微侧了头,笑道:“想你了,便想来看看。”

    这样动人心的话语从一个风姿卓越的男子口中说出,配合着昏昏暗暗的灯光,一室安安静静的氛围,实乃一个月下相会的好地方。

    可惜,云卿的心思与风月无关,她抬起下巴,迎上那对狭眸,淡淡一笑,“看完了吗?世子请右走,窗户就在那边。”

    御凤檀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怔住,如此一句甜蜜的相思,在她这便换来冷遇,可惜望着那两颊的瘦削,他又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假装没有尴尬,从袖中掏出一个圆盒子,随手打开,一只嵌明钻海水蓝刚玉镯和同款的长钗躺在红色的绒布之上,刚玉和明钻散发的光泽,如同一弯彩虹。

    “你这是干什么?”云卿皱起眉头,这海水蓝的刚玉就是蓝宝石,嵌在绞丝金上,无论做工,还是花样,都是极品中的极品,他拿这种极品宝石放在自己的面前,不是想来显摆的吧。

    “我听说了,你被贼人抓了一次,便让人做了一套这样的首饰给你。”御凤檀从盒中拿起那只钗子,绕过桌子,就要往云卿的头上戴去。

    云卿不由的从椅上站了起来,倒退了一步,“世子此等好意,云卿感激不尽,不过钗镯实在太过贵重,我不能收你的礼物。”

    御凤檀未曾料到一个举动,竟然又让她离自己远了一步,有些懊恼的皱了下眉,顿下了脚步,脸上带着为难道:“这镯子和钗子,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说着,他将钗子拔开,原来里头是真空的,细细的钗管中间是一根极小的短剑,锋锐的刀锋在灯光下折射出多角的光芒,镶嵌海水蓝刚玉的位置正好是人手所执的部分,适合女子的手拿而不伤手。

    云卿看的出要在那样小巧的钗管里做这样的东西,定然要巧夺天工的手艺才能做到,价值定然不菲,说实话,单单从自身所需要的方面来说,她对这个钗子十分满意,可是综合了其他,她是绝对不会要的。

    御凤檀看出她凤眸中的喜欢,浅浅一笑,又将镯子拿出来,双手不知按了哪里,里面唰唰的射出一根针来,扎在桌上。

    “这个里面一共有九根银针,全部淬了麻醉药,射程在五米左右,越近越有效。”他低头,忽然又往前面迈了一步,“我知道你想要,这是我拖鲁珍花了三个月准备出来的,别人做的,肯定没这么好。”

    云卿忽然就想起那天安初阳也递给她这么一个镯子,当然,在做工和价值上,是比不上御凤檀做的这个,为什么如今流行起来用这种东西了,还是女子的安全的确成了大问题,人人都关注起来了?但是她当时就没有收安初阳的,如今御凤檀的,她也不会收。

    “劳烦世子了,这些东西虽好,可我用不上。”云卿又不自在的往侧边走一步,御凤檀的狭眸微微眯起,里面的光从眼缝里透出来的,莫名的就带上了令人心悸的成分,她仿若控制不住自己的举动,不由的向往后退。

    她以为御凤檀和以前没有区别,却发现还是自己想错了,经过半年的烽烟洗礼,这位世子殿下的身上已经带上了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才会有的凌厉之气,那双狭眸在昏暗之处,甚至隐隐约约有着血光。

    御凤檀望着她,不再开口,他可以听出,云卿的气息略微有些不平稳,视线从她的脸,到她的腰,再到她的腿,她对着他,已经变成了一种戒备的姿态。

    忽然一下,云卿的手就被一双大手给拉住了,然后一个东西就扣上了她的手腕,冰凉的,却沾染了体温的暖意,低头一看,那嵌明钻海水蓝刚玉镯就已经在了她手中。

    “这个东西是为了你做的,你一定要戴上,万一下次再遇见那样的事情,没有人在身边的时候,你还可以自保!”

    磁性厚重的声音在耳边,云卿抬起头来,御凤檀不知怎么,一瞬间就从对面移到了她的身边,目光落到他的脸上时,才发现两人的距离已经十分之近,近到可以看清楚那双眼眸里倒映出来的她的人影。

    与自己完全不同的气息灼热又微急的喷在脸上,云卿忽然觉得有些恼怒,大半夜的闯进她的屋中,又给她戴上这镯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她皱起双眉,用手用力的去拉镯子,却发现怎么也扯不下来,“你快点将这东西取下来。”

    “取不下来了,我刚才已经把机关捏死了。”御凤檀嘴角斜勾,笑里似乎带着一种得逞的坏意。

    “你这个混蛋!”云卿用力的将手镯往下捋,白皙的手背因为与硬宝石相碰,出现了嫣红色的色泽,御凤檀看着她还在用力的往下拉,手掌一扯,将她的右手抓了起来,力道不大,不至于拉伤她的手腕却也不能让云卿挣脱半分,“别扯了!除非你手断了,不然扯不出来的!”

    云卿用力晃动了手肘,目光中燃烧着红光,与他的眸光相接,仿若一下子掉进了桃花树下翩跹的花雨之中。

    一个男人,生的这样的好皮相做什么,难怪小妹说是妖精!

    云卿骂了一句,收回目光,“你快点松手!”

    “不松,等下你又自虐!”御凤檀很坚持的将云卿困在书桌和他身体围成的圈内。

    你才自虐呢,要不是你无缘无故扣个东西,我至于吗?“不会了,已经戴了就算了。”云卿瞪了他一眼,飞快的说道。

    就在这时,雪兰端了一盅茶水从门前经过,听到里面有动静,皱眉道:“小姐,你要睡了吗?”

    云卿用手推了一下御凤檀,他坚持不松手,咬了一下牙,转头淡淡的道:“没有,我在看书。”

    “那我给你送茶进来吧。”雪兰说着就要推门,小姐夜里劳累,她正好是可以表现的。

    云卿拧着眉看着御凤檀,他纹丝不动,依旧抓着她的手,丝毫没有会被人撞见的自觉,她真是……云卿厉声道:“我不是说了吗?看书的时候不准人进来打扰!”

    雪兰的脚就停在了半空中,满脸的不甘心,怎么流翠送茶进去就可以,她来送小姐就骂人,难道她运气不好,还是她天生和小姐八字不合,不论她怎么表现,小姐对她都是那样淡淡的样子。

    听到外面雪兰的脚步越来越远,御凤檀笑着就要开口,云卿立即将他的嘴巴捂住,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人还没走远呢。

    温热柔软的手心盖在唇上,娇嫩的肌肤如同丝绸一般,御凤檀的呼吸有些急促了起来。

    她的脸正对着她,红唇微微嘟起,显出粉嫩的色泽和美好的诱惑唇形,淡淡的水色浮现在上面,眼前的一切在灯光下变得迷离了起来。

    御凤檀鬼使神差一般,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一下,湿暖的舌划过敏感的手心,云卿全身一颤,几乎差点就要尖叫出来,在叫声就要溢出口之时,生生吞了下去。

    她如同电击一般,将手收回,只觉得一股热气从手心开始往全身散了下去,蔓延到了四肢,蔓延到了心头,脸上漫上了红霞。

    御凤檀似乎那一下还不够,飞快的抓起云卿的手,还想要再来一下,云卿被他气的,脸色如同被火焰照耀,恨恨的压低嗓音道:“御凤檀,你够了!”

    “不够!”御凤檀狭眸微眯,像是一个无赖一般荡漾着潋滟的笑意,坚定的否认。

    云卿简直是无语,两人之间的距离相当近,说话的气息都能在汗毛上感觉出温热的湿度,即便是咬牙切齿的一句话,此时说出来都带着三分调一情的意味,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经历过这一遭,脸上的火烧得她都疼了起来,干脆转头不和这无赖世子对上,咬牙道:“世子殿下,夜已经深了,我明天还有事务要处理,必须要休息了。”

    御凤檀自进来后,便看到云卿一副淡然处之,雷打不动的姿态,如今见她脸上漫布霞云,眸中带上了慌乱,心头莫名的开心了起来。之前那样子实在是太过疏离了,让他感觉离了她好远,如今这样,才是他想要看到的样子。

他暗地了弯了弯唇角,似乎自己是有点恶趣味,比较喜欢云卿脸色慌乱的模样,那样子要可爱的多了。

    他咧嘴一笑,往后退了一步,笑容带着慵懒,又邪魅,长密的睫毛眨了眨,“今天的利息就收到这里了,下面,该进入正题。”若不是实在怕将云卿惹的太怒,他还舍不得刚才那种亲密想用的感觉,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花香气息,别的女子都是靠着脂粉来散发体香,而云卿身上即便是刚刚沐浴完,在湿润的体温之中,散发着清雅的花香,仿若站在百花园中,雨后冲洗的花朵散发出来纯粹又干净的味道。这样的味道,对于他,简直该死的诱人。

    云卿忽然想给那张散发着魅惑的脸来上一下,敢情这位世子爷刚才所做的只是一道开胃菜,折腾了半个时辰,是在做铺垫的。不过好歹他终于可以退上一步了,刚才那样的姿势,呼吸似乎都有点阻滞,“什么正题?”

    “你准备招婿入赘?”御凤檀斜靠在黑色阳雕海棠花四角木柜上,眼底藏着的笑容,却带着微微的冷意。

    云卿低垂了眼眸,眼睫在灯光下练成了一道弧形的丝绸,扑闪了两下,然后轻轻的含笑道:“招婿,不招婿,没有什么不同,我未曾想过要嫁人。”

    这件事,不在她的计划之中,也许也算是在,等到家里安稳的那一日,她会找一个老实的男人,过着平常的小日子,也许添上一两个通房,然后她生上一个儿子,坐稳自己的位置,丈夫尊敬她,儿女孝敬她,妾室畏惧她……

    这是天下女子最好的活法,最好的归宿了。

    喟叹般的言语似一道迷香随着呼吸到了心肺里,御凤檀只感觉那里传来了一阵痛感,他望着她低垂了的头,白皙的颈拉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仿若压了山一般的重量,生生将这份美丽折出了一个弯,却丝毫也折损不了她的美丽。

    “你……”御凤檀静默了一会,狭眸里闪过血一般的光芒,如狼一般的势在必得,他如今十九岁,在京城里大家千金,名门闺女数不胜数,他未曾为谁动过心,却偏偏在扬州遭逢了这莫名的劫数,他在努力,努力到有一天,可以不用顾忌门第的区别,将她娶回来,可是她,似乎未曾将他放在心上。

    无论是行为,还是心底,都未曾有过一丁点的计划,甚至在她的未来里,连丈夫这个概念都几乎摒弃了存在的。

    他垂头一笑,笑意轻轻的而淡淡的,这一辈子自己想要的东西,她还是第一个,他不会任她就这样将他摈弃的,就算她的心是块刚石,他也在上面钻出一个洞来,把他放进去。

    御凤檀不再说,而是低低的笑出了声,“在家等着,我去找你父亲。”

    他的身份,实在是不能随便成为入赘的女婿,不单单是他个人,作为明帝的亲侄子,瑾王的世子,一旦他说要入赘,带起来的连锁反应,绝对不是沈家可以承受的,明帝是不会允许这种损害皇家威严的事情发生,到时候帝王的雷霆之怒,也许沈家就要从扬州府内一夜之间消声灭迹了。

    闻言,云卿抬起头来望着他,他随意束起的青丝垂下来了,落在白色的大袍上,将那份夺人的颜色在美艳中添加了一份温柔,不知是灯光太迷离,还是他的眼眸太动人,云卿只觉得心头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滋味在蔓延。

    站直了身子,御凤檀迈步走了过来,在云卿的鼻尖一捏,眼底闪过一抹狡诈,“你父亲必须活着,否则,哼!”

    云卿被他捏的鼻子有点怪怪的,用手摸了摸鼻尖,待那道身影如同一道清风消散了之后,才回过神来,又发了好一会的呆,眼底多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个‘哼’字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有了御凤檀的在其中插手,若是父亲还活着,能寻到的机率又大了几分。

    她站起来,推开窗子望着天空云层后透出半边脸的月儿,祈祷道:老天爷,既然你给了我这次重生的机会,那么也请你保佑父亲,让他安然无恙吧。

    白色的身影从高大的宅院里窜了出来,宽敞华丽的马车停在巷子口上,等候着主人的到来。

    “易劲苍,用你所有的能力,将沈茂的下落在三天之内给我找出来!”御凤檀一坐在马车之中,脸色换上了凛冽之意,身上的威严无形之中散发出来,让人无法抗拒。

    这个世子越来越有瑾王当年的风范了,甚至在用兵上,比起瑾王更狠,更毒,易劲苍低头道:“世子,此行陛下让你是来查看江南一带安全状况的,今日一来,便去查一届商人,恐怕不妥。”

    御凤檀斜靠在车厢内的枕靠上,饶有趣味的望着易劲苍刚毅的脸庞,轻笑了一声,狭眸中却没有一丝的笑意,“易劲苍,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回世子,加上今年,九年了。”易劲苍不知为何他会问这个问题,只低头认真的回答。

    “九年了,原来这么长时间了,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忠于我呢,还是忠于陛下呢?”御凤檀微微一笑,问的云淡风轻,眸中却掠过一道暗光。

    易劲苍顿时如同浑身长了刺一般,全身绷紧,对于这个问题,他要怎么回答,如果回答忠于陛下,那么他已经做了御凤檀九年的暗卫,这其实等于是在说,他在帮着陛下监视御凤檀。易劲苍不傻,他知道,既然明帝将他派到了御凤檀的身边,即便是以后发生了什么变故,这九年下来,按照明帝多疑的性子,他就算立功了,也不会再用他,而如果回答忠于御凤檀,那么他平日里所做的一切,又很大程度的是偏向了明帝。

    御凤檀不是傻子,这种谎话说出来,换来的可能是一声讥笑。

    望着低垂着头,一语不发的易劲苍,御凤檀缓缓的启唇,“这个问题,你可以慢慢的想,想到你觉得妥当了为止,可是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逐江他已经借这次西戎之战除掉了,因为像逐江那般的暗卫,实在是太普通了,他的人,要么就不要,要,就是是精英。

    缓缓的呼吸伴随着内心的纠结,易劲苍知道这是御凤檀在要一个答案,也是要一个态度,他一直在等这一天,却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

    恍如过了很久很久,其实也只是一炷香的时间。

    易劲苍跪下行礼道:“属下必当全力追踪沈茂的下落。”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御凤檀的狭眸里露出了一丝满意的色泽,轻巧的往垫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漫不经心的道:“三天,记住。”

    易劲苍抬起头来,似乎想了许久,才抬起头来,“世子,属下不明白,你如此帮助沈家,是为何?只是为了沈家的大小姐吗?”

    沈家大小姐,沈云卿。

    御凤檀浅浅一笑,垂下眼眸散发出一种愉悦的气息,想起方才她那慌乱的模样,更是觉得有趣。

    “你说的,也许是吧。”

    他本就生的极俊,此时在月色透入之时一笑,便更是让人移不开眼,易劲苍被晃得眼一花,低下了头,“若是六公主知道了沈家大小姐,势必不会罢休的。”

    “知道又如何,就算不是沈家大小姐,我也不会娶她。”御凤檀的脸色一沉,眸光有些阴沉,六公主对他简直是整天痴缠,弄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简直是烦透了。

    涉及皇家人,易劲苍也不再多说,随即道:“属下去查沈茂下落了。”

    “嗯。”御凤檀摆摆手,在易劲苍身影消失在夜空中的时候,他也闭上了眼,坐在外头的马夫,开始扬鞭赶马,往外头走去了。

    云卿啊,云卿,你软也不吃,硬也不吃,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一夜过去,大早云卿坐在梳妆台上,她还有些迷迷糊糊,都怪昨天御凤檀来闹了那么久,害她昨晚睡的太晚。

    采青拿起梳子要梳头,却咦了一声,“小姐,你昨晚怎么戴着钗子睡觉的啊?”

    她伸手将簪子取下来,放在梳妆台上,流翠拿起来看了看,奇怪道:“这簪子好似从没见过啊。”

    云卿这才望向她手中拿着的钗子,不正是昨晚御凤檀拿来的那只海蓝色刚玉钗子,她当时只急的他将镯子扣在她手腕上了,什么时候钗子也戴在了她的头上,她都没有发现。

    想起昨晚那人的行为,云卿心头涌上一股恼怒,手腕上还沉甸甸的戴了个东西,以后也不能取下来的,这不是存心让人看到她突然多了一样东西出来的?这个人……

    她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说他坏,他做的也没有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说他好,半夜闯入女子闺房,还应将东西戴在她手上,这样的行为也谈不上什么好的。

    还好采青梳头发现了,若是给谢氏看到这簪子,肯定心中要生疑虑的,不过好在御凤檀给的这一套东西,价值昂贵,云卿倒是有借口来盖过。

    她若无其事的将钗子拿了过来,又拉起袖子,笑道:“这是爹上次出海回来,送给我的。”她说完,半垂了眼帘,看起来有几分淡淡的忧思。

    流翠一见她如此神色,纵使脑中记得这镯子和钗子,她没有见过,可是小姐她是深信不疑,再听到云卿说的话,想起老爷这段时间生死未明,昨晚小姐指不定在等下思念父亲,将这钗子戴上去的,是对老爷的一种思念,她在说下去,岂不是让小姐徒增悲伤?

    想到这里,流翠立即就转移了话题,“这钗子的确好看呢,不如今日小姐就穿和这钗子配套的衣裳吧,一定熠熠生辉,衬得人更加鲜亮的。”

    听流翠将话题转开了,云卿自然是愿意的,她想了想,还是将钗子交给采青道:“你把这个收起来吧,头上还是莫要太艳的好,换那只犀角簪子吧。”

    这只犀角簪子,也是云卿特意做的,简单又大方,而且很好配衣裳,最重要的是,它两头尖尖的,是一个最好的自卫武器。

    采青知道这个原因,点头给她挽了一个随云髻,点了几朵浅蓝色的绢花,再斜插了犀角簪子在上头,见云卿满意的点头后,再小心翼翼的将那只海水蓝刚玉的簪子收在了匣子的最底层,这一层装的都是云卿最贵的首饰,平日里不会随便戴出来招摇的。

    在一旁叠被子的雪兰,却将余光几次扫向云卿手腕上的镯子,眉头里微微存了疑虑,上回老爷送给小姐的匣子,她因为好奇那个白色的音乐盒,也在一旁看了的,明明没有这只镯子的……

    流翠一转头,就看到她贼眉贼眼的瞄来瞄去,斥道:“你看你,让你叠被子,眼睛扫来扫去的做什么……”

    云卿转头看着雪兰,雪兰立即缩回目光,勤恳的做着手中的事儿,云卿嘴角淡淡的一勾,换上了薄轻软的长裙,往外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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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5:58:47
046 沈茂下落


    云卿走在路上,忽而不放心的扶了扶发髻,问道:“流翠,我今儿个的样子,瞧着可还精神?”

    流翠仔细的看了看,“若是细看,还是有点憔悴,不过一般是看不出来的,小姐无需要担心。”

    云卿笑了笑,她昨晚睡得不大好,等会见了谢氏,只怕她看到了又凭白的担心,倒是采青看着云卿,好似有话要说,又嗫嚅了半天,到底没开口。

    “有什么话就说,要么就别说。”云卿睨了她一眼,淡淡的开口道。

    采青顿时有些尴尬,低着头道:“奴婢是想说,小姐还是莫要每天出去抛头露面的好。”

    “噢?怎么了?”云卿这时才侧过头来,语调轻缓,不动声色却带着威严。

    既然已经开了个头,采青也大了胆子,咬了咬嘴唇里边的皮,垂头道:“小姐是大家千金,每日里抛头露面的,如今外头对小姐的议论颇多,奴婢觉得外头的事小姐还是莫要插手的好,李管事他自然会处理好的。”

    云卿没有说她说的是对还是错,反问道:“她们说我什么?”

    采青壮起胆子,“说,说小姐贪恋沈家富贵,又不守妇道,出去招蜂引蝶,还要招婿入赘,不肯给老爷办丧事,是大逆女,不知……”

    流翠听的脸都气红了,对着采青背就是一下子,“你胡乱嚼些什么,那些人说的,你也信吗?”

    采青被她捶了一下,不服道:“我哪里胡乱说了什么,本来外头人就这么传的,我是为了小姐好,这整日里出去抛头露面的,给人说闲话,女子整日里出去本来就是不对的。”

    云卿看着采青满脸的郁色,淡淡的蹙起了眉头,这些日子她忙于外头,显然没有分太多精力在身边人身上,而采青大概在这个变故里,生出了其他的心思了。

    她也没有将话点破,缓缓的说道:“如今府中出现变故,我是沈府的长女,不撑起这一片天来,是不可能的,若是只要名声,不要管其他,这一点,我做不到,这些时日,你们陪着我在外头东走西荡的,整日里抛头露面也的确不太好,若是不愿意的,可以留在府中,我绝对不会见怪。”

    采青闻言,脸红了起来,却没有吭声,而流翠狠狠的瞪了采青一眼,咬牙道:“小姐在哪,我就在哪。”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是一时半会就出来的,流翠之所以和云卿有如此深厚的情分,也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这种主仆感情中夹杂了类似少女之间的友情,所以流翠可以毫不犹豫的跟着云卿在外面跑。

    但是采青不同,她虽然对云卿忠心,但是这种忠心,是建立是一切都平和的时候,像如今府中发生了变故,云卿在外面处理事务,作为贴身丫鬟的她们,肯定要随身跟随,那么她们的名声也会和云卿一起被损坏。

    采青不愿意,云卿也不勉强,人心这个东西,本来就最是善变,也是最不能强求的。

    “刚好这些时日我不在院子里,院子也显得有些乱,采青就留下来管理吧。”云卿淡淡的一笑,转身便往外头走去。

    这个时候,也是最好见证人心的时刻,患难和富贵,不是人人都能同享的。

    采青望着前面那个窈窕的背影,咬着下唇不说话,她知道,今日这一番话说出来,以后小姐对她也只是一般的情分了,可是她虽然是个奴婢,也同样是个女子,每日里在市井,染坊这些男人堆穿来穿去的,底下的人说的难听的要命,小姐当然好,她在怎么也有钱在后头撑着,没了名声也会有好男人来娶的,可是她呢,本来就卑贱了,要是再被传的稀烂,只怕嫁个小管事都不行了。

    流翠愤愤道:“小姐,采青她太过分了,就为了几句话就大着胆子跟你说这个,她也不想想,她进府这一年里,你对她如何!”在她心里,采青在这个时候说出刚才那样的话,岂不是火上浇油,连小姐身边的人都被那些个流言吓退了,那其他人不是更加来劲的诋毁小姐。

    云卿一脸不认同的望着她,望着流翠那气的圆鼓鼓的脸又有着三分感动,上一世流翠便是这么不离不弃的守在她身边,如今这一世,云卿对她并没有太特殊,流翠却还是如此,“不要用自己的要求,去要求别人,她有她的追求,到时候我给她安排个人嫁了便是。”

    流翠一听便明白了,大雍朝的女子十五岁及笄,十六岁出嫁是正常的,像采青流翠这种一等丫鬟,一般主子都要多留几年,十八九岁的时候才会配出去,主子喜欢的就会配个得力的管事,留在身边再做管事媳妇,采青今年才十五,云卿说要嫁出去,采青在云卿心底的地位可见一斑,嫁了人的丫鬟是不可以再伺候小姐的,待遇肯定不同如今。

    这也是她该,流翠心道,若是这个时候能顶住压力陪着小姐撑过去,到时候小姐肯定是在心中给记上一功的,只怪采青太急躁了。

    转眼又过了两天。

    “小姐,李管事说,薛大户今天又出来了。”流翠将外头小厮的话传来,云卿淡淡的一笑,鱼儿总算是要上钩了。

    阳光灼热的洒在地上,在等待了两天之后,薛有财换好了衣裳,准备出门之时,被一个严厉的声音唤住:“你个杀千刀的,又要死去哪风流啊?”

    薛有财顿时脚下一顿,转头看到一个满脸杀气,长得非常福气的妇人正叉腰站在那里,怒目望着他。

    他心内一惊,转过来却是满脸巴巴的笑容,狗腿道:“夫人,你今儿个怎么没睡午觉就起来了,不睡午觉可对皮肤不好的。”

    “我不起来,你就要偷偷溜出去是吧!”薛夫人凶狠的问道。

    对于薛有财,她是一百个不放心,总觉得他每天出去都不是做什么坏事,可是派人跟着,又没看出来他有什么不同。

    “没,没,我这不是和裘掌柜约好了的去谈生意吗?哪里是偷偷的,昨天都和你说过了,你不是都知道的吗?”薛有财义正言辞的说道,那一番样子正儿八百的,做不得半点假。

    薛夫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几遍,看他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哼了声,“去吧。”想要找女人,也得有银子才成,薛家铺子的掌柜,可是一分银钱都要经过薛夫人才会给薛有财的。

    终于得了这放行令,薛有财擦了擦脑门的汗,暗骂死胖子,每次出门都要问三问四的,真烦死人了!他走出了薛家的大院,往着东边走去,待行了一刻钟的样子,便让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到珠宝店溜达了一圈,从后门出去,拐进了一条窄巷胡同里。

    在门上有节奏的敲了五下后,里面便有人过来开门,只见一个穿着桂花花纹水红抹胸的女子,露出大半个白腻的胸脯,外头罩着一件松散的半透明纱衣,头上梳着桃花髻,插着一直碧绿色松珠流苏的钗子,长长的流苏落在侧边,将她的颜色带出一股妖媚来,只这股妖媚里,却带着一股浓浓的风尘味。

    她一瞧见薛有财,斜睨的眼便媚态横生,一手执着扇子,拉着薛有财的腰带就往里拖,口中嗔道:“死鬼,你还舍得来了,这都快五天了,你没死在那胖婆娘的身上吗!”

