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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试阅] 花茜茜《融化冰山小姐》(遇上爱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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渲染一季凄凉。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2-4-9 12:44:12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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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2-04-05

【内容简介】
两年前,一场空难意外粉碎任筱绿的幸福美梦,
她原就沈静的性子变得更加冷然,直到遇见了他??
迷了路车子又在产业道路抛锚的她,多亏他伸出援手;
当她因遗失未婚夫送的戒指而焦急,他紧张地劳师动众帮她找,
那毫不保留的付出,让她空寂冷漠的心渐渐感到温暖??
初见任筱绿,韩永在觉得她像极了他栽种的百合花,
清冷圣洁的气质深深吸引他,从此她的身影在他心中扎了根。
无意间发现她的伤心过往,才明白她为何总是神色落寞,
心疼不舍的感觉如此强烈,多想为她抚平所有伤痛,
只希望她能找回爱的勇气,让他以男友身分照顾她??

试阅

  楔子

  「慈欣育幼院」是一间历史悠久的育幼院,任筱绿在一个月大时被丢弃在门口,如今已经六岁的她对於这样的身世难免沮丧难过,也因此个性早熟敏感、情感内敛,很少哭、很少抱怨,眼神中总是流露出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因为她总是闷着头看故事书,不太与其他小朋友互动,所以院长有点担心她将来会变得愤世嫉俗。

  还好,这一天,另一个小孩的出现影响了她……

  这天是育幼院一年难得一次的户外活动,院长和导护妈妈带他们来到育幼院附近的田园,跟农家借了休耕中的农地举办烤肉活动。

  活动进行到一半,就见任筱绿急匆匆地跑到院长跟前,小脸上满是紧张担心地告诉院长,她在旁边的草丛堆里听见小婴儿的哭声。

  她的发现引发一连串的紧张奔走,院长在救起草丛中的小婴儿後,将院童交代给导护妈妈照顾,急忙开车将婴儿送至最近的医院。

  这件事在育幼院的小朋友间引起轩然大波,就连烤肉活动结束回到育幼院後,大家还在七嘴八舌讨论着。

  当院长从医院将小婴儿抱回後,院童们好奇地围上观察着。

  任筱绿挤到最前面,满脸担忧地问:「院长,小婴儿有没有受伤?」

  院长赞许地摸摸任筱绿的头,说:「她是个小女生喔,医生已经检查过了,除了尿布疹和被蚊子叮成红豆冰以外,她没事,还好你发现了她。」

  「院长……」任筱绿看着院长,忽然红了眼眶。「她会留下来吗?」她好担心小婴儿。

  院长叹了口气,点点头。「恐怕是这样。」

  即便他接收过许多被遗弃的小孩,但可还没遇过把婴儿丢在人迹罕至的草丛里,这不只是遗弃,已经跟谋杀无异了,若是没人发现这个婴儿,她的命运不是被野狗叼食,就是活活饿死、冷死。

  好残忍的父母,根本是存心要婴儿死,连生存的机会都不给。

  他已经报了案,在警方还没找到遗弃小婴儿的人是谁之前,这个孩子得暂时待在育幼院,院长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因为即便找到了遗弃她的亲生父母,他也不认为将小婴儿交还给对方会是安全的,遗弃了一次,难保不会有下一次,而且,谁知道下一次手段会不会更狠?

  院长看了一眼任筱绿,发现向来情感内敛的她竟对这个小婴儿很上心,他露出鼓励笑容,试探问:「既然是你发现她、救了她,那小婴儿留在育幼院的期间里,你愿不愿意当她的守护小天使?」

