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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试阅] 艾佟《隔壁的吃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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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21-9-15 14:20:43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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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21年09月08日

【内容简介】

自当吃货那天起,她就希望吃遍天下美食,
没想到竟吃出了一个男人一个娃,还有一个幸福的家……

是谁说远亲不如近邻的?这人一定没遇过熊孩子!
隔壁庄子上那个五岁娃,第一次见面就丢了她两袋栗子,
气得她拿着免费「礼物」做香菇板栗烧鸡,打算馋死对方不偿命,
怎知小家伙竟闻香上门,说想和她搭伙,一日三餐都由她负责,
哼,她韩凌月堂堂文成侯府嫡长姑娘难道会缺钱吗?
什么?一个月三百两!这个条件她是可以稍微折下腰啦,
但签的契约上没说1+1啊,小屁孩他爹也跟着来蹭饭是怎么回事?
先是自来熟的喊她「韩妹妹」,又对她无比亲切且照顾,
还在晋王妃生辰宴上救她免遭陷害,她亲口允婚答应嫁给他,
可这下问题来了,她后知后觉发现对阎明巍的了解太少,
所以得知他就是当初想要避开的结亲对象西北杀神时,只感到满满的欺骗……


  第一章 隔壁的熊孩子

  曾经,韩凌月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钻进厨房,给自己做顿丰盛的早餐,由此可知,她就是一个重视口腹之欲的吃货,可是换了一个时空,一日的开始从练字……没错,因为毛笔这玩意儿老早就丢到脑后,实在不习惯,而她如今占据的这个身体是个心浮气躁的,很容易才听见风声,就生出一个故事,然后就做出反应,换言之,若想名正言顺「脱胎换骨」,除了练字静心,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总之,晨起练字可谓一举两得,连侍候的人都没有感觉她换了一个芯子,只以为她终于认清楚自个儿的处境,沉淀下来。

  可是,这是什么情况?

  韩凌月抬起头看着紧邻隔壁庄子的围墙,微皱了一下眉,再次低下头,继续练字,就是天塌下来了,她也要不动如山,何况只是噪音,怎么可以忍不得呢?

  之前的她还没完全掌握自个儿的处境,有何不能忍,吵个两三日也就过去了,可是一连十日,再不问问怎么回事,这不是好脾气,而是任人欺负的怂包。

  「忍冬,过去瞧瞧怎么回事。」

  韩凌月来这儿有三个月了,对自个儿的处境终于有了初步了解——先是听说祖母有意将她许配给那个恶名震西夷的杀神,接着又无意间听见乱七八糟的传闻,然后就慌了,脑子不听使唤,匆匆收拾行李想逃离文成侯府,到在襄州开书院的外祖家寻求庇护。

  可想而知,一个粗糙的逃跑计划不到一日就被察觉了,见到追兵,她只好催着车夫加快速度,那种情况下很快就翻车了,撞到脑子,小命不保,然后她穿来了,最后被送来庄子,美其名是养伤,事实上是怕她又闹事,可不是每次都能像这次一样流言未起就压下来。

  约莫一刻,忍冬回来了。

  「隔壁换了新主子,嫌弃庄子老旧,便打掉要盖个全新的。」

  韩凌月唇角一抽,「这是说,还要盖上好几个月是吗?」

  「那倒不必,人手很多,一两个月就好了。」

  韩凌月的脸微微一僵,一两个月才会好?脾气不好的,一二十日就逼得人抓狂了。不过,她得忍,正好藉此机会向周遭的人证明她「脱胎换骨」了。要不想出个门活动一下筋骨也不行,当然,她可以拿身分压人,祖母安排的嬷嬷也不可能真的绑住她的双脚,不过如此一来,她的形象不但扳不正,还会添上负评。

  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没有什么事比扳正她的形象还重要,不过是一两个月,又不是一两年,她忍得了。

  而她的忍耐没有白费,十日之后,她终于得到秦嬷嬷的许可,走出庄子,来到县城——东阳县。

  虽然上一世生活在繁华的都市,但此时韩凌月还是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两只眼睛忙碌得快转不过来,看什么都新奇,这不是记载在书上的古城,也不是作为古迹供游客观赏,是触手可及的鲜活,无论是琳琅满目的铺子,还是此起彼落的吆喝声,就是一碗豆腐脑,她都为之着迷。

  「姑娘,外头的吃食不干净。」忍冬低声的扯了一下韩凌月的衣袖。

  「不乾不净,吃了没病。」

  「嗄?」

  「我是说,偶尔吃一次,不至于将人吃坏了。」韩凌月随即拉着忍冬就近在一家卖油茶面的摊子坐下。

  春天是百花绽放的日子,阳光看似温暖,但拂面而过的风儿却是凉飕飕的。

  摊主舀了两瓢白面放进锅里,慢慢在大锅里搅拌翻动着,面粉里头的水分渐渐被锅底的热气蒸发出去,然后被炒得变得微黄,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将炒熟的面粉盛放在小盆子里,接着倒油在锅里烧沸,然后趁热把油从锅里舀了出来,浇在刚刚炒好的面粉上。

  接着扔了花生粒和瓜子核桃仁儿进锅里,用油煸炒,然后将炒得脆生生的乾货另放一个盆子。

  舀了两勺子的油茶面放进碗里,加上一勺乾果,倒进大半碗烧开的热水,用勺子将这油茶面细细搅和均匀。

  韩凌月看着摊主送上桌的油茶面,先闻香,再小心捧起来喝上一口,油茶面喝进嘴里又香又滑,浓郁的香气里还有各色乾果,满足口腹之欲,也暖和了身子。

  「真好吃!」

  韩凌月同意的点点头,不过,她觉得若再加点白糖更好。

  付了银子,韩凌月带着忍冬起身离开摊子,继续沿着街道往下逛,寻找下一间感兴趣的铺子,突然有一股莫名的感觉拉住她,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可是什么也没看见。

  「姑娘,怎么了?」

  韩凌月摇头表示没事,收回目光,抬头一看,正好是一间绣庄,她整个心思瞬间扑上去,赶紧拉着忍冬进了绣庄。

  绣庄斜后方的一间酒楼,二楼的厢房,窗户微微敞开,隐身在窗后的人往右一跨,再度立于敞开的窗前,先前退到他身后的贴身侍卫随之上前,站在他身边。

  「你不是说她足不出户吗?」阎明巍微皱着眉。

  「过去三个月,她确实足不出户,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出门。」阎成也没想到如此巧合,今日刚刚抵达东阳镇,就见到这位让主子气到「劳师动众」的罪魁祸首。

  「庄子修整快一个月了,她没有暴跳如雷寻上门?」

  「何管事说,隔壁庄子一句抱怨都没有,倒是村子其他人会唠叨几句。」

  这与他预期的不一样,阎明巍眉头都打结了,「不是说她性子浮躁吗?」

  「韩老夫人安排了一个教养嬷嬷在她身边。」

  「有人盯着,不想忍也不行是吗?」阎明巍嘲讽的唇角一勾,「不长脑子就是不长脑子,装不了多久,终究会露出本性,你等着吧。」

  阎成张嘴又闭上,欲言又止。

  阎明巍剑眉上扬,「怎么不说了?」

  「走一趟鬼门关,多少长点脑子了。」

  「你相信她变了?」阎明巍可不乐意见她改变,若不能闹得她鸡飞狗跳,他还有什么好戏可看?

  「小的不知道她是否变了,但目前看来,她确实学乖了。」

  顿了一下,阎明巍坚持的摇头,「我不相信,这丫头说不定在耍什么心眼。」

  「若她真的懂得耍心眼,也不是什么坏事。」万一她真要嫁给主子,主子也不至于太亏了。

  「蛇蝎美人比草包美人还好是吗?」

  「韩大姑娘只是行事不过脑子,算不上草包。」

  「若不是草包,行事会不过脑子吗?」阎明巍没好气的撇嘴,婚事未定,她就急着逃婚,你说她有脑子吗?