    “心肝啊,你这话可冤枉我了,在那个婆娘身上,我怎么也不会死的啊!”薛有财十几天月前在路上遇见这美貌的小妇人,一下就被迷得五六不分的,一把拖了那女子在怀中,淫邪的笑道,“要死,也得死在你这朵石榴花下,我才会甘心啊!”

    “你真讨厌……”女子在他胸口画着圈圈,口中道:“你什么时候才把我娶回家啊,你不是说,这次赖了沈家的银子,够你另外起家了吗!”

    薛有财一听另外起家,暗道,这怎么可能,他本是一个小农民,靠着娶了薛夫人这个财主的女儿,才有了今日的家底,若是自己另外再开店,先不说薛夫人会不会直接打死他,就是那种从头开始的滋味,他也不想再来一次。

    人,从穷变富适应的非常容易,可是要倒回去,那就难罗。

    可是眼前这朵娇嫩的花儿,他也舍不得放弃,在她身上,他才体会了做男人的滋味,享受到那种被人娇嗔崇拜的感受,这是在他家那个胖婆娘身上绝对感受不到的东西,所以他才豁出来了,在薛夫人严密的监视下,也要和这朵新得手的花儿翻云覆雨。

    他哄道:“沈家那的银子虽然我是弄了一部分,可是那胖婆娘心底还是有数的,如今就拿着这一两千两银子,能做什么,还不够给你买两套头面呢,等弄多点再说吧。”他一面说着,一面从衣兜里掏出一只赤金的宝石簪子,“心肝,来,你看,我给你带了支簪子,花了一百两呢,掌柜的说是如今京城最流行的款式,来,心肝,我给你戴上,看看美不美啊……”

    见有了首饰,女子咯咯的笑了起来,娇笑道:“你真是讨厌……就取笑人家……”

    “哪里,在我心中你就是最美的……来给我亲下……”

    给了银子就好办事,干柴烈火一点就燃,里面传出了木床嘎吱嘎吱的响声。

    只听那女子大声喊道:“哎哟,死鬼…轻点……要死……了……”

    就在他们两人酣战最盛,投入的最忘情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撞开了,三个人影从外面走了进来,望着床上的两个连体人嘴角阴笑。

    女子吓得一把扯过被子盖在胸上,薛有财也忙扯了一个角挡出自己的下半身,目光流连在三个进来的男人脸上,却发现一个都不认识。

    “你们……你们干什么?”薛有财这个时候还不忘把女人挡在自己的身后,虽然害怕,仍然壮着胆子问道。

    “不干什么!刚才路过这里,听到院子里有莫名欢快的声音,我们兄弟就进来看看。”为首的一个男人邪邪的一笑,眼底满是不怀好意的光芒。

    “这青天白日的,你们擅闯民宅,算什么!”听到是不小心进来的,薛有财略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那胖婆娘派来的人就好。

    谁知那三个男子听到这话,却是哈哈大笑,道:“这里好像不是你家吧,我记得原来住这里的可是我兄弟啊,怎么今儿个进来是你睡在床上啊,难道我兄弟变了样子了?!嫂子,你说是不是啊?”

    后一句话明显是问那女人的。

    薛有财转头往那女人看了一眼,眼底都是诧异。他倒是知道这女人是个妇人,可他被迷得颠三倒四的,又看这么久屋中都没男人,以为是个寡妇,看眼下这情形,这妇人还是有男人的。

    女子扯着被子,满脸通红的解释道:“我男人长期在外做生意,我……他们是他兄弟……”

    薛有财听了这么一番话,本来刚才松了的一口气,又全部吸了上来,这……寡妇和有夫之妇之间的区别太大了,若是给人看到了,那就是通奸啊。

    他那善于做生意的口才,立即变得有些结巴,“那……那你们想怎样?”

    “嘿嘿,我认得你,你就是薛大户吧,我可记得,你老婆是个母老虎的吧,若是今日这事给她知道了,你说会怎样?”一个人笑得十分奸诈的问道。

    会怎样?会被打死的!

    薛有财想到薛夫人手持菜刀,追到他面前,将他剁成十块八块的模样,就浑身发颤,他平日里在府中多看美貌丫鬟两眼,就会被擀面杖伺候,如今都养成了目不斜视的习惯了,不管是美人,丑人,在薛夫人面前,他是绝对不会看的。若不是一直荒了这么久,他也不会一下被后面裹着被子的女人迷住。

    能将生意做大的人,都不是蠢人,薛有财明白这三人今日肯定不会是要来观摩实战的,便忍着肉痛道:“你们要多少银子?”

    “哟,不愧是薛大户,生意大口气就是大,你给的了多少啊?”为首的男人笑着问道。

“一百两!怎样,够了吧,可以够你们花天酒地一个月了!”薛大户其实还是很肉痛,他好不容易在沈家的账目上抠出了一千多两私房钱,今日给这女人买个钗子就花了一百两,再这么下去,他哪里还有私房钱啊。

    “一百两?你当打发我们吗?哼!”男人狠狠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摆在薛大户的面前,薛大户伸长了脖子一看,汗水哗啦啦的往下掉,忍不住用手抹了下额头,七月的天气实在是太热了,这薄薄的被子简直要捂出他一身痱子来,“这,这个不可以啊!”

    “不可以是吧?行,兄弟,将这两个奸夫淫妇绑了,送官府……不,还是直接送到薛夫人那去吧……”男人立即挥手,后面的两个男人就要冲上来绑薛有财。

    “别,别,别……我签,我签……”薛大户抹了抹汗,后面的男人早就拿了一支笔和印章过来给他,站在一旁瞪着他,虎着脸道:“你快点!我可没那时间跟你耗!”

    薛有财脸如死灰,颤颤抖抖的将自己的名字签了上去,又按了手印,目光如同看着自己的命一般看着纸张被男子吹干后,折好放在衣襟里。

    “好了,你们两个把衣服穿好了,我主子等会进来要有话跟你说。”男子笑了一下,带着另外两个男子走了出去。

    薛有财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后面的女子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你还不去吗?等会他们又要来催了!”

    薛有财转头望着女子妖媚的容颜,心头顿时涌上了一股不好的感觉,“刚才那纸上所写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又不认识字,怎么知道,难道他们打算长期敲诈你吗?那可就不好了,老爷,你赶紧起来,换上衣服去,别被薛夫人知道了,那可就麻烦了。”女子一脸体贴的翻出凌乱散在地上和床上的衣裳,给薛有财穿上。

    薛有财一边享受着女子的体贴温柔,想到薛夫人的暴力和凶猛,心里打了个颤,干脆自己将衣服胡乱的系好,就匆匆的走了出来。

    外面一辆青色的马车正在候着,三个男子站在院子门前,正等着薛有财。

    这条巷子住的人很少,静悄悄的好似无人所在,这也是薛有财敢来这里私会情人得原因,他不害怕人看见。

    可是如今……

    马车里一只纤纤素手掀开了厚重的帘子,露出了端坐在里面女子白玉似的面容,嘴角展开一朵笑容,温柔的开口道:“薛大户,好久不见。”

    薛有财看到里面那个凤眸含笑,生如牡丹的女子,顿时明白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他和那里面女子的‘偶然’相遇,今日时间刚刚好的‘抓奸’,这一切,都只是里面这个不足十五少女的安排,他抖着唇道:“你……你竟然用这样下三流的手段!”

    “你说什么呢!”刚才负责抓奸的为首男子,正是流翠的表哥六子,他如今已经提升成了府中的小管事,气势十足的训斥薛有财。

    薛有财一看到他,就想起刚才所签下的那张纸,顿时焉了般的搭下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对于下三流这句话,云卿不置可否的笑笑,手段这东西,对于先犯恶的人来说,只要有效,她都不会避讳的使用。

    “薛大户不要气愤,云卿不过是想和你聊聊关于上个季度欠款的事情,毕竟这事都过去了一个月了,我想,你周转,也该周转过来了吧。”

    薛有财自看到云卿起,就知道大概是为了这事而来,这一个月来,整个扬州城最火的人物就是沈家的这个大小姐,在沈茂出事之后,将沈家的生意接了过来,漂亮的将接二连三挑事的人打下去,又杀鸡儆猴的让沈家的工人对她存了畏惧,沈家的生意在这样的变故之中,也只比平时掉了两层不到,如此成绩,实在出色之极。

    这一个月,关于账务的事情,她好像没有正面与商户冲突过,他以为沈家小姐是准备将这笔损失默默的吞下,谁知道,她的后手在这里。

    如今自己有把柄在人家的手里,他就算不甘心,那肥肉也得吐出来,态度便变得油滑了起来,“是的,是的,前段时间是销路不好,所以压了钱,等会我回去,就让帐房将钱给准备好,明日你就派人来拿吧,我们两家合作了这么久,当然是不会少了银子的。”

    睁眼说瞎话,当人是聋子呢。

    云卿也不揭穿,点点头道:“薛大户在扬州也是有名望的人了,自然是不会如此,可是眼下,你的账目清了,可还有一些人周转的也不太好,薛大户认为,有没有办法可以解决这些事情呢?”

    “这,这他们各家有各家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嘛。”薛有财开始打起了太极,当初是他首先开了头不给账的,那些人才跟在他后头学样,也有不少是他在后面说了话,之前他打的打算就是法不及众,大家都不给,沈家就难办了。

    “哦,这样啊,素闻薛夫人对你感情颇深,全城皆知,这样的女子,云卿也想要结识一番,不如我哪天登门去拜访,不知可好呢?”云卿轻轻柔柔的一笑,宛若一支栀子花般的美好单纯,眼底透出的光一点点的似钻石闪烁。

    她坐在车厢中,光线从窗户的棉白纱透进来,过滤得相当纯净,好似一片明亮的月光落在白皙的脸颊,整个人仿若玉雕的一般,美,也冷。

    薛大户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到马车垂下来的穗子上,他觉得那样的美人,似乎雍容到他不敢再看的地步。

    他知道云卿这话意味着什么,目光不由的透出几分阴狠,“你这是威胁我?”

    仿若没有看到他的眼神,云卿依旧笑的端庄典雅,软糯的嗓音凉薄的吐出几个字。

    “很明显,就是。”

    美人如罂粟,毒而不自知。

    薛大户头上忽然就冒了冷汗,他觉得那凤眸里噙着的光亮再不是钻石的光亮,而是刀锋的折射,一下将他方才集起的狠意就这么砍掉。

    “要说服他们,没那么容易……总要点时间的。”

    “无妨,我给你七天,相信以薛大户商行副会长的能力,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云卿非常体贴的一笑,视线落到薛大户合了又松,松了又紧的胖手上,垂眸一笑,“我们沈家的钱到了,这张纸我自然也会还给你。”

    “你不准去找我夫人!”薛大户立即道,他还记得之前云卿说要去和薛夫人聊一聊,喝喝茶的话。

    “这七天,我当然不会去的,七天后,就由你决定了!”云卿弯了唇角,清雅的笑容里藏着的阴冷深部可见,丝毫看不出她是在威胁人。

    薛有财满肚子的腹诽,这下可好了,他都已经私下挪动了沈家账务里的几百两银子了,还要想办法用自己的私房钱填进去,这七天还得为了沈家的账目跑断了腿,真是吃力不讨好,一分银子的好处都没赚到,赔得更狠了!

    为了七天这个时间,薛有财是不再多留,赶紧转出了巷子,去为账目而忙活了。

    过了一会,院子里的女子走了出来,朝着巷子口讽刺的勾起残留朱红口脂的红唇,斜挑了眼角道:“戏还要演下去吗?”

    云卿坐在马车里,没有开口,流翠道:“七天后,他给账目,你走人,五百两银子和你的卖身契,自会有人来交给你的。”

    “那就好。”女子没有丝毫礼仪的打了个哈欠,撩了一下长发,带着情事刚完的倦意,“好困,我去睡觉了。”

    半个月前,有人来青楼找了她,让她去勾引一个人,配合着出演一副“仙人跳”,代价是替她赎身和五百两银子,她能有什么不肯的,五百两银子,足够她到镇里买个小院子,开家小店衣食无忧的渡过下半生了。

    七天内,不断的有商户主动过来跟沈家结了上半年的账目,而这些商户,云卿都一一记下了,以后和他们的账,都改为半月一结。

    她不是圣人,既然这些人会为了贪小便宜而抛弃了商人诚信的原则,她也不必要太顾情面,当然,也不能全然不顾,生意总还是做的,不能将他们全部赶走。

    七天后,云卿如约到了相约的茶楼里,她早就定下了一间环境优雅的包间,坐在里头等待着人的到来。

    “薛大户果然守信用,这东西,我也不会再保存了。”当着薛大户的面,云卿将纸一点点的撕碎,然后站起来,将手放在窗上,任风将碎纸吹走,茶楼的后面是一个人工湖,纸屑落下去,绝不可能还存了字迹。

    薛大户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点头道:“沈小姐果然是好手段,在下佩服。”

    两人相谈甚欢,简直是看不出之前云卿有设计过他的痕迹,“只要薛大户你诚心合作,以后一切好说。”

    “当然,当然……”薛大户莫名的觉得这话中有话,表面上依旧客气的说道。

    待出了茶楼,流翠不放心的问道:“小姐,这薛大户不像个好人,他要是将那日的事说出来,可怎么办?”

    “他也得有那个胆子,说出去了,薛夫人也会知道的,他只会瞒着藏着,一丁点儿都不透露。”云卿自信的笑了笑,丝毫都不在意。

    要回了这些账目,又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她觉得浑身都透着一种轻松的感觉。

    “那他要是背地里又故意造谣呢?”流翠打开马车内的储物盒,拿出水和点心来摆在几上。

    “那他就是不想活了。”云卿奸诈的一笑,从腰间抽出一张纸放在几上。

    “这,刚才小姐你不是撕了吗?”流翠惊讶的望着面前的纸,这就是那天让薛有财签下的纸啊,怎么又有。

    “你如果要,小姐我可以拿出十张八张的给你撕!”她早就说过了,手段和方法不是她在乎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她也不会任意有。

    薛有财那日露出的阴冷眼神让她在事后留了这么一手,她模仿了数张一样的纸,刚才当面薛有财面撕掉的不过是张废的。

    “那就好,就凭着这个,那个薛大户以后也得老老实实的,再不敢兴风作浪了。”流翠高兴的将纸折好,收在了随身的荷包里。

    这边云卿在支撑沈府,而御凤檀寻找沈茂的事,也没有耽误下来,除了官府还在出微量的力寻找外,沈家也一直派人在打捞,就算找个残肢断臂的,也要找出来。

    一个月过去了,残肢断臂没有打捞到,尸体也没有到。

    这对于谢氏和云卿来说,是个坏消息,也是个好消息,一旦打捞到了尸体,那就等于没了希望,现在这种情况,好歹也有个盼头。

    易劲苍的能力也展现了出来,经过他严密的分析和判断,他认为当初泥石流将人往山下冲,可能会被冲入了下游的浅滩上,也有可能被两岸的渔民救了下来。

    这个判断,御凤檀也赞成,便将主要的力量调集在周边的大小村落里寻找,终于在一天,获得了消息,下游的一户渔民家,在二十多天前,的确救上了一名男子。

    得到这个消息的御凤檀都狭眸一亮,问道:“那人你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易劲苍面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但是……”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5:59:11
047 逼上门来



    “带回来了。”易劲苍面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但是……”

    “但是什么?”御凤檀非常不喜欢在好消息后面加上一个转折,脸色颇冷的问道。

    “这人却不是沈茂,而是同一天与他一起掉落下去的那个商户。”易劲苍在打听到那人的下落后,就赶紧的派人去接,结果传来的消息那人不是沈茂。

    “这就是你给我带回来的消息?”

    易劲苍见御凤檀狭眸微微眯起,全身的气息陡然变冷,浑身一紧,接着道:“他们是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掉落的,所以属下推断沈茂十有八九也会在附近。”不知怎地,他觉得自瑾王世子退西戎大军后,浑身的气势越来越强,偶尔散发的那一种威严,不比宫中皇子差上半点。

    听到这个消息,御凤檀脸色才稍缓,磁性微凉的嗓音慢悠悠道:“其他人的消息我不需要。”

    “是。”随着一阵微风,易劲苍的身影消失在了屋内。

    过了一会,外面又吹进了一阵风,另外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了屋中,“主子。”

    御凤檀冷眸一扫,朱唇勾起薄凉的笑,“查到了吗?”

    “查到了,明帝除了让世子您南行外,私底下还另外派了一人,也先行一步了。”跪下的黑色人影身形笔直,即便是跪着,也看的出受过良好的训练。

    “谁?”

    “四皇子。”

    “他果然也来了。”御凤檀站起来,从卧榻上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望着窗外残阳如血,将半边天染成了万丈红绸,嘴角的笑容也染上了几分嗜血。

    明帝表面上虽然封他做了“镇西大将军”,看起来帝恩正盛,却不知道,其实西戎的战事才刚刚结束,还未稳定之时,明帝就下诏要他回京,暗地派了边境指挥使相送,实则害怕他在军中建立威信,成为了瑾王之后,又一个当世大将。

    此行来扬州也是如此,表面上是他来负责御驾南行前的安保工作,实则暗地里将四皇子派来监视,生怕他有何不诡的行为。

    该做的他都会做,不该做的,看他心情,才该做不该做。

    御凤檀如是想,而在扬州的另外一个角落,也有一群人在动着不同的心思。

    “你看看,如今沈家的生意没有半点衰落的迹象,反而让那丫头在赢得了时间,如今薛有财他们的账目都已经结了,闹事的商家也渐渐没了,我们难道就看到沈家的一切都被那丫头得了去,你甘心吗?”莫氏满脸气结,眼里又是心痛,又是纠结。

    自上次被云卿拔剑驱逐他们之后,他们就一直等着云卿被生意上的事情忙的手忙脚乱之后,再趁机上门要求帮忙,可是云卿不但没有手忙脚乱,渐渐的扬州的生意还逐渐的走上了原来的轨道,按照如今的形势来看,半年的样子,云卿就可以将沈家扶回以前沈茂在时的模样,到那时,就完全没有他们的事了。

    沈平坐在一旁,眼底的光芒阴冷不定,他自懂事后,就对沈茂颇为不服,沈茂虽然比他辈分小,可是两人年龄却相差不多,自幼经常被拿来做比较。

    他自问聪明不下于沈茂,只是没有投到了沈家那样富裕的家中,所以其他人对沈茂都是巴结相迎,若是他能有沈茂那样的好家底,成为扬州首富肯定是随便能成的。

    日积月累的,他便起了阴毒的心思,恰好遇见了虽然考中了举人,却无法谋得官位,在青楼买醉的唐生,两人一样愤愤世上的不平,一来二往的就成为了好友,意外得知沈茂身边的白姨娘是唐生的青梅竹马,他便试探的出了个主意,让沈茂从此以后无子,这样一来,只要沈茂出了点事故,那么沈家的一切都能由族中接手了。

    而他答应将沈家一成的财产分给唐生,沈家的一成财产已经足够唐生用钱打通关节,走上官途,即便是不做官,也能舒舒服服的过完几辈子了,所以当他说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唐生马上就答应了,并且找了机会‘巧遇’了白姨娘。

    做姨娘的日子并不好过,即便是在宽厚的谢氏手下,当白姨娘遇见以前的青梅竹马,得知他如今是举人老爷的时候,就开始后悔,后悔当初没经得起金钱的诱惑,嫁给了商户做妾,如果她坚持两年的话,如今就是举人夫人了。

    后悔一旦开始,贪欲就接踵而来,在唐生不断的撺掇之下,白姨娘认为一切都是谢氏的错,是谢氏阻止了她的大好前程,做了人的妾室,带着这种不正常的报复心里,白姨娘心安理得的开始在沈家下药。

    之后的事情发展的很顺利,沈茂一直没有子嗣,他在等一个恰当的时间和机会,让沈茂‘意外而亡’便可以夺了沈家的财产,可惜事情就在去年发生了变化……

    直到现在,最终还是走回了他所希望的道路,沈茂出了事,而那两个男孩根本就不成气候,只是没有想到,沈云卿竟然有如此手段,这大大超出了他所计划的范围。

    “哼,就凭那丫头,她吞的下那么多东西吗!”族长冷哼了一声,十分的不屑,想起那日沈云卿拿起剑指着他的样子,他如今还有点胆颤,一个屁大的丫头,怎么就有那样的胆子!

    “老大,你有什么好的法子?”族长转头问向沈平。

    “你们看,如今的沈家,也只有沈云卿在支撑着了,若是她发生了什么事,不能支撑了,那么沈家会怎样?”沈平脸色平缓,只有眼底的光芒带着深深的恶毒。

    莫氏不屑的嗤笑,“没了那个丫头,余氏那个老东西在床上如今都爬不起来,谢氏虽然没倒下,但是管理内宅她是不错,外头的产业,她可就不行了,至于那两小的,不提也罢!”她说完,族长忽然灵光一现,转头道:“老大,你的意思是……?”

    沈平重重的点头道:“就是爹所想的,没有了沈云卿,我看沈家还怎么支撑的下去!”

    “你有什么好的法子?”族长老眼里冒出了贪婪的光芒,连忙问道。

    沈平阴阴的一笑,“儿子早有准备,爹明日就看着吧!”他就要看看,沈云卿能不能过了他这一关,若是过不起,那就不怪他了。

    云卿处理了手中的事情,正准备再去商行里走上一圈,刚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就听到问儿来报:“小姐,族长带着人又来了。”

    云卿微微蹙了眉,这些人怎么又来了,离上次拔剑事件才半个多月,他们又耐不住寂寞的跑来了,看来沈家这肥肉当真是太诱人了,让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气馁。

    她拉了拉衣襟,刚好换上了衣服,就去会一会他们,看看如今他们还有何事要闹。

    到了前厅的时候,云卿发现,今日来的人非常多,不仅族长,长老来了,还有沈平,莫氏,他们的儿子,以及族中的年轻人到场的都不少。

    她走了进来,首先朝着所有人扫视了一圈,才轻巧的一笑,“不知今日刮的什么风,族长和长老又来沈家了。”

    族长和长老看到她,还是有些忐忑,毕竟那日她手持利剑,全身溢满杀气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忘怀,不由的笑得便有些不太自在,再看她今日又是笑语盈盈,族长便定了定心神,口气和缓的开口道:“我们今日来,自然是有要事要商量,你爹如今有了消息吗?”

    “暂时没有,怎么,族长有我爹的消息了吗?”云卿脸色淡淡的,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悲伤和喜悦都不会在上面浮现,让人猜不出她心底的真实想法。

    “我们要是有,早就告诉你了,何必问你呢!”族长不满意她的态度,哼了一声,知道云卿自上次之后,多半是不买他们的账了,便单刀直入道:“你上次不是说若你父亲不在,你便要招婿入赘,如今你爹一个月都没有音讯了,你也该准备了!”

    “准备什么?”云卿抬眸看了一眼族长,好似什么都不知道的问了一声。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天天在外头抛头露面,在染坊,桑园这些男人成堆的地方走来走去,像个什么样子!”族长喝斥道。

    “族长这话我就不懂了,这些天我在外头,每日里都是带着面纱,并没有抛头露面,而且如今沈家的生意没有人管理,我作为家主的,难道就整日里袖手旁观,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得坐在后宅!若这是你们的想法,那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我,绝对不会这样做!”云卿不以为然的反驳道,她也不想太费力的去说什么,这些人既然是抱着贪婪的心态而来,那么她说的再多,他们也不会停止那种心态。

    族长就如同云卿所想,他根本就不耐烦听云卿说话,待她话音一落,手臂便在半空中一挥,非常果断道:“你既然是要招婿入赘,就早早的找上一个人入赘沈家,让他在外头替你打点一切,这样就能两全了!”

    “就是啊,女子在外面行走的,总是不太好,又不安全,指不定就出了什么事呢!”莫氏笑着插上了一句,话语里貌似都是满满的关心。

    “噢,是吗?那你们可记得当初我是怎么说的吗?若是父亲出了事,我才招婿入赘,但父亲至今仍然下落不明,我怎可自作主张呢!”云卿不会被这些虚假的语言所欺骗,浅浅的笑道,那笑容里说不出究竟是讽刺,还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

    沈平望着她,手指在座位上摩挲着,这个沈云卿轻易不动怒,不是个好对付的人,难怪可以在一个月内让扬州这边的生意稳定下来。

    他站起来,走到厅中,“沈云卿,你父亲出事一个多月,你不给他办丧礼也就罢了,如今你一个女子,霸占着沈家的财产,不肯松手,又不肯招婿入赘,这让我很怀疑你的用心,你是不是想要一个人将整个沈家吞了下去,将沈家变成你自己的东西!”

    他的声调越来越高,到最后有一种指责的意味,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云卿。

    云卿从座位上也站了起来,微笑的对着众人一看,突然轻笑了几声,再开口道:“什么叫做将沈家变成我自己的东西!敢问在座的,你们可知我父亲是谁,又知我母亲是谁,又知道我是谁!我爹叫沈茂,是沈家的独子,我娘是谢文鸳,是沈茂明媒正娶的正妻,而我,沈云卿,是沈家嫡出的,长女!户部名册上我是沈家的人,血液里流着的是沈家的血,你凭什么说我要将沈家变成我自己的东西!我不需要将一切变成我的东西!因为沈家就是我的家!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尊称我一句‘大小姐!”

    “混账!你一个女子,纵使要嫁出去的!”族长气得暴跳了起来!

    “我说过,招婿入赘!难道族长真的是年纪大了,听不懂人话了吗?!”云卿冷冷的朝着族长一笑,脸上都是轻蔑。

    沈平立即接着道:“既然你如此说,那么就招婿入赘!否则的话,我们很怀疑你的用心!到时候你将沈家全部掌控了之后,再带着沈家的产业嫁人,谁还管得了你!”