  他的经验是,在育幼院这样的环境下生长,孩童的心理层面与情绪教育是最困难的,如果能有个相互扶持的伴,可以激发出被需要的感觉,将有助於孩童的心理发展。

  「守护小天使?」任筱绿惊奇地张大了嘴,不太懂院长的意思。

  「嗯!就是像姊姊一样,帮忙院长照顾她好吗?」院长诱导着,安给她一个姊姊的身分。

  任筱绿看了一眼圆胖的小婴儿,手指轻轻摩挲过她淡淡的眉,结果小婴儿对她格格笑,那笑让任筱绿心里的责任感汹涌而起。

  她虽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好一个姊姊,但仍用力点头,对院长承诺。「院长,请让她当我的妹妹,我会帮忙照顾她的。」

  院长笑开来,满意地点头,说:「那就麻烦你喽!小姊姊。」

  之後,院长帮小婴儿取名为任芯宁,两人从小到大一起生活,而任芯宁总是跟在任筱绿的身边转啊转,两人虽不是亲姊妹,却比姊妹还情深。

  任芯宁八岁时,院里的男生笑她是草丛的小孩没人爱,被取笑了,任芯宁难过在心里,忍不住以为自己是因为没人爱,所以才被丢在草丛,她甚至想,她应该要更努力讨好每一个人,才不会没人爱、被丢弃。

  於是,导护妈妈说要人帮忙,她冲第一去帮忙;大家推来推去不爱扫地,她鸡婆去拿扫把扫;有人要借作业抄写答案,她怕被人讨厌,所以乖乖奉上自己辛苦写好的作业。

  任筱绿知道了任芯宁被取笑的事,跑去找取笑她的那个男生呛声道:「芯宁不是草丛的小孩,她是我妹妹,谁敢再说一句,我绝不轻易放过他!」

  她美丽的眸子带着坚定与不容被欺压的气势,让任芯宁小脸上满是光采,崇拜地看着任筱绿,佩服死这个姊姊了。

  任芯宁有了任筱绿这位姊姊的保护撑腰,即便在育幼院成长,也不影响她天真烂漫的本性。

  同样的,如果有人私下批评任筱绿冷冰冰的都不笑、假高尚、自以为是,任芯宁也会替任筱绿出头,她会收起平日总是堆得高高的讨好笑容,绷起脸反驳。「她才不冷,她有个性、有气质,是全世界最棒的姊姊!」

  任筱绿因为有了任芯宁这位妹妹的崇拜依赖,因此性格虽偏冷淡却不孤僻。

  就这样,两个没有血缘的女孩宛如姊妹般相互扶持,一起走过没有父母、没有家人的成长岁月。

  第一章

  仲夏,周末夜,市区知名西餐厅包厢里,正在举行XX大学企管系的同学会。

  当年在学校荣登班花宝座的任筱绿个性低调淡然,向来不爱社交活动的她原本是不想来参加的,但禁不起主办人小胖的一再邀请,还是出席了这场毕业八年後首次举办的同学会。

  她将一头微鬈的飘逸长发放下,穿着一身黑色V领削肩及膝小洋装,小洋装腰身的部位缀着黑色亮片细腰绳,修长匀称的美腿底下踩着黑色高跟楔型凉鞋,将她纤细婀娜的好身段尽显无遗。

  任筱绿拥有让女人欣羡的白皙肌肤,完美的鹅蛋脸,加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小巧挺直的鼻、粉嫩微翘的唇,完全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

  还好她自身偏爱安静、性子冷然,否则这样美的长相要是再加上外放的个性,只怕桃花朵朵开不完。

  美丽中又带点冷艳气质的她,已经三十一岁了,浑身散发一股成熟妩媚风采。

  现在,热闹的同学会持续进行着,而寡言冷情的任筱绿坐在靠窗的座位,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看着其他人又笑又闹地分享彼此毕业後的生活。

  窗外美丽炫目的城市夜景如同一幅画,而她则像融入画中一样,慧黠明亮的大眼像是不灭的萤火、黑色低调的身影则像是夜色般神秘。

  偶尔,几个当年跟她比较有话聊的同学过来找她聊上一、两句,除此之外,她手掌撑着下巴,很自在地独处着。

  她本就不是个热情高调的人,也许生来性子就沈静,也许是身为孤儿所以比较早熟,总之,除了同样在育幼院长大的乾妹任芯宁外,能跟她贴心亲密交往的好友没几个,再加上两年前发生那件事後,原本冷然的她变得更沈静了。