  阎成不知如何申辩,这位韩大姑娘在京中贵女圈子名声不显,说好不好,说坏不坏,若非主子拿到老夫人正在相看的名单,派阎川回京打探,根本不会知道这号人物,当然也不会知道自个儿有多讨人厌。

  在他看来,韩大姑娘的反应乃情理之中,主子二十五了,还有个五岁的儿子,最可怕的是双手沾满鲜血,一身杀气,因此即便出身敬国公府,母亲还是长公主,寻常姑娘也不乐意嫁给他。

  「庄子的整修赶紧加快脚步,小家伙下个月就会出发来东阳县。」

  「是,小的会催促何管事,务必半个月内完工。」

  阎明巍转身回到桌边坐下,示意阎成吩咐伙计上菜了,阎成立马退出厢房,安排主子的午膳。

  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

  这是韩凌月近一个月的感悟,隔壁庄子日日吵,吵到她都没有感觉了,该练字就练字,想进厨房琢磨点好吃的就进厨房,想看书就搬来摇椅窝在院子梧桐树下,看累了,书册直接蒙住脸睡觉,秦嬷嬷见了当然是摇头,她想构上大家闺秀的边儿应该是一辈子无望了,不过好歹知道安分过日子,这就够了。

  若是不感兴趣,她其实相当冷漠,凡事不上心,凡事不当一回事,教她忍,真的不难,但是当个大家闺秀,她绝对做不到,这无关性情,而是自由惯的人,过不来框架里面的生活,所以秦嬷嬷不拿规矩刁难她,她也会努力当个省事的主子。

  她喜欢春天的太阳,不会太热烈,但又足以暖和空气中的阴凉,再有书本遮阳,真是太舒服了……咚!

  这是什么情况?她被砸了吗?

  咚!

  没错,她被砸了。

  咚!

  这个人的手实在太贱了,若她一直置之不理,他会不会砸得她满头包?

  韩凌月将脸上的书挪开。

  咚!再来一颗,直中额头,虽没肿出包来,但也红了。

  侧着头,她就见到坐在隔壁庄子围墙上的小男孩,手里抱着一个布袋。

  两家围墙很近,大约有一个成年男子手肘的距离,问题是,人家的围墙比自家的还高,至少高出一两尺,坐在上面往下看,更显得高大上。

  两人四目相对,你看我,我看你,小男孩又赏了一颗栗子过来,同时奉送一个鬼脸。

  韩凌月微微挑起眉,这是她的新邻居吗?一个熊孩子?

  彷佛没见到似的,她举起书册,当个爱看书的姑娘。

  咚!咚!熊孩子很生气她的漠视,这次连丢了两颗栗子。

  韩凌月放下书,对方立马再挑衅的咚咚两颗。

  「忍冬、丁香,你们去厨房拿两个盆子出来。」

  两个丫鬟怔愣地回过神,连忙丢下手边的针线活,起身去厨房拿盆子。

  熊孩子接受不了自个儿遭到严重漠视,咚咚咚咚咚……栗子一颗颗砸过来,这次倒没有对准她。

  韩凌月由着他砸,见他布袋里面再也掏不出栗子,转身下了墙头,没一会儿再拿了一个布袋回来,而此时忍冬和丁香也带着盆子回到院子。

  「你们将地上的栗子全捡了。」

  熊孩子正在掏栗子的动作顿时一僵,这是什么意思?

  忍冬和丁香仍然一脸的迷惑,可是姑娘教她们捡她们就捡。

  「你在干啥?」熊孩子的好奇心被挑起来了。

  「你不继续扔吗?」韩凌月看着他手上的布袋,盼着他整个砸过来。

  「……你叫我扔我就扔吗?我不扔了。」熊孩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但他牢记一件事——跟她唱反调,她想要他往东,他就往西。

  「没关系,这些就够了。」韩凌月看了忍冬和丁香两人盆子里的栗子。

  这是不要他扔了是吗?熊孩子随即又掏出栗子砸过去,然后立刻被捡走,感觉怪怪的,教他忍不住又问了一次,「你要干啥?」

  「栗子可是好东西。」

  熊孩子一脸「这还用得着你说吗?我可聪明了」。

  「栗子可以做的料理很多很多,你想知道吗?」

  熊孩子直觉的点点头。

  韩凌月将书放在膝上,伸手十指,开始一一点名,「香菇板栗烧鸡、板栗排骨汤、板栗焖羊肉、炒板栗、板栗糕……」

  熊孩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捡好了吗?」韩凌月悄悄的瞥了一眼,馋死你!

  两个丫鬟点了点头,已经知道姑娘教她们捡栗子的目的,两眼闪闪发亮的看着韩凌月。最近姑娘对钻研吃食很感兴趣,按着姑娘指示做出来的食物特别美味。

  「今日给你们做香菇板栗烧鸡。」韩凌月拿起书站起身,对着两个丫鬟挥了挥手,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香菇板栗烧鸡做起来不复杂,可是滋味很美妙——香菇的清香、栗子的坚果香,还有鸡肉的肉香,尤其那浓稠的汤汁浇在米饭上,或者是蘸馒头,味道真是够劲!」

  熊孩子的眼睛瞪得好大,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也好想吃哦!

  虽然脑后不长眼睛,但韩凌月就是知道熊孩子的反应,继续眉飞色舞的道:「你们只要吃了我的香菇板栗烧鸡,保证你们睡着了都还陷在那股美味当中,天亮了睁开眼睛,还闻得到那股香味。」

  熊孩子好想跟上去,可是连个梯子都没有,他就是厚着脸皮也下不去。

  「小主子,您要不要下来了?」小厮小四扶着梯子的双手已经在打颤。

  熊孩子突然回神想起一事,他家的厨子可厉害了,他想吃什么,只要吩咐下去就好了,念头一转,他急忙转过身,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好像快掉下去。

  「小主子,您小心点,慢慢来。」小四看得胆战心惊。

  熊孩子可不怕摔,顺着梯子往下走了几步就直接一跳,小四慌忙的张开双手想抱住他,不过没抱住人,倒是被他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熊孩子心急的扯着小四起身,「小四,你告诉李嬷嬷,中午我要吃香菇板栗烧鸡,还有板栗糕。」

  「没问题,小主子想吃什么都可以,香菇板栗烧鸡和板栗糕是吗?」小四很尽责的帮主子拉整弄乱的衣裳,然后眼睛正好对上主子手上的布袋,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小主子,您的栗子呢?」

  熊孩子眨了眨眼睛,打开布袋一看,没了!

  小四小心翼翼的道:「这次我们带来的栗子只有这两个布袋。」

  熊孩子低下头寻到先前扔掉的布袋,再看看他手上的这个布袋……他终于反应过来的放声大哭。

  见状,小四急忙的安慰道:「小主子,没栗子,我们还是可以吃烧鸡,要不,奴才陪您去城里的酒楼吃。」

  泪水瞬间止住,熊孩子强调道:「我要吃香菇板栗烧鸡和板栗糕。」他一定要比隔壁那个女人多吃一样。

  「没问题。」小四拍胸口保证。

  可是事实证明,酒楼不见得吃得到香菇板栗烧鸡,板栗糕也是一样,可怜的熊孩子,在双重的打击下,足足三日食不下咽。

  来到江州的庄子,忍冬以为她们的日子会过得很惨,虽然老夫人当家,不会克扣她们银两,可是庄子的厨子不比侯府,她们的吃食会有多粗糙不难想像。

  一开始确实如此,可是姑娘的身子好了之后,性子沉稳下来,竟然接管她们的吃食,单靠着一张嘴,就将丁香调教得比侯府的厨子还厉害,当然,套一句姑娘的话,丁香有天分,才可以让她从书上看来的美食出现在饭桌上。

  「没想到槐花竟然可以拿来做料理。」忍冬原是侯府庄子佃户家的孩子,五年前被选进侯府送到大姑娘身边,最初只是粗使丫鬟,后来一步一步当上二等丫鬟,这次主子出了意外,两个大丫鬟失职,被老夫人打发到偏远庄子,因此她和丁香有了机会提为一等丫鬟,随着秦嬷嬷来到庄子侍候姑娘。进了侯府,总有机会吃到珍馐美味,对她来说,这已经顶天了,岂料姑娘随兴而起,让她的见识跟着翻了天。