    好!

    云卿终于知道了他们今日来的目的了,他们是要逼着她赶紧招婿入赘,而这婿,不用说!这旁边的一圈人,就是他们给她预定的对象了!

    “那你们想怎样!”

    话题终于转到了这上面,族长眼中一喜,目光停留在站在椅后的年轻人上,笑道:“今日来的,都是族中品行高端,尚未婚配的男子,他们本就是沈氏的族人,就算入赘了以后,你也不必担心他们有何坏心,必定是能帮上你忙的!”

    云卿目光望着那一圈族长特意给她选好的品行高端,尚未婚配的男子,淡淡的一笑,素手一抬,指着其中一个看起来斯文端庄的男子道:“这个……”

    “这个吗?好好……”族长没想到云卿这么快就选定了,眉头都喜得飞了起来。

    岂料,云卿压根不理会他,自顾自的说下去,“这个,沈尔,从小患小儿麻痹症,左脚歪瘸……”

    “这个……天性好赌,将家中钱财全部输光了之后,如今天天借住在城隍庙中,偷蒙拐骗,无所不为……”

    她说完,手指又指向另外一个矮胖的男子,“沈又沙,喜好喝酒,醉酒之后最爱打老婆,原配便是酒后被活活打死……”

    她一个个的说下去,将每个人的底细都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最后指到站在莫氏身旁一个男子身上,“族长的幼孙,十二岁开始屋中丫鬟全部开脸,院中所有的丫鬟媳妇,只要能碰的全部碰过,但凡他看上的,一旦不丛,便将人强后卖入勾栏……”

    族长未曾想到她竟然对每个人的底细都这么清楚,特别是最后一个,都是自己的孙子,立即大吼道:“够了,让你招婿入赘,不是让你在这数家底!”

    云卿对着族长看了几眼,摇了摇头,指着这旁边的数位男子道:“我不是在数家底,我是在看,族长拉到沈家来的人,究竟是有多么的‘品行高端’,又是如何的能尽心尽力的帮助沈家,帮助我打理生意!”

    族长真是被气的要死,一双老眼死死的瞪住云卿,沈茂的这个女儿,到底是人还是妖精,怎么就能将这些人的底细都摸得清清楚楚的,那他今日放人入沈家的意图不是又要失败了!

    沈平望着眼前的一切,眼底却是划过一道精光,带着几分隐晦的阴暗,向前两步道:“好你个女子,你竟然当着大家的面,损害族中男子的名声,世上的人谁没有个缺点,若按你的要求,那你岂不是一辈子都寻不到人嫁!”

    云卿冷冷一笑,“那你的意思,就是逼着我在今日招婿入赘吗?”

    “你若是不选,那便是意图谋害沈家的财产,今日就算你拔剑,我们就不会就此罢休!沈家的家业怎么也不能让你带着给外姓人!”沈平义正言辞的一拍桌子,厉声开口。

    周围围着的那些年轻男子也顿时开口你一言,我一语的诋毁云卿。

    “你一个整日在男人堆里行走的,还想要怎样的,便是我这样的,你以后想找也找不到了!”

    “啊呸,不知道是不是早被人睡过了的,在这装成黄花闺女,做什么样子给谁看!”

    “……”

    一句比一句的下流,一句比一句的难听,流翠在一旁听的,站出来就跟着她们对骂了起来,骂着骂着不知怎么,人群里就开始推搡了起来,那些年轻的男子和云卿后边的丫鬟婆子乱做了一团,云卿被他们围在了后方,推搡之间将桌上的茶具和茶杯,还有摆放在周围的东西都打碎了!

    似乎觉得闹的太过了一些,沈平突然开口大吼道:“住手!”

    那些推搡的年轻人被他吼了一句,终于停下了手来,不甘不愿的站回了原处,而云卿此时脸色已经冰冷的吓人,望着眼前的一干狼藉状况,她深深的凝视了这些人,凉凉的开口道:“诸位今日到沈府来,便是带着一干休妻抛家的人,逼着我在他们其中选了吗?若是如此,今日云卿将话说在前头了,你们可以说我抛头露面,可以说我不顾脸面,也可以在背后觊觎沈家,撺掇人来沈家铺子闹事,这些事情,你们莫以为我不知道,只是看在是族人的面子上,我并没有说出!可是有句话说的好,狗几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你们若是硬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如此的事情来,那么我沈云卿也不是随便任人揉搓的人,既然你们觉得名声不重要,要做此等逼迫女子的事情,那么我也不会客气,大不了鱼死网破,咱们谁也别得了好!”

    其他人没有想到云卿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既然她上次拔剑,到底还是因为被人逼急了,想要保住沈家的财产,可是这次,她所说的明明白白只有一个意思,那么就是,若他们还要逼迫,她将不管一切的要和沈氏一族脱离关系,将沈家和沈氏一族分离开来!

    这么多年,沈氏一族虽然在扬州还算是大族,但是族中人才不多,已经渐渐的在没落了,族人中出息最好的便是沈茂,也是靠着沈家,沈氏一族在扬州才算有一袭地位,毕竟沈家虽然是商人,但是在扬州百年,也算的上是根深蒂固,若是沈家和沈氏一族划清关系,其中很多的牵扯便要断掉,相当于拆掉了沈氏一族的顶梁柱!

    闻言,厅中静了下来,族长似乎也有些踌躇了,脱离族宗的做法,在这个时代的人,是轻易不会用的,但是……

    他抬头看着站在那不慌不忙的云卿,她的性子,且烈且刚,说不定真的会如此作为!

    沈平似乎也被云卿的一番话吓到了,他静静站了一会,然后转头对着族长道:“族长,也许是我们逼得太紧了,此事再稍微等一等,到时候传出去给人听到,也对我们沈家族人的名声不好,于所有族人都没有利。”

    族长看大儿子都这么说,一怔之后,思忖了一会,也点了点头。

    沈平见此,便走上前对着云卿拱手道:“今日之事,也是我们操之过急了,只是最近扬州传言太过难听,我们才会有此一举。”

    云卿望着他,并不说话。

    沈平丝毫不见尴尬,依旧笑着道:“看孙侄女还在生气,那堂舅姥爷我也只有倒上一杯茶赔罪了!你们去倒两杯茶来!”

    沈平吩咐道,但是那些丫鬟没一个人动身的,都在等着云卿的指令。

    云卿看着他的样子,当着这么多人面,他给自己赔罪,若是她不接,传出去便是她不尊敬长辈,兀自狂妄,这和之前的事情那么就有了本质的区别。

    如今沈家的变故才刚平静一点,若是真一下和族里闹翻,必然会掀起第二个巨大的波澜来,此时此刻的沈家再经不得其他风浪。

    即便是心内不喜,云卿还是点点头,过了一会,一个小丫鬟端了一个方木的红盘子进来,将茶水端起,给云卿和沈平一人一杯。

    沈平举起茶水,笑道:“喝完这杯茶水,希望云卿莫要再生气了。以后我们必当是全力支持沈家,不会再逼迫于你。”

    他说完,就以茶代酒的喝了下去,将茶杯对着云卿一举。

    云卿微眯了眼,突然盈盈一笑,红唇勾起,“有了族中的支持,我也会更高兴的。”她抬袖掩唇,也一口将茶水喝下。

    眼见这和好的茶水都已经喝了下去,族长就是再有想法,也没了想法了,他心痛的看着沈家装饰的富丽堂皇的屋檐,家具,恋恋不舍的带着那一群年轻和两个长老,出了门去。

    待送走了他们,流翠便开口道:“这些人真够无耻的,带着一群歪瓜裂枣的人给小姐挑选,竟然还说什么品行高端,也亏得他说的出来!脸皮比西瓜皮还要厚,厚的没救了!”

    云卿被她说的一笑,“你这可不是冤枉人家西瓜了,咱们刚吃的那个西瓜,可是薄皮瓜。”

    流翠捂着嘴,顿时又好笑又好气道:“小姐,就你还有心开玩笑,你是心胸宽广不在意,可是你看看他们刚才那样子,开始就气势汹汹的要逼着你选个人,一看没办法了,立即就说要喝茶和好,真是做鬼也是他们,做人也是他们,反复无常最小人了!”

    流翠相当不忿的说道,云卿侧过头,望着她道:“好了,既然知道他们是那样的人,你又何苦再生气,气到的还不是自己,反正知道他们是这样的人就好了,以后他们要是再来,也知道怎么应付。”

    “不过小姐啊,这外头的人如今说的的确也很难听,就是府里的下人都偷偷议论,奴婢都听见过两回了,这老爷也不知道如今在哪了,还不早点回来!”流翠撇了撇嘴,很是替云卿着急。

    “好了,别想了,去准备下,我们按照计划,今日是要去商行的。”云卿吩咐完,思绪却是在想另外一件事,今日族长他们一行人来势汹汹,带着一大群人,看起来是不会随便罢休的模样,可是为什么到后来,却一下子收了手,又带着人回去了呢。

    她不会认为族长他们真的是突然来了感悟,觉得对沈家有愧了,所以才走了的。

    她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既然出动了这么多人,安排了这么一大出戏,也许这背后有她不知道的什么事情,他们都在暗中进行见不得人的勾当。

    云卿突然觉得,有这么一群人做族人,简直是在明处给自己安排了一大堆刺刀,等着随时扎上去。

    马车在轻轻晃动,外面的光线明明灭灭的从抖动的窗帘中投了出来,云卿望着那在阴影中透出来的一条金色的阳光,眯着眼细细想道:族长他们究竟有什么阴谋?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5:59:33
048 他回来了


    翌日,天色稍暗,云朵集在天空中,漂浮不定,阳光透过云层投在地上,留下大朵棉花般的阴影。

    秦氏和韦沉渊两人也到了沈府来,之前他们也曾经来看望过谢氏,后来见府中事务多而繁忙,便没有再上门。

    谢氏请他们坐下之后,韦沉渊先给谢氏行了礼,然后坐在一旁。

    秦氏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如今站着也无需人扶,就连韦沉渊脱去了原本的菜色,如今面目清朗,俊俏的容貌配着清瘦的身姿,好一个翩翩公子。

    几句平日里的客套话后,秦氏端着茶盏,便开口道:“不知夫人可有帮云卿挑好入赘的女婿?”

    闻言,谢氏一怔,眉头蹙了起来,秦氏前来问此话的意图是什么,难道说……谢氏狐疑的看了一眼韦沉渊。

    秦氏将她的神色收于眼底,她将茶盏放下来,又接着道:“昨日沈氏族长带人大闹沈府的事我也已经听闻了,你家老爷已经是一个多月失踪不见人影,如此大的家业亏得云卿慧敏果断在支撑着,当初你们母女对我和小渊恩重如山,如今也是我们报答你们的时候了。”

    云卿闻言一愣,秦氏这一番话究竟要说什么,谢氏问道:“报答?”

    秦氏转头看了一眼韦沉渊,眼底透露出一点不舍,却定了定眸,转头道:“我家虽然贫困了些许,可到底你对我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这些人趁着这事逼着云卿随意找一个入赘,不如就让我家小渊入赘了,虽其他不好,可小渊这人是我儿子,他其他不成,还是个有责任感的。”

    听了这话,谢氏是明白了,原来秦氏是知道昨日族长上门逼亲的事,今儿个带着韦沉渊来,就是要让韦沉渊上门入赘报答恩情了。

    云卿在一旁听的倒是没有半点儿女孩的娇羞,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这……这是什么事啊?她抬头望着韦沉渊,只见他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长布袍,脸色不喜不悲,眼神很平静,与一年前的样子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但是她同样也看得出,韦沉渊对于上门入赘此事,虽然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有什么欣喜。

    想想便知,如今韦沉渊在书院饱受夫子的青睐,前途是广阔而灿烂的,为了报恩,如今入赘,即便是上了仕途,也会变成一个笑话。

    更何况……云卿暗地里笑笑,韦沉渊和她两个人似朋友更多一点,他帮她在外面匿名购地,教导黄小牛接手打理事务,儿女私情这种东西,在两个人之间似乎没有出现过。

    若是真要让韦沉渊入赘,还不弄成了两个怨偶啊。

    不过云卿对秦氏的这种做法还是很感动的,毕竟秦氏对韦沉渊的期望,她一直看在眼底,如今为了报恩,可以让韦沉渊入赘沈家,这样的决心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到。

    当即,她也不等谢氏开口了开口道:“秦伯母,招婿入赘一事暂且还不提,就在前些日子,与我父亲一起掉落江中的那位商户已经回来,料想我父亲的下落很快就会明了,到底婚姻之事还是需要父母做主的。”

    这话等于委婉的告诉了秦氏,她不需要韦沉渊入赘。

    秦氏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喜色,虽然是说为了报恩,可是韦沉渊的身份如果仅仅是报恩入赘了,以后就很难抬起头来了,就算是没有韦沉渊的那一层身份,一般但凡好点的男子,哪肯入赘的,单单在名分上就得被个女人压上一辈子。可是沈府这一年来对他们母子的照拂,如今谢氏母女出了这等事情,面对如此大的困境,若她在一旁就这么看着,她也觉得良心不安。

    所以,当听到云卿这句话的时候,秦氏全身仿若松了一口气般,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了许多,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等沈老爷回来后再议,今日这话就暂且不提了。”

    谢氏刚开始听到秦氏的提议时,的确是动心的,且不说韦沉渊人品好,外貌也属上等,就是秦氏这样简单的亲家,她也愿意结亲,更何况韦沉渊如今还是有秀才在身的,怎么也算得上有学识的人。

    若是以前,谢氏可能不会如此青睐韦沉渊,可是如今情况不同,看东西的角度自然是不同了。

    当听到云卿说起沈茂的时候,又觉得此事还是不宜早下定论,若是到时候沈茂回来,看到女儿娶夫入赘了,还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模样,于是也自然的顺着云卿的话说了下去。

    又说了几句话后,云卿便出来让人准备膳食,回来的时候,见韦沉渊站在一处,静静的站立着,便笑着上去道:“在做什么?”

    韦沉渊其实心里多少是有点别扭的,眼前的女子刚刚还是他要入赘的对象,不过这一点别扭对上云卿没有半点扭捏的模样,以及一双清幽幽,黑泠泠的双眸时,又觉得自己多想了,当即也是一笑,“母亲在和夫人说话,我到外面来透透气。”

    云卿见他态度自然了,知道他心里此时也放得开了,当初她虽然是为了让韦凝紫这一辈子不再顺利,可是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韦沉渊此人的人品相当值得人信任,不知不觉之中,两人的关系从施恩得恩到了似友似兄妹的感觉了,她也转身,与韦沉渊一般,眺望着远处蓝灰的天。

    “小牛学东西很快,很多事情他都能独立上手了。”

    “嗯,他是不错。”

    “去年利州买的二十倾盐碱地,如今那边已经引水在淤田了,明年地价必然会猛然大翻。”韦沉渊转过头来,目光里以前会有的不解已经在这一年内释然。

    这世上有很多人会具有经商的才能,可是那些人好似远远不如眼前的女子,她购买那些无人问津,价值无甚的盐碱地,就这样沉稳的,不慌不忙的,似是没有将那些放在心上,而一年后,就如她所预料的,官府引水淤田,将原本的废地一下变成了宝地,而之前所费的银钱一下子增值了几十甚至上百倍。

    以前他觉得匪夷所思,后来在看到她这一年内的举动,又觉得一切都是正常的了,他也明白刚才她所说的话是在替他着想。

    这女子身上有一股沉静又从容的气质,让人和她相处的时候感觉很舒服,就算不是恩人,韦沉渊也觉得自己和她也一定是相处得来的朋友。

    用过午膳,将秦氏和韦沉渊送走了之后,云卿转身回到了归雁阁里,便要午睡,如此过了一个时辰,流翠进去按吩咐喊云卿起来,接着就发出了一声的尖叫,“小姐,你怎么了……”

    整个归雁阁顿时乱做一团,当那些丫鬟进来看到云卿脸的时候,一个个都满脸惊恐,说不出话来。

    天色匆匆,有一个男子在急急忙忙的赶着路,他穿着上下两分的棕色粗布衣,却感觉那衣服好似大了一些,挂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荡,又与他整个人那种气质不和谐。

    他大概三十五岁左右,头发全部梳上去用一支木质的簪子簪好,面容上带着焦急,布鞋上沾染上了尘灰,在踏入了扬州城内后,眼底就闪着奇异的光芒,原本疲惫的步伐突然加快了起来。

    他就是沈茂,在跌入了江水之中时,他凭着最后一下知觉,往水流不急的地方栽了下去,结果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家农户家中了,据说已经昏迷了半个月,由于身上的盘缠全部掉落在了河底,又摔伤了腿骨,他没能第一时间赶回来,如今一好,他便借了几两银子一路疾行,往家中而去了。

    黑沉沉的天幕好似要下雨了一般,沈茂越发的加快了脚步,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见妻儿,他的心中每日每夜的都在思念着家中的一切。

    今夜的风刮得有些大,沈茂走了好久,终于走到了沈府的前方,抬头看着那高门大院,从未觉得有如此亲切,让他看着看着眼里都蓄上了泪水。

    还好,还好,他已经到了宅院门前。

    沈茂站在那激动着,丝毫没有注意周围的角落里,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纷纷将目光注视着他,他拉了拉衣摆,虽然穿的朴素,也要整理一下衣襟的。

    就在他往前,准备上去敲门的时候,横里却站出了两个身形高壮的男子,站在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来者不善。

    这是沈茂的第一感觉,不过近在眼前的宅院让他生出一种迫切的心情,他笑道:“两位可有何事?”

    那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转过头来问道:“你是谁,半夜在这沈府外面鬼鬼祟祟的,莫非是贼人?”

    沈茂一听这话,当即就反驳道:“两位可能搞错了,我不是贼人,而是这府中的亲戚,前来探亲的。”他毕竟走南闯北的看得多了,眼前这两人浑身散发着不好的气息,他便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来。

    那两人却是一笑,“什么亲戚?沈府可没有什么亲戚会半夜里来!看你这身穿着,怎么也跟沈府没有关系吧!”

    沈茂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因为穿着而被人歧视,于是苦笑道:“在下正是因为有事,才来沈家求亲戚帮忙的,两位为何拦在我的前面?你们似乎不是沈府的人吧!”

    眼看这两人莫名其妙的拦截,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沈府里的护卫,可是若真正是护卫,不会认不出他来的,这两人一定是别有所图。

    “嘿嘿,既然知道我们不是沈府的!那就一定是沈老爷了!”那两人笃定的一笑,眼底有着阴毒的光芒。

    沈茂暗道不好,往后退了几步,“你们这是做什么……”

    这两人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人虎爪朝前,对着沈茂的胸口狠狠的抓过去,那手法,如石坠下,惊的沈茂冷汗涔涔,就地一滚的倒了下去,险险避开这一爪!

    只听地面一声撞击,若是打在人的胸口,只怕不死也要吐上一大口血!

    什么人要置他于死地!

    那两人见一击失手,立即又转身向前,四只手纷纷的朝着沈茂抓来,任沈茂身形灵活,对上两个习武的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胜算!

    他心中莫名的一阵悲凉,都到了家门口了,却偏偏不得进去,这究竟是何人所托!心中这样想,口中便吼着出来,便是要死,他也要死个明白!

    “你说是谁呢,如今沈府里都是由着大小姐打理,所有的一切都由她支配,若是你回来了,她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那两人似乎是要成全他的心愿,飞快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天空云层叠叠,一道惊雷半空中霹下,似乎传入了沈茂的耳中,令他半步不能再动,眼前一片发黑,这两人竟然是云卿派来的,日日守在宅院门前,就是害怕他回来了,她不可以再掌管沈家了吗?他不在的日子里,沈家的一切都是给云卿在管理?母亲怎样了?谢氏怎样了?墨哥儿,轩哥儿如今又怎样了?

    他沉浸在这一条比惊雷还要震动的消息里面,全身几乎颤抖如风中的落叶,实在是太过震惊了!

    这要他死的,是他疼如珠宝,爱如生命的女儿吗?他不信,他不信……

    可是眼前已经要逼上喉咙的利爪又由不得他不信……

    忽然面前一阵剑光闪过,哗哗两下,那已经到面前的利爪齐齐被斩断,接着又是一道银光合着漫天的闪电,在天地之间打开了一道缝隙,照亮了面前两人痛不欲生的面容,以及身后那高深却黑暗的沈家大宅,红色的大门宛若他们喷射出来的血,沈茂的心都流出了一片鲜红。

    易劲苍将剑收入剑鞘,看着倒在地上,两眼发怔的沈茂,皱眉问道:“你现在可以回去了。”世子吩咐他要多关注沈府的动向,他今日得了消息,说数天前在路上有人看到一人酷似沈茂,根据他的估计,如果是沈茂的话,今日应该到了扬州,所以他前来查看。

    结果一来,就看见两个有武在身的恶汉正准备将沈茂置于死地,立即拔剑而出,因形势逼迫,他的剑去的太急,一下将两名恶汉刺死!不由的皱了眉。

    倒不是因为杀了人,像恶汉这种人,要取人性命,十有八九都是恶贯满盈之人,他们做皇宫做过大内侍卫的,处理尸体保证让人查不到痕迹。

只是,沈茂的表情有些奇怪,此时的他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望着沈家的大门,眼底出现的不是惊喜,反而是惧怕,不解,愤怒,惊疑等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谢壮士相救。”沈茂站了起来,对着易劲苍深深的一揖,大恩不言报,今日这救命之恩,如今的他也没办法相报。

    他的心头一直都在想着那两个恶汉说的话,是云卿派他们守在这里的,是云卿……

    “你还不回去吗?”易劲苍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听说沈茂是个顾家的人,对妻女都颇好,可是眼前的男子离家一个多月了,怎么看样子却不急切着回家了。

    沈茂抬头望了易劲苍一眼,“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知道。”这半个月来每日都在寻找沈茂,易劲苍如何能不把这张脸记在心中呢,“既然回来了,就早点回去吧。”

    沈茂摇了摇头,如果是云卿派出来的人,那么他回去只会有更多的麻烦,还不知道回去了之后,他能不能再恢复到以前的身份,还有刚才那两个人对他所出的杀意,府中不知道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人……

    沈茂心中百转千回,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想到这一点,可是,那两个人在最后说的话,又让他不得不怀疑,否则的话,他们说那样的话做什么呢。

    若是家中人不欢迎他,他……

    沈茂抬头又看了一眼沈家的大门,慢慢的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这一个多月他在外面,心中牵挂的不是沈家的大笔财产,也不是家中的荣华富贵,他一直都是想着谢氏的温柔贤惠,女儿的娇美懂事,儿子的可爱憨态,还有家中年迈体弱的母亲,他以前从未强烈的觉得,一家人在一起,是多么的美好和幸福,正是这样对家中美好的憧憬,让他不分日夜的步行归来,可是刚才那两人说的话,对他的心灵打击,可谓是重重的一击。

    易劲苍微微一惊,这……

    他沉吟了一会,立即几步站定在沈茂的面前,“沈老爷,若你没有落脚的地方,就到在下那住上一晚,洗去风尘明日再见也不迟。”

    沈茂此时心下茫然,也有着深深的失望,便跟着易劲苍去了一所小院子里,易劲苍给他拿了一套干净体面的衣裳,又弄来了热水,沈茂多日没有清洗过,浑身上下也脏不可言,并没有推脱,进了浴房内。

    过了一会,一道身影翩然的落在了小院的中间,白袍在半空之中滚出一道明月清风,徐徐的落下。

    “世子。”易劲苍转过身来,才看到那道身影出现,立即行礼道,心下却暗道,以前他从来都不知道御凤檀的武功有如此之好,直到上次他做出了选择之后,才发现,之前御凤檀一直没下手杀了他,是对他天大的眷顾了,他一直以为御凤檀在自己的监视之下,岂料人家只是不把他当回事而已,从而在心中更是下定决心要跟着这位深藏不露的世子殿下。

    “沈老爷为何不回去?”慢悠悠的走到屋檐下,御凤檀靠在木门前,抬头望着天空,月无星无的天空在惊雷和闪电交加之后,稀稀拉拉的掉下了黄豆大的雨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湿润的圆点。

    易劲苍将刚才他赶到的时候所看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御凤檀听的眉头皱紧,风儿刮过他披散的长发,一缕两缕的拂上了他的脸上,落在了薄唇之上。

    御凤檀嘟唇一吹,将发丝吹开,轻笑了一声,转身便往屋内走去。

    沈茂洗干净一身的疲惫,眼内却没有半点久别即将要重逢的喜悦,听着外面淅沥沥的雨声,心内说不出的矛盾和惆怅。

    他走到正屋,正要跟易劲苍道谢,却发现他站的笔直,抬头一看,屋中多了一人。

    屋中的凉椅之上一位男子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袍子,衣襟和绣口是苏绣手法织成的古龙纹形图案,在简单的白袍之上,又添了一抹贵气,他头上簪着一直翠绿的凤头古簪,玉色在灯光照耀下,如一波碧水青丝之间凝结,原本稍显阴柔的簪子衬着他的俊美容颜,有一种和谐的俊美。

    他正支着下颌,一双狭长的凤眸似笑非笑的望着沈茂,见沈茂出来,便斜撑了身子坐起来,露出腰间与头簪同色的玉带。

    沈茂心下微微一惊,大雍朝能佩戴玉带的人必须是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员,以及世子郡王以上的皇亲贵戚才可以,眼下这男子,虽然举动十分的慵懒散漫,却处处彰显了他身份的贵气与不凡,当下也不敢轻心,却先转头问道:“请问恩公,这位是?”