  大学时期曾和她同班、同社团、又坐在一起,算是少数与她颇有话聊的同学简洁端了一杯饮料跑到她身边落坐,语气兴奋地和她叙旧。

  「筱绿,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还真怕你给我耍孤僻,不肯来参加难能可贵的同学会,从毕业後到现在已经八年了,我都没看过你,天啊!好想念你。毕业这麽久咱们班上我最有印象的人就是你,你可是我们班的班花,偏偏又是最难追的班花,让那些自以为是的男生吃了不少闭门羹,当时老是有嫉妒你的女生说你耍大牌,我真的觉得她们很八卦无知耶!你明明就很有气质好吗?」

  简洁,人如其名,讲话简洁有力,不拐弯抹角,家世良好,父亲是上市公司董事长,但她大小姐可没一点娇气,个性直来直往,脾气像小男生,也剪了一头帅气的短发,搭上白净的瓜子脸,这样的造型使她更显青涩腼覥,颇有几分韩剧里头花美男的形象。

  也就因为她率真的个性,所以任筱绿在大学四年里跟她的交集算是不少,但毕了业之後大家各忙各的,简洁出国念书去,两人渐渐疏於联络,藉由今天的同学会才能再相聚。

  任筱绿微偏头,先是抿了下唇,然後勾唇露出淡然浅笑,客气地回道:「小洁,谢谢你的称赞,我没那麽好。」

  她才欣赏简洁,她个性很直、很真,路见不平则鸣,像她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没压力,是很棒的朋友,今晚能再见到简洁,她也很开心。

  任筱绿的那抹笑像是深山里的百合绽放,既优雅又迷人,简洁看着,忽然讶叫。「天啊!好像喔~~」

  「嗯?」任筱绿不解地挑眉。「像什麽?」

  「像我的一个远房表哥,他跟你一样,每次一称赞他,就会微偏头,然後是抿唇,再来是淡然浅笑,唉啊!我终於懂了,难怪大学四年里我对你感觉特别亲切!而且你不只这个举止像他,我还觉得你超像他种的花。」

  「花?」任筱绿愈听愈不懂,一下子说她像某个人,一下子说她像花?

  「对!我表哥在田尾有一大片地,专门培育顶级品种的香水百合,他所种的百合花品质好、花瓣大、花色绝美、香味浓郁宜人,深受外国人喜爱,一年外销的量大到吓死人,身价上看好几亿,难得的是,他虽然事业有成、口袋满满,但是为人却很低调朴实、善良体贴,是超级大好人一个。」

  一说起她表哥,简洁赞不绝口,只差没伸出大拇指喊一声「赞」。

  「说真的,我现在才发现,你微笑的样子,还有你身上那股清冷圣洁的气质,跟百合花挺像的呢。」

  她像百合花?

  简洁居然把她说得那麽好,任筱绿受宠若惊地笑叹。「百合花高雅端丽、美丽不可方物,我哪能跟这麽高贵的花朵比拟。」

  「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出色,好想介绍你们认识,我表哥瞧见你一定会很吃惊,他绝对想不到有个女人跟他所种植的百合花气质如此相像,我相信你一定能跟他成为好朋友,他就像邻家大哥哥般温尔恭煦,是非常好相处的一个人,而且你们两个……嗯……连笑叹的神情都有点像耶!」简洁兀自兴奋地说着。