  「槐花性平,可以入药,也可以做吃食,具有清热、凉血、止血的功效。不只是我们今日做的槐花包子,还可以做槐花饭、凉拌槐花、槐花饼……花样可多着,另外,也能蒸着吃。」

  「蒸着吃?」

  「对啊,若要蒸着吃,槐花必须挑选未完全绽放的,用油抓匀,再用洗去面筋的澄粉拌匀,这样槐花蒸熟后松散不成团,味道呢……你还是自个儿体会,总之,唇齿留香。」

  「姑娘,我们今日也来试试蒸槐花。」

  韩凌月摇了摇头,「日子长得很,一个一个慢慢来,今日专心吃槐花包子。」

  忍冬转头打探厨房的方向,「不知道还要多久?」

  「你再绣一朵花,包子肯定好了。」

  约莫一刻,丁香端着一个盆子走过来,里面放了好几个槐花包子。

  「丁香的手真是巧,这包子做得多漂亮啊!」韩凌月是吃货,但不是专业厨师出身,别说捏包子,就是切菜,她也不行,所以她只出一张嘴。

  「丁香真的很厉害了!」

  丁香将盆子放在矮几上,「姑娘,可以吃了。」

  韩凌月先动手拿了一颗包子,忍冬和丁香紧接着各拿一个。

  忍冬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边咀嚼边点头,还空出嘴巴道:「姑娘说得没错,三份肉、一份槐花的比例做成肉馅,搭配适当,更能凸显浓郁的鲜香,真是太美味了!」

  韩凌月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真的是又香又好吃!

  某人很用力的咽了口口水,不过显然觉得还不够,再清了清嗓子,毫无疑问,这是想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隔壁庄子的小公子又来了。」忍冬笑得很开心。

  这几日这位小公子天天坐在墙头上,而且次次带东西砸人,基本是各种乾果,姑娘可乐了,全部拿来入菜。

  「今日带了什么?」

  忍冬用眼角瞥了一眼,失望的道:「今日什么也没带。」

  「没带来干啥?看我们吃东西吗?」韩凌月承认自个儿故意逗他,刻意将院子当成饭厅,可想而知,院子不时飘出各种食物的香味,就是走过路过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打探一二,邻居成日闻到香味能无动于衷吗?果然,熊孩子日日报到,为了吸引她的注意,还送上「礼物」,真是意外之喜。

  「他一定很想吃。」忍冬有一点不忍。

  「你们在吃什么?」熊孩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韩凌月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我们吃什么与你无关吧。」

  「我要吃。」

  「我为何要给你吃?」

  「我想吃。」

  「你想吃,我就应该给你吃吗?」

  「我给你银子。」

  「我不卖。」

  「你这个女人真是小气。」

  韩凌月唇角一抽,一脸淡漠的点头附和,「我这个女人确实很小气,可是,你这个熊孩子又能如何?」

  熊孩子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想反驳,可是这个女人说得也没错啊。

  「你爹娘没教导你,有求于人,至少要先当个有礼貌的孩子。」

  熊孩子瞬间红了眼眶,恶狠狠的一瞪,转过身下了墙头。

  韩凌月怔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姑娘,这么小的孩子独自住在庄子,想必是爹娘不在了吧。」忍冬低声道。

  回想上一世,爸妈因为太忙了,老是将她扔到乡下外公家,甚至她生病住院,他们也只是匆匆看一眼就回去,说起来也很无奈,没有钱,日子如何过下去?当然没什么事比赚钱还重要,以至于女儿双眼一闭,他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韩凌月甩去那股淡淡的愁绪,漫不经心的道:「说不定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暂时将他送到庄子,过些日子他们就来了。」

  「奴婢瞧他快哭了。」

  「你等着吧,明日他肯定又来。」在韩凌月眼中,小孩子最难缠,但也最容易哄骗,只要满足他某个需求,他就会将自个儿卖了。

  忍冬想想也对,食物的香味一飘过去,小公子肯定抗拒不了的又爬上围墙。

  「小公子明日若来,姑娘就别再为难他了。」

  韩凌月不服气,可终究没有为自个儿辩解,大人对上孩子,难免落人话柄,若她继续吊着他的胃口,倒显得她跟他一样幼稚。

  虽然是个杀人无数的武将,但是阎明巍骨子里并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事,觉得太不斯文了,不符合贵公子的形象。

  因为是老来子,自幼被祖母、娘亲宠得无法无天,人见人怕,好名声的姑娘见到他纷纷闪躲,没有人愿意嫁给他,爹爹只能将他丢到西北,交给祖父管教,最后他不得不变成自个儿唾弃的野蛮人,没办法,想在战场活命,想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就不可能还端着架子讲究形象。

  可是,即便前一刻还双手鲜血喊杀杀杀,回到自个儿的地方,他还是喜欢换上一身月白色的衣裳,练上一个时辰的字,若是得闲,再作上一幅画,而这时候,绝对不准任何人吵他,几个侍卫就是再心急也只能在旁边静候。

  阎明巍终于停笔,欣赏自个儿作的画,勉强可以入眼,便接过小厮荣安递过来的热毛巾,仔仔细细将双手擦干净,才将毛巾扔给荣安。

  「小家伙还在闹吗?」阎明巍走到软榻坐下,接过阎成从荣安手上端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

  「小主子还是胃口不好,不肯进食。」阎成真的很担心。

  小主子的任性比起主子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主子,没有人管得了他,主子竟然还让他独自待在庄子,这不是鼓励他无法无天吗?

  「奶娘可有弄清楚怎么一回事?」

  「今日小主子倒是松口说了,说是庄子的饭菜太难吃。」

  砰一声,阎明巍一个没控制,茶盏重重的摔在几上,还好茶盏跳了一下便归于平静,「厨子一路跟着他从西北来到江州,以前能吃,为何如今不能吃?」

  「奶娘也深感不解,便请教小主子,小主子说,以前不知道自个儿吃猪食。」

  「猪食?」

  「对,小主子说主子只想将他养胖,不落人话柄,说主子虐待他,根本不在意食物的精致与否,这不是将他当成猪吗?」

  阎明巍冷硬的面孔微微崩裂。为何觉得很有道理呢?他对孩子的要求只有一个——养得白白胖胖,每次看到小家伙,他总是由胖了或瘦了来决定奴才是否尽责,甚至连他平日吃了什么,他也不曾多问一句。

  阎成不难猜到主子此刻的心情,小主子所言真是合情合理啊。

  阎明巍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以前他怎么没意见?」

  「小主子说,在西北那种地方,换了十个厨子,端上桌的还是一个样,主子又没本事从京城请个厨子过去侍候,他只能认了,可是如今来到这儿,上街随便寻个厨子都比他的还厉害,他为何还要——」

  阎明巍伸手打断他,「他如何知道上街随便寻个厨子都比他的还厉害?」

  「小主子不肯说。」

  「他不可能事前一点徵兆都没有。」

  迟疑了一下,阎成小心翼翼的看了主子一眼,「奶娘觉得跟隔壁的庄子有关。」

  「隔壁的庄子?」

  「对,隔壁的庄子每日都有香味飘过来,小主子总是拉着小四架梯子爬上围墙打探,为了吸引人家注意,还将主子特地送过去的乾果全砸在人家的院子里。」

  阎明巍眉角一跳,「他可真是大方!」

  阎成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嘿嘿一笑。

  阎明巍突然想到一件事,「隔壁庄子是韩家那个丫头吗?」

  「正是韩家大姑娘。」阎成瞥了主子一眼,忍不住又补充道:「据奶娘所言,韩家的吃食真是令人垂涎三尺,她有幸得了庄子管事娘子送来的饺子,一饱口福,比起我们国公府的厨子一点也不差。」