    “我家公子。”易劲苍十分简单的回答道,御凤檀的身份知道了对沈茂也没什么好处,反而会多想。

    沈茂早就发现易劲苍的武功高强,气质不卑不亢,绝不是一般人,此时见他对这个公子恭敬,想来这公子起码都是哪家的小侯爷了。

    御凤檀其实也在打量沈茂,对于这个富甲江南的富翁他可能兴趣不大,可是加上另外两个原因,随便其中一种,他都对沈茂非常的有兴趣。

    “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沈茂诚恳的道歉。

    “既然是救命之恩,沈老爷也要拿出相应的东西来报答我吧?”御凤檀丝毫没有大恩不言报的自觉,勾唇带笑,眼底的意味看不真切。

    相应的东西?

    沈茂一愣,当即就苦笑了起来,他如今身无分文,就连身上穿的衣裳,都是易劲苍拿给他的,“沈某只怕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报答这份恩情了。”

    他的话语平淡中夹杂着一股深深的沮丧,令御凤檀眉头轻微的蹙了起来,话语里却带着调笑道:“沈老爷这话可是让人不解了,沈家虽不说富甲天下,可拿出东西来酬谢人,还是可以做到的吧。”

    御凤檀轻轻的笑了一声,接着道:“还是沈老爷以为,你的家产已经被族人吞并了去,沈府再也没有钱了呢?”

    沈茂本来沉浸在开始那恶汉的话语中,心中矛盾的很,此时听到御凤檀的话,眼底闪过一抹惊异,“你说什么?什么族人吞并了?”

    看来沈茂并没有听到什么消息,还不知道沈家在这一个月所发生的一切,易劲苍便接着道:“在你下落不明的这一个月内,沈氏族人一直要求将沈家产业归于族中。”

    “什么!”沈茂听后站了起来,不敢置信道:“我有两个儿子了,他们凭什么吞了沈家的家产!”

    若是家产给吞并了,那谢氏和云卿,母亲,以后都怎么办!

    易劲苍见此越发的奇怪,沈茂很明显顾着家人,为何进门却不先入,不过他还是接着道:“他们不承认你所生的儿子,大闹沈家,沈老夫人病倒,沈夫人也其力不支,最后是靠着沈家大小姐立下招婿入赘的誓言,才将他们逼退的。”

    招婿入赘!

    沈茂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没有想过这些平日里与他关系甚好的族人,竟然会做出如此的事情,趁着他下落不明的时候,上门来逼要沈家的家产,并且还不承认墨哥儿和轩哥儿的身份。

    只是,这招婿入赘,让他不得不想到那两个恶汉所说的话,云卿难道真是如此的吗?

    他不相信,不相信!

    人有一种害怕的心理,在面对自己最心爱的人时,这种害怕面对现实的情绪便会无限扩大,他怕看到真正的事实会让自己无法接受,潜意识里面就会想逃避,却又不敢相信!

    沈茂如今便是如此,他的脸色呈现一种痛苦的色彩,他想回去,却因为那两个恶汉要夺命的冲击,让他的心情越发的矛盾!

    御凤檀拧着眉头注视着他,如墨玉般的狭眸里掠过一道光芒,缓缓的说道:“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不利的传言了?”

    这几天,不知从哪来的消息,说沈家大小姐放出招婿入赘的消息,便是想要趁沈茂死了,幼弟尚小之时,将整个沈家变成她的囊中物。

    他觉得,能让沈茂有这种矛盾心情的原因,只会是这一点,可能那两个恶汉还说了什么,加深了沈茂的惊惧。

    沈茂闻言抬头,对上那一对清透的狭长凤眸,只觉得那眸中似乎映着自己心中所想,略有些复杂的将头垂下,“没什么。”

    “他们说的话,不可信。”御凤檀的话音一落,沈茂就猛然的抬头问道:“他们说的是假的?”

    果然是那两个恶汉说了什么,造成沈茂失魂落魄的模样。御凤檀此时十分笃定,轻轻点头道:“你相信他们还是相信亲人?”

    沈茂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释然,是啊,他为什么要相信那两个要取他命的人呢,也许那人便是想要挑拨离间,而且这话是在杀他的时候说,便是想让他死的更痛苦一些吧。如此一来,便有些释然了,“如今沈家究竟如何了?”

    说来说去,他内心里还是关心着沈家的一切的。

    御凤檀将他的变化收于眼底,淡淡的一笑,“沈家如何,你明日回去就会看到,至于其他……还是来说说,你怎么还我救命恩情的事吧?!”

    沈茂此时对御凤檀和易劲苍都充满了感激,虽然不明白两人为何莫名的出手援救,可是总之两人是救了他的性命,于是拱手道:“公子请说,只要是沈某有的物品,定当给与公子。”

    闻言,御凤檀的神色却有一瞬间的阻滞,如画的眉目间夹杂着打量,在沈茂的眼眸和神色之间穿梭,确定他的话没有作假之后,才开口道:“我要……”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5:59:50
049 沈父归来


    “我要一块玉片。”

    沈茂以为他会要千金万银的酬谢,谁知道他提出的只是一块玉片,随即又明了,所谓黄金有价玉无价,这种高门公子也许就爱收集玉片,便点头道:“公子所要玉片的成色,年份,出土的矿井,都可以告知在下,在下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忙寻到。”

    “不用如此麻烦,你只需将家中所有玉片都取来给我看,我挑选合适的便可了。”御凤檀一甩宽袖,从椅上坐正了身子,如此一句话,倒让沈茂更加奇怪,不过既然人家提出了要求,他便也只得点头应下。

    大雨洗刷了一整晚,整个扬州沉浸在一片烟雨朦胧的美好景象之中,柳枝长垂,拂过草地,拂过清水,一圈圈的涟漪荡开在弯弯的小河之中,让人在炎炎夏日感觉到一丝清爽。

    大雨洗的净树叶,道路的污垢,却洗不干净人内心的丑恶。

    清早雾还未曾退散,族长带着长老,沈平以及族人再一次的登门而上,而这一次他们的气势比谁都要凶猛,推开在门前阻拦的小厮和婆子,口中高喊道:“我们要见沈云卿,让她出来!”

    没有发现,有一道灰色的身影,趁着大门众人纷挤之时,也低头混入了其中。

    高高的喊声在清晨的街上格外的响亮,从前院几乎破出传到了后院,谢氏刚吩咐了府中的事情,便听到了这一声声的高喊。

    “到底是怎么回事?”谢氏皱着眉头问道。

    李嬷嬷眼底闪过一抹担心,道:“族长他们又来了。”

    “怎么又来了!他们到底把我们当成了什么,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登门!”谢氏顿时瞠大了眼眸,眉宇间怒意盈然而上。

    “他们说要大小姐出来,说是族中有事要商议。”既然云卿如今是沈家的家主,那么如此兴师动众的上门虽然是过了些许,可也谈不上过分,李嬷嬷只是心底知道族人上门,肯定是没有什么好事,大小姐三番两次的弄退他们,他们没占到便宜怎么会甘心。

    “不是说云卿这两天病了吗,她怎么出去见客,让她不要去了,我去便可以了。”谢氏这两日要去看云卿,却被云卿说身子不舒服,不想见人,她心内着急,此时不想女儿前去再见这群没有廉耻的人了。

    翡翠得了令,转身就让人去阻止人通知归雁阁那边,过了一会,丫鬟带了话回来,说大小姐已经爬起来,换好了衣裳,去了前院了。

    想到女儿病重之中还要去见那帮子畜生,谢氏便横生一股怒意,她一直都未曾和族人对上过,今日她也要去看看,人究竟可以无耻到什么程度。

    依旧是在前厅,依旧是那些人,只不过这次云卿脸上戴着轻纱,两旁的丫鬟也没有扶着她,她进门之后,便先请各位族人坐下。

    族长见她戴着轻纱遮面,白纱之下,看不清她的容貌和表情,眼底却流露出分外开心的喜色,“云卿这是怎么了,怎么今儿个出来还带着纱帽了?”

    云卿轻咳了两声,声音清亮却带着点孱弱,“实在是不好意思,云卿前两日受了风寒,所以不敢轻易见风,以免病才稍好一些,便又加重。”

    随着她咳嗽,族长和沈平微微的避开耳鼻,不过面上露出的笑容,就有些奇异般的兴奋了。

    族长越发的和蔼道:“自上次让你挑婿入赘之后,我们便回去商量了,既然如今沈家是你做主,那么你的名字也要正式纳入沈家的族谱才好。今儿个我带着族中人便是让他们一同看看你,然后商定日期,正式将你当作沈家后人。”

    女子在出嫁之前,只是在族中有一个名字,并不会被记入宗族里,只有嫁人之后,随着一起写入丈夫的宗族里,而这一待遇,也只有正室才会拥有,妾是不会被一起记入的。

    如今他们这样说,便是打算承认云卿沈家家主的身份,这样的话听的沈家的丫鬟婆子都是一喜,只要将大小姐的名字记录进去,以后族人再不可以没事找事上门要要求吞没沈家的财产了。

    谢氏进门便听到这么一句话,心中却是喜悲交加,如今都四十天了,依旧没有沈茂的消息,其实她内心深处只是将沈茂还活着当作了一个希望,也是支撑她的一个信念,如今家中的重担已经压在女儿的肩膀上,只要族人承认,那便能轻松许多。

    可惜,云卿并没有就此答应,她反而犹疑了起来,有些不确认道:“这个不太好吧,我一个女儿家到宗祠里去,这……”

    她声音里的不确定越多,族长的眼睛就越亮,他紧紧的盯住云卿,反驳道:“你既然说了要招婿入赘,那么依着族中的规矩,定然是要上族谱的,如此你才能名正言顺的管理沈府的家产,若是你不去,那我还是要怀疑,你这般做法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将沈府的财产都弄到手后,再嫁给她人!”

    云卿立即厉声辩道:“族长你休要乱言,我从未有这种想法,你们却总是想将这顶居心莫测的帽子往我头上戴,究竟是你们有这样的想法,还是你们实在是觊觎沈家的财产!”

    族长对于这种论调丝毫不在意,他冷笑了几声,“那既然如此,今日就在族中各长老叔伯面前好好的给认识一番,择日我便将你的明日写上宗谱,如此一来,对你沈家也有好处,对你更是名正言顺,你为何不肯!”

    “是啊,族中都愿意接受你做家主了,你为何不肯与叔伯们认识一番,以后也好参加族中事务……”族中的宗人在一旁不解的说道。

    面对众人的议论声,云卿身子好似有些孱弱的靠在了一旁的扶手上,强撑着一口气力道:“总之,云卿今日身子不舒服,改日再讨论此事可以吗?!”

    “这有什么,身子不舒服,与大家见一见便好了,你为何不肯摘下纱帽给各位认识一番,一个简单的事情为何到了你的手中就如此之难!难道说你不是真正的云卿?”族长说着,语调就有些阴阳怪气。

    闻言,众人皆知,目光里有着猜疑,有着惊讶,也有着疑虑,这些日子沈云卿所爆发出来的智慧让人惊讶,可若是眼前的人不是沈云卿,那就代表着沈家的一切全部都落在别人的手里。

    沈家若是无人接手,那么便可落入族中,人人可分一杯羹,此时在座的众人也都坐直了身子。

    “谁说我不是真正的沈云卿了!你们可有什么证据!”

    大长老在一旁摩挲着膝头道:“你也别动怒,既然今日大家都在,那么你便将纱帽摘下来,只要我们看到了容貌,便可知是不是你。”

    大长老的话比起族长可是好听了许多,谢氏此时也从旁边走了出来,望着云卿道:“你便取下来给他们看一眼吧,免得他们说那些有的没的。”

    她是为了云卿着想,可是云卿却飞快的往后面退了两步,避开了谢氏迎上来的手,这个举动让谢氏心中也是一惊。

    女儿平日里和她最是亲近,此时竟然避开她,这……

    她想着这两日云卿不让她进归雁阁,又看到今日她竟然可以入宗祠而不肯脱了纱帽,心中也起了疑云,难道,真正的云卿已经遇害了?

    想到这个结果,谢氏只觉得身子摇摇欲坠,幸亏翡翠不着痕迹的扶着她。

    而族长和沈平看到云卿退避的这一个举动,相互交换的眼神更加的愉悦和欢快,看来他们办的事成了,百分之百的成了!

    沈平立即站起来道:“云卿,既然你说不是,那么就在众人前给我们看一下,你究竟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那么我们也不会纠缠与此了,你何苦要将小事化大呢!”

    苦口婆心的话语得到了众人的支持,云卿在这种步步紧逼的环境下,轻纱下的容颜几乎可以看得到愁眉紧皱,一双凤眸扫过所有的人,最后目光停在了站在最后面的一个地方,眸光中掠过了一道奇异的光。

    她带着欲哭的腔调,很不愿意般的问道:“你们一定要看吗?”

    “当然,我们只要确定真假,便可了!”族长道。

    “那便给你们看好了。”云卿的声音带着一丝胆怯,还有一丝不甘,伸手将戴在头上的纱帽取了下来。

    只见她一取下纱帽,一张漫布了点点红色小苞的脸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那红色苞尖上还有微微的灌脓痕迹,本来一张绝色的面容,此时落在他人的眼底,简直是一片惊悚。

    沈平第一个大叫了起来,“这……这不是天花吗?”

    一语出,众人全部往后面退去,其中那些离得近的几乎是不要命的往后退。

    天花,不分男女老幼包括新生儿在内,均能感染。而当感染了天花病毒以后,发病很急,多以头痛、背痛、发冷或寒战,高热等症状,伴有恶心、呕吐、便秘、失眠等。病人的额部、面颊、腕、臂、躯干和下肢出现皮疹。开始为红色斑疹,后变为丘疹,两到三天后丘疹变为疱疹,以后疱疹转为脓疱疹。

    天花的传染性特别强,一旦传染上了,极难治好,大部分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不仅仅的族里的众人,便是云卿身后的一些丫鬟婆子都不可控制的往后退了几步,天花可是能通过接触东西而传染的,她们暗自庆幸,这些天因为大小姐只让流翠近身,没有让她们去。

    云卿看着众人鄙夷的目光,眼里泪水流了下来,她无法忍受众人嫌弃的目光,对着他们道:“我之所以不能揭开的原因便是如此了,现在你们便可看到了!这样的我,还如何见人!”

    而沈平在退了几步之后,脸上出现了惊喜的神色,口中大叫道:“你既然得了天花,那就应该早早去外面的隔离所,怎可一直在家撑着!”

    而谢氏也浑身发抖,她和其他人完全不同,她往前几步,眼眸睁大,不敢置信的问道:“云卿,你怎么会染了天花,怎么会染上这种东西!”

    天花不是随随便便的传染病,扬州城内一直都没有人染上,云卿这段时间又没有出去,接触的人也不负责,怎么会染上天花啊……

    她往前走,云卿一步步的往后退,随着云卿往后退的步子,谢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云卿,你给娘看一下,看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不,不,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那日族长他们来了之后,第二天我就觉得不舒服,脸上长了疹子,结果,结果……就成了如今的样子了!”云卿拼命得摇着头,不让谢氏碰到她,“娘,你别过来了,天花会传染的……”

    “对,天花是传染性极强的!赶紧让人把她送到隔离所去,这样才不会传染给别人!”沈平高声的喊道。

    谢氏转过脸来,冷光透过泪水传了过来,“不送!我绝不要云卿送去隔离所,那地方偏僻又没有人照顾,谁知道有没有人在那管她,你们休想送我的云卿去那里!”

    谢氏一把冲了上去,将想要拖云卿走的人推开,“你们给我走开!走开!不许送云卿去隔离所!不许去!”

    她两眼发红,如同护着幼仔的母狼,其他人被她的气势都镇住了!

    但是不过一会,人群又骚动了起来,“要送,一定要送出去,要是传染出来了,整个扬州城就完了啊!”

    族长和沈平两人眼中闪过得意,眼下的情形不用他们再动手,其他的人也会害怕被传染,要将云卿送出去的,只要云卿送到隔离所,那么沈家的生意便无人管理,他们插手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拦了!

    到时候再将谢氏偷人的事情掀开,将她和两个野种一起浸死……

    想到这一切,他们两眼的光芒亮的几乎惊人!

    就在这时,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沈府的管事六子捆了一个丫鬟进来,丢在了地上,她一见到云卿,就吓得全身发抖,拼命摇头道:“大小姐,你的脸,你的脸……”

    云卿看着那个丫鬟,这是在她院子里的一个三等丫鬟,叫做小梅的,她不解的望着六子,流翠在前头开口问道:“小梅,你不是请假说要回家探亲么,怎么在这里出现了?”

    六子恶狠狠的对着那小梅踢了一脚,“快点说,你前天鬼鬼祟祟的在茶水房做什么?”

    小梅被这么一踢,浑身发颤,抖抖索索的道:“大小姐,大小姐,你原谅奴婢吧,奴婢不知道那药粉是天花病毒啊,不然奴婢怎么也不敢下毒的啊!”

    “什么,是你下的毒?!”流翠大声责问道。

    “奴婢是收了银子,可是奴婢怎么也没想到,那就是天花病毒啊!求大小姐饶恕奴婢,饶恕奴婢!”小梅弓着身子,不断的将头磕在地上。

可是云卿没有半点动容,她望着那个丫鬟,眼底都是冷意,“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

    沈平突然插口道:“这奴婢可以等下再审问,你如今满身都是天花病毒,还不赶紧去隔离了起来,免得传染给大家!”

    “要传染早传染了,再急也不急这么一会!”这一次,是谢氏毫不留情的说出硬气的话来,她两眼瞪着小梅,冲上去对着她就是一巴掌抽了下去,“说,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小梅只拼命的磕头,满口求饶。

    谢氏看着她额头上的血,心却一点都不心疼,她看着站在两米远处的女儿,那满脸的红色疹子,忽然对着小梅冷笑一声,“你不说是吧,我记得你是家生子,好,既然你不说,来人,将小梅和其家人,全部发卖出去!卖得越贱越好!”

    卖得越贱越好的意思,便是送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窑子不是青楼,青楼还是有讲究的,而窑子则是最下等的人去的地方,姑娘从白天到黑夜不停的接客,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据说去了那里的,不到三四年,就会力竭而死!

    而主子点名要卖的贱的,待遇更差,男人则是送去煤窑里挖煤,随时会被活埋在底下,是最残酷的发卖方式!

    小梅听后,睁大眼看着谢氏,摇头道:“夫人,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残忍?你将我的云卿害成这样,你可知残忍了!”谢氏眼中没有一丝儿的怜悯,挥手道:“既然你不说出来幕后主使者,那么就是这个下场了!来人啊……”

    一听谢氏发话,再没有回转的机会,小梅立即磕头道:“夫人,夫人我说,我说,是沈平沈大公子给了奴婢一包药粉让奴婢下到……”

    突然一脚从半空中踢出,沈平将小梅踢得一下撞到了门上,咳出几口血来,他厉声斥道:“一个奴婢的话,你们也相信,在这里拖延时间!沈云卿,你是想要将天花传染给大家!来人,赶紧把她给我拖出去,送到隔离所去!沈家的生意,由族中全部接手!”

    几个男子手上戴着早就准备好的手套,开始蛮横的冲上前去,谢氏在前阻拦,还被推到了地上,云卿哭着大喊道:“爹啊……你若是活着,就看看,看看他们是怎么对付我们的……”

    “你不要喊了,再喊也没用,你那爹,早就死了,只有你们母女才傻乎乎的等着他回来!”眼看胜利就在眼前,沈平肆无忌惮的大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大吼道:“你们给我住手!”

    众人皆被这饱含了中气和怒意的嗓音震得停下了手,只见人群之中,一名穿着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白面凤眸,看起来斯文儒雅,可此时脸上却全部都是寒冰沉浸。

    谢氏看着突然出现的中年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一眨都不眨的望着他,生怕一个眨眼眼前的一切就会变成幻象消失。

    而李嬷嬷在激动之后,猛的大叫了一句,“老爷,你可回来了!你看看,他们这些人,是要强行夺了沈家的家业啊!”

    族长和沈平望着沈茂,一样的说不出话来,这么久不见,他们都以为沈茂死了,谁知竟然会在今日出现!他们安排在门口的人呢,怎么没有守住,竟然让沈茂进了府中了,看样子,刚才的一切他都听到了!

    沈茂先不理会他们,而是走上去将谢氏扶了起来,谢氏这才反应过来,泪水如泉涌,“老爷,老爷,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面对爱妻的眼泪,沈茂心里发酸,可此时显然不是诉衷情的时候,他点点头,然后转头望着一竿子突然静下来的人道:“今儿个倒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了。”

    他没有发怒,而是平平稳稳的这么一说,反而让族长和几位长老有几分意外,还是族长脸皮厚,反应快,立即道:“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就好,既然你回来了,这沈家的一切也算是有交待了!”

    沈平显然道行也很深,看到沈茂来,立即做出了哥俩好的神态,做出十分开心的样子,“你总算是回来了,这些天,我可是担心死了!”

    “担心我死不了吧,倒是让你们失望了!”沈茂冷冷的睨了他一眼,脑海里回忆他们刚才逼迫云卿和谢氏时那副嘴脸,手指紧紧的握成拳。

    云卿站在后面,看着沈茂的动作,好,好,爹回来了,爹终于回来了。

    她长呼了一声,“爹,女儿苦等了将近一个半月,你终于回来了,如今女儿得了天花,也不能在家传染给了他人!”

    她说着,走上前跪在沈茂和谢氏的面前,眼底含着泪花,凄楚道:“爹,女儿得了天花,也不可能在家了,去了隔离所,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只能给你和娘磕上三个头了!”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抬起那张脸,沈茂心里就如同一把刀子在割着,他如花似玉,如珠如宝的女儿啊,竟然被这帮子畜生用这种方法陷害,他忍不住的伸出手要去摸云卿,可云卿见此却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脸上都是泪水,一个退步不稳,便坐在了地上,“爹,别碰,女儿有了天花,会传染给你的……”

    沈茂他前进一步,云卿就往后爬一步,看着女儿眼眸里明明想要和他亲近,却因为天花而不敢的眼神,沈茂的泪水当即就流了出来。

    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大叫声,一个婆子被推得摔了进来,口中嚷道:“老爷,有官府的人来抓小姐了,说有人举报,小姐得了天花,要送去隔离所。”

    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戴着口罩,手中戴着厚厚的棉手套,冲进来便看到跌坐在地上的云卿,粗鲁的将她扯了起来,“方才有人去衙门举报,说贵府小姐得了天花,按照大雍的律例,得了传染病的一律关闭在城外隔离所!”

    他们例行公事的说完,拉着云卿往外拖,谢氏和沈茂都跟了上去,谢氏伤痛欲绝的哭喊道:“不,不,云卿啊……云卿……”一个步子不稳,谢氏就扑倒在了门槛前,翡翠和琥珀两人上去,怎么也拉不起悲痛欲绝的谢氏。

    看着在一旁哼哼唧唧的小梅,谢氏劈头盖脸的就打了下去,完全没有平日里一点温婉的模样,她实在是气的太狠了。

    李嬷嬷怕她把小梅打死,等会没得人作证,赶紧阻止了她,谢氏口中喃喃的骂道,又想起是沈平指使的,便由翡翠和琥珀扶了她起来,走到沈平面前,厉声道:“你这恶毒的,黑心肝的,是你去衙门举报的是吧,只有你知道云卿得了天花,才会速度这么快的叫了官差来!竟然给我女儿下天花病毒,沈府的财产你就如此觊觎吗?我家云卿一个女儿家的撑起整个府容易吗?为何你们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她过不去啊,如今她去了隔离所,那就是九死一生啊……”

    谢氏骂着骂着将所有的痛苦都说了出来,她指着族长,指着长老道:“你们一个个趁着老爷出事之时,想要谋夺我沈家的财产,谋夺不成便暗地里使坏,你们算长辈吗?算族中的长老吗?你们这帮子人简直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老天打雷怎么会霹死你们这些坏人啊……”

    族长和长老被谢氏骂得脸如猪肝一般涨红,族长首先顶不住的骂道:“谢氏,你像什么话,你知道辱骂族长和长老是什么罪吗?光凭这一个罪名,就可以将你打死了!你若是还想做我沈氏的媳妇,就注意点!”

    沈茂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若不是他经商这么多年,见过不少风浪,此时他真的是悲痛欲绝,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女儿被衙役就这么拖走,生死难料,妻子所说句句属实,泪滴如血,他只觉得昏天暗地,看着那帮子平日里靠着他吃饭的族人,突然觉得愤怒得很悲哀。

    眼见到了这个时候,族长竟然还在指责谢氏,没有一点自责,他满腔的愤怒和悲凉,终究化为了一个动作,走上前将哭泣的谢氏搂在怀中,拉着脸对着族长一挥手道:“下个月十五,我沈茂一支,分出沈氏宗族,从此以后和你们再无关系!”

    旁边所有沈氏族人顿时都惊呆了,如今沈氏宗族的大部分人都是依赖着沈茂而活,若是沈茂分了出去,那族中的一切不都是会跟随着消失吗?

    大长老首先站出来劝道:“沈茂,此事绝对不可啊,我们沈氏一族数百年大族了,怎可你这样分出一支去,若让人知道了,对族里,对你的名声那都是有损害的!”

    损害?

    沈茂讥讽的一笑,“你们在逼迫我妻儿的时候有想到名声吗?你们在给我女儿下天花病毒的时候,有想到名声吗?我沈茂别的不说,这么多年对族里一直都没有亏待,说什么名声有损,哪个大族最后都不有分支的,既然你们不曾真正将我视为族人,那么我也不必再念着族宗的一切!以后咱们各分各宗,各管各事!”