  这边,两个女人聊着天;那边,包厢另一角,同学会里最高潮的节目正展开。

  古典悠扬的音乐声忽然停止,大家一阵疑惑,停止了聊天,不解地互看着,紧接着,居然响起陶喆跟蔡依林所演唱的〈今天你要嫁给我〉。

  就在大夥儿表情惊喜地议论纷纷的时候,一名当年同班的男同学忽然拿着捧花现身,而另一名与他是班对的女同学忽然掩面尖嚷。

  这两个人从大学时代就是你侬我侬的班对,大家都看好他们会走向红毯的另一端,但毕业八年了,迟迟没听见他们传出好消息。

  今晚,女同学独自前来参加同学会,说男同学要加班赶不过来,谁知道男同学其实是藉故不来,忽然来个临时现身,又情商主办的同学帮忙,请餐厅配合播出求婚音乐,让当年的大学同学当见证人,上演一场求婚记。

  同学叫好的声音此起彼落,女同学双手掩着嘴,眼眶已经因为感动而泛红。

  男同学拿着捧花走到女同学面前单膝跪下,态度真诚地献出捧花後,又从怀里拿出求婚戒指,语气很紧张地说:「……谢谢以前的日子里有你相陪,希望未来的日子也能牵着你的手继续走下去,因为是你,我愿意给出我的全部,只求你点头答应,请你嫁给我。」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同学们鼓噪着,可以见证他们俩的爱情修成正果,大家都替他们感到高兴。

  女同学的泪水已经落下,她边哭边点头,伸出了手指。

  男同学颤抖着手帮她戴上求婚戒,现场相机的闪光灯四起,把一对幸福的恋人照耀得闪闪发光。

  男同学拥着挚爱,为她擦去眼泪,两人在众人的叫闹声中被要求现场「喇舌」。

  这对爱到最高点的恋人当然不负众望地深情拥吻,浓情密意尽在不言中。

  简洁双手捧着脸,看着那对同学感叹道:「啧啧啧!好幸福啊~~想不到林同学居然想得到利用同学会来求婚这一招,高招!筱绿你说,是不是既浪漫又很有意义?」

  「……欸。」任筱绿支吾应声,撇开眼睛,不敢注视那一对即将牵手共度一生的幸福恋人,怕会勾起过往回忆。

  记忆中,两年前的一个夜晚,在满天星斗和萤火虫飞舞的绝美夜色中,也有个人对她这样说过,他说——

  感谢上天将你带到我身边,因为有你,我的生活才能美满完整,也感谢你愿意让我爱你,我恳求你答应让我一辈子牵着你的手不放,让我能继续享有疼爱你、珍惜你、拥抱你、与你共度一生的权利,嫁给我好吗?

  然而,说过这些话的人已经不在了,但是曾经爱过的记忆却是如影随形,无法抹灭。

  回忆如潮水涌现,狠狠地冲击了她,让她鼻腔发酸、喉咙紧缩,很想放声痛哭。

  她低下头,掩饰过分张狂的悲伤情绪,怕自己在下一瞬间冲动地落下泪来。

  她不由自主地摸着戴在手上的求婚戒,身子发抖,心里祈求这枚婚戒能带给她力量,让她别落泪,别在这公众场所丢脸。

  「怎麽了?」听出她声音怪怪的,简洁将视线转向她,看见任筱绿低着头,肩膀抖动,彷佛正在隐忍什麽痛苦的事一样,也看见任筱绿手上闪烁着光芒的戒指,她一怔。

  戒指是戴在左手无名指,那意思是「婚戒」?任筱绿结婚了?天啊!太霹雳了,怎麽都没跟同学通知一下,班上同学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已婚耶!