  阎明巍很镇定的回视一眼,「我记得奶娘好多年没回国公府了。」

  「奶娘从不说违心之论。」虽然是主子的奶娘,阎成他们几个亲卫也习惯跟着主子喊奶娘,因为他们都是被当成玩伴送到主子身边,自幼跟着主子长大,多多少少得到奶娘的照顾。

  阎明巍不想承认,但能得奶娘称赞可不是容易的事,可想而知,隔壁庄子的伙食肯定好得不得了。

  「西北的伙食确实太差了。」吃上几年,遇到合胃口的,就当成珍馐美味。

  「我们想活命,再硬的乾粮也能啃,可小主子终究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如今来到物产丰富的江州,尝到了不一样的滋味,嘴巴难免变刁了。」

  「你是建议我给他换个厨子?」

  「若能换个小主子满意的厨子,那是最好,就怕……」阎成不好直说,小主子只怕是看上隔壁庄子的伙食,如今就是送一个御厨过去,他还是会嫌弃。

  这个情况完全不在预料之中,可是总不能看着小家伙饿肚子,阎明巍只好大手一挥,「你让奶娘带小家伙去隔壁搭伙。」

  「若是韩大姑娘不愿意呢?」

  「一个月一百两。」

  「若还是不愿意呢?」

  阎明巍怔愣了下,大概没想到对方不愿意,他自认为出手很大方。

  「小主子嘴刁,侍候他可不容易。」

  自家的孩子是什么德性,阎明巍还是很了解,于是财大气粗的道:「不满意再往上添,直到韩家那个丫头点头为止。」

  「是,不过,是不是应该先送份礼?」

  阎明巍剑眉上扬,声音也跟着上扬,「还要先送礼?」

  「登门拜访岂能空手,先送上一份礼不是应该的吗?」将小主子那样的麻烦扔给韩大姑娘,阎成感觉于心不忍,所以先送份礼道一声谢谢,他心里好过一点。

  略微一顿,阎明巍点头表示认同,可为何感觉自个儿的计划正在脱序?不过想想,这也不是坏事,原本隔着一道围墙,小家伙就是再折腾人,人家只要关起门来,他也只能乾瞪眼,可是三餐一旦绑在一起,小家伙即便烦死人了,她也不能往外推,这与他将小家伙送来这儿的用意一样,小家伙肯定不会让她好过,总之,他等着看她鸡飞狗跳。

  韩凌月喜欢吃烧烤,不过重点不在吃,而是烧烤。说到烧烤,她就觉得热闹,说话的声音比食物还多,可是夺不走食物的光芒,听见滋滋滋的响声,就已经被食物的美味包围,荤的也好,素的也好,皆有自个儿独特的风味。

  主仆三个再加上一个监视作用的秦嬷嬷,韩凌月觉得这不符合烧烤的规模,索性将整个庄子的人都请了,如此一来,更不必担心惊动不了隔壁的庄子。

  「姑娘,隔壁的小公子会不会生病了?」忍冬一直关注围墙的方向,可是烧烤的香味都飘到十里外了,围墙上还是没有动静,不知不觉一颗心就被提了起来。

  从那日小公子被气走至今有十日了,原本以为食物的香气飘过去,小公子就会忘了不愉快而靠过来,可是一日一个花样,却连个声音也没听见,姑娘决定将场面弄大一点,没能香得他受不了,也要吵得他哇哇叫,没想到还是一片静悄悄,这会不会真的出了事?

  顿了一下,韩凌月淡漠的道:「他生病是他爹娘的事。」

  「那个……听说他娘死了,他爹忙着挣银子,根本不管他。」丁香低声道。

  「你怎么知道?」韩凌月稀奇的挑起眉,除了钻研厨艺,丁香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换言之,她不可能跑去跟人家东家长西家短打听八卦。

  「奴婢听隔壁庄子的厨子说的。」人家主动求上门讨教厨艺,说着说着,话题就偏了,就这样,丁香不爱八卦也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出门遇见,还是特地跑来找你?」

  「小公子最近胃口不好,她特地来向奴婢讨教厨艺。」

  韩凌月不是个喜欢疑神疑鬼的人,可是左邻右舍见面闲聊几句,这没什么稀奇,特地上门,还背地说主子的闲话,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呢?

  「小公子最近胃口不好?」忍冬关注的重点完全不一样。

  「是啊,无论厨子做什么,他都吃不下,侍候的人只好上酒楼张罗吃食,可小公子还是没有胃口,深怕他病了,甚至请了大夫,不过大夫什么也瞧不出来,只道厨子做的饭菜不够美味,小公子不喜欢。」

  「那个厨子怎么会找上你?」韩凌月还是喜欢多想一点。

  「隔壁庄子上上下下因为小公子吃不下愁死了,便四处找人寻问偏方,有人提起我们庄子的饭菜特别香,三里外都可以闻得到香味,厨子便寻陈家的帮忙,陈家的提起姑娘的膳食是奴婢负责,她才找上奴婢。」陈家的是庄子管事的妻子。

  仔细听来,韩凌月听不出有什么漏洞,难道真的只是嘴巴大,拿主子的事当八卦闲聊而已?

  「小公子真可怜。」忍冬是个心软的,不知道对方没娘,她就不忍他老盯着她们的吃食流口水,如今更是心疼坏了。

  韩凌月闻言一僵,怎么突然觉得自个儿的心肠很硬?那个熊孩子若真的可怜,能够养得白白胖胖吗?

  「我教了她几道菜,也不知道对小公子有没有帮助。」

  「只是几道菜,没两日就吃腻了。」

  「小公子吃腻了,她会再上门,你就再教她几道菜啊。」

  「我熟悉的也就那几道菜,其他的还是靠姑娘在一旁指点。」

  「你争气一点,难道要姑娘亲自指点吗?」

  「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姑娘的花样层出不穷,我根本来不及将学过的琢磨透,更别说熟悉了,如何教导人?」

  韩凌月听着她们一来一往,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过突然生出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怎么好像全是她的错?

  念头刚刚闪过去,韩凌月就见到陈管事带着熊孩子走进来,后头跟着一个嬷嬷和小厮,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可是身为主子,想逃也不能跑,仍得起身上前迎接。

  陈管事恭敬的行礼,介绍双方彼此认识,便退到一旁,交由他们彼此协商,不过熊孩子只是看了小四一眼,示意他将礼物送上,便傲娇的抬着下巴转向一旁,身后的奶娘只好上前。

  「韩姑娘,我们家小公子吃不惯庄子上的饭菜,想在您这儿搭伙,不知您能否行个方便?」

  「……」韩凌月不知道如何反应,只觉得被杀个措手不及。

  「我们不是白吃白喝,一个月一百两。」

  「……」韩凌月还没有反应过来,虽然她对此这里的物价还未全盘了解,但一开口就是一百两,这绝对是豪门。

  「要不,一个月两百两?」见她不出声,李嬷嬷只好加码。

  「……」韩凌月深深体会到被银子砸得晕头转向的感觉。

  「我听说韩姑娘在这上头花了不少心思,经常琢磨新鲜吃食,两百两可能还是不够,不如,一个月三百两,韩姑娘觉得如何?」

  「姑娘就答应了吧。」忍冬忍不住出声道。

  「是啊,不过是准备的分量多一点,也不是难事。」丁香附和。

  两个丫鬟争相应了,韩凌月立马抛下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回道:「我有时候要进城,或者临时出了什么事,可能会误了小公子的三餐。」

  「这是难免,我家小公子有时候也会进城向长辈请安,只要提前派人知会一声就好。」

  韩凌月其实不想揽上这样的麻烦,但事已至此,人家不但给银子,还好商量,她也只能妥协了,「就从明日开始吧。」

  「我要点餐。」熊孩子可是很懂得维护自个儿的权益。

  韩凌月唇角一抽,「小公子可以点餐,我也会提前列出一旬的菜单,小公子看了若有意见,或者有不合适的,务必事先告知,我好进行调整。」

  熊孩子点了点头,不忘为自个儿辩护一下,「我很好养的,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韩凌月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熊孩子。若是你很好养,今日你会上门吗?