    这下不止大长老,二长老也急了,知道今日是将沈茂彻底给惹疯了,任谁看到女儿被官府拖走去了隔离所都没办法忍得下的,面带焦急的劝道:“沈茂,你别急,此事虽有不妥,但是族中也是为了你好……”

    “欺负孤儿寡母是为了我好?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们以为我沈茂是好拿捏的吗?那劫匪杀光全家,还对你说,是对你好,你相信吗?!”沈茂虽然模样斯文,可骨子里并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否则也不能将沈家的生意越做越大。

    大长老二长老到底脸皮薄,一下接不上话来,族长却气的胡子直吹,瞪眼道:“好你个沈茂,你还有理了……”

    方才的一切,沈茂都看到了,最可恶的就是族长和沈平,眸中染着怒焰,道:“我当然有理,今日站在这里的沈氏族人,你们个个扪心自问,这些年,我沈茂对你们可否不好了,你们需要的,我能出的便出,你们若是要人脉,我也动用自己的一切,你们说族中祭祀缺钱,我也毫不犹豫的出钱,可是你们如今所做的是什么!在我失踪的日子里,你们不但不扶持,而且还落井下石,这就是你们的理吗?若是如此,那我沈茂还与你们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一番话说的那些族人都忏愧了起来,他们是被一时的贪念蒙了心,想起平日里沈茂所做的,也的确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你还在这里强词夺理……”族长厚颜,还在指责。

    沈茂目光掠过他的脸色,冷笑了一声,“我唯一做错的就是没有散尽万贯家财,把钱全部送给你们!”

    他顿了一顿,冷着脸对着他们道:“你们还不走是吗?”转头便吩咐道:“叫护院和婆子全部过来,一刻钟内,要是还见到有沈氏宗族的人留在府内,全部用乱棒打出去!打出一个,老爷我重重有赏!”

    他的话一出,那些护院和婆子纷纷找来了趁手的东西,刷子,扫把,反正是能拿就拿,只等着一刻钟过去,若是还有人留在里面,就上去死揍!

    他们不仅是为了银子,也觉得这些人实在是太过讨厌!

    眼看今日再没有回转的余地,其他族人灰溜溜的走了,大长老二长老也跟着走了,而就在沈平也要转身走出去的时候,沈茂却叫来了人,直接拦住了他,将他捆绑了,和小梅一起送进了衙门,沈茂特意吩咐木森到帐房支了一封厚厚的银子,让衙门的人好好‘招待’他们。

    接着又吩咐了李斯拿着银子,赶紧去给隔离所的看守官送银子,让他好好的照顾云卿,然后再请扬州所有有名望的大夫,看谁愿意去看诊,出诊费一百两起价,看好云卿后,沈家还有重谢!

    沈家一事不到半日便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沈茂回来的消息也让所有商家不由的一震,那些在这一个多月内动了手脚的,更是夹紧了尾巴,只想着怎样才能不惹怒沈茂,而当听到沈茂要自立宗祠时,便知道是一个好机会。

    于是接下来,沈家族长,大长老,二长老所开的店铺,开始出现毁灭性的生意调零,每日里的进账几乎为零,因为扬州的商人都知道,若是以后要和沈茂打好交道,那就绝不能再和沈氏的族长他们关系好了。

    在失去了沈茂银钱支撑,和名望支撑的沈氏宗族,一日比一日的败落,自此以后,渐渐没落,而沈茂这一支分支,渐渐成了扬州沈氏的主要支干。

    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当这事传到了御凤檀耳中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天了,他刚从扬州周围的其他城镇巡回回城,便听到这么一条消息,惊得几乎脸色都变了,素日里那轻佻肆意的模样瞬间从他脸上消失,一把跳上了马后,快马加鞭的往城外的隔离所方向而去。

    云卿,云卿,怎么会得了天花呢?!

    沈氏宗族的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太可恶了!竟然给她下这种十人中会有八人丧生的病毒!

    他只觉得心里有一只长着利爪的兽,在他的脏腑里翻腾,将他的心弄的七上八下,节奏全乱,他脑海里都是易劲苍所传来的消息。

    云卿被衙门的人拖去了隔离所!

    隔离所!

    御凤檀眼中只有这么一个目标,手中的马鞭一下紧接一下,风刮过他的耳边,都不能刮掉他的牵挂。

    一看到郊外,那孤零零,黑乎乎的简陋屋子,他连下马的时间都不能等,就在马儿疾驰之时,一个轻功踮脚飘落了下来,吓得隔离所的看守差点没惊倒。

    “两日前被送来的沈家小姐在哪?”御凤檀两手紧紧的握住看守的肩膀,着急的问道。

    被他急切的模样所吓到,看守指着左手边的一处小屋子道:“在,在左手第三间屋子。”

    话音才落,便见一阵白色的风瞬间刮进了屋内,御凤檀一脚踢开了门,看到屋中的女子……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00:01
050 我心悦你


    金色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洒在少女的脸上,云卿坐在向阳的小桌前,手里拿着一盒东西,正在对着镜子梳妆。

    只听门口一声大响,屋外白影如光的闯了进来,还未待她看清眼前之人时,身子就已经紧紧的被人抱住了。

    淡淡的檀香香味萦绕在鼻尖。

    云卿在一瞬间的忪怔后,立即是反应过来了,这个香味,她并不陌生,是御凤檀,不过,他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被紧紧的一抱之后,御凤檀又松开将云卿身子推在他面前,视线死死的扣在她面上的红点上,“你……你怎么会得了天花的?”

    云卿被他握住肩膀,那处传来的大力让她略微蹙眉,不自在的耸动了一下,想要将施力的手松开,可是御凤檀握得那样的紧,好似生怕一松手,云卿就会消失在面前一般。

    被人这样控制了动作的感觉十分不好,云卿不悦道:“世子,你的手捏痛我了。”

    御凤檀这才意识到无意识中他手使上了多大力气,略微放松了些,却没有将手从纤细的肩膀上移开,狭长的凤眸中带着闪烁不明的光芒,“你的脸,有没有请大夫来看过?”

    这张容色绝美的小脸上布满了红色点点,看起来很是恐怖,御凤檀看着却觉得心疼,他伸出手就要去抚云卿的脸。

    云卿被他禁锢的不能闪身,见他手过来,迅速的转开脸,咬牙道:“世子殿下,天花是传染的,你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我不怕,大不了我也得了!”御凤檀此时心疼的不行,就几天没有关注她,她就惹了一身天花回来了,这些该死的沈氏族人,你们给我等着!

    “世子殿下就不要和民女开这等玩笑了!”到底由于不能转身,动作有了限制,御凤檀温凉的指腹还是擦过了她的脸颊,御凤檀抬头欲要开口,望着云卿脸上划出来的一道红痕,狭眸中掠过一道暗光,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也有一点嫣红落在上面!

    他微眯了眸子,咬牙将双手从肩部改为扶住她的头,“要得咱们就一起得!”

    他突然把脸对着云卿的面上靠了过来,放大的俊颜猛然的侵袭,御凤檀将自己的脸狠狠的在云卿的脸上贴着用力的摩擦,“我不怕传染,要是传染了,我就跟你一起住在这里做个伴好了!”

    突然而来的举动,将云卿吓了一跳,男子滑腻富有弹性的脸颊死死的和她的脸颊贴在一起,那温热的气息从一个人的毛孔透出传到她的毛孔之上,如此亲密,让她不由的一呆,心跳都有些乱了频率,不知如何。她不知道御凤檀怎么发疯了做这个动作,直到他将脸在她左右两边贴了个够,终于分离开,而现出两边变得通红的脸颊时,云卿才知道,他果然还是发现了。

    御凤檀的手指不由的收紧,望着云卿那双清透的眼,狭长的凤眸中透出复杂的光芒,“你要如何说?”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云卿垂眸,转过身,望着小桌上水银镜子里女子满脸的残粉,拿起一块丝帕将脸上的残余擦拭掉。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御凤檀的嗓音里有着轻微的颤抖,他在听到云卿得了天花后,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甚至让易劲苍立即给汶老太爷传信,让他立即将能诊治天花的方子传过来,当他带着火急火燎的心情来时,看到的是什么?

    她的脸上,全部是用粉凃上去的‘疹子’印记,这一切都是假的!她根本就没有中天花的病毒!

    透过镜子,云卿看到近处的是自己花掉的容颜,而在她的背后,是男人好看到让人窒息的脸,却同样残粉斑驳,那双素日里潋滟流波的凤眸,此时却夹杂了复杂的情绪,仿若一条清澈的溪流,在半途撞到了一处莫名的物品,无法再徐徐流下,积成了一汪深潭。

    “没有原因,我就是愿意这么做。你现在看到了真实的情况,若是要告诉其他人,就快点去吧。”云卿似漫不经心的点了花水,擦着脸颊。

    这一句话,似乎将御凤檀给惹怒了,他一下子将镜妆前的女子拉起来,“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是故意装作中了天花,惹怒你父亲,逼着他从宗族里分出一支,对不对?!”

    云卿望着面前男子带着薄怒的面容,却又像是心疼的表情,很确定的点头,“世子果然聪明。”

    当初沈平带着一群人和家中婆子推搡的时候她便觉得不对了,再到后来沈平突然态度转好,要喝茶以示友好,她心中便存了芥蒂,虽然当时并不知道杯子上抹的是天花病毒,可她生了戒心,根本就没有用手接触杯子,而是用衣袖包住,倒在了袖口里。

    事后她让人将小梅关了起来,再一审问,便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又查出那在杯中的是混杂了天花病毒的粉末,心中便生了一计。

    当然,沈茂的出现是一个意外因素,本来她只打算彻底将族人关在沈府的门外,沈茂的出现,让她将中了天花这个事坚持的扮了下去。

    她知道,要让沈茂脱离宗族,之前发生的事还不够,只有在眼前给他的冲击还可以,而她这个女儿被官府拖走的一幕,绝对能让爱女如命的沈茂重重的一击。

    对于她的赞誉,御凤檀没有半点欣喜,反而更加生气,他指着隔离所周围的物品和东西,“你这样的确是可以达到目的,可是这隔离所住过的都是有传染病的人,你有没有想过来这里,也许真的会被传染。”

    “这里上上下下都消毒了,我住的地方是重点让人打理过了的。”这些根本就永不着云卿操心,沈茂早就将隔离所的所长和看守用银子打点好了,她住在这里,除了条件差点,没有人伺候,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望着云卿脸上根本就不在意的表情,那一种云淡风轻般的语调让御凤檀深深的无力了,他该如何跟她说,她不在乎,不在意,可是他在乎,他在意。

    “你以后不要再如此费心机了,这里虽然是消毒过,可始终是不安全的,你若是想脱离族宗,告诉我便是,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答应。”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在平日的慵懒磁性之中又夹杂了一种淡淡的愁绪,云卿抬头望着他,凤眸里浮起了一抹笑容,“世子殿下,你身份尊贵,想要做的事情,都可以凭借着天生的尊贵而做到,而云卿只是一介商女,一个民女罢了,我所要做的每件事情,都必须经过反复的想,反复的算计,也就是你所说的心机,才可以做到,若是让我以后都不用心机,也许云卿早就死在这里了,今日也不能在这里和你说话了。”

    重生以来,她所遭遇的事情,若不是她连消带打的,如今她不知已经是什么身份了,是被齐夫人陷害成淫妇?还是被黄氏下药成为继室?或者是被贼人卖去做了青楼妓子?再或者,中了天花如今就等着老天爷决定生死?

    她只知道,心机这种东西,这一辈子也许都会围绕着她,永远都不会散去。

    她的神色很冷,眼底黑的如同沉沉的暗夜,御凤檀听着她的声音,在柔软的嗓音里透着一股深藏的悲凉,他一直都觉得她很聪明,还有些女子的狡黠可爱,如今他才发现,在她的外表下,心内似乎藏了一个很深很深的秘密,她不愿意告诉任何人,也不愿意对人开放心扉。

    这个任何人,也包括了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望着云卿那挺直的腰背,冷静倔强的表情,和那双明明如同烈焰在燃烧却偏偏带着生人勿进气息的双眸,御凤檀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涩,说起话来远没有开始那样利索,云卿的心里,究竟藏着什么,她才十四岁,又有什么深不可见光的东西藏在心底呢。

    “世子的意思如何并不重要,只是如同世子所言,隔离所里都是传染病人居住过的,还请世子早点出去,以免染上病毒,届时连累云卿!”她冷淡的抬起眼眸,轻轻的声音将御凤檀的怒火彻底的点了起来,他一把将云卿拉到了面前,狭眸里的光芒几乎要从他的眸中折射到云卿的脸上。

    “沈云卿,你究竟知道不知道我为何要来这里,你不要告诉我,这么久,你连一点儿我对你的心意都感觉不到!一点也感受不到!”

    痛愤的气流从薄唇中吐出,刮过云卿的肌肤,御凤檀的狭眸几乎眯成了上飞的斜线,他的声音带着深藏压抑的痛苦。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们这些皇孙贵胄,看上了的东西,就会拼尽全力的去得到,如今云卿便是你看中的一样物品,就像一个别致的花瓶,一块新奇的雕塑,你费尽全力的想要得到,想要收藏起来!”

    御凤檀心头涌上一股喷薄出来的恼意,他是想要得到她,想要将她收藏起来,可是他想要的收藏,和她所说的完全不同!

    可是他不知道如何去反驳,怎样去解释,好似他所要表达的每一个意思,都会绕到她的这句话中。

    光线暗淡的屋内,靠着墙角的烛火,将整个屋子照的透亮,烟色朦胧,云卿的容颜映出一层红粉,晶莹的似能反射剔透的光芒,嫣红色的长裙裙摆绣着晶亮的月石,如同一颗颗星子在闪耀,衬得佳人越发夺目,美人如玉。

    可这个美人,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眼看御凤檀眉头紧蹙,云卿也知道刚才自己那一番话也是太过犀利了些,可是今日御凤檀冲门而进的举动,若是她再不明白,也实在是矫情了些,经历过上一世的短短一年的婚姻,她也知道男女情爱。

    御凤檀冲进来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狭眸中夹杂的担忧和焦急并不作伪,可偏偏是这种不能作伪,让她更要保持和他之间的距离。


   他三番五次的刻意接近,默默的出手相助,面对家世如此好,面容如此出色的男子,作为上一辈子也不过二十出头的云卿来说,没有一丝的悸动,那绝对是谎话。

    但是,这种悸动不代表她冲动,她更清楚现实的一切。

    他是天子的侄子,他是瑾王的世子,他是京城里风头最盛的男子,所有美好的,尊贵的头衔都集中在他头上。

    天之骄子,要配的都是金枝玉叶,高门闺秀,而她和他之间的距离,不是一条鸿沟可以概括的。

    上辈子她嫁给了耿佑臣,他还只是一个侯爵,她便是在一片的嘲讽和轻视中渡过的,每一次出席宴会,面对的全部都是不屑的目光,而御凤檀的身份,比起侯爵来,高的不是一两级。

    她只愿这一生,能与家人平安静好,与父母,祖母,弟弟一起好好的过完。

    他们不适合。

    既然不适合,那便早些断了。

    再说……云卿眨了下眼,上一世里,御凤檀剩余的时间,只有几年了……

    不知怎么,这个认知,让云卿的胸口如同被锤子捶打的胸腔里一阵阵震动,似乎痛又似乎闷,她抬起头来,却望到那双狭眸中,平日里流光溢彩的眸子,此时透出一丝让人心软的黯淡,他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因为两人过近的距离,带起的风好似都能掠过汗毛。

    “云卿,我喜欢你。”

    他的嗓音沙哑里夹杂着隐藏的霸道,像是表白,又像是宣誓,眸子定定的望着云卿,似乎要将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细节看的清楚明白。

    扑通。

    心脏突然一下乱了一个节拍,美好的俊颜就贴在眼前,云卿觉得空气里都有一种压迫感,她的呼吸变得阻滞。

    御凤檀在说什么?

    仿若知道她心里的问话,又或者这一刻,她心里的所想都没来得及掩藏在了心底,御凤檀慢慢的俯下身子,在她耳边重复道:“云卿,我心悦你。”

    假如她不清楚,不明白,那么他就说清楚,说明白。

    呢喃般的轻语从耳边钻入了脑中,仿若一下子顺着血管钻进了心底,云卿觉得身体传来一瞬间的酥麻。

    她侧头,正好看到男子的大半个侧脸,完美的弧度勾勒出他绝美的容颜,他的嘴角微微翘着,有着平日里的风流肆意,眼底却是一片认真。

    两人便如此的对视着,待到那酥麻的感觉消失后,云卿才眨了一下眼,仿若要将所有的一切都隔离在睫毛之外,“可是,我不喜欢你。”

    御凤檀先是一呆,接着一笑,“没事,我不在乎。”

    没事,我不在乎。

    这六个字,让云卿忽然想起,那一年,她在被人指责之时,遇见了出言相助的耿佑臣,那时候的她饱受人的讥笑,只有他轻声言语,好似天神一般,她就被他温柔的模样所吸引。

    再后来,两人时不时的巧遇,一颗芳心渐渐的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直到有一天,他说要对父母提亲,要娶她做正妻,那时候她是怎样的心情,雀跃的,欢喜的,也夹杂了不安和忐忑。

    她问他:“我只是一个商贾的女儿,你却是侯爷,娶我,这样好吗?”那时候的她,也一样担心两人地位的悬殊。

    他的脸上满满的温柔和爱意,轻柔的拉起她的手,“没事,我不在乎。”

    后来,又变成了什么样子呢……

    耿佑臣在娶她的同一天,也迎娶了韦凝紫,新婚之夜的他,留了半夜,就去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床上,婚后三个月,他便又纳了小妾,这些她以为早就忘记了的记忆,一下就涌了上来。

    最后,她由妻变妾,成为了笑柄之后,再用全家人的鲜血给耿佑臣的官途铺上了道路。

    她和御凤檀也如此,相差的太远,太远,他如今的‘没事,我不在乎’也许在以后的某一天就会同样变成一根倒悬在梁上的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刺穿她的身子。

    同样的错误,犯第一次,可以说是无知,可以说是不小心,若是再犯第二次,那便是愚蠢,即便下场惨重,也由不得人同情。

    沉默了许久后,云卿才开口道:“以后世子不要再突然闯入我的房间,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

    御凤檀闻言身子一僵,垂眸望着她,她那双凤眸又好似有雾气弥漫,看不透里面的神色,“你……很讨厌我?”

    讨厌他?云卿心内摇头,她若是讨厌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允许他接近自己了。

    见她并没有点头,御凤檀心下稍松,至少云卿不是讨厌他,那么他还有机会的,“你早点‘好’,早些离开这里,我……先走了。”以后还会来看你的。这句话,御凤檀并没有说出来,这个时候,他不能再惹云卿生气了。

    见他就要离开,云卿点点头,准备目送他离开,谁知他转身往外走了几步,突然翻身,趁云卿没注意,飞快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纵身,又如进来时一般挟风而去。

    “你别走!”云卿瞪大了眼睛,高声呼唤。

    御凤檀好不容易偷香了一下,岂会再停下来给云卿再骂,连奔带跑,愉悦的翻身上马随风而去。

    云卿摸了摸脸颊那轻轻的触感,只觉得脸颊发烫,站着发了一会呆,喃喃道:“这傻子,满脸的红色胭脂跑出去,喊都喊不住。”

    而御凤檀丝毫不记得自己脸上蹭得那些颜色,唇上留着细腻的触感让他疾驰到了扬州的落脚处,跳下马便朝着宅内走去。

    易劲苍看了一眼他,眼底闪过一抹惊奇,世子殿下不是去的隔离所吗?怎么满脸脂粉的回来了,难道他其实是去的青楼?

    在隔离所住够了十五天之后,在官府派来的三名大夫一齐诊断下确认云卿的‘天花’奇迹般的好了,既然病已经好了,自然再没有理由将她关在了隔离所,将所有使用的物品消毒了之后,她回到了沈府之中。

    沈茂回来,沈府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景象,借着这次装病事件,云卿还除去了府中另外几个深藏的‘探子’,不知怎么,这一次她回来,总觉得所有都不一样了。

    谢氏和沈茂早早就站在院子门前等待着,一看到云卿,谢氏便泪眼盈盈,这些日子她为了给云卿祈福,日日吃斋念佛,只求老天爷能让云卿好。

    此时一手拉着云卿仔仔细细的看过了之后,见她无恙,又是激动又是开心,李嬷嬷更是双手合十,望着天道:“老天爷还是有眼,大小姐好了,好了,多谢老天爷。”

    谢氏也点头道:“过几天,我们去还愿,多谢菩萨保佑。”

    沈茂站在一旁,脸色也颇为激动,但究竟是男人,并没有像谢氏那样外露,可是眼底的神色还是流露出他心中巨大的喜悦。

    在谢氏这坐了一会后,云卿又给老夫人去请安,自沈茂回来后,老夫人的病也一天天的好了起来,似乎大病之后,老夫人的性格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如今手中拿着一串佛珠,性子平和了不少。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饭说话,仿若上一个月的事情都不存在过一般,既然过去了,就不要再提起了,沈氏宗族的人后来也曾寻上门几次,可是都被挡在了门外,只等十五一到,沈茂就将自己这一支迁出,以后再选宗庙地址也不迟了。

    云卿微笑着,微垂了眼,吃着谢氏夹的菜,无比的舒心。

    待到第二日,沈茂却让人将云卿叫到了前院书房,云卿到了书房的时候,推门进去,只见沈茂站在书桌前,看着一副大展宏图的画作,若有所思。

    “爹。”

    听到女儿的声音,沈茂转过头来,眼底都是疼爱,“你来了。”

    “嗯,爹叫女儿过来有什么事?”云卿坐到了椅子上,望着沈茂,见他神色凝重,脸色肃正,显然是有正经事要说,而且,还是大事。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00:19
051 幡然醒悟


   沈茂见云卿脸上神色,便知她已做好心理准备,泰然转身,走到另一处的椅子上坐好,方徐徐开口道:“李斯与我说了,这一个半月你掌家,掌得极好。”

    掌得极好。

    这句话是沈茂给予人的最高评价,他作为商业巨贾,自己本来又极具才能,能这样让他夸奖的人不多,更何况是对着自己的女儿,这便是真正不带一点虚假的夸语了。

    她望着这次回来后,眼底明显多了一些东西的沈茂,露出了和软的笑容,“有爹教导,才有女儿的今日。”

    沈茂一顿,然后重重的点点头,女儿若是男儿身,就更好了。

    书房内静悄悄的,秋日的高阳照进来,明晃晃的将飞舞的灰尘都衬得肉眼可辩,一缕光芒俏皮的停在云卿蓝色的绣鞋珠子上,好似温顺的小动物,散发着暖意。

    “今日爹让你来,是想和你商议事情,你已经知道‘瑶光缎’之事了。”沈茂抬头,看着女儿越来越出众的面容。

    “爹是要说参加今年皇商竞选之事吗?”和瑶光缎扯上关系,又是这个时间,云卿隐约知道父亲要说的是什么事了。

    沈茂点头,“你之前已经上报‘瑶光缎’参加皇商竞选,此事和我想法一样,如今缎料我已经安排人送到了官府那边,也打点好了,我们沈家一直以来,都安居江南,没有参加过皇家的任何竞选,此次做出这样的举动,也是形势所逼,柳府如今败落,我们这一支从宗族分出来,会面对各种方面的问题,能选上皇商,自然能让各方面有所顾忌。”

    云卿垂着眼眸,父亲如此和她交谈,已是完全是在和她商议事情,在掌管沈家的一个半月,各路打秋风的亲戚,要好处的官员,数不胜数,在没有原本柳家的庇护下,的确要多许多的事情,自古民不与官斗,商人也是民,也不能和官斗,但若有了‘皇商’这个名头挂上,也算是半官半商了。

    沈茂见她认真在听,又接着道:“前两日我得知了一个消息,今年明帝登基二十年整,自运河冰破天暖之后,便令四皇子代其南巡,本月月底将会抵达扬州,明帝甚为有兴,御驾将亲临扬州。”

    云卿心中扑通一声,果然,还是来了,这一年,四皇子代帝亲自南巡,也是在这一年入住了沈家荔园,只是上一世明帝并没有亲自南巡,而这一世,却有了,可是无论明帝在不在其中,其目的都是一样的。那时沈家倾尽全力的供着最好最佳的一切给四皇子使用,并展现了游龙十八柱给四皇子看,沈茂的本意是竭尽全力伺候好天之骄子,谁知最后竟然会惹来妒忌,将沈家覆灭。

    此时的沈茂心内是兴奋的,他没有注意到云卿有些发白的脸色,笑着道:“其他的已经开始争取这次陛下南巡招待的机会,还好我回来的不算迟,如今刚好还是刚报上去……”

    “爹,招待皇家的事太过危险,万一出了什么,我们全家岂不是全部要牵扯进去。”云卿转过头来,飞快的说道。

    沈茂没想到云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本认为这事云卿一定会赞同,此时听到的却是反对的声音,不由将视线转移到她的脸上,却发现云卿脸色带着些虚弱的白,身子看起来也弱了,转而想到之前女儿应付了那样多的事务,定是心里害怕了。

    再者,的确如同云卿所言,皇家招待好了,那么沈府一定是光荣之至,可若是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沈府整个府中所有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但是做为一名成功的商人,也明白一句话,富贵险中求。

    “你说的没错,但是我们沈家是第一次参加皇商竞选,比起其他参选的,并没有经验这方面的优势,若是能成为陛下南巡的驻跸之地,那么今年的皇商竞选,十有八九我们能上了。”

    理的确是这个理,云卿从一开始就明白沈茂的打算,可是上一世的记忆实在是太深刻了,她永远都记得当她知道沈府灭门时,身体里每一寸血液都变得冰冷时的感受,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她抬起头,凤眸里的光芒幽闪,声音灼灼道:“爹,虽然我们沈府没有这方面的优势,可是论起江南织造来,又有谁不知道沈家的名声,全国二十六个州府,江南的十二州,又有谁不知道沈家的名号,光凭这一点,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再靠接圣驾再来争取了,再者若是此次接了圣驾,必定会让我们沈家在国中的名号广为传念,届时,谁不知道沈家的富贵,谁不知道沈家的银铸祠堂,祸事起于贪念,到时候若是再来像族长他们这样的人,比他们更有权势,更加阴险的,我们沈家又如何抵挡?!”