  「筱绿,你手上那是……婚戒吗?你什麽时候结的婚啊?你的老公是……」

  「我没结婚。」任筱绿幽幽的声音吐出,头持续低着,不肯抬起。

  「嗄?」简洁先是傻了一秒钟,毫无心机的她没想太多,很白目地接着问:「没结婚,那就是已经订婚喽!你男友的眼光很好耶!挑的婚戒超美的,那你们的婚期订在什麽时候……」

  任筱绿忽然从椅子上起身,突兀的动作打断了简洁的问话。

  「对不起……」任筱绿很用力地深呼吸,彷佛努力在压抑着什麽似的。

  「嗄?对不起什麽?」简洁有听没有懂。

  「对不起,我还有事,我要先走了。」

  语毕,也不管同学正在帮刚求婚成功的班对大肆庆祝乾杯,她拎着皮包,眼神忧郁沈重、神色仓皇地穿越过热闹欢笑的同学,直往餐厅门口奔去。

  她凝重的表情与现场的欢愉气氛严重不搭,惹来同学们议论纷纷。

  「搞什麽啊?人家在求婚耶!这麽开心的喜事她干麽摆着一副冷脸离开?」

  「她身体不舒服吗?」

  「跑得这麽急,会不会是家里发生什麽事?」

  也有人凑过去问简洁。「你刚刚跟她聊什麽?她干麽反应这麽大?」

  简洁自己也一脸莫名,搔了搔一头很有个性的短发。

  「我没跟她聊什麽,只不过是问问她手上的戒指而已……」说到这里,她愣了一下,莫非,她说错话了,那不是婚戒?

  「你们继续玩,我跟出去看一下。」简洁後知後觉地想到,该不会是她心直口快说错了什麽话吧?

  真糟糕!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讲好听一点是豪迈没心机,难听一点是不懂得察言观色,她真怕刚刚无意中说了什麽不恰当的话,才会惹得任筱绿难过地离开。

  简洁急着要确认,也跟着离开餐厅包厢,在餐厅门口看到正准备拦计程车的任筱绿。

  「筱绿!」简洁追上去,一把拉住任筱绿的手肘,神色紧张,语气急切地问:「不好意思,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让你不高兴了?」

  「没有……」任筱绿扯出一抹涩笑,安抚表情着急的简洁。「我没有不高兴。」

  「你确定没有不高兴?」简洁拧眉,摆明了不相信。「可是你的脸色不怎麽好。」

  「我没事。」任筱绿摇着头否认,右手始终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彷佛这样做才能让她定下心魂似的。

  简洁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她猜,那枚戒指是导因,因为她们刚刚的谈话也有提到那枚戒指。

  虽然知道探人隐私不对,但是她真的挺担心任筱绿的状况,而且,她也很好奇为什麽聊到婚戒和婚期,任筱绿会是这样的反应。

  「真的没事?」简洁眼神试探地看着任筱绿的戒指,一连串发问。「可是……可是你看起来很紧张、很虚弱,是不是跟你的戒指有关?难道它不是婚戒,我的猜测惹得你想到难过的事?」

  闻言,任筱绿顿了顿,脸色苍白如蜡,她用充满忧郁的眼眸看了简洁一眼,表情无限凄凉。

  这时,一辆计程车在任筱绿面前停下,她打开後座车门,要坐上车前,语气哽咽地喃喃说着:「它是婚戒没错,但可惜我并没有结婚,因为送出这枚戒指跟我求婚的人,两年前已经……死了。」

  说完,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她来不及伸手抹泪,便关上车门躲入车厢里,吩咐计程车司机驶离。

  眼睁睁看着满脸忧伤痛苦的任筱绿被载走了,简洁上一秒还一副无法回神的怔忡表情,下一秒则是——

  「完了~~」她瞪大眼,一副闯祸了的糟糕表情。

  瞧瞧她的鸡婆与好奇心惹来了什麽祸,居然把同学给惹哭了!

  原来、原来人家的未婚夫死了,没结成婚,难怪会受不了这种求婚场合,难怪无法坦然聊婚戒的事,而她这个大白痴却还拚命问!

  现在把她惹哭了,她好内疚喔!这下看要怎麽弥补才行?