  熊孩子假装不懂她眼中传递的讯息,指着架上的烤肉,「我要吃。」

  「你不是好几日吃不下,暂时还是不要吃这些太过油腻、重口味的烧烤。」

  熊孩子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可是李嬷嬷立马跳出来表示赞同。

  「韩姑娘说得是,小公子这几日的吃食还是以清淡为宜。」

  熊孩子瞬间蔫了。

  韩凌月见状可乐了,当然不会告诉他,即便吃得清淡,她也保证让他满意。

  事情定下了,李嬷嬷便带着小主子告辞离开,就怕他那张嘴说了不该说的坏了事,等回去后,还要赶紧通知主子,看看是否要先备上伙食费交到人家手中,确保不会发生意外。

  第二章 对她产生好奇

  经过一刻钟的沉默,阎明巍终于消化刚刚得到的消息,目光缓缓的从湖里的鲤鱼移向身后的阎成,「三百两……这不就是一天要十两?」

  阎成僵硬的点点头,小小声的补充说明,「严格说起来并不是一天十两,若是韩大姑娘刚好出门不在庄子,那顿饭就供应不了,或者公子过来这儿陪主子用膳,她也不必准备公子的膳食。」

  阎明巍唇角一抽,「你不是说韩老夫人很疼爱她,怎么还如此缺银子?」

  「小的打探到的消息确实如此,可是今非昔比,韩老夫人肯定舍不得在吃穿用度上委屈她,但银子只怕也不敢给多。」

  顿了一下,阎明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差一点忘了她逃婚的事。」

  「主子,这不算逃婚。」阎成纠正道。

  「若不是害怕嫁给我,她有必要急着逃跑吗?」言下之意,她的行为在他眼中等同逃婚。

  阎成当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跟主子争执,这也不是此时的重点,「听奶娘的意思,韩大姑娘好像很不乐意,直到奶娘一路添到三百两,又有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帮腔,她才不情不愿的应下。」

  若知道李嬷嬷如此曲解她的反应,韩凌月肯定要喊冤,她根本是懵了好吗。

  阎明巍撇了撇嘴,除非是傻子,三百两怎么可能不松口呢?

  「自从得知要跟隔壁庄子搭伙,小主子可听话了,奶娘觉得只要小主子开心,多给些也无妨,主子又不缺这点银子。」

  「你家主子不缺银子,但也不乐意随随便便送给那个丫头!」阎明巍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手一甩,手中碟子里面的鱼饲料纷纷落进湖里,他随手将空碟子递给荣安,接过热毛巾将双手仔仔细细擦拭干净。

  「小主子说不定吃个几日就没兴趣了。」闻起来很香,但吃起来可不见得是那么一回事,小主子还没尝到滋味,难免惦记,等到想吃多少都可以,很可能便会觉得自个儿的厨子更好。

  「银子送出去了,难道还能收回来吗?」

  阎成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从来不晓得主子对几百两银子如此计较。

  「你亲自提醒小家伙,银子付了,不好吃他也要吞下去。」阎明巍一点也不看好韩凌月,她的丫鬟再有天分,难道能比得上长年钻研吃食的厨子吗?小家伙只怕两三日就吃腻了,不过当爹的可不能太纵着儿子,免得惯坏他了。

  「是,小的会当面再三叮咛小主子。还有,奶娘的意思是,最好先给银子,免得韩大姑娘嫌弃小主子太烦人了,半途说不干了。」阎成非常认同奶娘的担忧,小主子就喜欢折腾人,你为了他鸡飞狗跳,他最开心了,韩大姑娘的性子肯定吃不消。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实在说不出违心之论,阎明巍点头同意了,还财大气粗的道:「直接给半年。」

  「……半年?」阎成怀疑自个儿听错了,主子刚刚不是还为三百两斤斤计较,这会儿怎么舍得一下子拿出一千八百两?

  「你说,有了那么多银子,她会不会再次逃婚?」

  阎成当然不会再揪着「逃婚」这两个字不放,重点是……「这样不好吧。」

  「为何不好?」

  「主子不就是觉得她不识抬举吗?」事情没闹得人尽皆知,主子已经觉得颜面无存,再来一次,万一不幸闹大了,主子还要在京城混吗?若是待在西北倒也无妨,可皇上将主子调回京城了,只等三个月后正式进入千牛卫,那儿就是想低调也不可能,人人盯着,一点小事都藏不住。

  「比起脸面,我更不想娶她。」虽然祖母属意她,可一旦知道她罔顾危险独自偷跑去江南,祖母绝对会将她自相看的名单中剔除。

  「听说老夫人相看的名单中,她与主子是天作之合,正因为如此,她排在名单的首位,是老夫人最中意的人选。」

  「两家未交换庚帖之前,怎么可能拿得到八字?」

  「老夫人若有心拿到某个人的八字,这有何困难?」

  阎明巍一时还真无话可说,难怪祖母会看上一个不长脑子的蠢丫头。

  「主子不娶她,还是要娶别人。」

  「我就是不娶她。」

  「既然主子打定主意了,待会小的亲自送一千八百两过去。」

  阎明巍点点头,提醒道:「记得要跟她签订契约,收了银子,就不可以半途落跑,除非我们取消契约。当然,给出去的银子我们不会要回来,毕竟是我们这边毁约,这一点也要注明清楚,她才会安心让小家伙搭伙。」

  主子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一次给半年的银子,不就是暗暗鼓动韩大姑娘逃婚,可是一旦签订契约,韩大姑娘还敢逃吗?阎成张开嘴巴又闭上,主子的作法也没错,小主子折腾人的本事确实很容易吓跑人。

  阎明巍摆了摆手,「别站在这儿发呆了,赶紧去送银子。」

  「好,一千八百两?」阎成觉得自个儿应该再确定一次。

  阎明巍恼怒的踹了他一脚,「你家主子会在意这么一点银子吗?」

  「……」主子一开始明明很在意。

  「去去去,赶紧将这事办了。」

  阎成拱手领命,飞快的转身出了湖心亭。

  「荣安,你说那丫头会不会拿到银子就落跑?」

  「小的不识韩家大姑娘。」荣安觉得这个问题不重要,倒是主子对韩家大姑娘的热情令他挂心,主子难道没意识到自己对人家过分关注吗?

  荣安名义上是小厮,可事实上却是如同奶爹一样的存在,主子还是牙牙学语的小娃儿,他就到了主子身边,主子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大的,也因为如此,奶娘早早离开主子身边去庄子养老,后来因缘际会转去侍候小主子,而他自始至终待在主子身边。

  半晌,阎明巍显然察觉到自个儿过分在意了,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杀气腾腾的道:「但愿她识相一点,否则我绝对教她好看。」

  荣安幽幽的看着他,感觉不太妙,怎么看都觉得在装腔作势。

  「……我去练剑了。」阎明巍可不敢质疑荣安的目光,转身咚咚咚的跑了,荣安只能慢条斯理的迈开步伐缓缓跟上。

  虽说提前给伙食费,乃在情理之中,毕竟买食材需要银子,单靠如今庄子每日拥有的采买额度,绝对满足不了那个熊孩子,可是一次给了半年……韩凌月看着匣子,真的是傻了。

  「姑娘点一下——百两银票十二张、五十两银票十张和十两银锭子十个。」李嬷嬷话是如此,但目光却转向忍冬,示意她点收。

  忍冬看向主子,见她没有反应,只好继续默默的候在一旁。

  韩凌月久久无法回神,整整一千八百两,这足够她在县城买一间铺子,真的有种一夕暴富的感觉。

  严格说起来她是个小富婆,亡母留下来的嫁妆足以教她十里红妆,但终究没落在她手上,这跟空头支票没两样,如今她的荷包只有月例银,稍微败家,她就穷得连逛个街都不敢,这会儿荷包一下子多出一千八百两,这不是暴富吗?