    沈茂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不敢置信的望着云卿,他实在没想到只是单单接驾一事,就能让女儿说出这样的话,心头涌出一股难以言明的滋味,却又不能发作。

    因为这话,不无道理。

    云卿见他已经犹豫,便再接再厉道:“爹,我们沈家在江南已有两百年的历史,与大雍开国时间相差无几,即便是没有森天大树可以依靠,可凭着我们沈家的名号,也无人会随意陷害,如今家中有两个弟弟,若爹不放心,好好培育他们,他们参加科举,走上仕途,一样能庇护我们沈家。也许爹觉得女儿今日所言是有些危言耸听,可你不知道,这一个月来,女儿看过的嘴脸太多,他们所为的种种皆是为了利益一字,这天下大多数的人,都是为利来为利往,沈家在他们的眼中,就是毫无保护能力的肉,一旦暴露出来,那便会遭遇恶狼的利齿。”

    她说着想起前世的事情,泪水不知不觉的滚落了下来,一滴又一滴的坠落在烟霞罗裙上,渐渐的成了一小滩,一小滩的水迹。

    沈茂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云卿的面前,低头看着泣不成声的女儿,将她搂在怀里,抚摸着柔软的发髻,只觉得心里一酸。

    “爹的卿卿,别哭了,别哭了,你真的是让爹意想不到,如此年纪,就能想到这样的地方去,这一个月来,你受的苦太多了,都是爹没将你保护好。”

    沈茂满脸的自责,若说宝贝,谁家的女儿有他的宝贝,他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可是就是这样捧在手心的女儿,却懂事的让他心疼。

    没有经历过大苦大难的人,是看不透这些东西的,便是他,也没有想到那些地方去,只是想着能得了庇护,好好将沈家发扬光大。

    云卿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哭过这么一遭,心里似乎好了许多,又听的沈茂在头顶上说:“本来爹还准备将荔园再修整一番,添些东西进去,再去打点一番,让知府和江南巡抚多推荐沈府,可今日你所言,也的确有理,沈府的名已经报了上去,我也不好再去将名号抽出来,以免被人构陷,说沈府不尊皇恩,若无打点,其他家的机会会更多一些。”

    云卿心里惊喜,未曾料到沈茂如此顺利的就答应她的话,父亲一直是胆大求富的,她还以为自己必定要花上一番心思狠劝才能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其实若是以前的沈茂,也许云卿很难说服他,可是经历了泥石流一事后再回来,沈茂已经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面对那些曾经携手同游,举杯吆喝的人,他只觉得心酸。

    也是因为如此,他也知云卿所说的世人熙熙,皆为利往这句话里面饱含隐藏的危险。

    “云卿。”沈茂忽然轻轻的唤上了一句,声音里都是疼爱。

    “嗯。”云卿应了,抬头望着他,可以看到沈茂已有几根皱纹的眼角含着的笑意。

    “爹回来了,你不要再担惊受怕了,好好上学,做个每日里穿衣打扮,看书绣花的女孩就好了。”

    云卿点头,她希望有一日,也可以如此安然。

    在家休息了两日,云卿又重返了白鹿书院,停了快两个月的课,再出现学堂里,她都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好似又再重生了一次,又坐在同样的地方。

    这一堂是杜夫子的字画课,她看到云卿来了之后,特意安排课堂即兴作画。

    一个时辰过去了,各人交出了作品后,杜夫子特意挑了云卿的出来,那是一副山水画,水墨画中山水实属常用题材,可是云卿画得这幅山水,并不是一般女子会画的青山秀水,而是画的群山连绵,烟云笼罩,唯独一座独峰鼎立在群上之角,孤独的,又是独一无二的。

    她挑眉看了一眼云卿,画反应了人心,特别是即兴画作,显示出来的便是一个人心中所想,而云卿这幅画,似乎对未来很迷茫,却又似很清晰的站在一个角度,看着别人迷茫。

    她随手又抽了一副画作出来,署名是韦凝紫,她画得一副雨打芭蕉的雨夜图,画面清丽,算得上一副不错的图,这个学生她记得的,是云卿的表姐,第一天上课便有意引导她对云卿的印象糟糕,除却品行这一项,她的画技还是不错的。

    “杜夫子,我们今年的考试时间安排在什么时候呢?”一个学生忽然问道。

    “暂时不知,还等院长下通知,不过,也许和往年不同。”杜夫子将画作收了之后,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宣布下课。

    待她一出了门,安雪莹立即拉着云卿的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在她身上瞧了好一会,才笑道:“云卿,幸好你没事。”

    在得知云卿得了天花之后,她就在家中担心不已,又被母亲拘在家中不得出,好不容易听到云卿好了,还赶紧烧了香,谢谢菩萨。

    “表妹福大命大,当然会没事。”韦凝紫浅笑盈盈的望着云卿,眼底是深藏的嫉妒,她本以为云卿这次得了天花,肯定会出事的,谁知道她还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暗恨云卿的命实在是太硬了,连天花都收拾不了她,老天爷也实在偏心的过分了。

    云卿略微的一笑,抬眼看了韦凝紫一眼,并没有开口说话。

    自打上次谢姨妈上次给谢氏狠揍了一顿后,谢氏就吩咐了,若是谢姨妈再上门,直接让门房将门关上,不必相见,可见那一次,已经让谢氏对谢姨妈最后一点念想都这么没了。

    只是韦凝紫,谢氏还是没什么意见的,毕竟什么坏事都是谢姨妈在前面冲,韦凝紫在后头做个看客,这也是韦凝紫聪明的地方了,不到真正得意之时,她不会和人扯破脸,怎么也留了一步后路好退。

    当初她忍了那么多年,在云卿死之前才说出来心中隐藏的妒忌,忍功可见一斑。

    上午的书画课后,下午便是骑射课,待云卿换了装束到了骑射课场的时候,发现人少了几个,其中章滢便没有到,还有另外两个据说是请了病假,不来参加。

    云卿先和几个人说说话,然后在一棵树上看到了坐在那里晒太阳的杨雁蓉,听到鞋底摩擦草地的声音,杨雁蓉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又回归原位。

    “好了?”

    “好了。”

    刚说没两句,上课的敲钟声就开始了,杨雁蓉爬了起来,和云卿两人走了过去,便听到周围传来兴奋的声音。

    云卿心底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抬头一看,果然,妖孽来了。

    御凤檀从马场门口走了进来,一身雪白的骑装穿在他的身上,宽肩,瘦腰,窄跨,长腿,再配上那极为赏心悦目的五官,便成了一副画儿,吸引了所有女学生的目光。

    “瑾王世子,是瑾王世子来了……”

    “是啊,我报这门骑射,便是听说他会来代课,果然来了。”

    窃窃私语充斥在耳边,无不带着欣喜雀跃,庆幸她们今儿个没有找个理由不来上骑射课。

    云卿只觉得这个男子,不管走到哪,就跟移动夜明珠一般,走哪人就看到哪,无比的吸引目光。

    她环视了一下这十几个学生,就是深藏不露的韦凝紫,眼底都有着隐约的激动光芒,唯一镇定的大概就是她和杨雁蓉了。

    御凤檀微微一笑,“今天朱夫子病了,这骑射课就由我来代理。”

    只听他磁性慵懒的嗓音在秋高气爽的马场上传来,女学生就踊跃得不得了,小厮牵着她们平日里联系的马匹进来,其他大部分都是骑着小母马,杨雁蓉则是一匹高大的枣红色骏马,她的骑术很好,不耐烦骑那些‘披着马皮的驴’,这是杨雁蓉亲口给下的定义。

    云卿一直骑的是一匹全身棕色的马儿,不是烈马,却也四肢刚强有力。

    每个人拉着自己的马儿站在那里,目光期待的望着御凤檀,“今天我们的内容便是学习如何在马上进行骑射。”

    “啊……”

    他的话语声一落,其他的学生就开始喊了出来,别说骑射了,就是射箭,她们也不见得有几个能射的准的。

    “能不能换一个内容啊,骑射太难了!”有一个娇滴滴的小姐捏着嗓子道,不知道是撒娇还是说话。

    御凤檀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我只教这个。”虽然是笑着的,可是一股无形的冷意从他眼底散发出来,竟让人心中一寒,不管再多说。

    那些平日里学了半日,连马都上不去的,只好在一旁暗暗悔恨。

    杨雁蓉不放在心上,素来骑射课她都是自由惯了的,首先跳上了马,从弓箭槽里面就开始抬箭射靶,转头唤道:“云卿,跟上。”

    “好。”云卿虽然一个月没上课,可是之前的骑射课都是杨雁蓉细心的教导的,此时她脆声应道,一只手抓着缰绳,左脚往马蹬上一踩,腰肢一扭,整个人便如同一道虹光,动作流畅熟练的翻身坐到了马上。

    御凤檀显然被那流畅的动作震了一震,自上次答应她,不再突然闯进她屋子后,他已经有数天没有见到她了,知晓她来上课之后,立即就让朱夫子生病自己顶上。

    谁知这时候的云卿,骑术竟然如此之好了,翻身上马的动作流畅如水,身形漂亮得让他眼前一亮。

    他眼底闪过一道诡异的神色,嘴角的笑也越发的愉悦,韦凝紫此时也翻身上了马,她的骑术也算不错,可到底不如云卿好,翻了几下,才勉强上了马。

    转头准备去看御凤檀的神色,却见他一双漂亮的眸子只望着前方,脸上带着愉悦的表情,心底是又嫉又妒。

    云卿哪里管得了这身后的事,她翻身上马,便跟着杨雁蓉往前奔去,风儿才耳边刮过,一切的景色都变得急匆匆,这种感觉就好似飞在半空中一般。云卿很喜欢这种潇洒自如的感觉,每当骑在马上,她就觉得生活不再是规矩,宅院,暗斗这些东西,而是一片辽阔的天地,心也变得宽广,眼界也变得更辽阔。

    杨雁蓉远远的射出一箭后,转头往后对着云卿喊道:“射箭!”

    “好的!”云卿拉着缰绳,让马儿跑得平缓一点,准备抽箭对准靶子。

    杨雁蓉却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云卿骑的马儿喷气的频率有些不对,眼神也有些奇怪,她刚要定睛再看。

    却见云卿那匹马儿忽然拐了一个弯儿,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马身好似还不正常的扭动了几下,杨雁蓉这下可以确定,这马儿肯定有毛病了。

    就在这时,远处一匹白色的骏马撒开四蹄的往着这边本来,白色的马鬃在急速中飞扬,御凤檀从马场上追了过来。

    他的马比杨雁蓉的要好,一下就奔到了云卿的前方,将双手一松,腿紧紧的夹在马上,对着云卿伸手道:“来,快点,到我这里来。”

    云卿紧紧的拉着缰绳,不知怎么,这平日温顺的马儿,今日似乎失去了理智,横冲直撞,根本就不听从她的指挥,眼看马儿就要撞上围栏,她心内一惊,转头看着与她并行的白色骏马,将缰绳一抛,对着御凤檀伸出了双手。

    飞驰之中,大手牢牢的接住了她,轻轻的这么一带,云卿被感觉身子在半空中这么一坠,就落在了御凤檀的身前,而之前她骑过的那匹棕色马儿,跨过围栏后,便将身子撞上了一棵树,拼命的摩擦着。

    “那马怎么了?”云卿蹙眉问道。

    “有虫子飞到它身上了。”御凤檀望了一眼马儿,唇角微微的一勾,掉转马头,往马场内跑去,“不用管那马儿了,你骑射怎样,射一箭给我看看!”

    而这边杨雁蓉也驱马到了御凤檀的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杨雁蓉看她也应该没什么,目光便狐疑的在御凤檀身上扫了几眼,这瑾王世子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一点吧,好似知道马儿会出事一般,竟然在她前面出手救了云卿。

    被她这么一打量,云卿才发现,自己此时坐在的是御凤檀的身前,他的手臂绕过她的腰间,拉住缰绳,就好似将她环在怀中一般,从背后传来的热量和时不时因为马匹跑动,触到的胸膛,都让她浑身僵硬了起来。

    就在她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御凤檀却拉住缰绳,对杨雁蓉道:“听说你骑射不输于男子,不如我们比比如何。”

    杨雁蓉早就听过御凤檀骑射出众,一时也来了好胜之心,点头道:“那好,三箭为例,看谁射的快又准。”

    话音一落,杨雁蓉便拉着马匹开始奔跑,云卿吐了一口气,似乎要将背后男子传来的热度都呼出来,“世子,你放我下去,我坐在这里,你不好射箭。”

    御凤檀并不理会,掉转马头,跟在杨雁蓉的身后跑去,“这时放你下去,我的速度就比她慢了,你总不能让我这个代理夫子还不如学生射的好吧,那也太没面子了。”

    闻言,云卿翻了个白眼,若你真的要比,放我下去之后再比也是一样的,知道这是御凤檀耍无赖,可是云卿暂时还没学到在马疾驰之时,翻身落马的好技术,只得笔直得坐在马上,身子微微的前倾,避免和身后的某人接触。

    御凤檀眉梢微挑,眼底的笑容浓的好似高阳,悄悄的将身子移了移,尽量的接近云卿。

    他答应了不随意闯入她的房间里,可她一天到晚极少有时间与他碰面,这要让云卿对他加深印象,不用点手段是不行的啊,谁叫他的卿卿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呢,他可是用一切努力增加两人见面的机会呢。

    杨雁蓉已经抽箭开始射靶,而御凤檀也从马匹的箭囊中抽出了一支墨色的箭来,却不急着射靶,而是笑着对云卿道:“你能射的准吗?”

    说到这个,云卿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她如今才能在奔驰的马上坐稳拉弓,要射中靶子,都勉勉强强,更别说射准红心了。

    “其实很简单的。”御凤檀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在他固有的慵懒之中夹杂着温柔,似乎沾染了魔力,让云卿不由自主的听从他的指令。

    “你拿着弓,我教你。”

    云卿接过他递来的一弯黑色长弓,御凤檀从后方一手包住她执弓的左手,另外一只手带着她的右手,“在疾驰中射箭,首先你要避免眨眼,风吹到你眼睛里,你不要闭眼,眼睛里只有一样东西,就是你的目标,而且移动靶和射死靶有着很大的区别……”

    随着御凤檀的话语声,他拉着云卿的手对着箭靶射了出来,嗖的一声,墨箭稳稳的射在了靶心。

    “中了!”云卿紧盯着在靶心的墨箭,喊了一声。

    到底是做了镇西大将军的人,骑射实在是没话可说,这一箭一点也没有偏差的,刚好在正中间。

    虽然看不到她的神色,御凤檀却能想象她兴奋的时候,那双凤眸眸光灼亮的样子,从刚才他就看出来了,云卿对骑射的喜欢远远超出了其他东西。

    “再射一箭试试。”御凤檀嘴角翘着,这种不被排斥的感觉真是令他很是欢喜,可惜云卿也不过兴奋一下,摇了摇头,“你放我下去吧,已经教了我,还有其他学生要教呢。”

    虽然她不在意那些人再怎么看,可始终总要避讳一些,御凤檀可是一个成熟的男子了,两人骑在马上方才还可以说是出手相救,若是太久,便有些刻意了。

    “不,这才射了一箭,还有另外两箭呢。”御凤檀御马不快不慢的跑着,丝毫没有准备让马停下的意思。

    马儿在跑,她又不能跳下去。

    云卿的转头瞪了他一眼,见他嘴角微翘,就越发的懊恼,怒瞪着御凤檀,“那你就快点射出去!”

    御凤檀得逞似的一笑,又拉出一根箭,塞在云卿的手里,云卿望着箭,“你给我干什么?”

    “第一箭是你射的,那后面两箭也得你射啊。”御凤檀狡黠的一笑,凤眸里有着孩童似的笑意,好不容易接近下云卿,他才不要这么轻易的就松开。

    他的声音富有磁性,含着笑意的时候,就好像有着天生的魅力,让人心神微晃,那若有若无的檀香宛若跟随着她的鼻息,有一种淡雅的味道,让她觉得神安气详,她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却承认自己并不讨厌两人如今的状态。

    只是有些东西还是有避讳的。

    “我射箭不好,若是帮你,你岂不是输了?”云卿蹙眉道。

    “噢,你不说我还不觉得呢。”御凤檀从善如流的又握住云卿的手,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自然的清香,忍着想要抱住她的冲动,将精力都集中在弓上,“这样,就不会输了!”

    他的身子紧紧的贴着她的背,那种隔着轻薄布料传来的热度,让云卿越发的不自在,她狠狠的抽了抽手,却发现自己的小手被他紧紧的包在手心里,怎么拉也拉不出来。

    “御凤檀!你快点让我下去!”云卿几乎是咬着牙道。

    “乖,射了这两箭我就放你下去!”御凤檀简直是用哄小孩的语气在和云卿说话,那样的温柔,又那样的无耻。

    云卿只觉得牙痒痒,恨不得在面前那只大手上咬上一口,“你再不放我下去,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你只要对我不客气,我就当着大家的面亲你!反正上次我还没亲够呢!”御凤檀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在云卿耳边轻轻的笑道。

    想起被他偷亲脸颊的事,云卿真是又无奈,又气恼,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男子,她紧咬银牙,一字一字的往外蹦,“你无耻。”

    “云卿,我有牙齿的,还很白。”御凤檀咧唇一笑,丝毫没有被骂的自觉。

    “你……”云卿转头,唇角却刚好擦过御凤檀半侧的脸颊。

    “原来云卿是想要亲回来啊……”御凤檀只觉得柔软的唇擦过他的脸颊,温软的感受,可比自己主动去偷香,还要来的刺激。

    一霎那,云卿全脸都通红,全身僵硬,这……

    “你个混蛋!”云卿紧紧的咬着唇瓣,知道跟着这无耻的世子是怎么也扯不清了,咬着牙克制着自己胸中的冲动。

    她想要一脚将御凤檀踢下马去,最好摔死他算了!怎么她越要推开他,他就越巴上来!

    此时的御凤檀已经知道什么时候他可以再进一步,什么时候又该收手,他可以感觉惹云卿此时已经是真的生气,游走在爆发的边缘,再惹的话,说不定下次云卿真的见都不愿意见他了。连忙从马上跳了下来,张开手要接云卿,“你下来吧。”

    云卿怒瞪了他一眼,干脆利落的自己从另外一边跳了下来,头也不回,满面怒意往场外走去。

    杨雁蓉此时已经射完三箭,御马过来,看着云卿气冲冲的背影,若有所思,然后对着御凤檀道:“你还有两箭呢!”

    御凤檀转头,从马上抽出两箭,随手对着靶心一射,两支箭一前一后,同时又落在了靶心,杨雁蓉眼底闪过一抹惊讶,满脸佩服道:“难怪大哥说你箭术精绝。”

    “马马虎虎吧。”御凤檀心不在焉的说道,望着云卿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什么时候云卿才能心里有他呢?

    一见云卿下马,其他人本来都是嫉妒羡慕的眼神,可见云卿脸色十分难看,好似薄冰笼罩,好像和世子之间也没有什么。

    刚才她们隔得远,看不清云卿和世子的互动,只知道云卿的马儿出了事,是世子去救了她的,虽觉得她幸运,倒也没说什么,全部都围上去,要求御凤檀带她们骑马。

    御凤檀被一群学生围着,望着她们眼底流露出来的爱慕眼神,就想到云卿看到他时,那种避之不及的眸光,两厢比较下来,觉得云卿虽然对他冷淡,可态度却真挚的多了,远比这些人可爱。不由的眉头皱紧,冷冷的开口道:“时间到了,下课。”

    “易劲苍,你说,我是不是条件不好?”御凤檀侧卧在榻上,青丝铺得如同一匹绸缎,如玉的容颜上眉头却是紧蹙着。

    易劲苍看着他在那沉思了快一个晚上,心里早就存了疑虑,此时终于等到他开口,却问出这么个问题:“世子你的条件很好。”

    御凤檀转了个身,朝天躺着,他也觉得自己条件挺不错的,可是云卿怎么就不爱搭理他呢?

    她并不讨厌他,对于他的接触也不是很排斥,按理来说也是对他有好感的,嗯……应该说,最少也有一丁点的好感的,可是为什么每次看到他就像看到瘟疫一样呢。

    御凤檀又翻了个身,伸手摸了摸脸颊,好像过了这么久,还有那种丝滑般的温软感觉,他的心便有些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想起云卿那一下火红的脸蛋,又觉得可爱到了极点,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

    “你说,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我呢?”御凤檀抬起头,紧紧的盯着易劲苍,眼底满满都是求知欲。

    “谁?”易劲苍显然没跟上这位世子爷的节奏,脱口问道。

    “啧,沈家大小姐啊。”御凤檀撇了一下嘴,他还能说谁,这不是天天监视他吗,怎么也没监视出什么作用啊。

    易劲苍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神色,抬头问道:“世子,你是真心喜欢沈家大小姐吗?”

    “废话,不然你以为我喜欢谁!”御凤檀坐起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易劲苍在心底道,京城都传你跟方小侯爷有私情,六公主又对你穷追猛打,上段时间你还去了青楼,满脸脂粉的回来,眼底却都是喜滋滋的笑意,他怎么知道啊。

    不过易劲苍到底是大内第一密探,稍许一愣后,马上答道:“世子,这女子婚嫁,都是父母之言,媒妁之约,沈家大小姐婚前肯定是不能与人有私情的。”

    “啧!”御凤檀斜睨了他一眼,狭眸里透出了不屑的光芒,“我要娶她,也得她喜欢我,总不要娶个不喜欢的人回来吧,她现在看到我就避之不及,简直当我是鬼一样。”

    如此一来,易劲苍总算知道自家的世子爷在愁什么了,他沉思了一会,开口道:“世子想要娶沈家大小姐?”

    御凤檀非常肯定的点点头,若是说他一定要娶人为妻,那个人他一定会选云卿。

    “这是不可能的。”易劲苍这次非常的肯定道。

    “什么不可能!”御凤檀狭眸里闪过一丝怒意,转头望着易劲苍,脸色明显的不悦。

    易劲苍却只是垂着头,一字一句道:“也许属下所说,世子不喜欢听,可是这的确是现实,若是如你所说,沈家大小姐避你如鬼魅,那么属下不得不说一句,沈家大小姐的确是明事理的睿智女子。”

    听易劲苍夸奖云卿,御凤檀的脸色稍好了些,继续望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你是瑾王世子,她是商贾之女,两人身份相差巨大。世子你要娶妻,不仅是你一个人娶妻,你娶的妻子,她也代表了王府和皇室的身份,即便你是真心要将沈家小姐娶为妻子,可是你觉得王爷会允许吗?王妃,太妃她们会允许吗?你是王妃王爷的儿子,太妃的孙子,也许你执拗的要娶沈家大小姐,你可以和王府对抗,他们不会对你下手。可是沈府小姐呢,她没有任何的庇护,届时其他人劝阻不了你,那便会从沈家大小姐这边下手,后果如何,相信世子一定知道。”易劲苍以前不懂为何御凤檀对沈家这位大小姐不同,今日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觉得这位沈家大小姐,的确有可取之处。

    不是人人都在王爷世子这样大的名利诱惑下,还能正确的认清楚自己的位置,看清楚这背后的关系,不被迷惑,光这一点,就让他觉得很不错了。

    御凤檀闻言也是一愣,在他心底,一直都知道两人之间存在着这个问题,可能一直没有将这个问题放在心上,他喜欢的,他便想要得到,这就是他的想法,谁若是反对也没有用。

    可是他没有考虑到云卿的立场,她和他不一样,她在乎家人远胜过自己,也许他可以慢慢打动她的心,就算等到那一天,云卿可以豁出来和他一起,可是沈府呢,若有人要反对,要从她这边下手,那么沈府就会成为她的弱点,云卿是不会抛弃自己的家和他一起的。

    这一刻,御凤檀才觉得,他和云卿的路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即便他打动了她,让她如同他喜欢她一般喜欢他,她也不会舍弃一切的跟随他。

    “世子,你还是莫要再去招惹沈家大小姐了。”易劲苍劝道,面对世子这样优秀的男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万一沈家大小姐真上了心,却因为家世所阻不能在一起,岂不是伤了人家的心。

    御凤檀又躺在了塌上,缓缓的摇了摇头,狭眸里一片幽暗深沉,“不。”

    他喜欢的,绝不会放手,若是因为地位之间的差距,他一定有办法让这种差距减少到最小。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00:33
052 你杀人了


    这天,沈茂欣喜的走进屋中,手里拿着一副卷轴,道:“云卿,南巡陛下的驻跸之地已经选好了,就在咱们府中的荔园。”

    不知怎的,听到这个结果,云卿毫不意外,有些事大概是避不过的,她淡淡的笑了笑:“那父亲可要准备了,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沈茂拿着这卷轴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又觉得是荣幸,一方面又想起云卿的话,只此时看云卿面上表情却不是很反感的模样,自然脸上就显得精神了许多,“是的,知府那边会派宫里先行的嬷嬷过来,将荔园中的一切按照宫中所用的改造一番,时间紧迫,府中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云卿自是知道接驾不是轻松事,荔园里的许多要在短短的时日里都改的合乎规矩,必然是要加班加点的。

    沈茂兴奋的走了两圈,然后又抬头道:“知府还说,这次巡查,是瑾王世子和四皇子两人一致点了我们沈府,务必要将陛下招待好。”

    一致都点了沈府?

    云卿闻言心中微动,御凤檀点沈府,她多少还能理解成他无赖无耻,反正没事就要给她添点烦心事。可四皇子,他为什么也点了沈府,没有上下打点,那些官员是不会在他面前说沈府的好话的,难道上一世南巡来沈府,也是四皇子亲点的吗?