  任筱绿几乎是落荒而逃的,但是她不敢逃回家,怕哭得红肿的眼睛被乾妹任芯宁瞧见,会紧张个半死。

  她和任芯宁都是孤儿,从小一起在育幼院长大,两人个性截然不同,一个冷然、一个活泼,但她们却情同姊妹,连出了社会都还一起生活、一起租下一栋两层楼房子,并且合资改装一楼,开设「就是咖啡店」交给任芯宁掌店,两姊妹则住在二楼。

  她请计程车司机在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前停车,窝进麦当劳里,点了饮料在一楼窗边位置坐下,眼神空洞茫然地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

  她看见一对对甜蜜的恋人手牵手走过,看见男人将女人的手拉到唇边吻着,女人因此绽出甜如蜜的娇笑;她也看见一对年轻夫妻推着娃娃车经过,那温馨幸福的家庭她原本也可以拥有的,只差一点点……就差那麽一点点……

  那一年,初夏的夜里,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形成美如仙境的「萤河」,在蕙荪林场的小木屋露台上,卢逸澄一手搂着任筱绿的腰,让她的背贴靠在他胸怀,一手牵起她的左手,欣赏戴在她无名指上的耀眼婚戒,夸着:「我老婆的手又白又嫩,衬上我挑的婚戒,果然超美的。」

  说着,把她的手拉到唇边,吻她的手背,又吻她的掌心。

  任筱绿被哄得晕陶陶,笑着捏了一下他的鼻子,语气娇嗔。「老婆?叫太快了吧!我才刚答应你的求婚而已,这麽快就改口?」

  「老婆。」卢逸澄依然故我,还是唤她老婆,而且还低首吻她发际,边说着回国後的规划。

  「我这趟去美国出差大约要十天,你乖乖等我回来,等回国後我们就开始筹备婚礼,我希望年底前把婚事办妥,然後明年底生一个胖娃娃。」

  「嗯。」她温柔地应声,身子更窝进他怀里,与他耳鬓厮磨……

  她的未婚夫卢逸澄个性成熟、处事沈稳,是外商公司的行销经理,不但学经历优秀、工作能力一把罩,脾气也是温文有礼,外貌更是挺拔俊逸,超级优秀的好男人一个。

  他的见多识广教会了她许多事情,他的成熟稳重吸引了向来不爱与人打交道的她打开了心房,让原本对情感淡然的她有了热情,与他相爱相恋,终至走到互许终身这一步,只差婚礼与登记的步骤,他们便会是夫妻了。

  能与卢逸澄结为夫妻,简直是一个美满得不像真实的童话,然而童话却在隔天幻灭。

  隔天卢逸澄搭飞机到美国出差,他们在机场依依不舍地吻别,并约好十天後接机的时间。

  当晚任筱绿躺在床上,将左手伸得高高,脸上挂着甜美笑靥地看着无名指上的婚戒,笑得好不开心、好不甜蜜,等着未婚夫从美国打电话回来报平安,结果她没等到卢逸澄的电话,等到的是飞机失事坠毁的通知,机上人员无一生还。

  突然,一颗眼泪滴落桌面,让任筱绿惊觉回神,从过往的记忆中跳脱出来,赶紧拿面纸拭泪。

  拭完泪,再度抬眸看向窗外,这次的视野没被泪水朦胧,她因此迎上一双担忧的男性眼眸。

  麦当劳外头的停车格停了一辆黑色休旅车,车子的驾驶座上有一个身穿蓝色格子衬衫的男人,男人理着七分平头,皮肤黝黑、浓眉大眼,气质朴实温厚。

  他摇下车窗,正用担心的眼神瞅着她瞧,也不知道瞧了多久了?