  「这是主子的意思,还请姑娘收下。」

  韩凌月正了正自己,努力不被这种暴富的心情迷花了眼,婉转的道:「我以为先给一个月就好了。」

  「这是主子的好意,手上有了银子,姑娘行事更方便。」

  难道她看起来很缺银子吗?她其实想要什么,陈管事都会满足她,更别说庄子本身就有自给自足的能力,还真不缺食材,但是说起来,人家也只是好意。

  「我也不知道何时回京,届时若需要退还部分银子,着实麻烦。」老实说,看到自个儿的荷包饱饱的,这是很爽的一件事,可是收进来的钱再吐出去,怎么想都不得劲,倒不如一个月收一次。

  根据李嬷嬷的了解,在亲事未定下之前,文成侯府应该不会让韩大姑娘回京,说不定等到成亲前几日,文成侯府才会前来接人,不过这会儿她可不能实话实说。

  「只要姑娘事先告知,留下小公子喜欢的几道方子,银子不必退还。」

  「这样不好吧。」她很喜欢银子,因为没有银子寸步难行,不过白占便宜这种事,她可不喜欢,也容易落人话柄,没错都变成错的。

  「姑娘将方子交出来,说不定还是我们占便宜。」

  韩凌月不解的轻挑着眉。

  「菜谱若得到酒楼青睐,可是很值钱的。」

  韩凌月差一点惊呼出声,怎么忘了穿越女靠卖菜谱挣了第一桶金的故事呢?她知道的食谱真的不少呢!

  不过身为文成侯的嫡长女,若是教人知道她为了银子卖食谱,不单她父亲,只怕整个侯府都会受到牵连,侯府的敌人必然藉此生事,说侯府虐待她这个死了娘亲的嫡长女,逼得她不得不卖食谱为生……所以虽然她被送到庄子,但待遇并没有一丝改变,由此就可看出侯府多么看重脸面。

  「姑娘就放心收下吧,不过为了给双方一个保证,主子认为最好签订契约,姑娘以为如何?」

  「这是应该的。」白纸黑字写清楚,确实可以免去争议。

  李嬷嬷再一次示意韩凌月点收伙食费,接着便走到已经用过早膳,在一旁等候她的小主子面前,细心为他整理衣服,同时关心的问:「小主子今日早膳用了什么?」

  「我喝了一碗羊奶,吃了六个小兔子馒头,还有一碗山药南瓜粥。」熊孩子阎文旭明显心情很好,伸出白白胖胖的手指细细道来。

  「小主子不是不喜欢喝羊奶吗?」

  阎文旭别扭的侧头看了韩凌月一眼,「她的羊奶可好喝了,没有腥膻味。」

  她的羊奶……韩凌月唇角一抽,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是吗?还是韩姑娘有本事。」李嬷嬷转向韩凌月点头致意。

  「煮羊奶撒一把茉莉花可以去腥膻味。」韩凌月不介意提供她的作法。

  闻言,李嬷嬷还挺满意的,「小主子喜欢喝羊奶那是最好,往后小主子的三餐就要劳烦韩姑娘了,在这之前,还得先写份契约书,老奴觉得契约书由小主子执笔,小主子觉得如何?」

  阎文旭歪着脑袋想了想,点头道:「应该的。」

  忍冬立马回房取来文房四宝,摆在梧桐树下的几案上,阎文旭故作老成的双手摆在身后,走过去在韩凌月的专用摇椅坐下,脸上忍不住露出贼笑,韩凌月见了差点爆笑出声,很想提醒他,坐在那上头很难书写,不过熊孩子肯定会将她的话当成耳边风,她就别白费心思了,果然,他折腾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将李嬷嬷口述的内容写下来,然后又誊抄一份。

  一式两份,双方签字,各自收好,韩凌月送走了他们主仆,便抱着匣子回房数银子……这纯粹数开心的,莫名其妙赚了一桶金,她晚上睡觉都会笑得阖不拢嘴。

  「小公子的爹真是大方,一次就给半年。」

  「可见得他有多难搞,连他爹都怕了他。」虽然她因此收了一笔意外之财,但却不欣赏这位父亲,他对孩子的关心明显太少了,难怪孩子性子刁钻、别扭。

  「早膳的时候,小公子表现得还不错。」

  「这是刚刚开始,他对我们的吃食充满好奇,如今有机会尝到了,又见到让他眼睛一亮的食物,心情特别愉快,表现当然很好。」今日为了迎接这个熊孩子,她还亲自动手做了兔子造型的小馒头,果然一见到小兔子,他眼睛就亮了,食欲跟着来,也变得好说话。

  忍冬有感而发道:「奴婢觉得小公子不难侍候,他只是很渴望得到人家的关心。」

  这一点韩凌月也有察觉,不过她告诫自己,这不是她的孩子,莫要投入太深的感情,做好自个儿该做的就好,而她该做的就是为他准备营养又好吃的三餐。

  韩凌月关上匣子,交给忍冬锁进专门放置财物的箱子,然后搬来文房四宝,着手拟菜单。

  你瞪我,我瞪你,西北一别,过了三个月,父子俩眼中没有欢喜,只有嫌弃。

  「你快胖成一颗球了。」阎明巍伸手戳了戳儿子白胖胖的脸颊,真的好嫩,忍不住捏一把,然后被熊孩子一手拍掉。

  「爹怎么变得像块黑炭?我都看不出来爹长什么样子。」阎文旭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藉此强调他的嫌弃。若非爹老是黑得看不清楚容貌,人家也不会说他们不像父子,虽然没有人说儿子一定要像爹,但是比起不曾见过的娘亲,他更想和爹相像。

  阎明巍忍不住咬牙。这小家伙明知道他有多重视形象,还刻意拿黑炭酸他……当爹的理当肚量大一点,不跟他计较,「看不出来就看不出来,难道看不出来就不认爹了吗?」

  「我不喜欢人家说爹丑死了。」

  阎明巍没好气的赏他一颗栗爆,「你不会说你爹只是黑,不是丑吗?」

  「我又看不出来爹生得俊,还是丑。」

  阎明巍又想给一颗栗爆了,可是这次阎文旭闪得很快,没教他得逞,他只能不爽的纠正道:「无论你爹相貌如何,在你眼中,你爹就是生得俊、长得好,世间少有的美男子,知道吗?」

  看着阎明巍,阎文旭很努力想将他塑造成美男子的形象,可是过了好一会儿,终究化成一声无奈,「若爹是美男子,为何没有姑娘愿意嫁给爹?」

  这是一针见血的暴击,阎明巍差一点吐血摔倒在地。没错,确实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但这与他是不是美男子毫无关系好吗!

  「你这小子今日是来这儿气我,还是来陪我用膳?」

  阎文旭不悦的嘟嘴,不过还是拿起筷子,左看右瞧,最后夹了斜前方那盘红烧肉,放进嘴里,咀嚼了半晌,他没尝出什么滋味,只觉得口好渴。

  「如何?这道红烧肉色泽诱人,口感极佳,油而不腻,是香满楼的招牌菜。」

  阎文旭咽下口中的食物,喝了一茶,皱着眉道:「香满楼真的是府城最大的酒楼吗?」

  阎明巍脸色一僵,「不好吃?」

  「说不好吃,倒也不至于难以下咽,不过丁香姊姊肯定做得更好吃。」虽然丁香的厨艺是韩凌月指点传授,可在阎文旭看来,下厨的人是丁香,做出美食的人当然也是丁香,韩凌月主要是凑热闹,当然,有了她凑热闹,食物还未入口就觉得好吃,如此说来,吃饭绝对不能少了她,这一点他是承认的。

  阎明巍冷哼一声,「隔壁庄子的姑娘才几岁,掌勺的本事能胜过浸淫在厨房几十年的人吗?」

  抬起下巴,阎文旭很得意的挑衅道:「可惜爹没机会吃到,要不,爹就知道丁香姊姊做的菜看着就流口水,可好吃了。」

  阎明巍真想再给他一颗栗爆,若非他这个爹付了高额的银子,他能有的吃吗?