    不管云卿怎么想,这一世到底还是没有避开接驾之事,而沈府被钦点为圣驾驻跸之地一下就在扬州传开了,人人都知道沈府会成为天子的停歇地,对沈府更是高看一等。

    “你说他们怎么就有那运气,这扬州这么多豪商院子,偏偏就点了沈府的?”听到这个消息,谢姨妈气怒的抓着杯子就摔到了地上。

    韦凝紫看了她一眼,嫣红的唇咬了一咬,道:“听说这次除了陛下外,皇后,四皇子,七皇子都会来,沈府可是会好好露脸了。”

    谢姨妈转头望着她,“那岂不是给沈云卿露面的机会?”年轻的皇子住在荔园,虽然有墙相隔,若是谢氏想要沈云卿夜里和哪个皇子勾搭上,那还不就勾搭上来了,到时候做了皇子的妾室,不是又比她身份高了一等。

    “那咱们也借住到沈府去,就不相信没机会接近皇子。”谢姨妈厉声道。

    韦凝紫叹了口气,道:“娘,如今你连沈府的门都进不去,如何借住,再说,咱们有院子在这里,又怎么找理由去住?”

    谢姨妈抬头望着这装饰精美的屋子,咬牙狠了狠心道:“你等着,娘自有办法,沈府想一个人攀权附贵,没那么容易!”

    傍晚一辆马车从韦府中驶出,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酒楼里,停了下来,一个身穿海棠色锦缎袄裙的美妇从上走了下来,左右顾了一圈,迈进了酒楼中。

    昏暗的烛光,陈旧的桌椅,酒楼生意调零,掌柜不知去向,只有两个布衣汉子坐在椅子前喝着烈酒,样貌普通中夹杂着非良民的眸光,看到美妇人便笑了起来,“韦夫人,咱们还真是有缘分啊。”

    那美妇人,正是谢姨妈,她望着两个胡子拉渣,一脸凶色的汉子,反倒没露出什么害怕的神色,以一种还带着点熟悉的语气道:“你们怎么来扬州了?”

    其中一个汉子喝了杯酒,嗤笑道:“不到扬州来,怎么碰得到你啊,只是没想到,你还要来照顾我们的生意啊!”

    浓浓的酒味在小小的空间里,加上周围摆设的陈旧腐味,混杂成难闻的味道,谢姨妈皱着眉捂了鼻子,“既然以前都谈过生意了,这次你们再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不会你再要拼命去救谁吧?”那汉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次日夜晚,扬州城内突然发生了一起打劫案件,劫匪冲进韦府欲要打劫,幸得家丁拼死相护,不得进入,劫匪一气之下,将韦府用火箭点油烧燃,扬长而去。秋高气爽,韦府燃起了熊熊大火,待火被扑灭之时,韦府已经是焦黑一片,房檐榻方,草木焚毁,一片狼藉,不能住人。

    此事一出,老夫人便让人将谢姨妈和韦凝紫两人接了进来,说到底当初她们两人在京城的时候救了她,如今出现这事情沈府于情于理都应该伸手帮一把。

    “唉,扬州这十年都没这种祸事了,肯定是看着你们孤儿寡母的,想来下手吧。”老夫人自从沈茂出事后,手里就多了一串佛珠,叹气劝道。

    谢姨妈拿着帕子抹眼泪,可是眼底没有丝毫的伤痛之意,只哽咽道:“府中重新修葺起码也得三四个月,如今我们母女可是无处可去了。”

    老夫人抬头望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谢氏,见她不开口,便抬了眼皮,道:“刚遭了贼人,你们母女出去住也不安全,若是住客栈,指不定他们还会不甘心寻去。这几个月你们就暂时住在沈府中吧,等韦府休憩好了再说。”

    谢姨妈受宠若惊般的抬起头,“多谢老夫人,能住在您这自比外头好得多了。”

    谢氏虽不喜谢姨妈,见她和韦凝紫遇见这等祸事,也不会做的太过,“你们就住在之前居住过的菊客院吧,我等会让人去收拾一会。”

    韦凝紫抬起头,感动道:“多谢姨母,若不是有你们,如今我们母女两人还不知如何是好。”

    云卿在一旁坐着,看着这母女两人一番作态,心底就不舒爽,她心中冷笑一声,这场火灾也实在是来的太巧了点,沈家刚成为圣驾驻跸之地,韦府就被盗贼打劫还火焚,她们就住到了沈府,这时间掐得也太好了些。

    云卿抬起头来,望着谢姨妈,浅笑道:“真是太可惜了,那个院子姨妈才住进去不久呢。”

    谢姨妈以为她在心疼那个院子的银钱,也叹了口气道:“姐姐送给我居住的院子,被那贼人就这样烧毁了,真正是可惜姐姐这一片心意了。”

    她这么一番话,自觉说的情深意重,心内虽然有一点心疼,到底觉得是沈府出的银钱,自己出的装修的也不少,可是相比买院子花的钱,就不显得多了,沈家亏的是大头,她的是小头,反正到时候院子还是她的嘛。如此一来便舒服多了。

    云卿似乎被吓了一跳,有些不懂的道:“姨妈这话是客气了,找院子的事的确是父亲所为,到底只是损了一番心血,可姨妈就不好了,这一火烧再加休憩,又得费上不少功夫和银钱了,如今你铺子又没有收益,可能支出会有些大。”

    谢姨妈吃惊的瞠目,道:“那院子不是你府中给我买的吗?怎的又跟我铺子扯上了关系?”

    云卿笑眯眯的摇头道:“姨妈想岔了,当日你托李管事帮找院子,因为姨妈未曾给银钱,又将铺子交给李管事管理,我料想是您手头上的现银不够,猜测你的意思是用铺子的租期来购买,就将所有铺子和庄子抵押了五年出去。”

    谢姨妈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目光中如带了刀子,“你胡扯什么,我何时有意让你用铺子的租期来购买院子了?!”

    云卿脸上立刻露出惊讶的神色,呼道:“那姨妈的意思是不打算出银钱,让沈府给你购买院子吗?不可能吧,姨妈怎会是这等人物,故意托人买东西,而不想给钱的小人呢!”

    谢姨妈此时宛若心头肉被一刀刀的割了下来,她之所以能狠得下心烧了那院子,就是以为沈府出的钱,如今得知那院子烧毁的都是自家的银子,心如刀绞,红着眼望着云卿:“你,你不是说那院子是沈府给买的吗?”

    云卿淡淡的看着她,唇畔勾起,她所想绝对没错,看谢姨妈此时要吃了她的模样,那院子被烧之事,十有八九是她自己干的,为的就是不错过攀龙附凤的这个机会,还真是烧别人家的钱眼都不眨,烧自家的就要死要活,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那院子是沈家帮忙买的,除了这个意思,当初我什么也没说。”云卿露出一丝委屈的神色,十分不解道。

    韦凝紫在一旁已然明白,只怕当初沈云卿就挖了这个坑等着她们跳下来了,即便不出现放火烧院子的事情,再不过多久,收不到年租的她们母女也会捉肘见襟,显出穷困的模样。此事只是将一切都提前罢了。

    老夫人和谢氏看着两人对话,多少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没有云卿想的深,只认为谢姨妈是打的好算盘,想要沈家给她家买院子。

    话说到这里气氛就和开始完全不同了,各人有各人的心事,韦凝紫见机站起来道:“那就劳烦姨母安排人将我们东西搬去。”

    到了菊客院后,谢姨妈想着五年的租期换来的院子,就一把火没了,重新整修又要花费不少,心内肉疼,却又不能将原因说出来,只能气呼呼的进了屋子。

    韦凝紫望着她气怒的样子,劝道:“娘,算了,那院子已经烧了,你不要再气怒,以免给她们看出什么来,到时候引起她们怀疑也就不好了。”

    未料,谢姨妈却是反手一个巴掌扇到了韦凝紫的面上。

    “你个没用的,说的那么轻巧,五年的租期啊,那是多少银子,你去赚来看看,当初买院子的时候,你怎么就没看出来沈云卿的阴毒呢?”她哪里坐得住,眉毛倒竖,美丽的面容变得狞狠。

    她打骂韦凝紫出气,已经是一种习惯,从未想过,这种做法在韦凝紫的心中埋下了一颗什么种子,在接下来的一件大事中,起了翻天覆地的作用。

    此时韦凝紫动了动脸颊,捂脸都没捂了,也许是打得多了,她有些麻木,只垂着头道:“那如今怎么办,房子也烧了,难道你还打算和沈府闹翻了不成?”

    谢姨妈正在气头上,捏紧双手,转头来看韦凝紫,突然发现女儿平日里白皙娇嫩的脸,此时看起来带着几分森冷的色泽,令她止不住的浑身打了颤,怒意生生消散了一大半。

    她哼了一声,转过头道:“这个沈云卿实在是太厉害了!竟然老早就设计好了这一步,现在我们亏的太大!”

    “她的确是厉害。”韦凝紫轻声道,心下却更觉得是谢姨妈愚蠢造成今日的后果,当初她几次三番的说要去沈府收了铺子租金,谢姨妈都推三阻四,想要多捞一笔,到现今这样的情况,也只能怪自己太蠢。否则早发现了,还会落入这种局面吗?

    谢姨妈只要一想到自己铺子的银钱,便咬牙切齿道:“此事我绝不饶过她,待她那天出门,让人弄死了她算了,以免看了我生气。”

    韦凝紫此时抬起头来,望着谢姨妈掠过一道不屑的光芒,道:“娘,她此时出事,陛下还会住到沈家的荔园来吗?若是陛下不来,那不是白烧了院子吗?”

    谢姨妈这时才冷静下来,方才自己的想法是冲动了,两不得好,更是亏大了,“好在你反应快,提醒了娘,那就让她的命留到陛下南巡走后吧。”

    云卿到了归雁阁,就托人去查那火烧韦府一事的真相,她心中隐约觉得,这劫匪无缘无故的出现,偏偏啥也没抢,啥也没做,光放了把火,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简直就像专业纵火队,有些诡异。

    过了几日,便得到了消息,听说有一帮劫匪是从北边而来,以前专门在京城犯案,因为专门做那与人勾结打劫,做戏之事,本来在京城呆着一直都相安无事,不久前却不小心得罪了一位京城权贵,不得不出了京城往南逃,估摸着这次到扬州城放火的就是这帮子劫匪。

    云卿听着却起了心思,若是一般时候,这个劫匪她或许不会想那么多,可是那日老夫人还说起在京城的时候,不巧遇见贼人,多亏谢姨妈奋不顾身的相救,她才得以脱身。

    这样的巧遇,倒是十成十的像是这帮劫匪做的事情。

    如此想来,她便去了老夫人那里。

    余氏如今每日吃斋念佛,逗逗孙子,倒真是一副老人家平和祥静的样子,见云卿来了,便转身坐到了罗汉床上,唤了她进来。

    “云卿见过祖母。”云卿微微一笑,端庄的屈膝行礼。

    “起来吧,怎么,今儿个学堂休息?”老夫人又让云卿坐了下来,含笑着问道。虽觉得这个孙女做事过于勇敢了些,简直不把女儿家的名声放在眼底,可到底当初的情况她也见识了,那点不满放的轻了。

    “嗯。”云卿对着端茶过来的碧菱点了点头,然后才接着道:“我刚过来,便瞧见姨妈指挥人在搬东西呢。”

    都进来几天了,还在搬东西,老夫人脸皮动了动,“她们这一住大概也得好几个月,东西也得不少。”

    “是啊,不过姨妈她们此时搬进来也不错,到时候圣驾到了,也可以一同瞻仰瞻仰龙颜呢。”云卿笑着道,表情真诚。

    老夫人半垂了眼,转动翠玉佛珠的手顿了一下,点头道:“也是,怎么说,她们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是啊,我听雪莹说,这帮子劫匪是从北方下来的,不知怎么,就刚好挑中了姨妈她们的住址,孙女不知道是不是多想了,总觉得这些人好似是报复姨妈一般。”

    老夫人皱眉,“不会吧,那次的劫匪也没这么凶悍。”

    “那这批劫匪也太奇怪了,姨妈住的地方可是扬州富贵之人所居,就算劫匪要挑,也不会特意来城中做这样的事情吧,这样逃亡的时候也不方便啊。”云卿慢慢的分析着。

    “你这么说,倒也有道理,不过那批劫匪当初来打劫的时候,素玲也只帮着挡了一刀,那些劫匪就怕了似的走了……”

    老夫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经云卿这么一说,她也觉得有地方怪异了,劫匪当初既然连人都敢砍,怎么在没抢到钱财后,就直接退了呢。

    再联想到那日事情发生的前前后后,更觉得奇怪了。

    她去郊外,怎地劫匪一出来,就对着她呢,她坐的马车可是京中贵胄姐妹的,一般的劫匪也要有几分眼色,不是谁家的马车都能去惹一惹的。

    云卿将老夫人神色变化都收于了眼底,看来老夫人如今都有点生疑了。这事情果然古怪的紧,当初那场救命之恩,其中必定有隐情,若是府衙抓住了那劫匪,她必定要将此事也一同让人审问出来,以免谢姨妈总拿着这点子旧情赖在沈府。

    待她走了没多久,谢姨妈也登门到老夫人这里,如今她每天都到老夫人这里请安,因为知道府里她唯一能巴结的也就是老夫人了。

    甫一进门,谢姨妈就发现老夫人脸色淡淡的,她如何说话,老夫人都不似前几天那般提得起精神。

    “老夫人,您昨晚没休息好吗?怎么看起来好似精神不大好的样子?”

    老夫人抬起眼皮,吩咐道:“王嬷嬷,你们下去吧,我和谢姨妈在里面就好了。”

    王嬷嬷,碧菱,碧萍应声,和其他伺候的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屋中一下就剩下老夫人和谢姨妈两个人,空气都变得寂静了起来。

    谢姨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算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将所有人都撤下去了?难道有什么机密要事要与她商量?

    “你还记得京城郊外你舍身救我的那次吗?”老夫人穿着福寿元字纹的棕色纻丝袄,面上神情淡淡的。

    谢姨妈看了半天,不知道为什么老夫人会问这个,转念一想,莫非是老夫人纪念恩情,准备给她什么好处,便笑道:“那次情况那样的惊险,歹徒突然出现在郊外,我一看老夫人就要受伤,连忙扑了过去,幸而那一刀砍得不深,在背上只是流了血,躺了一个月也就好了。”

    老夫人眼眸闪了闪,手一抖,握住的佛珠一次拨了两颗,“京城的治安真是不好,竟在往来的路上还出现劫匪,还偏巧就给你碰到了。”

    这话隐隐透出不好的意味,谢姨妈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老夫人,这人有时候肯定有灾有福的,我不是住在城中也好好的给劫匪来烧了房子吗?”

    老夫人这几个月修身养性是不假,可脾气却没真正的修到家,此时语气就不善了起来,“我听说来烧你屋子的劫匪和京城劫我的那一批,可是一路的。”

    她这话是带了试探的,可谢姨妈那是做贼心虚,未曾料到老夫人竟然突然发问,眼珠子左瞟右瞄的,否认道:“不是,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她这样子落在老夫人眼底,心下岂有不明白的,面色就越发的不好看,“官府可传了信来,说这批劫匪就是京城逃窜出来的那一批,你是不是惹了他们什么啊?”

    “惹?”谢姨妈眼珠子一转,又连连点头,“是的,他们一定是记恨我,从京城来扬州烧我的院子!”

    老夫人斜睨着谢姨妈,脸上的皱褶因为微眯的眼而变得更深,“烧了你的院子,连一点东西都不抢去的吗?”

    “他们抢了,怎么没抢!我的一箱子妆奁都被抢走了啊!”谢姨妈惊声尖叫道,那群劫匪可不是什么好人,明明说好收了钱不动东西的,到底还是抢走了她一箱子金银首饰。

    谢姨妈此时只顾着打消老夫人的顾虑,忘记她这一箱子妆奁可是没有给官府报备丢失的,原因就是她怕声张出来让那劫匪暴露她的意图,此时却成为了老夫人的证据!

    老夫人猛的站了起来,指着谢姨妈怒道:“好你个谢素玲,你是不是和那些劫匪勾结,在我面前演一出救命恩人的好戏,如今你又来这一出,让人烧了本以为是我们沈家出钱给你买的屋子,就是想死皮赖脸的住进来勾引皇子!”

    谢姨妈一怔,她自觉一切都掩饰的很好,没想到老夫人这个平日里愚昧的人,竟然能说出她的意图,整个人都惊惶了起来,“你胡说,我根本没这个意思!”

    她话还没说完,老夫人对着她就呸了一脸的口水,“你有没有胡说你自己知道!枉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心善之人,还能舍身救人,如今看来,你就是蛇蝎心肠,竟然雇人来对我下手,上演一副好戏,还一路撺掇着我对付谢氏,看我不去告诉茂哥儿,让他派官府里抓了你去!”

    老夫人本就不笨,有些事一旦明了一个地方,其他的环节也会随之掀开,此时她对谢姨妈就是满心愤怒,从救命恩人,到蓄意谋害,这种变化一般人都是承受不起的,更何况本来就容易惹怒的老夫人。

    一听要来官府的人将她捉去,谢姨妈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她看了一眼门外,生怕老夫人的声音将外面的嬷嬷吸引进来,便扑了过去,捂住老夫人的嘴。

    “我没有,我没有!不要送我去官府!我又不是故意的!”

    谁知她越是如此,老夫人就越气,左右摇晃意欲甩开她的手,还抬手去扳谢姨妈的手指,嘴里依旧大喊道:“你竟然还想要杀了我,快来人啊……将这个谋杀的罪人拖到官府里去……”

    老夫人的话断断续续的从谢姨妈的指缝里透出来,谢姨妈被她的话吓得只更加用力的顾着死死的蒙住她的口鼻。

    “你不要喊了,你个老妇,我没那个意思!”

    老夫人被蒙住口鼻,吸入不了空气,脸色开始涨红,求生的本能让她越发的挣扎厉害,手指紧紧的抠在她的手上。力量的搏斗使两人齐齐倒在罗汉榻上,厚厚的软塌将跌倒的声音吸走到了最小。

    “放……手……放……”

    “你不告官了我就放手!”

    谢姨妈看着老夫人张大眼睛瞪着她,就越发的害怕,压在老夫人的身上一点儿都不肯松开手,伙结劫匪,故意谋害这个罪名她担当不起。

    压在身上的重量让老夫人胸腔承受巨大的迫力,捂在嘴上的手儿让空气渐渐缺少,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比力气,比耐力都不如谢姨妈,最后奋力挣扎了几下,终于停下了手。

    而谢姨妈感觉到挣扎的力道渐渐变小,看着老夫人停下的动作,满意的阴笑起来,“这就好了,只要你不告我,我也不会捂住你的嘴的。”

    她放开手,撑起身子来,整理了一下衣襟,转头看老夫人还倒在罗汉床上不动,眼里微带疑虑,皱眉轻声喊道:“老夫人?”

    罗汉床上的老夫人还是一动不动,谢姨妈又靠近了一点,看到她那闭上的眼睛,声音里带着颤抖,唤道:“老夫人……”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00:47
053 母女争命


    她连续呼唤了许多声,都发现老夫人不应她,脑中里闪过一个最大的可能,抖抖索索的伸出食指放在老夫人的鼻下一探,结果吓得差点惊叫了出来,连忙用双手捂住了嘴。

    不可能,不可能,这个老妇怎么就没呼吸了,就这样死了……

    这个老妇,连死都要赖在她的身上,她坐在地上好一会,突然站了起来,咬了咬牙,将老夫人拖了起来,使劲的往里面的内房里拖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老夫人拖到了床上,然后用被子将她全身遮盖好了,这才站起来,望着帷帐里面,好似在安睡的老夫人,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转到水银镜前,将乱了发髻整理好,松了的发簪,重新梳理好后又站了一会,将不断发抖的腿和手控制好,才转身出去。

    出了院门,王嬷嬷她们还守在门口,见她出来,便要准备进去,谢姨妈冷静道:“老夫人刚头有点疼,睡下了,你们不要去打扰她。”

    王嬷嬷点点头,老夫人这两日精神的确有些差。

    而谢姨妈强忍着心中的害怕和恐惧,直直的往客居里一走,到了菊客院,她冲到韦凝紫的住处,让身边的丫鬟退下。

    韦凝紫不知她这又是要做什么,将手头的针线往旁边刚一放,谢姨妈便锁好门后,朝着她冲了过来,抓着韦凝紫的双手,开始剧烈的颤抖,“紫儿,娘……杀人了!”

    “什么?!”纵使韦凝紫再镇静自若,也止不住的手儿发抖,要求谢姨妈将这惊悚的话语再重复一遍。

    “我杀人了,我把老夫人给杀了!”谢姨妈此时面上的肌肉因为过分的纠结,而有一种诡异的狰狞,看的韦凝紫也莫名有些心惊。

    她的手被谢姨妈捏的发疼,安慰谢姨妈,让她镇定下来,这才问道:“娘,你莫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谢姨妈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韦凝紫眉头紧皱,心里也发紧,这下可是闯了大祸了,竟然将老夫人杀了,“你确认没有呼吸了吗?”她有一丝希望。

    想起食指放在老夫人鼻下那种空荡感,谢姨妈便觉得食指发凉,好似有一股阴气在捂着老夫人口鼻的手掌里徘徊,她越发的害怕,控制不住的哭起来。

    韦凝紫此时没有心情管她,脑子里不断的想着该如何处理,她将谢姨妈刚才所说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里回忆,道:“你出来的时候,她们发现老夫人死了没?”

    “没……没有,我将她拖到床上,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人发现。”谢姨妈哽咽道,在害怕的眼神之后,飞快的又露出了狠毒,“你说,我们有没有办法,让人觉得是谢氏杀了她?”

    反正那个老妇死了,不如一起嫁祸给谢文鸳算了。

    韦凝紫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惊骇的表情,摇了摇头,“你有办法引她去老夫人那吗?”

    谢姨妈此时脑子里面乱成了一团麻,哪里有什么办法,她只是想将祸事引开了罢了,韦凝紫星眸里掠过薄光,一点都没有她平日里温婉柔弱的样子,非常确定道:“就算你现在引过去了,也不可能嫁祸到她身上了。”

    她虽然也乱,可是她不会认为,明明老夫人在睡觉,谢氏还会过去打扰。更何况谢氏若是要进去,身边必然也会有其他人跟随,而这件事情拉扯到了人命,肯定会闹大,闹大了之后,谢姨妈去过老夫人的房里的事也会出来,依谢姨妈这种脑子,只怕很容易就会被人诈出来真话。

    她不觉得杀了老夫人有多么可怕,可怕的地方是,谢姨妈这个蠢货,竟然在荣松堂,在那么多人都守在外面的时候,将老夫人杀了!

    这根本就是无法掩饰的事情,如今的沈家对她们母女两人,防备的很,她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谢姨妈见她眼神闪烁,不发一语,哭喊着:“紫儿,你要赶紧给娘想想办法啊,这要是给官府抓进去,你以后就连娘都没有,以后还有谁会疼你,会照顾你啊……要不,要不,这样……”

    谢姨妈突然冲过去,拉着韦凝紫的手,眸底绽放出光彩来,“娘想到一个绝妙的法子,你现在赶紧去趟荣松堂,然后假装和老夫人闹了起来,失手杀了她的……”

    “娘!你在说什么!?”韦凝紫厉声一喝,重重将谢姨妈的手甩开,眼神里带着不敢置信,杏眸怒睁。

    娘竟然让她去荣松堂,假装杀了老夫人,这是要让她去顶这个罪吗?她怎么可以自私到了这种地步,自己杀了人就罢了,还要推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去顶罪。

    人人都说虎毒不食子,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就是母爱,可是她的娘亲呢,动不动就对她打骂施加,对她完全不像是女儿,而像对一个丫鬟,这些她还可以忍受,怎么说她也是生她养她的娘亲。

    可是今天她说什么?顶罪!

    让自己去顶她的罪!

    韦凝紫没有办法相信这是自己亲娘说出来的话!

    谢姨妈哪里管她什么神色,又过去扯着她的手,哭求道:“紫儿,你听娘说,你还没正式及笄,按照大雍的律例,是能从轻审判的,到时候你进去之后,娘再让人活动活动,将你放出来,你就没事了……要是娘抓进去了,那就可没活路了……”

    谢姨妈说着说着,身子就往下坠,伏在地上呜呜哭泣。

    她的手还拖着韦凝紫的衣摆,宛若一条毒蛇,在最后的挣扎里,还要拉着她一起坠入地狱,韦凝紫浑身冒出一股寒气,这股寒气让她眼里还是渐渐弥漫了雾气,化作一滴滴冰冷的泪水,从眼角流了出来。

    她没有听错,没有听错,她的娘亲就是这么说的!还细心的替她想好了一切,给她想好了借口!

    韦凝紫的手紧紧捏成拳头,低头望着匍匐的谢姨妈,忍着寒冷刺骨的痛意,问道:“娘,你是说真的吗?”

    谢姨妈以为她想通了,连连点头,抱着她的腿道:“你相信娘,你是失手,又不是故意的,加上没有及笄,一定不会判死刑,到时候娘再多走动走动,肯定能将你救出来的。”

    谢姨妈说的越来越善心,泪水越来越多,恨不得将全身的水都哭了出来,只要能打动韦凝紫就好,可是纵使她哭得如何伤心,很多东西都已经从根本上不一样了。

    韦凝紫的泪水就在这一瞬间停住了,尖尖的小脸坠着泪水,明明是梨花带雨的春色,忽然有一种冬日冰凌的尖锐,发白的唇瓣缓缓的张开,吐出一个字:“好。”

    她弯下腰来,将谢姨妈扶起来坐在椅子上,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脸颊,然后道:“娘现在这样子走出去,给下面的丫鬟看到了,肯定觉得奇怪,到时候还会怀疑你的,我现在扶着你回房间。”

    谢姨妈听了觉得有理,点点头,擦掉泪迹后,由韦凝紫扶着到了自己的房中。

    进了房门后,谢姨妈便道:“紫儿,你赶紧过去吧,不然呆会她们发现老夫人已经没了,你怎么顶替也顶替不成了!”