  任筱绿暗恼自己怎麽没发现有人在看她呢?在这种公众场所失态流泪又被陌生人瞧见,让她一阵不知所措,她赶紧起身收拾桌面,然後拎着皮包躲到洗手间。

  这时,休旅车上的男人手机刚好响了,他低头从口袋掏出手机,没留意到那个坐在窗边哭泣的女人已经闪身到洗手间去了。

  「韩永在~~我闯祸了。」来电的人是简洁,她的声音沮丧到不行。

  韩永在是简洁表姨的儿子,年纪大她两岁,小时候曾一起在外婆家住过几年,一直到韩永在小学毕业後才分开,两人感情挺好,她跟他也没大没小,不会叫他表哥,都是连名带姓地喊他,好脾气的韩永在也无所谓地随她去。

  「闯什麽祸?」简洁闯祸的次数不少,他并不惊讶,语气镇定地问。

  「我刚刚参加同学会,见到一个好久不见的同学,结果讲错话,惹得她伤心难过,我好内疚喔~~」简洁在电话那头哭夭着。

  韩永在叹笑一声。「你每次讲话都那麽冲动,也不先想一想再说。」

  「还笑!都是你害的。」简洁迁怒。

  「我害的?」韩永在一脸无辜冤枉。「我害你什麽?」

  「那位同学长得美若天仙、气质圣洁淡雅,让我联想到你种的百合花,而且她偏头笑叹的表情跟你好像,害我超想介绍你们认识,结果一时多嘴就跟她愈聊愈多,你也知道的,我一聊起来就口无遮拦,不小心探问了她的隐私,害她回忆起她未婚夫过世的事……」

  「过世?!」韩永在的声音拉高了些。「那她肯定很伤心。」

  「对,她同学会还没结束就哭着离开了,我是罪人,天啊!我是罪人!」简洁在电话那头仰天长啸。

  「所以……你打这通电话给我的原因是?」他有预感,简洁不会单纯的只是打电话来跟他报告闯祸的事。

  「原因是……我之所以会成为罪人都是因为我太、太、太担心我的表哥至今三十三岁了还孤单一个人,所以我才会跟我同学多聊,想说不知道可不可以帮你找到一个超优质表嫂,谁知聊到後来变了样,你说,我会变成罪人你是不是也要负一点小小的责任?」她硬是要牵拖。

  听着她的歪理,韩永在嗤笑一声。「强词夺理。」

  「是不是强词夺理都没有关系了,重点是,我良心不安,我在想……」

  当她讲话拉尾音时,韩永在有点头皮发麻,感觉简洁好像准备设计他什麽似的。

  果然,下一秒简洁就说:「韩永在,既然你到现在都还是单身,我那位同学未婚夫也过世了,要不,你去追她好吗?你们看起来真的很相衬,而且你是那麽的好、那麽的体贴善良、那麽地仁心仁术……」拚命给她表哥灌迷汤,连仁心仁术都说得出口。「你一定能让她重新体验爱与被爱的幸福喜悦,安慰她伤痛的、寂寞的、孤独的芳心。」

  韩永在手抚着额,觉得头痛没辙,忽然喊她。「简洁!」

  「干麽?」

  「三个字。」

  「你、愿、意?」简洁眼睛一亮,满怀希望。

  他用不带任何责备的语气笑斥她。「办、不、到!」

  「呴!」简洁哀嚎跺脚。「干麽拒绝?要是你亲眼看到她,一定也会跟我一样,觉得她超适合你,再说,表姨不是也一直催你快点交往个对象结婚,你怎麽不试试看就直接拒绝?」她搬出表姨来助阵。

  「我妈?」韩永在偏头想了一下。「还好吧,我今晚陪她吃饭,她没有唠叨这件事啊!」

  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平常居住在田尾,母亲则和继父一起住在台北,他平均一个月会上来台北一趟陪他们吃饭,母亲和继父的生活平和融洽,不需要他来费心插手,而母亲也很少干涉他的生活,他自己可没听母亲催促过他有关结婚的事,怎麽可能简洁会听过?一定是简洁在诓他。

  「什麽?!原来你今天来台北啊?」简洁哇哇大叫。「怎麽现在才跟我说!你在哪里?表姨那边吗?我马上过去找你,然後我再跟同学会的主办人要到她的联络电话跟地址,你陪我一起去找——」