  「真有那么好吃?」

  他说再多遍,爹都会当他是吹嘘,阎文旭索性转头看着小四,交由小四回答。

  「四爷,真的太好吃了!」身为小厮,小四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主子,人家给主子准备膳食,当然不会少了他,因为如此,不过吃了十几日,他已胖了一圈。

  「是吗?」

  「再好吃,爹也吃不到。」阎文旭明显幸灾乐祸。

  「我真想,总有法子吃得到。」阎明巍傲娇的抬起下巴,这模样跟阎文旭简直一个样,见了真要说一句——真的是父子,不过是一个黑一个白。

  「爹有什么法子?」顿了一下,阎文旭连忙申明,「爹别打我的主意,我不会将自个儿的口粮让给爹的。」

  闻言,阎明巍恼了,「你爹还用得着你让口粮吗?」

  「不用就好,可爹能有什么法子?」阎文旭一脸的质疑。

  阎明巍右手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脑子飞快的转着,看着满桌的菜色,一个念头就蹦出来,「你说,我们香满楼来办个试吃会,征求新鲜的菜色,若得评审认可,成了香满楼的菜色之一,就提供奖赏,如何?」

  两眼一亮,阎文旭对吃的最感兴趣了,试吃会听起来就很有意思,不过此时他更关心另外一件事,「爹要提供什么奖赏?」

  「你认为什么奖赏可以吸引人家参加?」

  阎文旭认真的想了想,「应该是银子吧。」

  阎明巍稀奇的挑起眉,「你也知道银子的重要了。」

  「我什么都懂的。」若不是银子,韩姊姊怎么会同意他搭伙?李嬷嬷说他应该唤她韩姨,可是他觉得她比丁香姊姊和忍冬姊姊还幼稚,他没法子将她视为长辈。

  「我的儿子长大了是吗?」

  「我早就长大了。」阎文旭深深看了父亲一眼,叹了声气,有这么一个老是跑得不见人影的爹爹,他能不早早长大吗?

  阎明巍知道被儿子嫌弃了,这也不难理解,他是个失职的父亲,从来不管儿子,而身边全是侍候的人,他们作不了他的主,他凡事得自个儿拿主意,还能不早早长大吗?

  清了清嗓子,阎明巍转回试吃会,「这事就由你透露给韩家姑娘。」

  阎文旭皱眉,「说来说去,还是得靠我。」

  「……」他的手好痒,真想拍下去,一个五岁的孩子摆出一个老父的姿态,这是对他这个父亲有多不满意啊。

  见到父亲吃瘪,阎文旭突然觉得面前的菜也不是多难吃,不知不觉,他就将爱吃的肉吃光光了。

  阎明巍感觉自个儿被儿子坑了,不过,他又莫名的期待试吃会,虽然韩家那丫头不掌勺,但他知道丫鬟做菜是她在一旁指点,换言之,有意挑战试吃会并提供新鲜菜色的人只会是她。

  来到这儿,韩凌月最想念的莫过于速食,尤其是薯条,想想都能流口水。

  她是行动派,想吃就动手,这玩意儿也不难。

  首先土豆去皮泡水,切条,之后再泡水防止氧化,洗去土豆条外面的淀粉,锅中烧水,水开以后放入土豆条焯两分钟左右,随后将焯好的土豆条捞出过一下凉开水,沥乾水分,放置冷却。

  接着起锅烧油,油烧热,放入土豆条炸到表面呈浅金黄色捞出,将油温调高,再放入复炸一次,将土豆条表面炸至金黄且变硬,即可捞出。

  这玩意儿沾着番茄酱别有风味,不过她至今不曾见过番茄,她觉得洒上盐巴就很好吃,最重要的是趁热吃,可惜没咖啡,只能配茶。

  「这真是太好吃了!」阎文旭一手一根薯条,一左一右不间断的往嘴里塞,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渴,只好歇会儿,灌一杯茶水解渴。

  韩凌月看傻了,终于吃到薯条了,不过是想慢慢品尝,顺道回味过去与闺蜜待在速食店的欢乐时光,不过就这么回味一下,回过神来,旁边多了一个人,几案上的盆子也空了。

  「怎么没了?」阎文旭责备的看着韩凌月,不过喝杯茶,她就抢光了。

  韩凌月真是太冤了,明明是他吃光的好吗?不过,她一个大人跟一个小孩子争执这个太难看了,只好转移焦点,「晚膳时间未到,你怎么来了?」

  「我连着两日没来,你是不是很开心?」阎文旭不会承认是太想念这儿的饭菜,从府城回来,他就直接过来了,没想到还来不及打招呼,就见到盆子里的食物,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很香,然后就开吃。

  「没这回事,我还担心你在外头吃不好。」

  「若真的担心,你会有心思利用我不在的时候做新鲜的吃食?」

  「……我在试吃。」自从照顾这个小家伙的三餐,她真的是如履薄冰,若他不在时做了新鲜吃食,又教他发现,他可以将她说成「负心汉」,可是心血来潮在所难免,譬如她突然想念过往的速食文化,而薯条很容易完成,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做出来解馋,这绝对不是有意避开他。

  这会儿阎文旭还想吃,决定跳过她「偷吃」的行为,「这是什么?味道不错,你可以再去多做一点。」

  「这是土豆条,你已经吃够多了,不能再吃,要不,晚膳会吃不下。」虽然她肚子里的馋虫还没有得到满足,但是规矩不能打折扣,主次更是不能颠倒。

  「不会,我吃得下。」

  「这会儿你当然吃得下,晚膳就吃不下了。」

  「晚膳我也吃得下。」

  「我不信。」

  阎文旭不悦的嘟着嘴,「你就是小气。」

  「你早就说过了,我也没有否认,小气原本就是每个人都具备的特质,只是能舍和不能舍的区别。」

  阎文旭瞪大双眼,这个女人的嘴巴太能说了,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见状,韩凌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别想着如何堵住我的嘴,若不是站得住脚,我一个大人才懒得跟一个孩子斤斤计较。」

  身子一僵,阎文旭强烈感受着放在头顶的手,脑海不断的回荡着——她竟然摸他的头!

  韩凌月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唐突了,故作若无其事的一笑,将手收回来。

  阎文旭整个人顿时一松,却突然有种莫名的失落感,其实刚刚那只手也不是很讨人厌,甚至有点温暖。

  「你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别老是将自个儿当成大人。」韩凌月真不是个热情的人,可与这个傲娇别扭的小家伙相处下来,一颗心就软了,也许在他身上看见自己上一世的影子,因为父母的忽略,极度渴望被关爱,但又不想教别人察觉,于是给自个儿弄了一层保护色。

  哼了一声,阎文旭嫌弃的瞥了她一眼,「你也是个没长大的小孩。」

  「是,我还没长大,最好一辈子都别长大,多好啊!」韩凌月无所谓的道。

  「……」面对这个女人,他老是充满了无力感。

  「你去府城玩得还愉快吗?」韩凌月没有窥探的意思,只是随口一问。

  「还好,我在府城听见一件很有趣的事。」阎文旭无意隐瞒自个儿的身分,可是爹爹说提了身分反而会带给人家麻烦,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因此他也没刻意打探她的事。

  「什么事?」

  「府城最大的酒楼香满楼要举办试吃会,征求新鲜的菜色,若得评审认可,成了香满楼的菜色之一,会有赏银。」

  比起奖赏,韩凌月更感兴趣的是试吃会,「这是说,只要有拿手的菜色,无论你是什么身分,都可以参加是吗?」

  「对啊,你也去参加吧。」

  韩凌月一时没反应过来的眨了眨眼,满脑子只想着吃,「参加什么?」

  「若是你提供的菜色得到评审青睐,你就可以得到赏银啊。」

  半晌,韩凌月终于跟上他的思绪了,「你要我去参加?」

  「对啊,你不想要赏银吗?」

  「赏银多少?」

  「不知道,应该是看菜色吧。」

  韩凌月懂了,这个赏银等于卖菜谱的钱嘛。

  阎文旭见她没什么反应,不由得急了,「你去还是不去?」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空。」

  阎文旭眼中再次出现嫌弃,明明闲得每日只会吃吃吃,怎么可能没空?