    牙根紧紧的咬住,韦凝紫只觉得胸腔里最后一抹希望都被眼前的妇人给打破。

    这就是自己的母亲,杀了人以后,让她顶罪!想出来绝妙的法子,便是让她去坐牢!

    说什么未曾及笄,不会判死刑,可是女子一旦被判了杀人罪,人生还有希望吗?进了牢里的女子,又有几个可以安然无恙出来的?

    她真是把她当成傻子了。

    韦凝紫抬起头,眼底都是濡慕的泪意,“娘,女儿这一去,就没有办法再回来了,可容女儿给你泡最后一杯茶吧。”

    望着她的泪眼,谢姨妈也闪过一丝的犹豫,再怎么不喜欢韦凝紫,好歹也是她养育了十五年的女儿了,虽然平日里不得她欢心,就算是养条狗,也会有点舍不得了。

    可是,相比之下,这点情意,远远不如被官府抓去斩首的恐惧来的多,怎么说她也养了她十五年,总要起点作用吧。而此时,便是韦凝紫起作用的时刻了。一瞬间,那一点的温情,就被自私的心给淹没,谢姨妈心内着急,生怕王嬷嬷她们进去发现老夫人死了,便有些不耐烦道:“好了,你快去吧。”

    韦凝紫红唇勾起,在白如雪的面上,好似两笔鲜血勾画而成,转身往茶水间走去。

    仅仅一会儿,谢姨妈如坐针毡,喊道:“怎么泡杯茶要这么久?”

   而此时的荣松堂,王嬷嬷看午膳时间到了,便准备去唤老夫人起床,老人家的肠胃不好,一天三餐更要注意准时,她走到床前,先轻声唤道:“老夫人,该起来了。”

    等了一会,见没有反应,又加大了点声音,“老夫人。”

    平日里的老夫人睡觉极其易醒,有时候脚步声重了一点,都会惊醒,所以她们在听到谢姨妈说老夫人睡下时,才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前查看了一翻。

    此时觉出点不对了,该不是老夫人病了吧,王嬷嬷拉开帷幔,看着老夫人的脸色似乎是有些苍白,手放在额头一放,却是凉得冰手。

    “老夫人,你怎么了?”王嬷嬷语气也焦急了起来,她转头唤道:“快去请大夫过来,还有…把夫人和大小姐也一起请过来。”

    碧菱得了令,急忙的走了出去,碧萍在一旁看着老夫人的样子,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那种白色里面透着一股死灰,她飞快的伸手在老夫人鼻子下一探,收回手,再一探。

    “王嬷嬷,老夫人……她没气了!”

    碧萍往后退了两步,满目惊恐的说道,王嬷嬷心头一颤,冷汗顿时浮上了额头,她颤抖的将手也伸到老夫人的鼻子下,惊声嚎了起来,“老夫人啊,老夫人啊……”

    云卿正在屋中练字,流翠突然跑了进来,急促的脚步声将书房里宁静的熏香打散。

    见云卿微微皱起眉头,流翠知道她码字的时候不喜人打扰,可是此时她却不得不进来,“小姐,荣松堂那边来人请小姐进去,说是老夫人病危了!”

    病危?

    云卿手沉沉的一顿,一个‘静’字才写了半边,笔画却不再流利,她上午去看祖母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地才到中午就病危了,将笔往笔架上一放,云卿立即绕过书桌,“走,去看看。”

    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一下,“将银针带上。”

    流翠点头,飞快的进了书房,将云卿的银针抱在手中,跟在后头急急的走去。

    到了荣松堂的时候,这里已经变得忙碌了起来,谢氏已经先云卿一步到了,脸色雪白的看着云卿,“你祖母……”

    她说了几个字就说不出了,云卿快步的往内走去,流翠在前面撩开帘子,待到了床头,云卿再看老夫人的脸色,一把将她的手腕拿起来把了一下。

    假死状态!因呼吸阻滞而导致的假死!

    她心内惊讶,面上却是沉稳从容,转头问道:“大夫还有多久才回来?”

    碧萍点头道:“碧菱出去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了。”

    从沈府出去,就算最快,也得要半个时辰才能请得到大夫,以前的齐大夫因为上次一事,已经和沈府闹翻了,别的大夫就算来了,医术再高明,时间差上一点,都会让老夫人变得更加危险。

    若是再拖下去,老夫人就真的没有救了。

    虽然不想将医术暴露出来,可是此时祖母的性命就在面前,云卿做不到漠视,她吩咐道:“将窗户打开,无关的人都退出去,不要站在房间里。”

    王嬷嬷和碧萍见她进来一系列的动作,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却觉得那柔软的嗓音里含着的威严,竟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听从,便如她所说,将其他的人都赶了出去。

    接着,云卿又吩咐流翠将银针拿出来,用烛火烧红,在老夫人身上的几个穴位精准的插入。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诊断病人,以前练习穴位入针,她都是在自己的身上练习,云卿食指和拇指捏着银针,慢慢的细捻,全身紧绷,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一开始她还有些紧张,可是慢慢的随着施针的展开,她发现自己的精神似乎全部都打开了,都在施针上面,而脑子里面关于各个穴位之间的关系也非常清楚的显现出来,那种紧张感慢慢的被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所代替。

    这大概就是汶老太爷所说的,针灸学的再好,最终都要化为实践,实践一次,顶得上背书一年。

    人轻松了,下针就越发的流利,随着又是一炷香时间流逝,屋子里的人各个都屏息凝气,生怕打扰云卿施针,室内寂静的可以听到每一个人绵长压抑的呼吸声。

    谢氏站在一旁,担忧的望着床上的老夫人,又慈爱的看着云卿,只盼着能将老夫人救活。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只听床上忽然传来两声微弱的咳嗽声,王嬷嬷首先就扑了过去,唤道:“老夫人,老夫人,你醒了……”

    而老夫人此时并没有舒醒,她只是刚刚缓过气来,身体本能的咳嗽,紧接着又陷入了昏迷中。

    见此,云卿知道老夫人是救回来了,心内不由的长呼了口气,将银针一根根的拔出来,流翠过来接住银针,仔细的放回布包中。

    “老夫人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云卿从床前站了起来,扫了一眼在室内的王嬷嬷和碧萍,“我走的时候,祖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就会休克?”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夹杂着一股不容人忽视的威慑,便是连谢氏,都抬头望着她。

    王嬷嬷心内对云卿这股沉静的气势很是欣赏,想了想后,开口道:“小姐走了没多久之后,谢姨妈也过来给老夫人请安,当时老夫人将我们都屏退了下去,不许我们在一旁伺候着,奴婢们就退了出来,侯在门口,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谢姨妈就出来,告诉奴婢,说老夫人困倦了,她扶着老夫人去床上休息了,让我们不要去打扰,奴婢便到门口看了两次,见老夫人的确躺在床上,便没有进去,待到中午的时候,再进来,便看到老夫人变成刚才那样了。”

    “那你们可听到什么声音吗?”云卿问道。

    “没有,因为隔了一个大屏风和外室,奴婢们站在外头,并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只是……”王嬷嬷顿了顿。

    “只是什么?”

    “谢姨妈出来的时候,脸色似乎有些发白。”王嬷嬷也只发现了这么一个异常的地方。

    “谢素玲,你竟然……要……闷死我……”一阵微弱的声音从床头传来,云卿立即转头去看,见老夫人禁闭着眼睛,手却在半空中扑腾,口中断断续续道:“你……谋杀……谢素……你……”

    闻言,众人脸色一白,云卿更是往前一步,拉住老夫人扑腾的手,轻声的问道:“祖母,我是云卿,你刚才怎么晕倒的?”

    老夫人神智还是不大清醒,也没有睁开眼睛,倒是像做梦的人一般,听到云卿的问话,喃喃道:“是谢素玲,她要杀我,她要闷死我……赶走她……赶走她……”
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5-18 16:01:53
054 姨妈中毒


    闻言众人脸色大变,面面相觑,脸上都有诧异之色,甚至出现了惊恐的神色,整个屋子一时静得可怕。

    听老夫人昏迷中说的这话,意思是,是谢姨妈下手闷的老夫人?

    这是怎么回事,谁都可以看得出,如今沈府里的主子,不管是谢氏还是沈茂,还有云卿,对于谢姨妈都不欢迎,当初也是老夫人开口说将她们母女接回来的,也只有老夫人还念着谢姨妈的救命之恩,可以说府中最维护谢姨妈的就是老夫人了,她怎么会对自己唯一一个靠山下手呢,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愚蠢到了极点的。

    云卿此时也觉得十分惊讶,但是她隐约猜到了谢姨妈这个冲动的举动,也许跟她上午时候曾经来和老夫人问过关于京城劫匪之事有关,当时老夫人眼底隐隐有着愠怒的神色,按老夫人的性格,说不定会在得知真相之后和谢姨妈起了冲突。

    而谢姨妈的性格,是做得出这等子事情的。

    “王嬷嬷,大夫请来了。”碧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再看屋子里的情况,好似比她出去的时候好多了。

    如今老夫人已经醒来了,大夫再来作用就不大了,但是到底老夫人还没有醒过来,还是昏迷的,谢氏很是客气的请了大夫进来,让大夫给老夫人把脉。

    就在此时,突然外面跑来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声音如泣如惊,喊道:“姨母,姨母,你快去看看我娘啊……”

    韦凝紫满脸恐慌之色,跑进来时还撞在了门槛上,一把扯开门帘,身子直接往前摔到了地上,却连爬都顾不得爬起来,往前挪了几步,拉着她的裙角,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哭泣道:“姨母,我娘在吐血,脸色发青,好像中毒的样子,你快去看看她吧……”

    谢氏闻言脸色一变,抿了抿唇,虽然不喜欢这个庶妹,可到底也是和自己有血缘的亲人,而且怎么说,她如今也是借住在沈府中,要是出了人命,那是顶顶重要的事情啊,沈府如今可是陛下南巡驻跸之地,一个不好,可能就要触动龙威的。

    再者,刚才她本来就是准备去找谢姨妈算账的,以前做的事情虽然离谱了,可到底只是陷害,今日这事,却是谋杀,这涉及了人命的事。一个能狠得下心对老夫人下手的人,她不能再顾念亲情的将她留在家中,这样的人实在是太恐怖了,也许有一天因为什么事,会对云卿下手,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发生类似于今天的事情。

    所以,她转过身来,吩咐道:“王嬷嬷你在这里守着老夫人,大夫,麻烦你跟我去看看另外一个人,云卿,你也和我一起去菊客院。”

    王嬷嬷扑过来道:“夫人,我要去,我一定要跟你们一起去,去看看这个被狗吃了良心的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她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嬷嬷,此时老夫人出事,她心内最是气愤,想着往日里老夫人对谢姨妈那等的好,谢姨妈竟然还对老夫人下此毒手,真是让人心内发寒。

    韦凝紫眼底闪烁着泪光,不解的问道:“怎么,老夫人出了什么事了吗?”

    王嬷嬷听她还要提问,不由目光里射出两道凌厉的光,扑上去就要大吼,云卿见此,眉头微皱,立即喊道:“王嬷嬷,大夫还在一旁候着,若有什么事,待以后说再不迟,如今还有病人在那等候着,咱们还是先过去看看再说。”

    听到这话,王嬷嬷才冷静下来,望见站在一旁的大夫,面上微微发烫,今儿个这事她真的做的过了,大夫还在一旁,她就差点要说出谢姨妈动手欲闷死老夫人的事了,眼见圣驾南巡即将入驻沈府,要是传出去这样的事情,岂不是一切都会打水漂,之前所花费的心血,人力,物力也要全部白费?

    她抬头望着云卿,但见她面色淡淡的,眼里却有着谨慎的光芒,幸亏大小姐反应及时,不然不知道要给沈家惹来什么样的祸事,如此想着,对云卿也报了感激的神色,转过头看着韦凝紫,眼底却带着厌恶的神色,皱眉道:“表小姐,你还是赶紧起来在前面带路,不然的话,你娘出什么事了碍着别人可就不好了。”

    韦凝紫眼中落着泪,难受的哽咽着,小丫鬟上去将她扶起,她这才站好,似没看到王嬷嬷那厌恶的眼神和屋内奇怪的要求,点点头道:“那就麻烦姨母和大夫快去看看我娘,我担心她撑不住了,开始来的时候我见她脸色就发青了。”

    谢氏见此也不多说话,走在前面,云卿则走在她的后方,大夫和王嬷嬷跟在后面,一行人脚步匆忙的朝着菊客院去了。

    一进菊客院,便看到谢氏的大丫鬟红袖站在院子里,浑身发颤,脸色发白,一看到韦凝紫就忙走了上去,“小姐,你快去看看夫人,她还在吐血啊。”

    韦凝紫闻言顿时更加心急,转身对着大夫道:“大夫,麻烦你赶紧去看看我娘。”

    那大夫倒也敬业,在听到红袖所言之时,便点头道好,背着药箱跟着红袖就往里面走去。

    谢氏和云卿一脸冷肃,跟着迈步进去,一进屋内,就闻到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夹杂着一种怪异的味道。

    此时的谢姨妈嘴角已经吐了一大滩血,丫鬟正跪在她的身边,不断擦拭着从她嘴角流出来的血水,她玉色的枕头都被血水沁得发黑,整个人面色如紫苏,隐隐透着一股黑气。

    韦凝紫进了内室,泪水就开始掉下来,走到床前,大呼道:“娘,娘,你怎么了?”

    而那边大夫已经打开箱子,拿出枕垫,丫鬟将谢姨妈的手抬起,塞入枕垫,大夫才开始诊脉,他望闻问切之后,脸色越发的凝重,透着一股相当不好的意思。

    “你们马上去端冷水给她喝下,然后再催她吐出来,记得一定要是冷水,温水热水都不行,另外,让人去熬绿豆水来。”大夫站起来,飞快的吩咐道。

    丫鬟们不明白大夫怎么不开药,而只是要灌水,一时不动,韦凝紫立即抬头厉声道:“还不赶紧按照大夫的要求去做!难道你们想看到夫人死了吗?”

    如此喝斥后,丫鬟才赶紧按照大夫所说的去打冷水,煮绿豆水,房间里脚步声一直不停的穿梭。

    “沈夫人,我可否借一步说话?”这位大夫为人比较谨慎,他站起来,颇为有礼的说道。

    见他如此说话,谢氏料想事情不会简单,可是在听完大夫所说的话后,她的脸色顷刻间就难看了起来,因为大夫说:“沈夫人,这位夫人的症状,面色发紫,神志不清,四肢发颤,口吐鲜血,正是喝了砒霜的征兆!”

    “什么?砒霜?”谢氏有些惊讶的开口,却在说话的时候将声音压低了下来,保证除了大夫以外的人不能听到,毕竟这结果实在是让她觉得太意外了。

    “是的,这位夫人喝下的砒霜数量超量,引起内脏衰竭损坏,所以在下才让人去打水让她喝下催吐。”大夫也没想到,好好的竟然会看到有人喝了砒霜,这些事情他以前接触的少,一时心里如同掀起了惊天波澜一般。

    抬眸望着内室门前不停进出端着冷水进去,又端着呕吐物出来的丫鬟,谢氏低声道:“她还有没有救?”

    “这得看催吐之后的情况了,若是催吐了之后状况好的话,那就还有希望存活。”大夫并不敢打包票,只是尽责的说道。

    “那就烦请大夫再进去看看,尽量将里面的人救下来。”本来是抱着将谢姨妈抓出来心理过来的谢氏,此时只觉得心乱如麻,谢姨妈怎么会喝砒霜了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边云卿也看了谢姨妈的病状,并且听到了大夫处理的方子,心中对谢姨妈所中的是何东西已经有了定数,所以她不急不缓的站在那儿看着韦凝紫站在一旁焦急的模样,脑海里却在深思。

    而王嬷嬷此时却沉不住气了,她本意是过来抓住谢姨妈这个贼人的,岂料过来却看到谢姨妈吐血,刚才她站在那看到大夫鬼鬼祟祟的和谢氏说话,立即过来抓着大夫问道:“告诉我,她究竟怎么了,是不是中毒了?”

    大夫被她一双手抓住,只觉得胳膊生疼,又听她问出的问题,皱着眉毛,却依旧有礼道:“这位嬷嬷,这位夫人的事我已经告诉了沈夫人,若你要知道,可以问她便是。”

    这下,王嬷嬷才松开了手,迈着粗壮的步子,走到谢氏的身边,先是行了个大礼,然后道:“夫人,你告诉奴婢,究竟谢姨妈她是怎么了,她是不是中毒了?”

    谢氏扫了一眼内室,刚才谢姨妈的模样谁看到都会猜到是中了毒,只是有些奇怪,怎么会喝那么多砒霜,究竟是她自己喝的,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想了想,谢氏叫了王嬷嬷和云卿到了偏厅里,才慎重的说道:“刚才大夫告诉我,她中的是砒霜的毒,现在大夫正在施救,能不能救回还说不定。”

    王嬷嬷脸色大惊,她开始只是看谢姨妈满脸发紫,又口吐鲜血,上午的时候还是健健康康的一个人,下午就这样了,只有中毒才会有这样的症状,她心内猜测的时候还是有点不肯定,如今谢氏肯定出来,她倒有些接受不了。

    相比之下,云卿就镇定多了,在听到中毒之后,她脸上的表情基本也没什么变化,依旧是淡淡的,因为一开始她就猜测出来谢姨妈的症状是为何了。

    此时她转头望向谢氏,口中带着疑问,秀眉微微的轻蹙起来,“娘,谢姨妈中毒的事情,其中有古怪,王嬷嬷当初看到她离开荣松堂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会子就中了毒了,此事必定不简单。”

    王嬷嬷闻言立即点点头,道:“是的,她怎么会突然中毒,这必须要好好的审问在菊客院的丫鬟,不然老夫人的事就这样过了吗?”她心底还是记着老夫人的事,说话的时候眼底闪烁着怨恨的光芒。

    谢氏很理解她的想法,也觉得此事确实不一般,砒霜这种东西,属于剧毒之物,不会随便就出现在平常人家中,谢姨妈现在生死不明,也不能开口说话,唯一的办法就是审问下面的丫鬟,看看究竟是为何。

    想到这里,她就要出去将丫鬟集中起来,云卿听到她的话后,目光里带着一丝否定,摇头道:“娘,不可。”

    王嬷嬷正准备转身,听到云卿阻拦,反过头便问道:“怎么不可,此时要是不审问她们,如何解开砒霜之谜?”

    云卿却是微微一笑,迎向王嬷嬷的目光中有着笑意,“王嬷嬷请不要心急,云卿并不是不审问她们,而是如今菊客院里面人员众多,手忙脚乱,若是将她们一起审问了,人多嘴杂的传出去不好,若是要审问,那些小丫鬟知道的也不多,不如问两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会比较好,一来省了引起众人的注意,二来问到的内容也更有用。”

    “的确是这样,刚才是奴婢欠考虑了。”王嬷嬷点点头,抬头望着谢氏,到底这个家中如今掌家的还是谢氏,只见谢氏点头,她便赶紧出去,将红霞和红袖两个大丫鬟唤到偏厅里来。

    红袖和红霞就是之前沈府给买的四个大丫鬟里面的两个,另外的两个因为伺候的不顺心,被谢姨妈贬去做了粗使丫鬟了。

    她们两人一进来,便跪下来给谢氏和云卿行礼,虽说她们两人不是她们的正经主子,可显然她们两人还是知道谢姨妈和韦凝紫一直倚靠的人是谁。

    云卿的目光首先落到了红袖的身上,一开始进院门的时候,便是这个丫鬟在守着,据说当时是她推开门进去后,看到谢姨妈的状况,通知其他人的。

    只见云卿坐在花梨木的圈椅上,抬起手抚了抚裙上微微的皱褶痕迹,缓缓的抬起侧脸道:“你叫红袖是吧?”

    那唤作红袖的丫鬟垂首道:“奴婢正是。”虽然她极力掩饰自己紧张的情绪,但是声音里的微微颤抖还是让云卿听了出来。

    “你莫要紧张,我只是问你,你家夫人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你将你看到的整个过程告诉我就是。”

    云卿轻言慢语的,话语不急不促,让红袖心里微微一松,紧张的情绪稍许缓解了一点,又庆幸云卿不似谢姨妈那样喜欢拿着下人打骂责怪,她缓了缓害怕的情绪,才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中午用膳的时间到了,小姐说夫人在里面怎么还未起来,便让奴婢进去将夫人喊醒,一起用午膳,奴婢听了后,便推门进去,便进了内室,准备喊夫人,结果喊了几声后,见夫人没有反应,便走到床头去喊,结果就看见……看见夫人的嘴角在吐血,脸色也发青……奴婢吓了一跳,大声叫了起来,然后小姐和红霞她们听见了,就跑了进来,小姐一看夫人这样,就急得上去大呼了几声,接着就跑了出去,说要去请大夫……”

    后面的事情,自然就是开始那幕,韦凝紫去找谢氏,让她去寻大夫,结果找到了荣松堂去……

    听完整个事情的过程,云卿眉头中挂着一丝凝重,嘴角也微微抿紧,眸中带着一抹沉思,听红袖的话,她是进来后发现谢姨妈在床上中毒了的,且不说这个毒谢姨妈究竟是为什么要喝下去,就是这样多的砒霜,谢姨妈怎么会有呢。

    “你们知道屋中有没有砒霜的?”云卿也不质问其他,一步步的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问出来。

    红袖眼底带着回忆,抬头注视着云卿,轻声道:“这个砒霜,是奴婢买的。”

    谢氏听到此处,也经不住的开口问道:“什么,你买这么多砒霜干什么?”她的声音里带上一抹厉色,这砒霜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买的,一个丫鬟买这么多砒霜,难道是准备蓄意谋害吗?

    红袖连忙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惊忧,解释道:“不是,不是,沈夫人,这个砒霜是夫人让奴婢买的……”

    “浑说!谁会没事买这么多砒霜放在家中!”王嬷嬷在一旁听着,立即皱着眉喝斥道。

    “没有,真的,真的,是夫人让奴婢买来的,夫人两个月前腿上生了一个大脓疮,一直都没有好,她后来请了大夫,大夫说已经生了腐肌,必须要将外面的腐烂的肌肉去掉才可以痊愈,他开的方子里面,有一味药便是砒霜,这砒霜便是当初夫人让奴婢去买来,每次都是按照大夫的方子,加上一点砒霜在里面的,这话,绝对没有假,就是红霞也是知道的。”红袖显然被王嬷嬷一吼,吓了一大跳,飞快的将事情的原因始末说了出来,免得自己被怀疑恶意买了砒霜来毒害主子,这可是天大的罪名啊。

    红霞在一旁跪着,肯定的说道:“的确如此,这个方子夫人每日晚上都要配了,敷在脓疮上的,奴婢值夜的时候也是要配这个方子的。”

    眼见红霞都开口说了,红袖眼底含着泪水,望着云卿和谢氏,希望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若是沈夫人和沈大小姐怀疑的话,你们可以去看看夫人的腿,还有开这个药方的大夫,就直到奴婢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了。”

    王嬷嬷还要开口说什么,云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虽然不凌厉,也没有皱眉,可是王嬷嬷只觉得那要喝斥出来的话就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眼底便带了三分的委屈。

    云卿淡淡的叹了口气,“在书院的时候,夫子说过,砒霜虽然是大毒之物,可是同样也是属于医药的一种,用的恰当也可以为人体治病,红袖所说的的确如此。”

    若不是大夫,一般人是不会知道砒霜还有这种效果的,这种大毒之物,不到万不得已,一般大夫是不会开在方子中的,因为它的药性实在是太烈了。

    想到谢姨妈之前在荣松堂对老夫人下了毒手,如今又吞了砒霜,这砒霜也是她自己让人买回来的,谢氏有了另外一种想法——

    她稍许靠近云卿,低声道:“云卿,你说谢姨妈是不是畏罪自杀的?”

    畏罪自杀?

    云卿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衬着一双褶褶生辉的凤眸,宛若清晨沾露的玫瑰,艳丽不可言,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眸中带着的却是些微的讽刺和怀疑。

    谢姨妈会畏罪自杀?

    这个可能性实在是不高,像谢姨妈那样自私自利的人,连真心对她的谢氏都可以谋害,这种连自己亲姐姐都算计的的人,就算是杀了人,第一时间大概也不是自责什么的,惊吓也许是有,但是愧疚估计是不可能。但是这点惊吓就会让谢姨妈喝了砒霜自尽吗,云卿心里不是十分赞同这种想法。

    但是仅凭个人的想法,也决定不了什么。长翘的睫毛随着她抬眼的动作轻轻的动了动,云卿缓缓问道:“那今日,你们可发现你们夫人或者小姐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异常的地方,好似没有……”红袖想了一下,否认道。

    “你们再认真想想!”王嬷嬷训斥道,她现在一点都不希望谢姨妈死了,也不想她就这么畏罪自杀,谢姨妈想要杀死老夫人这件事是不能改变,不能饶恕的。

    就在这个时候,红霞似乎想起了什么,低眉深锁之后,又欲言又止,她那模样落在王嬷嬷眼中,自然是得不了好,立即就被点名道:“红霞,你有什么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在主子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像什么话!”

    被王嬷嬷这么一训,红霞抬头看着云卿,见她眉目温婉,眼眸里带着期待的光芒,定定心后,才开口道:“夫人回来之后,是小姐陪她进去坐了一会,夫人还将奴婢们都遣了出来,然后奴婢见小姐出来的时候,神色有些古怪,好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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