  「别闹了喔!」韩永在啼笑皆非地截断她的话,并且狠心地说:「我已经准备回去,就快要上交流道了。」

  他没说的是,他在交流道附近的麦当劳买咖啡,结果看见里头有一名穿黑洋装的女子神色忧郁地呆坐在窗边,一开始被那女子吸引住目光,是因为她给人一股超尘绝俗的冷艳感,就像深夜里傲然挺立、独自吐露芬芳的百合花。

  等他再仔细一瞧,发现她在哭,顿时被她脸上的泪珠愣住。

  那白皙似雪的脸庞、红红的眼眶、被洁白贝齿咬着的下唇,以及默默垂泪的无助模样,狠狠地抓住他的注意力,他不是没看过女人哭,可是眼前这个不只是哭泣的模样楚楚可怜,她还传递着一个讯息——

  孤单绝望,一股深到骨子里的孤单与绝望。

  不用开口交谈、不用眼神交会,那份感觉如此强烈,他还没看过有哪个人能将孤绝的情感诠释得如此透澈。

  她怎麽了?遭遇了什麽困境吗?

  韩永在忍不住看了又看,从到柜台买咖啡到离开店面坐回车上,都还无法移开视线,那张无助垂泪的脸庞严重地延误了他启程的时间。

  虽然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是他不由自主担心着她、猜想着她的心思。

  莫非她是受了什麽委屈吗?有什麽事值得她这样哀伤哭泣?

  一股莫名的冲动涌出,让他很想上前去,问问看她需不需要帮忙,但是……但是他终究还是压抑下这股冲动,因为那样做太唐突了,他怕会吓坏对方。

  所以他只是待在车上观察她,毕竟一个哀怨哭泣的落单女子很容易引起歹徒趁虚欺负,他在这儿盯着,若是有人意图欺负,至少他还能及时出手帮忙。

  等着、看着,心情随着那名女子的情绪起伏,感觉闷闷的,然後,简洁就打电话来了,一开口就要他帮忙去追某个被她惹得回想起伤心往事的朋友。

  正在伤心的可不只她朋友而已,他这边也有一个……

  「咦?」不见了!方才因为接听简洁的电话而分神,没注意到窗边的那位女子什麽时候起身离开了。

  简洁听见他发出诧异惊呼,好奇地追问:「怎麽了?」

  「没、没事。」韩永在可没打算跟表妹说他方才盯着一个陌生女子哭泣的事。「我要上高速公路,挂电话了。」

  「唉唷~~真的要回去了?都不帮我!」简洁继续哭夭。

  「拜!有空再来田尾玩。」韩永在轻笑,不跟她多说,挂了电话。

  将手机收进口袋後,他的视线又往麦当劳里头瞧了一圈,没看见那名黑衣女子,猜想她大概在他讲电话的片刻离开了。

  韩永在只好收回视线,发动车子,转动方向盘,往交流道开去。

  奇怪的是,一路上他开着车,心里却不停涌起一股无法解释的闷窒感……

  当韩永在开着车子离开後不久,任筱绿从洗手间里探头出来,眼睛望向窗外方才停着黑色休旅车的位置,发现车子不见、人也不在了,她手摀着胸口,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感觉对方没有任何恶意,甚至,还从他的表情感觉得到对方似乎很担心,但毕竟是陌生男子,被一个陌生人盯上,绝不是好事。

  不敢再继续独自逗留,她匆匆离开麦当劳,往附近的捷运站走去,时间有点晚了,得赶快回去,省得晚归引来乾妹任芯宁担心。

  她脚步急促,迎着夏夜里带着暑气的暖风走着,忽然,她一怔,发现自己好像……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忘了哭泣、忘了悲伤。

  这似乎全是因为那个陌生男子的关系,他的盯视让她忽然紧张,因此转移了她的悲伤情绪。

  任筱绿自嘲一笑,看来,她还得感谢那位陌生男子,至少,他成功地让她停止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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