  韩凌月不难看懂他的眼神,只好补充道:「府城太远了,至少要在外面住上一夜,不太方便。」

  「据说香满楼的试吃会会在县城某个大户人家的别院举行,不过确切的地点在哪儿,我并不清楚。」

  如果是在县城的话……韩凌月改口道:「若不是太远,我倒是愿意参加,不过,若是他们能开放参加的人品尝其他人的美食,那就更好了。」

  「既然是试吃会,怎么可能不让参加的人试吃呢?」

  韩凌月微微挑起眉,这个小家伙会不会太积极了?

  「你要争气一点,可别丢脸。」

  韩凌月实在不知道自个儿丢脸关他什么事,可是泼小家伙冷水,肯定会伤了他的心,她这个大人还是别太计较了,免得落个肚量狭小的罪名。

  如同阎文旭所言,香满楼的试吃会选在东阳县一座名唤金桂园的别院,为了确保公平,几位评审不会见到参赛者,而每个参赛者都有独立的做菜空间。当然,这座院子再大,几个小院子各自备有小厨房,也不够所有参赛者各分一处,因此试吃会分了三日进行。

  既然是试吃会,就没有争得你死我活的必要,他们全部可以一起得到赏银,只要几位评审瞧得上你供应的新鲜菜色。

  江州临海,但这儿的鱼料理不是熬汤就是红烧,韩凌月决定做一道水煮鱼片,当然,她还是那个负责指挥的人,动手的是丁香。

  首先将处理好的草鱼鱼肉切成片,薄厚均匀,加入葱、姜、料酒、五香粉、胡椒粉、生粉、蛋清和盐拌至上浆,搁至一旁腌制半个时辰。接着处理豆芽菜,洗净两头掐去,用热水烫一下,整齐放在汤锅里面备用。

  烧水将鱼片烫至八分熟,立马捞出放到汤锅里的豆芽菜上。

  热锅下油,放入适量的乾红辣椒和花椒小火慢炸,等红辣椒变成深红色,将黑未黑的时候就可以,然后将锅端起,直接把热油倒在鱼肉上,滋啦一声,香辣的味道瞬间将人腹中的馋虫引出来。

  最后,将事先切好的嫩葱花撒在上面,这道菜就完成了。

  韩凌月将水煮鱼片交出去,再收拾整理好厨房,便带着丁香出去试吃。

  试吃在一处像是宴客厅的地方,每位参赛者做的都是超大分量,几个评审盛一两口的量,品出是否值得买下方子,便打下来给参赛者品尝。

  这真的是名符其实的试吃会,每道菜只能吃上一口,当然,若厚着脸皮再重新排队,负责打菜的人大概也不会有异议。不过,韩凌月吃了一口就不想吃了,专业的厨子应该不会参加这种试吃会,因为他们可能都有自个儿的东家,或者本身就是开饭馆的,手上有新鲜的方子也舍不得拿出来卖,而一般喜欢下厨的人,就是能研发出新鲜的菜色也是简简单单,几口就能琢磨出如何做。

  结束试吃,韩凌月莫名感觉有道目光绕着自个儿打转,左看看右瞧瞧,只觉得人很多,但没有一个可疑人物。

  「姑娘,怎么了?」

  韩凌月摇头表示没事。

  「姑娘,怎么没有见到我们的水煮鱼片?」丁香的胃口已经被韩凌月养刁了,这些试吃的跟她的期待差距太大,还是刚刚在主子指点下做出来的水煮鱼片更有吸引力,可是吃了一圈下来,连个鱼料理都没见到。

  韩凌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哦,难道我们的水煮鱼片还没打下来?」

  「我都还没吃到。」

  「这还不简单,回去再做一次就好啦。」

  「有不花银子的可以吃,干啥不吃呢?」

  「只能吃上一口,多不够劲啊,还不如回去自个儿做,不但管够,还保证你吃了一碗饭还想再添上一碗。」

  闻言,丁香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我只要想到那个味道,就觉得肚子好饿。」

  「那我们回去吧。」

  不过,她们刚刚走出宴会厅,就有个伙计留住她们。「韩姑娘,我家东家有请。」

  「香满楼的东家?」

  「是,韩姑娘请随小的来。」

  韩凌月对自个儿的水煮鱼片很有信心,香满楼的东家来请,这是很正常的事,于是带着丁香随着伙计七弯八拐去了建在荷花池上的湖心亭。

  见到侧身倚着围栏的阎明巍,韩凌月先是一怔,脑海随即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人是生意人?

  「韩姑娘好,在下姓阎。」阎明巍转身直视韩凌月,这丫头的眼睛比他想得还要沉静清澈,彷佛能一眼见底,他却觉得自个儿看不透。

  「阎东家。」韩凌月觉得眼前的男人若是生意人,也绝不是一般的生意人,他太黑了,看起来像是长年曝晒在太阳底下。换言之,农夫更适合他,可农夫不会像他一样散发出强烈的攻击性,这明显是一个习惯张扬的男人,若说他是高高在上惯于发号施令的将军,她更相信。

  「我很喜欢韩姑娘今日提供的水煮鱼片,我们香满楼愿意用一百两买下,这道水煮鱼片将来会成为香满楼的招牌菜,不知韩姑娘意下如何?」

  「一道美食若不能让更多人品尝,那就失去这道美食的意义了。」若非现在的人将菜谱当成传家宝,她不收银子说不通,要不她免费提供也无妨,毕竟她也是从网路上学来,再慢慢琢磨,加入自个儿的想法。

  「这道水煮鱼片一旦卖给香满楼,就不可以再卖给其他酒楼。」

  「理当如此,不过,我总可以自个儿做来吃吧。」

  「这是当然,多谢韩姑娘肯割爱。」阎明巍请韩凌月坐下,当着她的面亲自拟了契约书,签名,再递给她看过后签名。

  接过契约书,阎明巍看了一眼,随即将右手边的荷包推过去,「我为韩姑娘准备银票。」

  韩凌月打开荷包看了一眼,道了声谢谢,便起身准备告辞。

  「韩姑娘。」

  「阎东家还有何指教?」

  「若是韩姑娘还有新鲜的菜色,欢迎韩姑娘随时来找我。」

  「我记住了,告辞。」韩凌月带着丁香转身走出湖心亭。

  阎明巍静静看着韩凌月离去的身影,久久无法回神,因为小家伙的关系,即便未曾见面,他也觉得自个儿很熟悉她——那就是一个对吃的无比热情,一张嘴巴可以杀得你片甲不留的姑娘,可今日一见,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她看起来清清冷冷,彷佛对什么都不上心,有一种教人摸不透深浅的感觉……真好笑,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而她明明不难看懂,却好似有一层纱隔着。

  「主子。」阎成轻轻唤了一声。

  回过神来,阎明巍状似随口一问:「你说,若她手上还有新鲜的菜色,会不会卖给我?」

  顿了一下,阎成苦恼的摇了摇头,「我看不透韩姑娘的心思。」

  阎明巍一噎,半晌后像在自嘲,又像是不愿意相信的道:「不过是养在闺阁的千金,我们竟然都觉得看不透。」

  这一点阎成可不认同,「若只是闺阁千金,小公子会如此轻易就被她笼络吗?」

  阎明巍再度沉默。小家伙年纪小,但精得很,想笼络他不容易,别看他嘴上对人家又嫌弃又抱怨,事实上一提起,两眼闪闪发亮,藏不住对她的喜爱,教他不禁怀疑为何将他送到庄子,他没闹得人家鸡飞狗跳,还跟人家同一个鼻孔出气,这是什么情况?

  真是令人沮丧,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妻子还没娶进门,儿子就是人家的……阎明巍打了一个寒颤,不不不,他又不想娶她,儿子当然也不可能变成她的。

  思绪一转,渐起的浮躁又回归平静,可是这一刻有个念头悄悄在脑海萌生——他要娶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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